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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回到卧室里,喻凝摸索着怎么也找不到灯的开关键在何处。
右侧又扶着个人,不是太方便就只能用脚踢一下将卧室门合上。
“你先坐,我去给你拿毛巾。”
喻凝说完却没能松开他的手,因为这人一下子把自己圈进了怀里,好大的身躯伏在她的肩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室内一片寂静。
怕不小心弄到他的伤口,手一时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可是好想抱抱他。
喻凝心里头那股涩意上来,控制不住直接垫起脚,避开那些血痕环住他的脖子,紧紧和他相拥在一起。
“你骗我。”
宗明赫抚起她的发丝问:“骗你什么?”
“你说养父对你很好。”
喻凝小声说道,带着幽幽怨气似的:“他是不是经常像今天这样对你?”
宗明赫抬起头,盯着她在黑暗里亮晶晶的眼睛,半晌笑了笑:“好幸福啊。”
“嗯?”喻凝看他莫名笑起来,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摆:“我说正事呢。”
宗明赫笑着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轻柔地像是树叶掉落在平静水面,泛起淡淡涟漪。
低头看到女人微愣的模样,他心情舒畅。
被人心疼原来是种感觉。
真tm幸福。
“小时候皮的时候被他打过几次。长大以后还是第一次。”宗明赫直起身,和她解释:“没事,这次是我做错了,该罚。”
喻凝盯着他的脸没瞧出异样,可还是觉得刚才的画面瘆人。让她想起上次见面,tan在小芙病床前感慨了一句:养子终究是养子,也不怪旁人冷嘲热讽,说我们是明建威养的狗。
这话让喻凝心中膈应,宗明赫才不是呢。
她仰头问:“所以阿tan他真的……你养父真的会把他赶走吗?”
宗明赫摇头,又靠在她的肩头。
“不知道。”
喻凝摸摸他的头发:“那你相信他吗?”
宗明赫沉寂许久,嗯了一声。
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他想不相信都难。
感觉到她担忧的思绪,宗明赫及时止住这个话题,把她搂在怀里道:“明天回锦城?”
“好。”
喻凝乖乖靠在他的怀里:“好想吃妈妈做的南瓜饼,我们回去以后就去吃好不好?夕悦的演奏会也要开始了,我们去看的时候一起给她挑个礼物吧。”
“凝凝。”宗明赫等她说完叫了一下。
“嗯?”
“明天你先一个人回去,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我需要待在这里一段时间。”
喻凝没动,低下头不说话。
宗明赫叹息一声,捞起她的小脸:“鲁夕悦演奏会什么时间?”
“就是下个月。”喻凝的唇角塌下。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宗明赫碰了碰她的嘴:“笑一下。”
喻凝摇头:“笑不出来。”
“怎么会?”宗明赫扯起唇瓣,俯身在她耳垂边缘轻轻亲吻起来。
温热气息扑涌而来,绵密的痒意在皮肤上蔓延,像一股电流窜向四周。喻凝忍不住躲闪,也咯咯笑起来:“痒死啦!”
“这不就笑了。”宗明赫满意也喜欢她的笑脸,那梨涡浅浅,简直要命。
“你犯规,我怕痒的……唔…”
她偏头,宗明赫又追上来。
最后唇齿相贴的时候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倒映着女人红润的面孔,在他的怀中发软下坠,沉溺于温存中。
她仰头接纳着,小手就扶在他的胸口,把衣料拽得紧紧的,发出亲昵细碎的声音。
房间里开着窗子,潮湿雨后的空气伴着热带地域特殊的味道飘进来,在黯黑的夜里发酵。
水果砸落,花被雨淋,她沉入柔软之中,被他的唇齿瓦解,舔舐着所有的情绪。
心可以被爱填满,爱可以让人放低姿态。
宗明赫不太确定她是否喜欢这样,但他愿意一辈子为她服务,让她开心让她笑。
“你的伤……”
喻凝挡住他的手臂,仰头轻轻喘息。
听到她担心的语气,他又亲了一下:“乖宝。”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不碍事的。”
喻凝呜咽了几声,不小心碰到他的后背,能感觉他肌肉的收缩,于是颤颤巍巍揪住他的头发:“停下,要处理伤口。”
宗明赫抬起头,鼻尖挂了丝濡湿。
“好,听你的。”
喻凝身上一松,混沌间感觉他坐到床沿边上,温柔地揉着她的小腿肚子。
她踢了踢:“你疼吗?我刚刚是不是碰到了。”
疼。
但更刺激。
宗明赫没回答,放下她的脚起身去处理伤口。
派瑞来敲门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关灯休息。
喻凝起身小步走过去开门,邀请他进屋子。
他问:“阿赫还好吗?”
宗明赫趴在床上,懒懒抬头看了眼门口的人。
“好着呢。”
派瑞走进来,把一堆瓶瓶罐罐的药放在桌子上:“你佘阿姨让我给你的。”
宗明赫点头,把脸埋进被子里。
派瑞见他这样,走过去几步:“你爸把你的人都带去问话了,主要是阿tan这次捅了那么多篓子……阿赫,你也别怪你爸。”
宗明赫嗯了一下:“这段时间公司不太平,防着点也正常。派瑞叔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行,你明白就好。”
派瑞点头,和旁边喻凝说了一声就离开。
等人走后,宗明赫才抬起脑袋,朝站在门边上的喻凝招手:“过来睡觉。”
喻凝刚躺到床上,他就不管肩上那些伤,翻个身侧躺把她搂进怀里。
“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安心睡觉。”
——
十月份锦城的气温降了不少,但也没有很冷,风吹在脸上还有凉爽的惬意。
工作室剧团最近推了一档爱情题材的小话剧,喻凝在里面饰演女主母亲一角。因为她戏剧经验还算丰富,时不时会给后辈们讲讲戏。
排练完戏,一个后辈抱着台词本八卦起来:“你们见过喻老师的丈夫吗?”
另一人回答:“见过啊,之前演出结束的团建见过一次。长得老帅了,和她很般配。”
后辈一副了然的模样:“怪不得,那喻老师肯定很幸福,你看她分析女主角的情绪分析得多准啊,是我这种母单get不到的。”
周莎伊正好听见这句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你多看些爱情故事呗。”
“那怎么会一样,诶谁和我谈个恋爱感受一下。”
众人哄笑一团,继续闲聊。
周莎伊提起包包往外走,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往里看了看:“喻凝。”
喻凝放下眼药水,回头:“怎么了?”
“你准备走了吗?”
周莎伊指指电梯的方向:“我们可以一起走。”
“好啊。”喻凝把东西拿起,关灯走出休息室。
两人聊着一路往停车场走,话说到一半,周莎伊忽然问她:“你最近很开心?”
喻凝笑容顿住几分:“怎么这样问?”
“没什么。就是刚才她们说你的状态看上去很幸福,我也这样觉得。”周莎伊耸肩。
“我以前不是这样吗?”
“是,但又有点不一样。”周莎伊打量着她的脸,然后道:“你像是在热恋。”
“……”
喻凝往回一些,避开她的视线笑笑:“其实你也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周莎伊问完又自己补充:“是不是觉得我年轻了很多。”
喻凝点头。没以前那么绷着了。
“那就对了。”周莎伊咧唇笑起来:“因为我和宗岳过两天就要正式去办离婚手续了。现在感觉真是一身轻。”
“怪不得。”喻凝抬腿迈过台阶。
“我之前还以为你和宗明赫的情况跟我们一样,可现在看来……你们应该是正经在谈恋爱吧?”周莎伊问。
正经…谈恋爱?
这话问的,让喻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点头:“嗯。”
“那祝你幸福喽。”
周莎伊走到自己的车边,晃了晃钥匙:“对了,宗岳现在还挺落魄的,要是他来跟你借钱可别心软啊。”
喻凝挑眉:“好。”
离开工作室以后,她开车回了家。
付春归早已经做好了南瓜饼,一见到她就把盘子递到面前:“我今天做了有馅的,快尝尝。”
喻凝一口气吃了三块,最后满足地砸嘴:“好吃!妈妈。”
“宗明赫呢?什么时候回来?”付春归捧着脸问她:“这都半个月了,他工作那么忙吗?”
提起这茬,喻凝想到周莎伊还说什么热恋……哪有人热恋半个月都不能见面啊?
他们甚至连通话都很少。
宗明赫忙得昼夜颠倒,经常错过对方的电话。偶尔几次在深夜里通上话,喻凝就只看到屏幕里他略显疲惫的神色。
自从上次从槟城回来,她便一直觉得有不安心的感觉,一方面是因为被追车的经历留下阴影,一方面是明家最近老出现在新闻报道中。
她经常关注着槟城的新闻资讯,深知前段时间的小动荡对明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部分产业都被迫停滞,现在正是棘手的时候。
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宗明赫什么时候能回家……
“凝凝,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付春归问。
喻凝收起思绪,朝她摇头:“没有,没吵架妈妈。”
付春归放心下来,留她在家里小住了几日。
月中,剧团的演出开始了。
喻凝的排场都在前三日,很顺利地完成了演出,只是最后一天在舞台上谢幕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心角稍微不适。
突如其来的扯疼让她不由皱起眉,但快速整理好情绪,扶着胸口放轻呼吸,鞠躬下台。
尽管是小演出,她这一个月也是百分百投入地去排练表演,可能因为连续熬了几天夜,身体状态不是很好才导致的心角痛。
所以演出结束她也没参加聚会,告别同事提前回了家。
家里是黑漆漆的,只有白天阿姨来打扫过的痕迹。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上楼洗漱完就躺下,抱着枕头闭眼睡觉。
后半夜她做个梦,醒来以后什么也记不得,只剩下一种憋气缺氧的感觉。
一连几日她都觉得不太舒服,甚至去了中医馆让医生把脉,却被告知并无大碍。
何向年陪着她从诊室出来,把书包背到前面从里面掏出一包小东西递给她:“吃点这个?”
喻凝看了眼:“辣条?”
“嗯,平时训练我就馋这一口,好不容易出来休息就买了几包。你吃点吧,辣得很爽。”何向年把辣条塞进她的手里:“到外面等着我,我去帮你缴费。”
喻凝拿起辣条走到门口,拆开吃了一口。
别说,这东西是真好吃。
她一根接一根,吃到唇瓣都发红。
正翘着手找纸的时候,身后穿来一道略熟悉的声音:“凝凝。”
喻凝回头,看到了西装革履带着眼镜的宗岳。
如周莎伊说的,是比以前沧桑一些。她垂下手,把辣条收起来。
“好久不见。”
宗岳脸上扬起笑容,迈着步子走上前:“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喻凝不适地后退:“有事吗?”
宗岳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淡淡笑了笑:“你以前不爱吃这种东西的。”
喻凝不想搭理他,转身想去找何向年。
那不知这宗岳一个快步拦住了她,镜片底下的目光冷了几分:“别着急走啊,咱们叙叙旧。”
“宗岳你让开。”
宗岳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说:“宗明赫没陪你来吗?也是,他现在应该自顾不暇了。”
话里有话的语气还带着笑,让喻凝不禁泛起恶心。
“凝凝,看在我们之前是未婚夫妻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宗明赫背后的那个明家要不行了,你考虑考虑换个人吧。”
“宗岳你在说什么屁话。”
喻凝被这话惹笑,直视着他:“我换什么人?换你吗?都那么久了你还没找到镜子啊。”
宗岳没想到她会这样,脸上划过一丝难堪,但很快掩饰过去抿唇摇头:“凝凝你怎么跟他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变粗俗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让开。”
宗岳扯住她的手:“不过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喻凝被他碰到后整个人都格外别扭,一下子用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啊!”
“凝凝……”
宗岳见她一副抗拒的模样,又开口继续:“你不用那么排斥我,虽然宗明赫把我害那么惨,但我不会把怨气放在你身上的,我是好心……”
“放开她!”
忽然一道大声从远处吼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路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接着他的腰侧被人猛踹了一脚。
“嘶——”
宗岳狼狈靠倒在栏杆上,扶着自己的腰抬头看向那个冲过来的少年。
何向年满脸的怒气,卷起手袖就要上前继续揍他:“找死啊你!”
“小年!”喻凝眼疾手快拉住何向年,小声安抚他:“我没事,别理他走吧。”
何向年上下打量喻凝,见她没异样后才冷静下来。回头见保安闻声赶来,他看向宗岳。
“离她远点!”
说完,护着喻凝就离开了。
回到车上,何向年还在骂骂咧咧,看得出他对宗岳厌恶至极。
“以前就觉得他是个伪君子,要不是看在他当时是……”
“是什么?”喻凝好笑,等他继续说下去。
何向年闭上嘴,好久之后重新开口:“宗岳要是还来骚扰你就告诉我,宗明赫不在我保护你。”
喻凝笑着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一身肌肉的,我很放心呐。”
本来没把这小插曲当回事,可就在半个月之后,宗岳的一通话得到了印证。
喻凝看到新闻上说槟城明家船务早在半年前就因为管理层动荡亏损85亿美元,不得不出售资产、收缩航线和业务。而前段时间的内鬼事件只是冰山一角,牵扯出集团内部太多问题和关联的人,同时间影响到了奕合集团。
短短几天,锦城和南港俩地的生意人嘴里的话题都是围绕奕合集团。
一座大企业虽然不会突然坍塌,但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时便会被不安好心的人盯上,踩着它乘势而上。
看到宗岳突然间春风得意地出现在财经新闻的版面上,喻凝便猜出他就是其中一个。
但无暇顾及他虚伪的模样,喻凝只着急宗明赫现在的处境。
她第一时间找到况骁了解情况。
况大公子心态一直很值得她学习,在这种关键时候将她稳下。
“阿赫是什么人,以前也算是白手起家,奕合是他的心血,这点风波影响不到他的。”
喻凝想想也是,稍微放下一些心。
……
临近鲁夕悦的演奏会,天气骤然转凉。
喻凝换下穿短衣和裙子,出门前也加上了一件薄外套。
抵达演奏厅,她先把花和礼物送去了后台。
鲁夕悦此时已经化好妆了,顶着油亮盘发跑出来,一手抱花一手搂着她:“凝凝,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
喻凝抬手捏捏她的脸颊,怕蹭掉粉底液,力道不是很大:“加油啊,夕悦。”
鲁夕悦点头,把花递给身边的人以后带着喻凝到了走廊。她也听说了奕合集团的事情,不禁有些担忧。
“凝凝,宗明赫他的事不严重吧?”
“我也不太清楚。”喻凝抿唇,看见她复杂的表情后立马露出笑:“别担心,你好好演出。”
“我是担心你。”
“我这不好好的吗?喻凝又和她说几句,把人推回去。“安啦,我去观众席了,你加油!”
等离开后台,喻凝才深吸口气。
没着急进演奏厅,而是趁演出开始前出去外面透了透气。
凉风吹在脸上,她脑子从混沌变得清醒,双手插在兜里,抬着脸又吹了几分钟。
这几天作息规律了不少,胸口已经不疼了,但心情也好不起来。
宗明赫之前还说,要陪她来看演出的……
其实不担心他的公司出事情,因为就像况骁说的,她相信宗明赫的能力,但就怕他又受伤。
槟城那个地方美丽又危险,上次打电话比较匆忙,也没来得及问他的伤痊愈了吗?
不过问了也没用,他肯定会漫不经心地说“这点小伤早好了”。
喻凝仰起头,看向天空。
冬天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宗明赫好像还没说上几句话,谁能想到只是一年而已,她便总是想着他了。
他坏死了,什么事情都是霸道的,挤进她的回忆里,连思念都被他占了大半。
好想他啊……
喻凝抹去眼睛的水渍,准备进去看演出。
过了安检门,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一看是宗明赫打来的视频,她心跳都慢了半拍。
赶紧找个空旷的地方接起来。
“宗明赫?”
“怎么穿那么少?”宗明赫开口问。
“我穿挺多的啊。”
喻凝盯着屏幕里他的脸,忍住情绪道:“槟城也降温了?”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在槟城那种地方穿着肯定会热。
“降了点。”宗明赫换了个光线亮的地方,垂眸看着屏幕:“想我了没?”
喻凝沉默了几秒,不太想回答。
宗明赫等不到她的声音,率先笑了笑哑声道:“我很想你,你呢?”
喻凝听见他的话喉咙一梗,委屈地开口:“如果我说想,你会回来吗?”
“会。”宗明赫在那头点头。
喻凝也只是找点安慰罢了,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慢慢开口:“我想你。”
“有多想啊?”
“你别问了,我想哭。”
喻凝极力控制情绪,已经在默默咬牙了,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想哭就哭。”宗明赫笑一下,眼眸中深邃的情绪如巨浪一般掀起,语气还是如往常一般。
“那怎么行,我现在在外面呢。”喻凝撅唇冷哼一声。真讨厌,明知道她要看演出还惹她哭。
正气着,男人慵懒随意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来:“那要不要到我怀里躲着哭啊宝贝?”
“我才不哭……”
喻凝摇头,举着手机忽然看到他那边的景象逐渐清晰,并且还非常的眼熟……
“喻凝。”
背后一道低沉的男声喊了她的名字。
她一瞬间愣住,怀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这声音是、是他?
他回来了?!
“老婆。”
那声音变近了,接着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双大手将她环住,不留一丝空隙。
宗明赫弯腰从后面拥住她,手握住她的下颌将小脸抬起来,偏着脑袋仔细观察起来。
“我看看,哭了吗?”
喻凝终于回神,转身猛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听得她小声在喊自己的名字,宗明赫揉了揉她的脑袋,低低应了一声。
“看来是真的想我了啊。”
第72章
演奏会准备开场,门口来往的人很多,却也没人注意到角落相拥的两个人。
宗明赫宽大的肩膀形成一道阻隔,挡住了门口灌进来的风。怀里抱着个暖和的人,他爱不释手。
喻凝缓缓抬起脑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望着他,小声呢喃:“你怎么才回来。”
她细细盯着男人的脸,发现他肤色又深了一些,头发也长了点,脸侧有道小疤,吓得她赶紧垫脚去看。
“这里怎么了?”
宗明赫扶住她的手,偏头亲吻着手心:没事,树枝刮的。”
喻凝顺势抱住他的身体,把脸紧靠在他胸腔之上,听着那心跳声。
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黏糊,抱着他就不想撒手。换做是以前,她哪里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
过了几秒,她还是退出他的怀抱:“我们先进去看演出吧。”
说完,又忽然皱起眉:“啊,没给你留票……”
宗明赫看她一副懊恼的模样,刮了刮她的鼻尖:“不要我去看?”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喻凝撅唇:“怎么办,你在外面等我?”
“那么冷的天,你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吹风?”
宗明赫瞧她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最后忍不住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有票,我准备好了。”
喻凝轻哼捏捏他的手,一起进了演奏厅。
鲁夕悦今天的这场演奏会是首站演出,观众席都坐满了。他们坐在靠中的位置,左右两边还碰到了认识的朋友。
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都戏谑地调侃了几句。
喻凝脸皮薄,抵不住害羞想抽手,但宗明赫却淡然注视着舞台,不肯松开。
乐声在演奏厅里响起来,钢琴演奏着动人心弦的旋律,悠扬婉转使人心情愉悦。
拉个手而已,这有什么的,刚刚都抱了那么久。
喻凝心想,就和身边的人紧紧十指相扣。
演出结束,鲁夕悦又邀请众人一同去参加聚会,等他们回到梧园已是十二点多了。
喻凝洗完澡出来没看到宗明赫的身影,下楼发现书房开着灯。
过去推开门只见人影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着了,她心中动容,悄悄到了他身边。
他很忙,一回来就处理工作,书桌摆满文件,电脑屏幕上还是邮箱的界面。
他也很累,仰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薄唇抿着。
就算是睡着,脸上还是有冷冽的感觉,却又莫名让她亲近。
喻凝俯身靠近,看着他脸的轮廓。
其实她从来没有细想过自己的“理想型”,可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后来工作,她身边出现的异性都是多少有一些相似的,所以朋友将她的“理想型”定义为:温柔清润带着书卷气息的人。
这点她没反驳过,甚至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形象的宗岳时,心中还松口气,庆幸他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可谁曾想过,她没有喜欢上宗岳那样的人,而是跟差距极大的宗明赫结了婚。
宗明赫身上总是有迫人的气场,但和他相处时间久了渐渐不再是压着她喘不过气的窒息,而是一种能给她带来安全的感
铱驊
觉。
他的怀抱总是温暖的,抱着他就不会有担忧。他的眼睛则是深邃的,看着人的时候……
喻凝手轻碰上,一点点描摹着他的五官。
指尖划过高挑的鼻梁,最后落到他的唇瓣上。
吵架那天听到他说“因为我爱你”这句话,她完全是愣住了。
他们婚姻的开始与情爱无关,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怕他只是因为利益想把自己捆在身边,更怕是他胡说的,但听到以后心中满腔的酸胀就控制不住地溢出,毫无疑问她是喜悦的。
看了好久她才起身,想把毯子扯过来盖在他的身上。可手才松开,男人就睁开一双眼眸。
喻凝心一颤,那幽暗的瞳仁里全是自己的模样。他缓缓扬起嘴角,抬手按住她垂下的指尖。
“不摸了?”
“把你吵醒了?”喻凝看到他疲惫的眉眼,有些歉意。
“没睡。”宗明赫轻用力,把她扯进怀里坐着,“还满意吗?”
“嗯?”喻凝仰头。
“盯着看了那么久,对你老公的长相还满意吗?”宗明赫低笑着问她,手指还不忘揉捏她的腰侧的软肉。
喻凝环上他的肩膀,又认真打量一番评价:“一般满意。”
宗明赫挑眉,捏了一把:“只是一般?”
喻凝没回答,扭了扭腰肢避开他的动作。
“痒!”
宗明赫不放手,直接探进她最里面的衣服里,攻略她最怕的地方,逗着她。喻凝受不了,笑着胡乱蹬腿,书房间尽是笑声。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直到视频会议通话响起来他们才停下,皆是满头大汗。
喻凝瞥了眼电脑,从宗明赫的腿上跳下来。
“我去接杯水。”说完,给他留下空间离开书房。
她到厨房把南瓜饼加热放在碟子里,又取了只杯子,给宗明赫冲了杯咖啡,做完这一切,她估摸着时间才返回书房。
宗明赫还在开会,说的是英文语调又沉又冷,面对屏幕的脸也是一副严肃。喻凝没打扰他,站在一边看着他柜子里的东西。
对头有几道声音传来,明显带着惶恐。
宗明赫靠在椅背上,手抵在下颌处静静听着他们汇报工作。
那边的人一咯噔,他眉头就是一皱,吓得人直接忘了后面的话,好在霍惟及时接话,顺利把这个话题结束。
宗明赫捏了捏眉心,丢下几句话就把笔记本重重合上。再抬眼,看见女人站在书柜前。
他起身走过去,目光正好看见她盯着的东西。
神情顿了几分,他弯腰环住她的腰。
喻凝几乎是被笼罩到他的怀里,稍微偏头:“你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宗明赫低低回答:“怕扔了你会生气。”
“怕我生气那你还敢把它撕了?”
喻凝伸手取下透明文件袋,里面是他那天亲手撕碎的离婚协议。
她以为早就被扔到垃圾桶里了,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些碎纸屑捡起收在这个袋子里……
“我也怕你真的想跟我离婚。”他说。
喻凝安静了好大一会儿,看着纸片上漆黑的字体,深深吸口气:“我们不该离婚吗?”
她说完明显感觉身后的人僵硬了一下,但她还是继续道:“当初我们是因为各自的利益才结婚的。你帮助了我父亲的公司,我很感谢你,所以……”
宗明赫忽然用力,勒得她说不出话。
“所以。”
他伏在喻凝的肩头,闷闷接过她的话:“你不要我吗?”
喻凝顿住,透过书柜的玻璃看到他弓着腰身慢慢抬起头,把脸搁在她的脑袋侧边,一道不明显的晶莹划过,他缓声开口:“所以你这几天对我那么好,是想让我和你离婚?”
她的温存、她抱着他说“想你”、她摸着他的伤口着急关心的模样难道都是假的吗?
宗明赫的每一口呼吸都像小刀割着胸腔,可他早该想到啊,凝凝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这种人。
喻凝摇头,想转过身和他认真说话。
忽然间,一滴温热落在她的脖子上。
像是曾经在海边淋过的那场雨,水滴顺着脉络往下滑,抚摸着她的血与肉。
“宗明赫你……”
“老婆。”
宗明赫叫住她,伏着的身体有一丝颤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凝凝。”
他努力克制的气息还是乱了,想要得到安慰,只能不停吮吸着她发间的香味。
“不可以利用完我就扔了。”
不要像他们一样,把我扔了。
“可以不爱我,但别不要我。”他在哀求着,希望能得到她的一丝怜悯。
绑着她不行,逼她也不行。
凝凝最容易心软,那就求着她可怜自己吧。
“好不好,求你了。”
“宗明赫?”喻凝有一丝错愕,连忙拨开他的手转身。背靠在玻璃上,果然看到他泛起红丝的眼睛。
“你哭了?”
宗明赫低头凝着她,摇头:“别跟我离婚。”
“我没说要离婚啊。”
喻凝抚上他的脸颊,抹去那一道湿痕。
这个傻瓜。
居然会因为这事情哭了。
明明刚才开视频会议的时候还是凶巴巴让人生畏的模样,怎么一转头就……
平时见不到他这个样子,喻凝觉得新鲜好奇,紧紧盯着他。
可怜,真可怜。
他身上的戾气在温柔地消融,涌动着不安的情绪。这种感觉不像他,却就是他。
只有她能看见,也只对她流露。
喻凝轻轻一笑,伸手:“抱我。”
宗明赫弯腰抱住她。
她一蹦,双腿盘上他的腰,树袋熊似地挂在他的身上。鼻间碰到他的脸颊:“我不会离婚的。”
宗明赫托着她的腿,眸子一动不动,像是在确定她这话的真实性。
“真的!”喻凝晃晃腿,搂着他的脖子笑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喻凝猛地往前,按住他的眼皮:“别这样看着我。”
垂下手他还是那样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叹息,往前小声开口:“宗明赫,因为我喜欢你。”
看他没反应,接着又在他的脸颊上“啵”地亲了一下:“知道了吗?我喜欢你。”
男人抱着她,目光流转起千万缕思绪。
暧昧的气氛在一瞬间被点燃,他们之间有太多默契了,喻凝一仰头,他便把她压在玻璃上,低头吻在她唇瓣的边缘。
勾人的声音和暧昧的水渍交织,他比任何时候都着急,要将她完完全全吞噬。
喻凝脖子酸了,动动身子让他把自己抬高出一个头,搂着他就又亲上去。
不厌其烦,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小声呻吟,想推开这个“无底洞”。他咬得好疼,像是从没亲过似的。
宗明赫停下动作,在她耳边轻轻笑一声:“老婆喜欢我?”
“是的是的。”
喻凝要下来,拍拍他:“很晚了睡觉。”
宗明赫没放开她,而是提力把她放到书桌上坐着:“不睡。”
“你还要工作吗?”
宗明赫站直起身体,在她的注视下迅速脱去上衣,身体肌肉暴露在外,女人一下子就脸红了。
他撑在桌子边,把她抗议的声音吃下。
“你都给我准备咖啡了,还睡什么睡?”
一切来势汹汹,握住她关键的地方慢慢安抚着,深知她敏感的神经,也喜欢她娇羞的样子。在这个房间里,一切都是新奇的。
以前怎么没想到,书房还有这作用。
没一处是软的,书桌硬书柜也硬,让她只能紧紧绷着,难受地蹬腿。
从冰冷的桌面到椅子上,她又一瞬间放松,猝不及防让他叹息。让她占主导,椅子就嘎吱响起来。
她着急地扶着,说要坏了。
宗明赫嘴角扬起弧度,喘着粗气问她:“什么坏了?”
她摇头,水汪汪的眼睛不敢看他。
“是我的乖宝要坏了吗?”宗明赫握着她的腰又故意问。
“不、不是。”喻凝哽咽着攀上他的肩膀,小幅度地颤抖起来:“椅子!呜呜是椅子要坏了。”
这个人是在报复她吗?
刚刚流了几滴眼泪,现在也要让她哭才满意。
室内气温上升。
宗明赫虔诚地吻在她的脸颊边,将她的所有都融化在自己的怀里。
“我爱你。”
——
十月底到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
锦城街道上的树叶都掉了,枝丫七扭八歪,看上去光秃秃的。
这段时间宗明赫公司的事情不仅没有解决,还越来越严重。
他说明氏内部出了些问题,奕合的股票被影响跌了不少,就连明建威远在美国的亲儿子明懿手下的产业都受到牵连。
喻凝把宗岳在财经新闻上春风得意的事情告诉了宗明赫,忿忿不平骂他落井下石。
宗明赫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他也就这时候能蹦跶了。”
听到他轻松的语气,喻凝才没继续这个话题。
扣了扣毛衣上的拉链,问他有没有吃饭。
“还没,刚开完会。”
喻凝哦了声:“那快去吃饭吧。”
又聊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
前两天宗明赫白天在南港公司忙,晚上又开车回家。喻凝知道他两地来回跑完全是因为自己,所以命令让他直接住在南港处理工作,这样还省事些。
喻凝下班以后还早,就去了趟商场买了一堆好吃的东西开车直奔南港。
怕买的熟食放凉,她便开车先去了公馆。
车子停下,没见泊车的小哥和管家,等按下门铃也没人来开门,整个大公馆都陷入在沉寂之中。
喻凝觉得奇怪,正打算离开时米姐才匆忙来开门。
米姐脸上带了歉意:“喻小姐抱歉,我刚刚在后院没听到。”
喻凝笑着摆手:“米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
“其他人……”米姐有些欲言又止,把她带进去门以后解释:“明先生把人都辞退了,只剩我一个人守着了。”
“啊?”
喻凝愣了愣,“是因为明家最近的事情吗?”
米姐无奈点头,看到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又连忙问:“这些是……”
“我给宗明赫买的,我怕他不好好吃饭伤了胃。”
喻凝说着扬了扬袋子:“米姐,他是不是都不回来吃晚饭的啊。”
米姐有些疑惑:“喻小姐,明赫先生他没住这里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还是米姐率先反应过来:“明赫先生应该是住他自己的房子。”
喻凝想起来了。
他在南港还有别的房子。
她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分成两份,给米姐留了一份,一边问她:“行,那米姐你知道在哪里吗?给我个定位我去过去等他。对了,那边好像什么都没有吧,我要不要买点生用品啊。”
“肯定有的啊喻小姐。”米姐帮着她收东西,难得有人来公馆,便滔滔不绝说起来:“他到南港基本上都是住那边。那房子还是他开公司以后买的第一处房产呢。老明总当时还劝他那边房价跌得快,但他说无论如何都要买,好像是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米姐说了一通,抬眼看到喻凝正正看着自己,下意识左右看望了望:“怎么了?喻小姐。”
喻凝摇头,提上东西:“没事。我走了米姐。”
“诶我送你。”
她摆手:“不用了米姐。”
到车上,喻凝手撑着方向盘思考起来。
越想越不对劲,照米姐的说法,那边的房子应该是宗明赫真正的老巢才对。
可他不仅没带自己去过,曾经还骗她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用来睡觉的床。
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叮——”
米姐把定位发来了。
喻凝打开导航,放大看了眼地点。
有点眼熟?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要是敢骗她或者瞒着她什么,他就死定了!!
第73章
目的地是在市郊,喻凝开车花了近四十分钟,踩着油门,一路都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现在仔细回想,她对宗明赫的了解还是太少,只大概知道他以前的过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心里又说不上来。
以至于现在要突袭去他的“家”,还莫名产生一种窥探的感觉。
终点提示声响起来,车子停在了一栋看上去还不错的出租公寓楼前。
喻凝没急着下车,而是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翻看起十多年前的社交软件,打开了一组带有古早滤镜的照片,是她和几个朋友分别前留下的合照。
她举起手机和眼前的建筑对比一番,惊奇地发现照片里的背景房子和这里几乎是一摸一样的。
片刻后她猛然睁大眼睛,怪不得那么眼熟!这不就是高中集训那年小住了一段时间的出租屋么。
喻凝开门下车,环视四周最终确认了。
这里变化实在太大,除了这几栋公寓楼,其他地方都变成了新的社区、街道,连地名都有所变化,难怪她一开始觉得熟悉却又没认出来。
楼前那条必经的小巷子也没有了,变成一大块干净的草地,此时还有狗狗在上面跑着。
她处于持续的震惊之中,以为的旧地重游勾起了自己少年时代的记忆。
背着家人第一次与朋友们一起独立生活的这些经历全部浮现,让她觉得新奇,一时也忘了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地上,冬日的冷风吹不灭她激动的情绪,甚至还跑到街道外围逛了一圈,拍下几张照片发给当时一起上课的几个朋友。
和她们在群里感慨一阵,喻凝收起手机决定去以前住过的楼里看看。
顺楼梯往上,感应灯一层层亮起又暗下。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掉漆的楼梯扶手、楼道里红白相间的小广告、斑驳的墙皮,这里的时光好像停住了,一切都没有变化。
到了三楼,停在那熟悉的302室大门前。
喻凝站在门口,看到上面贴着崭新的对联,门锁也都换成了电子锁,有生活过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在里面住着。
真想进去看看啊。
定了几秒,又觉得自己站在别人家门口东张西望的这个行为不太好,像个小偷……
思忖着,走道的灯忽然响起来,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一个黑影便将她笼罩。
她心一惊,以为是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还未来得及转身,熟悉的气息就扑涌而来。
她又镇定下来,偏过脑袋:“宗明赫,你怎么……”
垂在身侧的手被拉起,他俯身将她的指尖按在电子锁上面,只听闻“滴”一声,大门被打开。
“欢迎回家,老婆。”
喻凝没反应过来,好半天后才疑惑地看着他。
“你住这里?”
宗明赫含笑着点头:“嗯。”
“天呐……”
喻凝忍不住发出感叹,嘴巴圆圆张开,一下子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宗明赫你知道吗?我以前也住这里诶!!这也太巧了吧!”
“哦?是吗。”
看到宗明赫一副淡然轻笑的模样,她有些不满,垫脚晃了晃他的手臂:“你不觉得神奇吗?缘分!这就叫缘分是不是?”
宗明赫搂住她的肩膀,低低应着她:“是。”
“进去看看。”
喻凝点头脚迈进屋子,当她目光落在空旷的客厅之中,看到墙上还挂着她们当年用来练形体的大镜子,一时间愣住。
这里怎么,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摸一样啊……
又往前一步,发现屋子里很干净,除了那些旧家具还添置了很多温馨的物件、绿植,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扫。
她立马回头看向宗明赫。
男人上前,捏住她的小脸摇了摇。
“喜欢吗?”
“这里是……”
“我们的家。”宗明赫的指尖一按,让她错愕的表情松动几分。
“以前是你住的地方,现在是我们的家。”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住过这里?”
喻凝急了,急自己脑子转得慢,也急他不说清楚。她伸手扒拉着,想让男人快点低头解释。
见她又像小猫似的,炸毛挠啊挠,宗明赫笑着顺势弯腰,让她抓住自己的衣领质问。
“你快点说啊……”
宗明赫握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故意磨磨蹭蹭问:“想知道啊?那你亲这里一下。”
又来!
喻凝嗔怒:“宗明赫!”
“不然亲脸也行。”
喻凝真的要生气了,抬脚跺了一下:“说不说?!”
宗明赫笑着低头在她脸上吻了吻,暂时安抚躁动后牵起那双小手,带着她走出去,顺楼梯到了下面一层。
还是同样的操作,他拉着喻凝的手按开了202室的电子锁。
大门一开,女人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他用手关节点了点她脸颊的软肉,不再吊她的胃口低声开口:“因为我以前住这里。”
喻凝抬头,巨大的信息量让她一时间愣住。
他住这里?
“什么时候。”
“十年前。”
沉寂了不知道多久,喻凝才开口:“宗明赫,你、你……”
“还没想起来啊?”
宗明赫凑到她面前,面容划过一丝无奈:“真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呐宝贝。”
喻凝小幅摇头,盯着他的脸,慢慢吐出“我记得”三个字。几秒之后,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宗明赫的脸颊,左右看着。
“虽然印象不太深,但你和那个人确实是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不好惹,不正常。
喻凝没回答,只是咬唇看向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你一直都记得我?”
宗明赫点头:“本来想亲自带你来,但没想到还是先被你发现了。”
要不是米姐打电话告诉他,他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悄悄跑来南港找他了。
“那……”
本来有一堆话要说,但喻凝突然打住,心中一阵沮丧:“什么嘛,我刚刚在楼上还真以为你住那里,是缘分来着。”
宗明赫眼看着她逐渐垮下的唇瓣,心中冷哼,眯起眸子将她下巴抬起:“缘分算什么?”
他从小都没有得到过老天的怜悯,所以他从来不相信上天注定的东西。没等来一丝缘分,在人海茫茫之中更没有突如其来的相遇,全是他主动换来的。
缘分如水,会纷至沓来也会转瞬即逝,但他宗明赫的爱可不会,对她的感情永远都会在。
“喻凝,从我遇到你的那天到现在,我们之间的每一步都是我努力得到的,所以不管有没有缘分,结果都会是一样懂吗?”
喻凝仰着脑袋:“结果是什么?”
“我爱你。我也不会有遗憾。”
“什么意思?”
宗明赫看她懵懂的模样,扯起唇瓣:“意思就是,无论多久无论多难,你迟早会是我的老婆。”
喻凝听完,迟疑地问出口:“所以你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宗明赫没否认。
“可你明明是因为宗家的继承权才和我结婚……”
“我什么时候说过?”
宗明赫抚着她的下颌:“我稀罕那玩意?别冤枉我。”
喻凝眼神飘忽,像是陷入回忆。
好像确实没有明说过,是她自己先入为主了……
怪不得当时宗明赫和她提结婚时,说的是“或许我比宗岳更有价值”。她听到这样的话还觉得莫名其妙来着。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把他的话理清楚后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
“宗明赫你,居然暗恋我……”
“暗恋”这个词跟他这个人放在一起实在违和,喻凝眼泪都出来,笑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瞥见男人黑着的脸,抬手搂住他。
“很好笑吗?”
宗明赫绷着表情,不难发现连后槽牙都紧紧咬在一起。
喻凝摇头:“不好笑,我都感动哭了。”说着,拉起他的手碰上自己的眼角:“你看,眼泪。”
讨好似的蹭脑袋。
宗明赫叹气,用拇指抹去她的眼泪。
“是挺好笑的。”
他哑声跟着一笑,然后又用那种害怕的冷调缓缓道:“我不该暗什么恋的,凝凝,当初就应该把你绑架了,捆在身边养着。”
“长得那么可爱,要养胖点。手栓着,脚也栓着,再关进我的卧室里,宝贝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喻凝明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还是被感到后背凉凉,赶紧捂上他的唇:“你闭嘴。”
宗明赫按住她的手:“嗯对,还要把嘴巴也堵着,让你闭嘴不能哭也不能叫。”
说着他眉毛一挑,低垂下眼皮看女人惶恐的表情,得到一丝捉弄的快感,继续道:“凝凝,你说用什么堵嘴巴呢。”
不等她反应,伸出舌头在她的手心舔舐一下。
“用这个好不好啊?”
“不好……”
不好也不行,他真用那里堵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发不出抗议的声音,只是软下身体。
——
那天夜里,他们睡在了宗明赫只有一张床的屋子里。
喻凝回忆起自己曾经给他留过钱,就放在送给他的药包里。说到这,宗明赫忽然掏出一个旧旧的包裹,晃了晃问她还记得吗。
喻凝错愕,问他是不是有收集东西的癖好。
宗明赫敛眉想了想,说没有。
“你肯定有,撕碎的离婚协议不也是被你收起来了吗?”
他抱紧喻凝,许久之后道:
“不是你的我也不收。”
“你真的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吗?”喻凝又问。
“嗯。”
“那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可能我太笨了,我不会。”
宗明赫是这样回答。
喻凝和他吵架的时候问过他懂什么是爱吗。
他当然懂,但可能不太会。
“你教我。”
他吻上女人的侧脸,像个虚心的孩子在汲取知识,温热一点点滋润了他干涸的心。
他的宝贝可以教他,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后来的夜里,喻凝和他讲了很多,从自己父母家人到朋友同事,她丰富多彩的二十余年实在有趣,说了几夜都没说完。
喻凝也缠着他问他以前的故事,想知道他的成长轨迹。
等他认真说完,又愣住:“就这样?”
“就是这样。”
宗明赫确定,他的人生很无聊。
小的时候考虑怎么活着,少年时期跟着明建威学习做生意,成年后又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公司中。
所以奕合集团是他的心血,是这些年付出的成果,公司的强大都是他没日没夜换来的。现在出了问题,喻凝想陪着他一起面对。
接下来的日子宗明赫几乎没能休息,每个深夜里回到家,看到女人熟睡的面孔,他深刻感受到人们常说的“家的温暖”。
买下这里的房子,就是想留住与她有关的记忆,现在她睡在了这里,从回忆变成现实,对于在荆棘中成长的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尝到爱的甜头,宗明赫就有了念想和软肋。
直到接到槟城来电话时,他才如梦初醒。
事发突然,一切美好如泡沫消散。
“阿赫,你老爸他……”
派瑞叔在那头停顿了一下,最后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道:“你快些回来吧。”
是太幸福了,让暂时宗明赫忘记过去。
如果他是一个平凡的人,那便可以拥着她享受余生。可他不是,他的人生充斥着矛盾,他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偶然,包括生命。
是对宗贤伦父子的仇恨让他活着,是明建威给了机会让他成长。所以他不能是他自己,他背负着太多东西,路注定不平凡也注定不会安稳。
可是怎么办呐,他放不下也离不开喻凝。
怕看到心爱之人不舍和担忧的脸,只能哄着她入睡后再起身。
月光从窗缝里透进来,散在女人恬静的睡颜上,她平时睡觉很乖,但今夜却一直抓着他的手。
宗明赫掰开她的指头,把被子拉好,低头吻在她的额前。
霍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看到男人下楼,立马上前把平板递给他:“老大,警署的人说老明总的尸检要立刻签字……”
“到了再说。”
宗明赫坐到车上,眉头一直紧锁着。
在黑夜里穿行,车子一路飞驰向机场。
无意看到车窗上自己面孔上陌生的表情,他轻轻哼笑出声。
原来他也会畏惧啊。
……
喻凝端着早餐到客厅时,电视上真正播放着槟城企业家明建威先生遇难离世的消息。
盘子落地,“啪”一声砸碎了满室的寂静。
她赶紧拿起电话,给宗明赫拨去电话,却被霍惟告诉他已经抵达槟城了。
“老大说让你别担心,在家等着他,很快就会回来。”霍惟如实转告。
喻凝摇头,忍住哽咽的感觉。
“让他接电话。”
等了很久很久,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人声、鸣笛声,最后才有男人的略带疲惫声音响起。
叫着她的名字,却是如此遥远。
“凝凝。”
喻凝想骂他,想撕碎他!那么久了还是教不会他,爱最简单的就是别让对方担心。
可最后,千言万语成为一句“注意安全”。
“不会有事的,乖乖。”
“好,我等你回来。”
……
十二底,锦城进入到寒冬。
奕合集团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寒凉阶段,槟城明家掌权人的突然离世导致旗下工厂全部停运,船公司减行停运,市值蒸发超亿元。
喻凝觉得今年格外冷,穿上厚重的羽绒服回了喻家。
爷爷喻青早就等着她了,一见面便直奔主题:“凝凝,接下来你是怎么考虑的?”
爷孙两个人对视着,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爷爷,我需要考虑什么?”
喻青白眉一皱,老人的话直白又难听:“奕合集团现在的局势不行了,多少人都等着分这块肉,你难道还打算帮他一起收拾烂摊子?凝凝,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能离就早点离吧。”
喻凝看着他,良久后轻笑。
“我不会离开他的。”
“你……”
“在爷爷眼里婚姻该是为了利益服务,您认为大哥是这样,我和喻艺茹也是这样。当初您还因为利益放弃了我爸爸的公司,现在同样也想放弃了宗明赫,可是爷爷,我和你不一样。”
喻凝紧捏起手,小声继续:“我没有放弃爸爸的公司,也不会离开宗明赫,因为他们都是我爱的人。”
就算她什么都不懂,她也可以找人帮忙,不放弃一丝能挽救父亲公司的希望。就算宗明赫什么都没了,她也不会害怕,只要他在一切都有希望。
一月份,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跨年那晚的烟火盛大而热烈,星光都不及它的闪耀,人们祈愿着盼望着新生活。
喻凝也是,把胸口的玉牌捏起,双手合十朝着天空默默许愿。
宗明赫还是没有回来。
明明经历过异地日子,这次却更加难熬。只能偶尔通话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脸,也只是安抚她说没事。
可怎么会没事。
喻凝深知亲人离世的痛苦,痛到只剩无言,又在缄默中崩溃。
虽然她只见过明建威一次,但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和宗明赫有说不出的相似。
神情和习惯都不会骗人,宗明赫也没有说谎,明建威确实是对他很好,就算没有血缘,他们也紧密相连。
可正因如此,喻凝更担心了。
明建威在明氏最紧要的关头出事,这显然是场巨大的阴谋,而宗明赫作为他的养子,理应去处理那些事情。
所以不仅怕他难过,更怕他遇到危险。
一月中旬,喻凝接了新电影,虽然只是一个出场十多分钟的打戏配角,但她也无比认真地表演。下旬,她照例参加了公益活动,地点也是在去年的永乐镇。
她在这里见到了赵穗丽。
女人还是卷发红指甲,在她面前把烟捻灭,笑起来:“赫哥得偿所愿了啊。”
赵家工厂最近糟心事不少,那个该死的宗岳如今翻了身,趁赫哥被槟城的事情缠身便找着机会来报复她。
赵穗丽忙这些事情几夜都睡不着觉,不过现在看到喻凝,她心情突然好转一些。
赫哥这么多年,也没算白忙活。
“他当年要是在东南亚或者美国发展,完全可以背靠明建威起来,但赫哥没有,为了你要留在国内留在南港,所以就两手空空从永乐镇开始一步步发展起来。”
喻凝坐在餐厅里,听赵穗丽说起过往的事情,心中的情绪愈发膨胀。
宗明赫从来没跟她细说过这些,遭的罪吃的苦都被他轻轻松松一句话带过。
赵穗丽越讲越兴奋,说到嘴巴都干了,和赫哥一起干工厂的那段日子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最后摊手,朝喻凝说了句:“他是把苦日子过完才去找你的。”
喻凝鼻头一酸,低头掩去眼中的水花。
所以,他们之间真的全是他努力付出换来的。
告别赵穗丽,她一个人走在酒店的花园里。
冬天的永乐镇极为寒冷,冷到她思绪混沌,却又想起去年冬天在这里遇到宗明赫。
为了宗岳,自己还主动去求他帮忙。那时候光顾着害怕,不曾注意到他眼底还带着别的情绪。
原来那些都不是巧合。
帽子上的绒毛被风吹起,抬起头,看见松树在朦胧的雾气间左右摇晃,万籁俱寂,喻凝突然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冬天。
她好想念热烈的海岛,有凉风吹过,腥咸的气息不会让人难受,踩在温暖的沙滩,抬脚便能踢起水花。
热带的湿润才能让她安心。
她是想宗明赫了。
喻凝立马掏出手机,一边定机票一边小跑着冲回房间。
她要去找宗明赫。
现在立刻马上,去找他。
第74章
下午三点,太阳是最烈的时候。
大昙寂寺前香炉缭绕着雾气,比人高的香柱快要燃尽,掉落一地灰烬。
僧侣矗立在路边,双手自然交握注视着停下来的各色轿车,陆续有前来祭奠的客人,皆被引进了内室。
今日是槟城明家家主明建威的悼念仪式,日子是专门挑选好的,一切法事由他助建的大昙寂寺操办。
吊唁厅是在寺庙的正院,灵堂设有牌位及佛像,白色的绸布缠绕在高柱之上。
满室充斥着烟火熏气,低调的白色菊花布在台前,有诵经的僧人跪在一旁。
明家在槟城地位显赫,除了一些名门望族,还有当地政府官员特意来参加仪式。
大厅两侧闪光灯不停闪耀,几个记者们的目光都紧紧注视着大门的方向,直到一阵骚动响才举着相机往前。
身着黑色西服的老者和太太进门,直径走向灵台前,接过工作人员递上菊花,弯腰祭拜。
“阿赫、小懿,节哀。”
老者是槟城退休了的政府议员,他和明建威算是老友,特意前来参加吊唁。
宗明赫面无表地颔首,明懿则双目通红,颤抖着肩膀合手点头礼貌回应。
他一失态,另一边的佘姿夏也忍不住低低哭泣起来。
因为警察办案进度迟迟没有进展,加上明建威本人有信仰宗教,直到今天才举办追悼仪式。
时隔一个月,大部亲友已经从悲伤中缓过来,可明懿还没有,看见他亲爹的照片就又哭起来。
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两个人胸口戴着白花,从始至终都矗立在边上。
直到诵经结束,明懿才松下肩膀,哑声问身边的人:“阿tan这个没良心的,真没来送老爸啊。”
派瑞叔在一旁听到这话,蹙起眉:“别再提他。”
明懿叹气了一声,继续说:“老爸也真狠,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
“阿tan犯了严重的错误。”派瑞叔拍拍他的肩膀,“是怪他自己。”
明懿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用手碰了宗明赫一下:“我去歇歇。”
两个人的对话传进宗明赫耳里,他淡淡瞥了眼大厅之外,看到一抹身影后又移眼,伸手按住明懿的肩膀:“在这儿守着。”
“我都守一下午了……”
宗明赫打断他:“明懿,你是他亲儿子。”
尽孝守灵操办后事这些都该是他来完成。
“亲儿子还比不上你呢阿赫,就靠你了。”明懿无精打采地摆手离开。
他虽然是明建威亲生的,但无论是气魄还是能力都比不是宗明赫,所以一直以来被安排在最轻松的美国公司。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他的背影倒是和老爸有些相似。
宗明赫想着,目光忽然捕捉到屋顶闪过的一丝光亮,不是屋内记者的灯光,而是……
“小心!”他一个箭步上前,扑倒了明懿。
“啪啪——”
用一时间几声枪响打破了屋子里的和谐,津戈等人迅速进入戒备状态。
吊唁厅被突如其来的枪击打破宁静,宾客惊呼四处逃窜,桌椅板凳纷纷倒地。
“靠!”明懿吃了一脸灰,抬脸低咒。
宗明赫率先起身,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确认他没事以后,冷声道:“你是比不上我,但现在他们要解决的人是你,最好认真听我的话。”
明懿还来不及回答,又是几道瞄准他的枪击射过来,好在宗明赫眼疾手快将他护住,躲过一劫。
“还真是又冲我来的。”明懿想骂人,回头看到宗明赫手臂被子弹擦破,血涌出染上了西服,他一惊赶紧掏出手帕给他:“阿赫,没事吧?”
“先离开,后院等我。”
宗明赫把他推给津戈,回头去找佘姿夏。
明懿点头,跟着津戈离开了。
……
一小时后,后院的门终于被推开。
明懿着急起身,看到宗明赫走进来后暗暗松口气:“查出是什么人了吗?”
宗明赫没回答,手臂上已经缠了一圈白色绷带,他神色凝重,让人把大门关上。
明懿沉寂几秒又暴怒起来:“敢在我爸的悼念仪式上搞这种事情,老子不把他找出来解决了我就不姓明!”
宗明赫倚靠在桌子边上,取出烟扔给他一根,“明懿,你那边先别继续了。”
“那怎么行,老爸的死因没查明白我怎么和老祖宗交代?!”
“这事我和派瑞叔,真相没查出来之前,你都别出门,但你要是一心找死,像上个月那样,就当我没说。”
自从明建威离世后,已经第二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可想而知对方就是想要明懿的命。
明懿听到这话,不甘心地摊手。
“行,听你的。”
宗明赫看了他一眼:“走了,这边有人会处理。”
众人从后院离开佛寺,几辆黑车混入车流之中。
半小时后抵达庄园门口,高耸铁门缓缓打开。
宗明赫通着电话,随意地扭头看向窗外。
傍晚太阳落山后的街道变得昏昏暗暗,却有和寂静格格不入的影子。
他眯起眼,看清了是一个女人坐在路边的地上,她脑袋埋在胳膊里,纤细的后背微微起伏,旁边立着行李箱。
宗明赫胳膊一顿,几句话挂断电话,沉下声:“停车。”
司机听到宗明赫的声音,一脚踩下刹车。
车停稳,男人拉开车门快步下车。
走到一半,他又折回来把粘了血迹的外套脱下扔到一旁,朝明懿伸手:“外套。”
“啊?”明懿指了指自己衣服。
见他点头,不解地把外套脱下递给他。宗明赫迅速穿上,朝路边走去。
明懿探头看着,问津戈:“他干嘛?”
“是嫂子来了。”
津戈答完,也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
嫂子?
宗明赫的老婆吗?!
明懿瞬间来劲儿,也跟着下车。
……
喻凝是临时决定飞槟城的,落地后身上穿得还是厚厚毛衣,实在太热就在机场随便买了条裙子穿上。
她熟练地换了一叠现金打车前往明家的庄园,可到了门口准备联系宗明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
院子的铁门紧闭,地理位置偏僻,四周门栏又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个人都没有,太阳落山后她也站不动了,垫着厚毛衣坐在路边。
等啊等,不知道打第几个哈欠后她干脆把脑袋埋下,也不敢睡着,只是闭眼休息。
天空中的鸟偶尔飞过,她听见汽车的声音,过了几秒,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停在了她耳边。
喻凝睁开眼,把脑袋从手臂中抬起。
入眼的先是一双腿,往上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逆着光亮。
她揉了揉眼睛,一时间惊喜起来:“宗明赫?”
确认以后立马想站起身,可肩膀一阵酸痛,是被压麻了。她嘶了一下又坐回地上,委屈巴巴地仰着脑袋:“你终于回来了!”
宗明赫看了她几秒,最后缓缓在她面前蹲下身,抬手帮她揉了揉胳膊:“等了多久?”
“好久好久。”
手被他拉着按摩起来,不一会儿就恢复正常。
他也不说话,就直直盯着她。
喻凝知道他生气了,一个劲儿往前扑在了他的怀里:“我好想你啊老公。”
说完,男人绷着的肌肉果然就放松下来,还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后背。
喻凝悄悄吐舌,又搂着他继续撒娇。
明懿下车走过去,就看见宗明赫压着膝盖蹲在地上,怀里还搂着个穿裙子的姑娘。
他眉头一挑:“那么腻歪呢。”
喻凝听见声音,扭头看见个陌生男人站在路边。
宗明赫牵起她从地上起来,把她裙子上的灰尘拍去才道:“这是明懿。”
没等喻凝和他打招呼,就搂着她往车子边走去。上了车,宗明赫直接关上门。
“我呢?!”明懿问。
津戈拖着喻凝的行李箱走回来:“明总,您上后面那辆吧。”
……
回到家,喻凝终于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正餐。
餐桌上就她和宗明赫两个人,一个埋头苦吃,一个坐在旁边静静看着。
等吃完,她小口喝了一点水,擦干净嘴巴乖巧地看向宗明赫:“吃好了。”
“饱了?”
她点头。
宗明赫抬起手朝她动了动指头:“过来。”
喻凝起身走过去,没等宗明赫说话就挤进他的双腿之间,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我就是太想你了,想来看看你。我下次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
宗明赫捏住她的下巴,眸子里充斥着异样的情绪:“还想有下次?”
“没了没了!”
喻凝坐到他的腿上,依偎着他:“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一颗毛绒脑袋靠在自己身上,宗明赫的气就消了,人安然无恙在怀里就好了。
拢住她的脸颊,一点点慢慢抚摸着,忽然听到带着鼻音的声音,把她的脸抬起,果然又看到那双红红的眼睛。
他低头在她脸颊边上亲了一下,安抚着。
喻凝憋着眼泪,不想让氛围变得感伤,想去抱他,却在碰到胳膊的时候发现他蹙了一下眉。
她动作顿住,看向他的手。
“怎么了?”
宗明赫拍拍她的屁股:“没事,上楼休息。”
喻凝才不信他说的没事,故意站起身,在他卸下防备的时候直接伸手触上他的手臂。
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又连忙拉开他黑色的外套,映入眼帘的是被血染红了的白色衬衫。
喻凝心脏一悬,立马想扒开他里侧的衣服。
可他纹丝不动,怎么扒也扒不下来。
她越急,动作越乱,语气也是慌张的:
“宗明赫你这个骗子,你还说没事,都流血了,快点脱下来……怎么解不开啊!”
“凝凝。”
“那么多血,我刚刚怎么没发现,快点让我看看……”
“喻凝。”
宗明赫按住她的手,把颤抖的人往怀里按住,拍着她的头发:“小伤而已,别着急。”
喻凝的眼泪不停往外冒,只是几秒钟就浸湿了他的衣服。
“你说会没事的,可你还是受伤了,呜呜呜宗明赫这样我会很害怕的……要是我不来,我都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宗明赫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心疼地用指腹抹去那一串串泪珠。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宝贝。”
喻凝抱住他的腰侧,把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里,片刻之后,抽抽嗒嗒地问他疼不疼。
“不疼的。”
宗明赫轻笑一下:“我们上楼休息,你帮我换个药行不行?”
喻凝点头,又紧紧抱住他。
换药的过程不太顺利,伤口不严重,但看到那血迹她还是撇下嘴角。
是咬着牙偷偷哭,但被宗明赫发现了。
他叹口气,赤裸着上半身把她拉到怀里:“这点小伤真没事。”
“骗人!津戈说是枪伤。如果枪偏一点,就会打到身体,要是伤了……”
“这不是也没伤到吗?”
宗明赫打断她担忧的话,挠一下她的下巴:“要不要去照镜子,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喻凝终于停下来,吸吸鼻子。
他把绷带缠好,给怀里的人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又一次强调不要担心。
喻凝抚上他的手臂,瓮声瓮气地:“我什么时候能去祭拜老爸?”
“不着急。”
现在事态不稳定,一切以喻凝的安全为主。
“好吧,那你……”
喻凝想问他,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宗明赫倒是瞧出了她的异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你还好吗?”喻凝问他。
宗明赫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前段时间隔着屏幕也看不出亲人离世对他产生了怎样的影响,现在面对面说话,喻凝还是不能察觉他的情绪。
两个人对视着,都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宗明赫低下头,抱住她。
“我不知道。”
从他抵达槟城的那一刻起,就像陀螺一样不停旋转,没有停歇过。
去年底公司查出几个高层内鬼,正着手解决着明建威就意外离世了。之后公司内部管理层分崩离析,年初下层员工又动乱集体罢工。
他一天都没休息过,要揪出在明氏背后使绊子的人,还要调查明建威的死因。
所以他不知道,好像也没时间悲伤。
“凝凝,他不仅是我的养父,也是我的恩人。”
所以只要宗明赫在,明家就不会倒下,明懿也不会有事情。
喻凝靠在他的身上,嗯了一声。
忽然想起来,之前顾尹艺父亲生病的时候宗明赫也帮了很多忙。
因为曾经受到过他的帮助,所以在他需要的时候,宗明赫便会回报这份恩情。
他最懂人心,也是最有情义的。
……
明建威悼念仪式发生枪击事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城市,社交软件上还在轮番播放明氏即将宣告破产的消息,一瞬间明氏员工人心惶惶。
本就岌岌可危的企业,一下子又陷入更大的僵局。
喻凝到槟城的这几天,宗明赫都没有去处理那些比较麻烦的事情,而是抽出一些时间陪她。
主要是怕她担心。如果自己身上沾了血受了伤,那她一定又该难过。
月底,宗明赫带喻凝去吃了她日思夜想的jawa面。
面店是在老街骑楼,下午两三点顾客不是很多。喻凝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后从小包里掏出纸巾,擦擦汗:“好热啊,我还想喝一瓶可乐!”
宗明赫帮她拨开发丝,给她拿了一瓶冰镇汽水。
俩人吃到一半,对面坐下一个中年男人。也点了一碗面,大口地吃起来。
喻凝吃得比较慢,刚捞起鸡蛋咬下,就看见男人正盯着自己。
“才叔,这是我太太。”
宗明赫缓声开口,解答了男人疑惑的目光。
对面的才叔了然,边吃jawa面边道:“老明总车祸的时候确实不是当场死亡,嫌疑人名单里有一个叫安刀的人是方家以前的司机。另外,现在警署局长也是方利祖的人。”
宗明赫吃下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辛苦了才叔。”
中年男人没再说话,吃完面就付钱离开了。
喻凝看了眼他的背影,忍住好奇直到上车才问宗明赫:“所以,他也是警局的人?”
“恩,老爸留下的人。”宗明赫摸摸她的脑袋。
前段时间事情的发展一直顺利。
明家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蓄谋已久的一场阴谋,老爸的亲信接二连三出事离开,调查的进度一再被耽误,他也能感觉到是有人故意想削弱他在明氏的权利。
今日得知这个消息,让他有了新的方向,朝前拍的津戈道:“查查方利祖最近在干嘛。”
……
有了才叔的帮助,调查的方向越来越清晰,方利祖最近不仅在槟城,还和警署的人走得很近。
他是有动机的人,毕竟明家从他手里收回了卉山,估计是怀恨在心。
宗明赫也很快拿到最新证据,那个叫安刀的人确实是在明建威车上动了手脚。
二月初,宗明赫在喻凝准备回槟城前带着她去医院看望了小芙。
病房里只有一个护工照顾着她。
喻凝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在心里祈祷着她能快些醒来。
虽然阿tan被赶出了明家,但喻凝知道宗明赫很在乎他的,默默为小芙找了最好的专家,还把珠珠上学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喻凝希望,宗明赫身边的人都平安。
他也是。
和躺在病床上的人说一下午的话,离开后宗明赫怕喻凝心情不好,又带她去外面逛了逛。
他们去了海边,在沙滩上慢悠悠走着。
喻凝掏出手机和他拍了好几张照片,还设成了手机屏保。
看着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脸,喻凝又贴着宗明赫的胳膊晃脑袋:“宗明赫,好想和你天天一起来海边散步啊。”
宗明赫停下,伸手摘去墨镜俯身看她:“那以后搬到海边?”
“好啊好啊……不过得等退休以后吧。”
喻凝拉着他,认真说道:“现在工作忙,像这样偶尔来玩玩我就满足啦!等以后就在海边养老,到时候我还想养小动物,我们就去收容所接几只回家……好不好?”
海风吹拂过来,女人的花裙摆也在左右摇晃,她抬手按住帽子边缘,小脸上写满憧憬。
是对他们未来的期待。
“好。”
宗明赫抚住她的脸颊,低头亲吻上那柔软的唇瓣,将她的爱全部接纳。
宁静的午后,恋人耳鬓厮磨,呢喃声被风卷入大海,飘向更遥远的地方。
“我回去了你要记得天天想我哦。”
“好。”
“你要注意安全,别再受伤了。”
“好。”
喻凝还有好多话想说,但她知道,那些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话,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诉说。于是垫脚搂着他:“我真的好讨厌分别呐,所以等你处理完回家我们就再也不要分开。”
男人抱着她,手掌动了动。
“宗明赫?”
他弯腰,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揉碎在怀中。
他说好,再也不分开。
第75章
喻凝在槟城待了不到一个月,照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都黑了一些。
换上舒适睡衣,她洗完澡又躺在了庄园的大床上。
因为明家的事情,她回家的计划意外推迟了一周。但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每天看到宗明赫忙碌疲惫的脸庞她感到心疼。
槟城这个地方很神奇,充满机遇,有人来这里做生意便发达暴富,明建威就是一个例子。
但这里也是堕落的地狱,百无禁忌的城市充斥着人性的险恶,一不小心便会在深渊里无法翻身。
明懿比宗明赫小了好几岁,从小在美国长大不了解这边的规矩,所以大部分事情只能由宗明赫去办。
虽然被各种外力阻止,他还是揪出了几个被方利祖安插在明氏内部的人,同时,明建威的死因也逐渐清晰,上次调查的嫌疑人安刀被警方捕获等待重现翻案。
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关键时刻喻凝不想让他再分心担心自己,于是这一周里就在庄园里陪着佘姿夏聊天。
明天就要走了,她闭上眼没有任何睡意。
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窗帘一阵摇晃,房间门被人打开了。
宗明赫进屋子脱下外套,照惯例先去了浴室,把身上洗干净,站在水里冲了很久他才裹着浴巾出去。
走到床边,他看见床上的女人正盯着自己,弯腰用冰冷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没睡?还是被吵醒了?”
喻凝坐起身,摇摇脑袋:“睡不着。”
宗明赫在她身边坐下,把台灯打开,昏黄的光亮笼罩在两个身上,静谧又柔和。
“明天不坐飞机了,坐船走。”
她答:“好。”
“明懿也回去,但不跟你走一条线。”
喻凝点头,没有多问。
上周去坐飞机的时候明懿也跟着去了,可就在他们俩拿着护照和宗明赫挥手道别的时候,机场发生了动乱。
那是喻凝第一次在宗明赫眼里察觉到惊慌与失控。
在混乱中她被明懿拉着躲到角落,亲眼看见宗明赫阴着脸按住那个拿枪的人,反手将枪口抵在那人的下颌处。
最终持枪者是被机场特警击毙。
那天她其实没被吓到,但宗明赫好像很愧疚,抱着她久久不愿松开手。
“害怕吗?”宗明赫问。
“不怕啊,你在我怕什么?”
喻凝笑了一下,朝他抬手:“你怕的话抱我一下好了。”
宗明赫低笑,把她圈到了怀里。
“对不起啊老婆,我给你准备好了晕船药,霍惟会跟着你,不舒服就跟他说,委屈你忍一忍。”
喻凝撑起后腰,看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你用冷水洗的啊?”
“嗯。”宗明赫点头,感觉到她的小手在身上乱摸。
“冷冰冰的,还挺舒服。”
喻凝晚上嫌热都不盖被子,这会儿碰到个凉的,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别动。”
宗明赫按住她的腰肢,声音有了些异常:“睡觉吧。”
“你睡得着?”
宗明赫垂下眉眼,很久之后才摇头。
“那做点别的?”喻凝扬起头。
他故意问:“做什么?”
喻凝把手撑在他的胸口,屁股抬起来跨到他身上:“做你最爱的事情。”
宗明赫慢吞吞扶住她,带着笑意:“我最爱的是你,怎么做?”
“你!……快点。”
喻凝深深觉得,人真是会变的。
她以前哪里会这样啊,她不重欲,可宗明赫对自己却着莫名的有吸引力,导致她现在会主动。
但这也正常,所以她不想掩饰自己的欲/望。
她记得最初的那次他们还在吵架,吵着吵着就……他像发了疯,自己也是报复似地用指甲扣着他。
她并不排斥,甚至很快沦陷。
后来就顺理成章,也一次比一次自然。
早就习惯了他这种风格,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攀着宗明赫的肩膀,软声撒娇。
宗明赫坐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那些眼泪便砸在他的锁骨之上。
温热的、欢愉的。
她爱哭,爱在这个的时候哭。以前他以为是厌恶,不知是继续还是停下,可后来才发现原来她是喜欢的。
或许是知道要分别了,今晚她格外可爱,直到没力气了,才娇嗔着让他来。宗明赫握住她盈盈细腰,他也喜欢这样,能切实地感觉到她在自己身边。
“宗明赫,这个还是你戴着吧。”喻凝摸了摸脖子上温热的玉牌。
“是爸爸留给你的。”
他不肯要。
以前他对明建威的说法不屑一顾,认为那些所谓的信仰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现在他却让喻凝戴着玉牌,也想有个精神寄托。
“你戴,乖乖。”
他的凝凝要永远平安才好。
次日,宗明赫按照计划把喻凝送到了槟城港口。
一切都准备就绪,喻凝准备登船的时候,霍惟接了通电话,急匆匆地走上前。
“老大,联系不上津戈。”
宗明赫蹙眉,接过手机朝对面的人问话。
因为上次的意外,这趟行程他把两个得力助手都放在了重要的人身边,津戈跟着明懿坐货船,霍惟跟喻凝乘游轮。
行程是联系明建威老友保密安排的,两条路线不同,但目的地都是南港,安全系数比较高,路上也有人会接应。
港口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人流车流都大,四周堆放有大量货厢,所以视野不太开阔。
远处有宗明赫的人在巡视着,收到指令后便快速朝着货船移动,确认明懿不在船仓后立马向上汇报。
联系不到津戈,明懿也没有上船,喻凝清楚这是出事了。
港口远处传来鸣笛的声音,一艘巨型轮渡离港后,夕阳明晃晃洒在海面上。
喻凝所乘的游轮也到了登船的最后时间。
“凝凝,你先上船。”
宗明赫摸了摸她的脑袋,把行李箱递给霍惟,“船上有人会接应你们的,你放心。”
只有喻凝安全离开,自己才能去处理那些事情。
喻凝握紧他的手:“我在家等你。”
她一步三回头,在船员的催促中收回目光,走上了甲板。
宗明赫没有送她过去,而是矗立在暗处,远远注视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他身边一个新来的小手下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他,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一丝离别的不舍,于是默默肯定了他给别人冷漠的印象。
那人心想也许要有这种不为所动的性格才能成为老大吧,要是妻子要和自己分别那么久,他一定多少会有些伤感,不过还好,他娶的是本地老婆,也不会存在这种情况。
正暗自想着,忽然一声巨响在轮船上炸开。
远处火光乍现,港口发出巨大的闷响。
紧接着,身边的车辆就被远处的枪击打碎了玻璃,他本能地弯腰躲过一劫,可身边的伙伴却被打中了腿部。
“啊——”
鲜血溢出,染红了地面。
来不及反应,手里的对讲机就被老大一把夺走。
“给他止血,联系才叔和派瑞,其他人继续找明懿。”
看到老大沉着的脸有了一丝裂痕,避着扫射的子弹迈脚大步走去。小手下收起了刚才的想法,原来大佬也会有慌张的时候啊……
脑袋被人拍了一下,他终于回神。
遭了,嫂子!
大型船舱里涌起一阵浓烟,一波又一波旅客拥挤着下船,港口陷入嘈杂混乱。宗明赫逆着人往上,朝对讲机哪头确认情况。
迎面而来全是人头,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喻凝,也不见霍惟。
得知爆炸的位置,他心底一沉,胸口被重物压迫一般沉重,仿佛又回到了机场那天。
怕她出事,担心她会害怕。
宗明赫直奔向喻凝所在的二层,却被人拦住。
“先生那边危险……”
他不耐烦地伸手揪住那人的衣领往旁边甩开,语气低得吓人:“滚。”
也没人再敢拦着,又继续前行。
船舱内很拥挤,烟雾迷漫,视线朦胧。
越往前,情况越糟糕,游轮工作人员四处逃窜,甚至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宗明赫蹙着眉,拨开人群快速扫视四周。
忽然,一道清脆的叫声在杂乱的咳嗽哭泣声中突兀响起:“宗明赫!”
还没回头,温软就贴在他的后背上。
接着他无比熟悉的幽怨从身后传来:“吓死我了!”
宗明赫僵硬着转身,看到女人的小脸后眼底阴郁的戾气逐渐散去。
低头抚上她的脸颊时才发现自己唇瓣干涩,舌头仿佛黏在上颚,发不出一丝声音。半晌后,紧紧拥住她,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手都在颤抖。
“没事吧?”
喻凝摇头:“我刚才上船以后又想再和你说几句话,然后就和霍惟折下来了。还好我没上去咳咳咳——”
宗明赫把手帕捂再她的鼻腔上,弯腰搂着她:“低脑袋。”
几人快速穿过船舱内部,朝着外围走去。
游轮有四个安全通道,最近的两个通道口被烟雾和火势堵住,他们只能朝第三个通道走去。
喻凝跟着他们穿过甲板,四周异常安静,只有浓烟滚滚飘来,她拉着宗明赫的手紧了一下。
宗明赫和手下也察觉到了,他们警惕地停下来,把女人护到身后。
突然间,下层响起枪击声,人群里惊呼四散,甚至有子弹穿破铁板。紧接着,几道红线扫过来对准宗明赫的脚下扫射一圈。
激烈的枪声,刺得人耳嗡嗡作响。
喻凝捂住耳朵叫出声,身子被宗明赫搂住往一边倒下,俩人顺着台阶滚下去。
稳住身体后她垂下手,连忙拉住宗明赫:“你没事吧?”
宗明赫扶着她起来,往上看到有两个手下腿被打中,其中一个痛苦地靠在柱子边,把对讲机扔给了他。
对讲机传来声音:“津戈和小明总被……嘭——”
一阵巨响,说到一半的人声消失殆尽,对讲机像是被人捡起,电流声滋滋作响。
几分钟后,一个拖着手臂满身是血的男人从楼梯口跑过来:“老大,是方利祖!”
气氛一时紧绷,几人都想不到这趟行程为何会暴露,只能等着老大的示意。
宗明赫扶在栏杆上,和身侧的喻凝对视一下,最后拉起她朝剩下的几人道:“下楼。”
穿过楼梯,原本拥挤的船舱现已空无一人,地上留有乱七八糟的脚印和淡淡的血迹。
喻凝闻到空气里的铁锈味道,胸口一阵恶心,不适地慢下脚步。
到了内室,宗明赫忽然把她抱起来,往高处一抬,她整个人被按进了一个柜子里。
宗明赫伸手抚着她的肩膀,语调压得很低:“你在这里待着,这里很安全,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
喻凝的脑袋刚好顶到柜子上方,她拼命摇头,抓住男人的胳膊不肯放手。
“宗明赫,不行,你要和我在一起。”
“听话。”
宗明赫捏起她的小手亲了一下:“会没事的。”
“我不要,宗明赫你别去好吗?”喻凝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害怕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失了控,伸手想去抱他:“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是吗?”
明明事情都快解决了,明明都可以回家了,为什么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哭得不能自已。
“凝凝。”
宗明赫抹去她的眼泪,唇瓣勾起一个弧度:“别怕,明懿现在有危险,我去把他接来,很快就带你回家。”
喻凝抬手擦着眼泪,咬住牙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那你呢?宗明赫你不危险吗?”
“不会有危险。”
“真的吗?”
“相信我。”宗明赫看到她神情逐渐稳定下来,低头在她唇边留下一个吻:“最乖了。”
最后看了眼喻凝后把柜子门从外面合上锁住。
隔着缝隙,他能看到女人布满水光的眸子。
一缕光亮照在她的脸上,让自己蓦地回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她时,也如今天这般。
那时候为了逃脱宗贤伦仇家的追捕,年幼的他躲进了家具货车的柜子里,偶然到了南川,最后被跟着父亲到乡下的喻凝发现了。
不过那时候,他在里面,她在外面。
宗明赫起身,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男人的背影被光笼罩,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喻凝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溢出。
——
安顿好喻凝,一出船舱果然就有黑衣服的人冲上来。虽然宗明赫早有准备,可终究寡不敌众,他们的人瞬间被制服。
他掐准了时间,放弃抵抗被那些人带走,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去救明懿。
甲板上。
明懿被辣眼的污水浇过脑袋,他睁开眼睛,感觉身前停下一个影子。他艰难抬头,看见男人的脸后瞬间挣扎。
“放开我!”
方利祖神情冷漠,低头看着他:“命比明建威硬啊,三次了还没把你解决。”
“所以我爸的事是你搞的。”
“是啊。”
方利祖弯腰揪起他的脑袋:“要怪就怪明赫吧,要不是他查得紧,我也没想那么快解决你。你说是吧,明赫。”
明懿猛然扭头,看到被人按住的宗明赫他立马睁大眼:“阿赫!”
宗明赫唇角挂着血迹,黑色衬衫已皱巴巴的。他看了眼方利祖,冷声道:“方利祖,阿tan是被你陷害的对吧?”
“这重要吗?”
方利祖笑起来:“你们兄弟几个确实情深意重。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死吧。”
他一抬手,手下就把明懿和宗明赫拉起来,将他们的身子悬在了游轮的边缘。
方利祖慢悠悠上前:“阿赫,我其实挺欣赏你的。都怪你能力太强了。”
宗明赫的调查进度比想象中快了不少,他实在太强了,就算削弱了他身边的势力,可只要他在明懿就死不了。
宗明赫暗中看了眼腕表,扯起嘴角:“方利祖,你想要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明赫,明建威那老头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尽心尽力保护他儿子?还是说你和阿tan真是他培养出来为他亲儿子保驾护航的狗。”
方利祖讽刺地哈哈大笑:“明赫,让你重新选的话,你是会继续做养子,还是自立门户呢?”
明懿在一旁嘶吼起来:“你闭嘴,我爸才不是这样的!!”
方利祖觉得他吵,让人堵住他的嘴。
宗明赫睨了一眼,淡淡笑起来:“重新选择?”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沉思片刻后慢慢启唇:“重新选的话,我会做你方利祖的祖宗。”
方利祖收起笑:“宗明赫,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宗明赫恍若未闻,继续笑着道:“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为明家当牛做马。”
方利祖冷嗤,盯着他:“你也就死前能嚣张一会儿了。”他摆手,朝手下道:“处理了。”
手下举起枪,对准了两个年轻的男人。
夕阳全部掉下海平面,甲板陷入一片黯蓝的昏暗之中,子弹上膛,金属扣被擦响。
明懿绝望地闭上眼睛。
“啪——”
就在一瞬间,没有痛感没有撕裂的窒息,只听见身边有人闷哼,紧接着警笛声也响了起来。
明懿睁开眼,看见方利祖被人护着撤退。
宗明赫徒手掀翻了身边的人,几步过来解开他手上的绳索。
“才叔的人来了。”
“我们不会死了?”明懿差点喜极而泣。
宗明赫不想回答他这个蠢蛋问题,扫了一眼身后,把突然冲过来的人一脚踹翻。
警察的直升机从天空中飞来,警报声响彻天空,正在通缉袭港恐怖分子“方某”。
方利祖的手下在他耳边嘀咕一阵,最后他神情大变:“才惘是谁?!”
“是槟城警署的一个专案员。”
方利祖破口大骂,随后抄起枪冲过去逼近明懿和宗明赫。
“明赫,你果然有点本事。不过我今天要是被抓了,你们得给我陪葬。”说完,他开枪无差别攻击起来。
宗明赫为了保护明懿,抓住方利祖持枪的手,两个人一路搏斗到甲板最外侧。
他捂住枪柄,反折起方利祖的手,枪口便对准天空猛击了几声。方利祖见射击不成,又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进宗明赫的肩膀,将他推出去。
宗明赫身子一下悬空,只能一只手抓住栏杆,一只手紧握着方利祖的枪。
“小心!”明懿解决完其他喽啰,捡起铁棒一把挥在方利祖脑袋上把他踢开,抬手拉住宗明赫,想把他拖上来。
“拉住!”
几秒之后方利祖又从地上爬起来。
宗明赫见状,在他攻击明懿的时候伸手掐住其脖子往下一扯,也把他拖出了栏杆之外。
在他对准明懿的瞬间,扭着他的手把方向转了一圈,子弹打偏射进自己的腹部。
宗明赫眉头一蹙,血液从嘴角溢出,顺着滑落到脖子上。手臂上泛起青筋,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
“阿赫,坚持住。”
明懿额前的汗珠滑落,拉着他的手都在打颤。
一旁的方利祖趁机对着明懿又是一击。宗明赫眼疾手快地扼制住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再动弹。
明懿手臂上被打中,但还是没有放手。
僵持着,他余光撇见熟悉的人,立马激动地大喊起来:“派瑞叔,你终于来了!快点过来帮忙!!”
派瑞几步走过来,神情淡漠地看了眼栏杆外的情况,捡起地上一把□□对准宗明赫。
“派瑞叔,你……”
“啪——”
“明赫!!”
明懿错愕地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宗明赫连同方利祖一块儿从栏杆边缘掉下。
两道身影随着风快速下坠,几秒之后砸入海水里,海面掀起巨大水花。
派瑞朝着海面又开了枪,随后把枪口对准难以置信的明懿,随着一声巨响,四周又陷入静谧。在警察来前,他转身往暗道离开。
白色泡沫久久未能消融,水波晃动。
海里的两个人在殊死搏斗,直至警方的船支靠近宗明赫才松开手,让方利祖四处逃窜。
他肩膀还插着匕首,血液快速四散,泛起红黑的波纹,天空中下起了小雨,海面快速翻涌起来。
身体还在下沉,他一点力气也没有。
终于,安静下来了。
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松懈下来,四肢在水里浮起,摇晃着坠落。感觉不到身上伤口的疼痛,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又一阵钝痛。
可是太静谧了。
海水涌进耳鼻,让他的脑袋越来越清醒。
派瑞,原来是派瑞叔啊。
真是可笑,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干爸拿着枪对准了他。
被海水包裹的灵魂太过轻盈,记忆凋亡随着乌蒙蒙的潮汐翻腾。
老爸去世后到现在,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但又好像才不到一个月?他记不清了,只知道他必须振作,不能出任何差错,明懿和佘阿姨都需要他。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做好了用生命报答明家恩情的准备。所以无论外人怎么议论明建威与自己的关系,他都无所谓。
他小时候时常觉得不公,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让他被家人抛弃流落在外,直到被明建威收养,他才忘记了对命运的怨恨。
可他真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或许是老天觉得他现在太幸福了,让老爸也离开了他。
老爸好狠啊,走了也一句话都没给自己留下。
他就算不在乎自己,又怎么能撇下明懿一个人呢。
宗明赫自嘲地一笑,回忆从小到大的画面,却发现自己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虚无。
所以他宗明赫的这一生,到底算什么?
是被宗家抛弃的孩子宗明赫,还是为明家卖命的养子明赫?
宗明赫闭上眼睛。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
船舱内。
喻凝躲在柜子里不知过了多久,缝隙外的光亮逐渐消失,玻璃也没有再反光,暗色填满室内。
是天黑了。
外面有动静传来巨大声响和警笛声,接着柜子的门就被人打开,她捂着唇惊恐地抬头。
“阿tan?”
tan抬手把她从柜子里拉出来。
喻凝不顾上酸麻的大腿,扶着柜子站直然后问:“宗明赫呢?”
阿tan没答,只是道:“是他让我来带你走的。”
喻凝顿时脸色大变,她刚才不是没有听见那些声音,但奈何柜子被死死锁住。
她推开tan向外跑,但却被人一把抓住。tan按住她神色凝重:“这里很危险,先跟我走吧。才叔会去找他的。”
“去找他?他去哪里了?”
喻凝眸中浮出慌乱,拉住他的衣袖:“阿tan,他怎么不来接我?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喻凝你冷静一点。”
“他说会没事的,阿tan你告诉我没事对不对?”
她不想相信任何人,问完拨开人就猛地冲出船舱。
警察封锁了甲板的空地,明懿满身是血被人抬走。
气氛是一片死寂,他们围聚在栏杆边上,那里挂着粘稠的血迹和手掌的印记。
暮色中的港口划过一丝白光,大雨倾盆而下。
海风像是要将她吞噬,一颗心随着雨水坠落,完完全全溺死在汹涌的海水里。
什么都没了,宗明赫呢?
喻凝跌坐下来,手撑在沾有污渍的地面上。
她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可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
雨水冲刷着她的脸,温热的液体不停滑落。
阿tan和才叔打完电话,听到打捞队被大雨困住的消息后立马捏起眉心。
回头看到甲板处喻凝哭泣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暗骂一声,恨自己来迟一步。
雨越来越大,他准备上前的时候女人终于撑不住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他冲过去扶起她,听到了她无意识的呢喃。
俯身靠近,只能断断续续听见她在重复一句话。
宗明赫,是个大骗子。
——
雨滴砸在海面上,冰冷的气息席卷而来。
身体变得承重,好像离那束光亮越来越远了。
恍惚间,宗明赫看到了女人笑盈盈的脸庞。她温柔地触碰上自己,撒娇一样地开口。
“宗明赫,回家了好不好。”
好啊。
宗明赫,你有家了知道吗?
从曾经只能暗中注视她的夜,变成了能够抱着她入睡的夜晚,宗明赫成为了有回忆的人。
脑海里都是她的面孔、她的笑容。
如果重新选择一次,就只陪在她身边吧。
结束前半生的颠沛流离,从此可以不为别人活着。
但宗明赫你骗了凝凝,你告诉她会没事的,你答应她永远不分开的。
混蛋。
宗明赫,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明知道这一生都烂透了,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为什么要把她从宁静的温室里拉出来陪你经历这些?
你自以为是能保护她,能给她所有想要的,却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哭,为你担心为你难过。
冰冷的水中涌起一丝暖意,寂静得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宗明赫僵硬的肩膀居然恢复了知觉。
结束了吗?
可是凝凝。
我好爱你啊,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第76章
夕阳下的海岸线泛着银色波光,渔船摇摇晃晃从远处归来。
少女坐在船边,把挂在网兜上的海星捡起来,朝大海里扔去。
“噗通——”
水花溅起来,岩石缝隙里一抹光线照射过来,晃得她眯起眼睛。
是一块玻璃?
她偏头盯着瞧了半天,还是决定起身过去看看。
长期被水波侵蚀的礁石光滑圆润,她小心翻过去,看到刚才那闪闪发光的东西原来是一块儿手表。
她随手捡起,用衣袖去上面的污渍,能看到奢华精致的表盘,泡在水里很久但指针依旧走着。
忽然想到什么,少女连忙把表揣进兜里,提上东西小跑着回了家。
傍晚的渔村宁静祥和,除了偶尔几声犬吠,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村子最里侧有一排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粉红色矮平房,院子里种满小雏菊,在微风中摇晃。
矮房门窗紧闭,室内一片寂静。
木船上躺着一个男人,额前缠着几圈白纱布,深邃的五官衬在昏暗之中。
许是外面的狗叫扰了他,指头动了一下,良久之后那双狭长的眸子也缓缓睁开。
宗明赫从混沌的状态中醒来,虚空的目光逐渐对焦,凝神注视着天花板。
巨烈的刺痛让他不由皱起眉。
等身上的力气慢慢恢复,才撑手坐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站起身,看了眼自己身上一道道骇人的伤口,当时被海浪翻卷和沙石击打得痛感居然清晰浮现,压迫着神经的晕眩感袭来,好在他忍耐力较强,只是持续几秒便缓和。
他发现身上是干净的男士t恤和长裤后又抬头起打量起屋子。
房门蓦地被打开,一阵海湿味袭了进来。
少女从外面跑进来,看到站在船边的男人后脸上露出喜色:“先生你醒了?!”
宗明赫抬头,看到来人后思考了几秒。
很眼熟,谁来着?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卉山橡胶园的工人邱拓芸。”邱拓芸把手擦干净,过去把窗子打开:“先生你还是先躺下吧,你的伤势很严重。”
宗明赫又坐回床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开口问她:“这是哪里?”
“小坦岛。”
邱拓芸把药片一颗颗掰开:“两周前我和阿森哥钓鱼的时候发现你昏倒在沙滩边上,浑身都是血,阿森哥就把你背回家了。”
将药片和温水递给他,又继续解释:“阿森哥是这房子的主人,他出门做工去了,待会儿才回来。”
宗明赫看了眼白色药片,仰头吞下,后背的肌肉因此牵动,他不可察觉地蹙了眉。
“你不是在卉山吗?”
邱拓芸听见这个问题局促起来,磨磨蹭蹭道:“那个男人…就是我之前的丈夫他、他拉货的时候意外死了,我就离开了卉山。”
她说完脸上浮出淡淡笑容,用槟城语认真地表达感谢:“先生,还要感谢你和小姐帮了我,让我逃离了可怕的地狱。”
宗明赫沉默片刻,淡声问:“有其他人知道我在这里吗?”
“你放心先生,只有镇上来给你治病的郝医生知道。对了,这应该是你的吧?”邱拓芸把捡的手表交到他手中。
最近明家的事情闹得满城人皆知,她也大概了解一些情况,小声问:“需要联系你的人来接你吗?”
宗明赫随手把表放在床头,语气沉下:“不用。这里有多余的手机吗?”
“有的,我去给你拿。”
等人走后,宗明赫才又慢慢闭上眼睛。
身上的伤口隐隐发痛,但恢复得很好,看得出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
院子里飘进来香气,是邱拓芸在厨房做饭。不一会儿,有男人的声音响起。
他听见邱拓芸喊了一声“哥”,接着男人好像给了她什么东西说是在街上买的,少女虽在抱怨,但语气却是掩不住的开心。
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宗明赫听着年轻男女的对话,扯起唇轻笑一声。
他居然是被当初喻凝帮助过的女孩子救下。
这一刻命运完成了闭环,她善良品格所得到的回报都应验在自己的身上。他好像乘着爱人的翅膀,抵达曾经无法触及的高度。
原来,他是幸运的。
要是凝凝知道邱拓芸现在生活得很好,估计要感动到哭鼻子了吧。
不过,她现在也应该是每天都在哭鼻子。
宗明赫抬手捏住眉心揉了揉。
两周了。
就快要过年了啊。
——
喻凝梦见爸爸了。
他的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连动作都一如既往地温柔,抚着自己的脑袋,轻柔地拍着。
喻凝抱起他的手臂,依偎在他的怀里哭着说对不起。
她不停抽泣,说自己不乖、不孝顺,竟然那么久都没有在梦里和爸爸见面。
喻泰堂笑起来,像小时候那样捏捏她通红的鼻尖:“傻瓜,是爸爸看到你那么幸福,才没有来打扰你的。”
喻凝摇头,完全控制不住眼泪。
“爸爸我好想你。能不能别离开?”
“爸爸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喻泰堂用双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珠子:“只要我们心连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分离。”
喻凝呜咽着点头,她舍不得醒来,用力奔跑着追赶爸爸离开的背影。
可那背影越来越远……她跌坐在地上哭泣。
心连在一起,真的就不会分离吗?
清晨。
喻凝还是醒了。
她掀开被子起身,抱手走到阳台处。
凉风吹来,把脸上的泪痕吹干,让她从迷蒙的梦中彻底清醒过来。站在栏杆边上发着呆,直到房间门被打开都没有回神。
付春归看到阳台上单薄的背影,立马扯起毛毯走过去:“凝凝,这样吹会感冒的。”
喻凝身上一暖,她扭头看到母亲焦急的神色,淡淡牵出个笑容:“没事的妈妈。”
付春归搂着她走进屋子里:“再睡一会儿?妈妈陪着你。”
喻凝点头,搂住她温暖的身体。
“我梦见爸爸了。”
付春归把她的发丝别到耳后,低声问:“想爸爸了?”
“嗯,很想。”
“那今天去看看他?”付春归心疼地把女儿搂紧在怀中:“爸爸肯定也想我们了。”
“好。”
下午,母女俩去了墓园。
墓碑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放有上次买的小雏菊。
喻凝换上新花束,坐在边上擦拭着照片。
明明在梦里还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这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听着母亲的念叨。
回家的途中,付春归问她今年想去哪里过年。
这个问题一下将她问住。
“不是去爷爷家吗?”
“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去哪里旅行?到时候叫上小年,咱们出去玩玩。”
喻凝思考片刻,垂下脑袋:“不了吧,这次休息了太长时间,还有好多工作要处理。”
付春风看了看她,最后点头没多说什么。
晚上,喻凝没继续留宿告别母亲后开车回了梧园。
这些天都和付春归住在一起,家里还有卢阿姨和小狗,很是热闹。现在忽然安静下来,她非常不适应。
把灯全部打开,放了些音乐才上楼进浴室。
第二天她开始正常上班。
因为前段时间休假加请假,她落下太多活,回归工作状态后就一下子忙碌起来。
日复一日,排练开会又排练,只期盼着时间能过得再快些。
直到过年前两天,她机械般重复的日程被突然找上门的宗岳打破。
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被扰乱,喻凝当然没给他好脸色:“让开。”
宗岳扬着笑容,挡在剧院后门的出口处:“凝凝,我当初说得没错吧,他们明家……”
“宗岳。”
喻凝打断他,冷冷开口:“再不让开我就叫保安了。”
宗岳摊手退开一步,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凝凝别再用这种态度对我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给我个机会。”
喻凝不给他任何回应,直径从他身边经过。
看着女人决绝离开的背影,宗岳提高音量:“喻凝,你知不知道明家已经完蛋了啊,宗明赫现在也死不见尸,你何必呢?!”
说完,人已经消失在转角。
宗岳盯着那个方向发出一声冷哼。
果然是和那个野种待时间久了,没以前的规矩样子了。
不过他有信心帮她掰正回来。
……
喻凝回到车上,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颤抖。
她握紧又松开掌心,重复几次都没有缓和,最后崩溃地趴在方向盘上。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垂落,砸在大腿上晕出痕迹。宗岳的话在耳边围绕,恶心得她胸口发闷,只能扶着胸口低低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她抬头看到是大哥发来消息让她一起去爷爷家过年。随手回复了个ok,她退出聊天界面后盯着屏幕一下出了神。
视线被源源不断的泪水蒙住,手机壁纸却越来越清晰。是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占满整个屏幕。
爸爸说,因为她现在很幸福才不来她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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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明自己一点儿也不幸福啊。
喻凝擦掉下巴处汇聚的眼泪,点开设置把壁纸换成了默认图片。
宗明赫这个大骗子,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可动作到一半,她又停下来。
指尖落在照片中男人的眉眼上,一点点描绘着他的模样。
这段日子对于她来说太痛苦了。
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想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宗明赫这个人,就连大大咧咧的何向年也变得谨慎,说起话来异常别扭。
可他们不提,自己就想不起来吗?
手机电视上经常有他的资讯:奕合即将宣告破产奕合总裁宗明赫遇难内部面临重组
各种新闻层出不穷,甚至宗家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将他一并提及。
总有人会提醒她,宗明赫已经离开很久了。
喻凝缓缓埋下头,酸涩的痛感从心角冒出。
她不敢去思考关于宗明赫的任何事,怕想到他现在还在冰冷的海水里,怕想到他再也回不来了。
可就算他是个骗子是个坏蛋,她还是好想他啊。真的好想好想。
……
大年三十,喻家人照惯例聚在了一起。
饭桌上喻青想起新闻上那些糟心事,几次要和边上的喻凝说话但都被喻恩维打断了。老人不悦地皱起眉:“我跟你妹妹说话,你打什么岔?”
喻恩维抬起酒杯,和爷爷碰了一下:“爷爷,新年快乐。”
“……”
喻青抿唇,吃完晚饭都没能把话说出口。
家人在客厅聊天的时候喻恩维把喻凝叫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大哥?什么事。”
喻恩维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凝凝,要是爷爷和你说一些有的没的,你当耳边风就好。”
喻凝笑着点头:“我知道的大哥。”
她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文件:“这是什么?”
“这是宗明赫留给你的。”
喻恩维在她身边坐下,把其中几页翻开,指着上面的草图:“这是我和他之前投资的那块荒地。你有印象吧?”
喻凝认真看着,点点头。
那时候自己还怕宗明赫跟大哥合作会是要耍什么手段……
“当初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对地产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不得不说宗明赫他很有投资眼光,前段时间这附被政府开发价值翻了倍。他的那部分是留给你的礼物。”
“另外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财产公证,他怕你不懂这些,已经提前联系好律师了,他的固定资产都会转移到你名下。”
喻凝猛然抬头,愣愣看着大哥。
喻恩维察觉到她的不安,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在准备的了。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无论宗明赫出没出事,他都会这样做。
“别担心凝凝,大哥会尽力去帮助他的。”
喻凝嗯了一声,哑着声音朝他道谢。
零点,新年的钟声敲响。
阖家团圆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欢乐。
喻凝和家里的兄弟姐妹站在花园里,她的小脸印在光亮之下,仰头看着天空中燃起的烟花。
火光四散,她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以为是新年祝福,低头随意看了眼,却发现是一通未知号来电。
手机握在手心里持续震动,心脏随着酥麻的频率重重的落下。她快点步走到花园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喂?”
那头没有人说话,很安静。
晚风刮起,携着难以言语的念想吹向远方。
喻凝紧握着手机,心中流转过万千思绪,她晶莹的眸子随着烟火闪亮。
很久之后,她问:“是你吗?”
那头不再是死寂,好像也有风吹过的声音。
是他吗?喻凝也不知道。
她这时候才发现思念居然会生长出骨血,不知道从何时起就霸占身体的大部分,拔不掉也甩不走。
好像是一次到槟城的时候,她就对宗明赫产生了依赖。在斗兽场里他弯腰帮自己洗手,在雨林中他把自己抱进怀里,在海边他们亲昵地拥吻,那些时刻都藏着她心动的瞬间。
她必须承认,从那时候起宗明赫就成了她在乎的人,直至今日,他已成为自己爱的人。
要如何爱一个人呢。
细想起来,她或许还没有宗明赫懂,甚至很多时候是他爱她更多一些。
天空骤亮,夜空变得斑斓。
在巨大烟花之下,她默默对着那头道了一句:
“宗明赫,新年快乐。”
——
年后。
奕合集团的财务被着手处查,可它的问题牵扯到槟城到明家,事态严重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特别现在公司大头都没在了,所以自救基本上是亡羊补牢。
喻凝得知明家现在掌权的是派瑞叔后,惊奇地发现自己周围莫名多了一些人。
他们有的在暗处有的在明处,总之从不会在正面出现,但她还是细心地发现了。
心中的某种念头呼之欲出,她的内心逐渐得到安抚,却又越发躁动。
所以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意外。
在奕合集团摘牌的那天,喻凝提前下了班。到停车场开车准备回家的时候,她一直心不在焉,没注意到车库异常的安静。
走到车边,她翻找着钥匙。
忽然,停在旁边的商务车发出一声轻响。
她下意识扭头,可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就有人捂住她的整张脸,将她拖拽上了那辆车。
“唔!”
在隐秘的角落,没人发现她的异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挣扎。
喻凝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大房间里。
恐惧瞬间袭来,她立马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绳索绑在了床头。
环视四周,她又迅速镇定下来。
这个房间很干净,甚至床头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
看来对方并不是要将她绑架撕票。
这个想法,在大约半小时后得到了证实。
房间的门被打开,带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坐在床边的女人,露出一丝惊讶很快又换上温和脸。
“凝凝,你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明天呢。”
喻凝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情,暗中动了动手腕,没带一丝情绪地扫了他一眼。
宗岳走过去,坐下把水杯递到她的嘴边:“别怕凝凝,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喝口水?”
喻凝干涩的唇瓣紧紧抿着,偏开头把水杯撞开,水顿时洒下。
液体全部落到宗岳的手上,他温润的面孔上露出一丝阴郁。看到她抗拒的模样,抬手掐住喻凝的下颌,在她的挣扎中把水喂到了她的口中。
“额咳咳——”
喻凝被呛出眼泪,用脚踢开面前的人。
水把她的衣襟浸湿,湿漉漉的感觉让她崩溃:“宗岳,你给我滚开啊!“
“你刚才听话把它喝了,不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吗。”宗岳放下杯子,站起身:“凝凝,奕合集团今天摘牌了,锦城以后没有奕合了,也不会有宗明赫这号人,你最好听我的话,在我身边待着。”
喻凝闻言怒视着他,咬牙切齿地:“你凭什么绑着我?!”
“我说了,我喜欢你啊。”
宗岳露牙不自然笑起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喻凝看他隐在光亮下扭曲的嘴脸,深吸口气,“宗岳,这样有意思吗?要是我家人发现我不见了,他们马上就会和警察来找我的。”
宗岳摇头:“凝凝,你还是没搞懂。”
抬手想去碰她,却被她一下子躲过去,手悬在空中,他嗤笑一声:“听好了,锦城变天了,这里,现在是我宗岳的地盘,谁也进不来带不走你。”
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门从外反锁。
接下来的两天,喻凝都被他绑在房间里。
宗岳确实也没做什么,但要是自己反驳了他说的话,他整个人就会浮出阴戾的神情。
喻凝表面镇定,实际上怕得都拽破了床单。所以她不敢激怒面前这个死变态,只能选择沉默。
这个方法还误打误撞成功了。
宗岳看她乖顺下来,在第三天将她的手松开,她的活动范围也扩大到整个别墅。
白日里,房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但门窗紧锁,还有好几个摄像头对着她。
喻凝看了一会儿电视,朝摄像头道:“我要吃橙子,送点过来,我自己切。”
过一会儿有人送来橙子,是已经切好的。
喻凝面色如常,看着电视吃起橙子。
下午,宗岳照常来了别墅。
进门看到女人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他扬起满意笑容,走过去:“凝凝。”
喻凝咬了一口橙子,目光盯着屏幕随口问:“吃吗?”
宗岳没接,把西服外套随意脱下:“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再让人送些来。”
“好。”
喻凝点头,终于看向他:“可以送些菜吗?我想自己做饭。”
“他们给你送的饭不好吃吗?”
“不好吃。”喻凝抽出纸巾擦了擦指头,忽然开口问:“你没吃过我做的饭吧?”
宗岳顿了一下,观察着女人的表情,随后慢慢勾唇:“我明天让他们给你送来。”
次日,新鲜的蔬菜肉类准时送到,同时还有一个阿姨,说是来帮忙的。
喻凝没理她,挽起袖子凭感觉开始做菜。
阿姨做旁边看着她操作,眉头越皱越深却也不敢直言。
等晚饭做好,阿姨把厨房收拾干净,悄悄看了眼桌上黑漆漆的饭菜锁门离开了。
宗岳回来的时候,和阿姨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不过他还是坦然坐下,看着身边的人:“好厉害啊凝凝。”
违心说完,他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处,俯身把医药盒取出:“我先帮你换药,别留疤了。”
喻凝摇摇头:“先吃。”
“凝凝。”宗岳伸手,语调比刚才强硬。
他要女人无条件服从他。
手腕被抓住,喻凝浑身都僵硬了。
在宗岳即将掀起袖口的瞬间,她猛地站起身,捏住衣袖里滑出的短刀,一下子对准了宗岳。
“滚开!”
“凝凝?”
宗岳神色大变,推了推眼镜:“你在做什么?”
喻凝的手不经意颤了一下,她踢开椅子往后退:“放我出去。”
沉默半晌,宗岳冷笑一声:“呵,我说你怎么突然要做饭呢。”
他直径朝女人走去,指着胸口:“胆子变大了,都不像你了。凝凝,你敢插进来吗?”
“站住!”
喻凝大叫一声,把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放我出去。”
“你想去哪?找宗明赫吗?”
宗岳见她的动作,脚步停下:“凝凝,你没看新闻吗,他尸体都该被泡烂了!你乖一点,我那么喜欢你,我会比他对你好……”
“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
喻凝吼出声,努力控制着呼吸。
可这些天的委屈与紧张的情绪瞬间涌泄,挡都挡不住。她盯着面前的人:“你比不上他,你干什么都被他压着一头,你只是想利用我报复宗明赫,你这个垃圾就能趁他不在的时候做这些事情。”
手臂颤抖着,刀刃擦破了她细嫩的肌肤,微弱的痛感刺激着神经。
要是宗明赫在,她肯定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宗明赫才舍不得自己受伤,他更不乘人之危。
“宗岳,你永远都比不上宗明赫!”
“他就是个野种,我怎么会比不上他?”
“他不是。”
喻凝摇头,嘲讽开口:“你才是最恶心的,自私自利的小人。他比你好比你强,要是他在,你这辈子就只能在他的阴影下。”
“喻凝你可真不识好歹。”
宗岳垮下脸继续逼近:“可惜他不在,哈哈哈,他也永远不会……”
“嘭——”
就在宗岳说到一半时,门口发出一声巨响,把他的下半句话完全掩盖。
别墅的大门在一瞬间被撞破,门板摇摇晃晃地砸在地上。
“靠,津戈你动作能轻点吗?”
一道骂声响起。
宗岳扭头,看见破烂的门框中间突然出现几道高大的身影,而地上歪歪扭扭躺着几个守门的保镖。
为首的男人面容冰冷,如鹰一般的眸子直直扫视过去,看到喻凝手上的短刀和一点红色的痕迹,瞬间眯起眼睛,周身散发出浓浓的戾气。
紧接着几个人就进了屋子,把错愕的宗岳一脚踹在地上,制服都死死的。
短刀骤然落地,喻凝的眼泪哗地落下。
“宗明赫?!”
接着,她被拥入一个日思夜想的拥抱里。
她抽泣起来,贴着男人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你、你呜呜你怎么才来啊…”
宗明赫弯腰紧紧拥住她,低沉的嗓音带着满满的歉意与心疼:“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
确认了是温暖的,是真实存在的。
喻凝抓住他的后背,像发泄又像倾诉:“宗明赫、我讨厌死你了!”
“嗯,我最讨厌。”
宗明赫低头亲了亲她的泪痕:“别怕,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喻凝哭着点头,她知道。
再也分不开了,她的宗明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