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第31章
手上留了两道痕记。
一只是手背上的擦痕,伤口不深,只是处理得较草率,伤口看上去好像很严重。
另一个是浅浅的牙印,明晃晃挂在皮肤上。
喻凝看到自己手成了这样,不自觉拧起眉头,也不回答宗明赫的话。
他明显是已经知道答案,才会这样逼问自己。
那她偏不说,就和他正正对视着。
也不知道在僵持什么,较劲儿似的。
他冰凉的手指挤进自己的手掌之间,没被捂热,反倒把她搞得冷冰冰。
宗明赫想做的不止于此,他似乎要把自己的温度气息全部都染到她身上。黏腻的湿濡感像小蛇一样缠绕,他是真的在咬人。
“疼。”
喻凝终于是坚持不住,稍微放低声音,带着妥协的意味阻止他,“宗明赫,真的很疼。”
“哪里疼?”宗明赫抬起眼,对上她发颤的眼神。
喻凝没说被他咬过的地方,只是哼一声说“后背”。
墙壁上的一个开关硌着她的背,蝴蝶骨正正抵在上面,宗明赫还压着她,那尖锐的棱角磨得真疼。
宗明赫听见她细柔的声音,抽出空闲着的那只手,慢慢探到她身后,掌心朝内扶着她纤细的后背,挡住开关的位置。
背后没了疼痛感,但前面身子却靠得更近了。由于他俯着身,遮住顶灯大半的光线,落在两个人之间就是淡淡一缕,忽明忽暗。
宗明赫低头,语气缱绻带着丝不明的意味:“还不想说?”
喻凝用手肘抵着他,对于今晚失约的愧疚感是一点也没了。她动动脑袋,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你知道还问。”
宗明赫闻言,按在她后背的手掌微下移。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感觉到他的动作,喻凝浑身汗毛竖起,被他抚过的地方有强烈触感。
她咬着嘴唇:“你放开我。”
“说。”他又动了一下,摩着她。
喻凝受不了腿一软,没力气再和他周旋:“宗、宗岳弄的”
听到这答案,宗明赫才停下动作。
但他的手还是没松开,甚至比刚才更大力了。
喻凝说完又觉得自己应该严谨一些:“是不小心的,他不是故意的。”
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
听见她还为他找了开脱的理由,宗明赫从胸腔中发出一声笑:“我是不是该提醒一下,你已婚的身份。”
喻凝仰头看向他。
“背着自己的丈夫和前任见面。”
“喻凝,你可真行。”
他声音慢悠悠的,不是责备而是带着讽刺的感慨。
这话喻凝听了心里不舒服,自己坦坦荡荡却被他说得像是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宗明赫,我有自己的社交权力,和谁见面是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争得你同意吧。”
“当然不需要。”
他轻笑一声,狭长的眸子眯起泛着白色的雾气。手一用力,让他们之间几乎没了缝隙。
察觉到她的挣扎,戾气迅速布满周身,随即捏起她的手,哑声道:“别忘了,你当初选择的是谁。”
“我没忘!但我的事你管不着。”
喻凝被他搞得不耐烦,用力想将他推开。
在扭动挣脱的时候,后背和他的手掌擦在一起,那道金属扣子猝不及防地被蹭开。
一瞬间,胸前的束缚释放。
她立马僵住……
不敢看他,也一动不动。
宗明赫是不会察觉到,他只是感觉手心碰到了什么硬物,而怀里的人脸色不太好。
她应该是非常不悦,低着脑袋连挣扎都没了。
好像是提了宗岳,就会这样。
宗明赫眼眸逐渐暗淡。
也是,当初是自己逼她做的选择,对她而言婚姻只是合作关系。
宗明赫自嘲地笑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掌一点点放开。
他站直身体,还给了她自由的空间。
手中细腻的触感消失,紧接着带来了空虚,使他不自觉握紧手掌。
而后低头深深看了喻凝一眼,转身缓步离开。
喻凝可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只是保持着一个姿势,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客厅以后才抬手抚上胸口。
身体上松松垮垮的感觉让她瞬间脸颊发烫。
今天衣服穿得宽松,再乱动几下恐怕要掉出来……
她连忙上楼换衣服,思忖着宗明赫应该是没发现吧。
——
回到房间,喻凝洗漱完泡到浴缸里时才给时乐和付春归回拨去电话。
前者是说工作上的事情,剧本朗读会定在下周,需要她提前准备。后者则是打电话来关心她的身体。
付春归在家里闲着无聊跟卢阿姨学了不少手艺,想让喻凝带着宗明赫回家吃饭。
这个提议喻凝可没立马答应,毕竟他们刚刚才不欢而散。
接下来几天,家里都莫名充斥着低气压。
宗明赫不像前段时间那样忙,喻凝每天上下班都能见到他一面。
但两个人没有过多交流,在同一屋檐下各自生活。
喻凝觉得是因为她和宗岳见了一面,使他们之间本就不深厚的信任感岌岌可危。
宗明赫是想提醒她,现在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这道理她明白,可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要不是看周莎伊实在可怜,才不会单独去见宗岳……
所以她觉得这事很矛盾,也没想着要去解决。
后来喻凝回喻家的时候没叫宗明赫,只是带上了休息的何向年。
等付春归问宗明赫怎么不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人家工作太忙。
不过她纠结的心思在第二次发呆被付春归抓到的时就完全暴露。
“你们吵架了?”
喻凝摇头:“没有。”
“那就是在冷战?”
冷战……他们这能算冷战吗。
喻凝窝在沙发上,嘬了几声把小狗引过来。
抱在怀里胡乱揉了几下:“馒头,你好像瘦了。”
付春归见她转移话题,估摸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于是没继续说那个话题。
“馒头哪里瘦了,胖得像小猪似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它不胖。”
“你太疼它了,所以老觉得它没吃饱变瘦了。你看我和卢阿姨把它照顾得多好啊,你要是不放心,带回去养得了。”
喻凝摸摸狗头:“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呐?”
馒头凑到她下巴处舔了舔。
“算了,跟我回去可没时间照顾你。”
卢阿姨随口问:“宗先生喜欢狗吗?”
喻凝想了想:“应该是喜欢的吧,他好像有一只大狗。”
“好像?他有没有狗你不知道啊?”付春归把馒头抱起,用梳子打理它的毛发。
喻凝抿唇,她只是见过那只叫moka的狗,它听宗明赫的话,但不确定是不是他养的。
何向年在一旁听见,凑到喻凝身边:“moka就是他的狗啊,养在俱乐部那只你忘了?”
“哦没忘”
喻凝点头:“养在俱乐部用来监督你们啊?”
何向年耸肩,不置可否。
“月底来看我们俱乐部的比赛吧。”
“什么比赛?”
“就一个友谊赛,和另一家俱乐部合办的。”
“你要参加吗?”
“不参加。”何向年把塞在包里的红色衣服扯出来,晃晃:“我是啦啦队。”
喻凝看了眼:“那我不去。”
“好吧,我还听说宗明赫会去参加。”
“他?要上台比赛吗?”
“好像是。”
何向年抱起手,又一次邀请:“来么?”
“不来。”
——
三月底,《找到多斌的二十四小时后》剧本朗读会在锦城安宁书店举办,当天来了不少学者嘉宾。
剧中女警察敏笛这个角色的原型陆女士也来到现场,和主角团一起交流剧目与当下社会问题的联系。
陆女士性格内敛,她在现实中没有敏笛幸运,儿子丢失八年至今没有下落,和丈夫离婚后独自抚养女儿长大。
因为想要演绎好这个角色,喻凝又单独和陆女士聊了很久。
她今年才三十几岁,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但沧桑的脸上又是坚定而柔和的。
做为人民警察服务万家,却不能让自己儿子回到身边,为了找孩子她比别人更努力地活着。
听完她的故事,喻凝心里就一直堵着口气,暗自感叹她的事迹让人动容佩服。
朗读会结束后,大家开始继续每日排练。
喻凝却遇到了瓶颈,她想演好这个角色,可几次站在舞台上都找不到陆女士眼神里的那种信念感,以至于排练很不顺利。
“小喻,你这个情绪不对啊。”
夏竹瀚拿着台本,甩手站在沙发前:“吵架你没吵过?”
喻凝走过去:“夏老师,我觉得这一段不应该爆发那么大的情绪,毕竟现在多斌还没找到。”
“是没找到,但你也该着急啊。”
夏竹瀚饰演的丈夫王克一角是平静而又颓丧的,在家中没有存在感也从不作为,丧偶式的婚姻让敏笛连吵架都吵不起来。
儿子的丢失,对两个人的婚姻来说无疑是最后一棵稻草,将他们压垮。
而敏笛则像是不小心踩到了铺在巨坑上的遮蔽物,让她猝不及防坠落深渊。连救命的呐喊都发不出来。
因此吵架的戏份大家各执己见,下班时间就比平时晚了不少,夏竹瀚赶去剧组的时间被耽误,阴阳怪气了一顿才离开。
人走后,工作人员开始忙碌地收拾东西,灯光被道具老师关掉,舞台上陷入一片黑暗。
喻凝一个人沮丧地坐在沙发阴影处。
事实上,除了父亲的离世,她的人生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波澜。她学习表演的方法,大多是通过以前的所见所闻,去体会别人的苦难。
所以她回忆着那天和陆女士聊天的场景,努力想要找到情绪的突破口。
等她离开剧团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昏暗的天线飞过几只鸟,喻凝的心情低落了几分。
排练这些天的疲惫感袭来,或许是共情能力太深,她已经被角色的情绪控制,总是矛盾而又沉重的。
慢悠悠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家,又被人从身后叫住。
她回头,看见的是不想搭理的人。
刚要走,宗岳就快步上前拦住她:“凝凝,等一下。”
喻凝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
宗岳今天没带眼镜,鼻梁上落了浅浅一个印记,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他低眼看着喻凝的手:“你手还好吧?”
“什么事?”喻凝问他。
“一起吃晚饭吧。”
宗岳扬起一个笑容,看上去像是要说什么话,整个人欲言又止的模样。
怕她拒绝,立马指了指车子的方向:“周莎伊也在。”
喻凝顺着望去,果然看到车上周莎伊的身影。
她额头上贴着绷带,也露出一个笑容。
前些天排练的时候周莎伊因为出神踩空楼梯,不小心扭到脚摔了下去,吴导就给她放了两天假。现在看上去应该是还没恢复好。
“凝凝?”
宗岳叫她。
“有事就直说。”
“我们想请你吃个饭。”
宗岳应该是看准了她会看在周莎伊的份上搭理自己,所以强调了“我们”二字。
但喻凝今天实在没心情理会他们两个人,越过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
可接下来隔三差五几天,周莎伊和宗岳就门口等她,像是非得和她吃一顿饭不可。
周五那天,喻凝再次在门口被宗岳拦下。
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终于开口说出目的:“凝凝,我真的有事想让你帮忙。”
喻凝在心里叹息,这是最后一次。
她挎起包,轻轻扬头:“走吧。”
他们并肩往白色轿车边走去,傍晚路上人来人往,天色渐黑路灯也亮起。
宗岳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地为她开车门,还贴心地将手挡在她头顶。
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宗明赫的车就停在对面。
他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车里,目光越过人流随着喻凝的动作而移动。
白色车门打开,看到她嫣红的唇瓣微启,不难猜出,应该是对宗岳说了谢谢。
她好像对每个人都很好,总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是和付春归在一起也会把“谢谢”挂在嘴边。
宗明赫搭在腿上的手捏了起来,手背蔓延的青筋微凸,和那骇人的疤口混在一起。
他仰起头,下颌角紧绷着,抑制住眸里就要溃发的情绪。可手握得再紧也无济于事,妒意如蚂蚁啃食着心角。
明明已经卑劣地将她绑在身边了,可自己还是那个远远看着他们的角色。
和之前一样,无法靠近只能是窥探。
第32章
宗岳和周莎伊订的是大包间,窗外正正对着江,城市的霓虹灯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喻凝没太仔细听对面的人说话,而是拿起手机看了眼四十分钟前发的一个定位。
【宗明赫,要来吃饭吗?】
他二十分钟后回了两个字【在忙】
【那你能来接我吗?我没开车】
然后就没了下文。
又过了好长时间,手机才嗡嗡震动,喻凝眼睛一亮立马打开手机。
【霍惟会来接你】
看到几个冰凉的文字,喻凝又把手机关掉。
“凝凝。”宗岳看见她心不在焉,叫了她一声。
喻凝抬眼,把思绪放在眼前两个人身上。
她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最后只是喝一口温水:“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周莎伊看了眼宗岳,起身给她倒茶:“喻凝,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你和宗明赫结婚了,你一定有办法。”
“是啊我和他结婚了,更没有理由帮你,宗岳。”
喻凝没再碰那个茶杯。
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懂,但是既然宗爷爷把生产线交给宗明赫,那说明他能力比宗岳强。
宗岳居然想通过她去说服宗明赫,把那些东西要回来?
可笑。
“凝凝,我知道你和他结婚是不得已,他那种肮脏的人既然耍了手段,我们都斗不过他。我们都一样,婚姻不过是因为利益,所以他肯定会答应你的要求。”
宗岳握起手,眼里充满难以启齿的恳求:“至少我们两个人曾经都是真心对待彼此,你帮帮我好吗?”
一番话下来,喻凝只是看了眼一旁脸色不太好的周莎伊,她不说话好像是接受了宗岳这样的说法。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和宗明赫结婚是被逼的,是不得已?”
“难道不是吗?”宗岳反问。
喻凝笑了笑:“因为在你眼里,我和周莎伊都是任人宰割的傻子吧。”
周莎伊听见她的话,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喻凝笑意未收,轻叹口气:“不过你想多了,是我主动和你提出解除婚约,也是我主动和宗明赫领证结婚的,我和你们不一样。”
宗岳皱起眉,不太确信面前女人说的话。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喻凝做事一直是保守派。
“凝凝我和周莎伊,我们”
“宗岳,我以为你会有点长进的。”
喻凝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
从赵穗丽、文行长到她,最后是周莎伊,她已经清楚了他的手段。
喻凝懒得再看他,只是朝着沉默不说话的周莎伊道:“周莎伊,我今天来是想提醒你工作认真一点,好好养伤,马上要演出了不要给我们工作室丢脸。”
看到她脸色的苍白,最终是没说太重的话。
说完,她起身拿起包:“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请你们别来打扰我了。至于让我帮的忙,很抱歉,那是你和宗明赫之间的事情,我也没那个能力。”
“哦还有。”
喻凝走之前又回头,看到宗岳柔和的面部线条带了些局促,她停顿几秒:“麻烦不要在我面前说任何诋毁宗明赫的词眼,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刚才听到的“肮脏”一词,让她心里非常膈应。
再怎么说,宗明赫都是帮了她的人。
等喻凝离开后,宗岳久久没有动静。
包厢里的气氛凝固,周莎伊小心拉了拉他的衣袖,“宗岳,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宗岳一抬手,避开她的触碰。
他脸上没有温润之色,尽是阴郁不明的晦暗:“你不是说你和凝凝关系很好吗?”
周莎伊心虚,低下头不说话了。
……
出了餐厅,喻凝看到路边停着的黑色迈巴赫。
而站在一旁的是身着板正西服的霍惟。
“喻小姐。”霍惟稍微俯下身,将后门打开。
“谢谢。”
喻凝坐在后排,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她看了眼时间然后问,“宗明赫在哪里?”
霍惟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上,思考了几秒:“老大在公司。”
“锦城还是南港?”
“南港。”
喻凝点头:“那你是从南港过来的?”
“是的。”
“辛苦了。”喻凝说完就埋下头。
——
越接近演出时间,喻凝回家也越来越晚。
连续几日在排练室熬着,她状态差到极点,吊着一口气熬到月初休假期便立马回了家。
等四月中收假,十天联排后正式开始演出。
以往休假日她都会留在排练室加练,可这次的搭档夏竹瀚忙着拍戏,抽不出时间对戏,那她也干脆放下工作,安心休息。
喻凝把自己关在家里睡上整一天,第二日下午才晕乎乎地爬起来。
这些天宗明赫不在梧园,家里没人她就一个人找了部电影看,等看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又突然开始焦虑,拿起台本投入到剧情里。
她一整晚都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演绎敏笛这个角色。为了找情绪进入状态,她甚至选择了极端简便的方法,开几瓶酒坐在地上喝起来。
酒意上头的时候终于来劲,用手机一遍遍录下自己表演的片段。直到半夜,她熬不住了才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夜里睡得不踏实,她哭过眼睛疼得厉害。
后半夜,有温凉的风吹进来,眼皮上像是被什么抚过,酸胀感消失后她安稳睡到了天亮。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客厅里被阿姨打扫干净,还有饭菜放在桌上。
喻凝吃着饭,看到又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又是宗岳,烦死了。
她没看一眼,立马点击拉黑。
等打开朋友圈,就看见何向年的一条图文。
图片上是受伤淤青的手,配文一个“爽”字。
喻凝忽然想到今天是他说的什么比赛日,立马给他发消息【你不是说不比赛吗】
他很快回复【只是玩玩而已】
喻凝发了一个揍人的表情包,吃下最后口菜后上楼收拾一番去了俱乐部。
……
说起来,她才是第二次到这个格斗俱乐部。
因为第一次留下的阴影太大,后来接何向年的时候她都没有进去过。
这次她没往地下一层进去,而是走上面的大门,顺着红色楼梯下去。
踩着铁板,发出巨大的空响,在安静的环境里异常刺耳。
推开夹层的门,她进入更宽阔的空间。
一股股热浪夹杂嘈杂,随着空气中飘散过来。
时不时有人走出来,都是人高马大的参赛选手,汗水的味道并不好闻,只是室内通风系统做得很好,排散了荷尔蒙的气息。
一跨进门,场馆内巨大的声响袭来,欢呼尖叫声随着占据耳膜,人浪差点没把喻凝掀翻在地。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沿着墙壁寻找目标。
八角笼边中的比赛进入高潮,观众的情绪也随之调动起来。她站得远,看到上面有一红一黑两个男人在赤身搏斗。
她不懂格斗,也不喜欢观看这个项运动。
□□碰撞的声音只会让她心跳加速,拳头重击的姿势,仿佛打在自己身上似的,看着瘆人。
人群围聚,穿着俱乐部统一服装的几个男人靠在墙边。
看到台上的状况,众人倒吸一口气:“嘶——”
“老大今天好吓人。”
“是啊,这也太狠了吧。”
喻凝本是低着头,听到这些对话立马把视线转移到擂台上。
黑裤子占据上风,弓腰按在另一人身上,肌肉脉络清晰可见,拳头迅猛而有力,遏制住了身下人的动作。
他脚步擦在地面上,时缓时慢的节奏发出闷响,野性的力量爆发在紧张的气氛里,肌肉撕裂碰撞,失控般地发泄。
拳头猛然落下,喻凝下意识想闭眼,可又怕错过赛点,眼睁睁看着那暴力的画面。
她心跳重重起伏,紧张到都快要忘了呼吸,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百倍。
至于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大概是怕台上的人被打倒在地吧。
“stop!”裁判读秒。
欢呼声此起彼伏,接着口哨吹响。
聚光灯淡淡笼罩在台上。
宗明赫松开手缓缓起身,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发尖滴着汗水,一滴两滴顺势滑落,他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
周围太吵,他烦得皱眉。
目光微抬,一眼落在人群中一抹纤细之中。
喻凝今天穿着浅蓝色开衫,尽管腰板挺得很直,但还是被挤得摇摇晃晃,她小脸都皱在一起,仰头张望着自己的方向。
只是须臾,宗明赫便垂下手走出擂台。
音乐声响起,又一轮血战即将开始。
这友谊赛打起来,最快消失的就是友谊。
喻凝站在墙边,还没从比赛激烈的氛围中缓过来,愣愣看到一伙人朝自己靠近。
都是又高又壮,黑压压一片都盯着她。
心里发毛正想退后,人群忽然就散开,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迈走而来。
他刚比完赛戾气未退,身上都是汗水,肩胛骨上带了伤,腹肌的纹理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光滑。扯下捂在头上的毛巾,头发瞬间乱七八糟竖起。
抬起眼皮,扫了眼墙边的喻凝。
看见他还站在那里不动
宗明赫沉下眉眼:“过来。”
喻凝听见他的声音回了神,几步走到他身边。
一靠近,他身上的热气和凌烈的气场瞬间将自己吞噬,束得她有无法呼吸的感觉。
但和周围那些男人隔开,却又莫名安心下来。
“找何向年?”
喻凝点头。
宗明赫收起眼,扬下颌给她指了个方向,捏着毛巾就要离开。
喻凝立马拉住他的胳膊,可下一秒又被他身上滚烫的触感吓得缩回手。只能赶紧开口:“也找你……我有事跟你说。”
宗明赫闻言,把手里的医药包扔到她怀里,带着她往水吧旁边走去。
……
“我不会。”
喻凝看到他肩膀上的痕迹吓得手都发软,哪里还敢处理什么伤口。
宗明赫靠在沙发上,已经随手套上一件背心,遮住了那小麦色的肌肉。他用毛巾擦着指尖的血迹,听见喻凝的声音慢慢道:“消毒就可以。”
他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在滴汗,浸湿了伤口。
喻凝只得站在沙发边上,一边用纸巾把周围的汗渍擦干净,一边将棉球按在伤口周围。
手忙脚乱的,弄得身下的人眉峰攥起。
宗明赫屏着气,搭在膝盖上的手臂紧紧绷着。
他能感觉自己肩上滴了汗,紧接着被女人轻柔的擦去。一下又一下,如羽毛在皮肤上轻拂过。
她动作太轻了,痒得要死。
磨磨蹭蹭,简直要了他的命。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唇瓣微张着,没涂口红,却粉粉嫩嫩。因为紧张,她吞咽了口水,贝齿若隐若现。
那股似有若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徘徊,宗明赫不再看她,直视前方。
难捱。
有点后悔,让她帮自己处理伤口。可忽然想到她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心里起了一丝嘲意。
他低声开口:“什么事说。”
喻凝盯着那口子,完全不敢分心。
指尖压着,等把血渍擦去才停下动作:“你这几天怎么不回家?”
她语气很轻,几乎淹没在场馆里喧闹的声音里。
宗明赫没回答,只是目光上移看着她的侧脸。
喻凝感觉他在盯着自己,慢吞吞换了根棉签继续上药。
既然他没心思和自己闲聊,她便直接开口:“宗明赫,你能不能……”
“不能。”
他沙哑的声音打断她,没有犹豫带着丝倦意,懒懒散散。
喻凝顿住手,低头才发现他们离得好近,近得可以清晰地看见宗明赫根根分明的睫毛。
她确实不会处理伤口,折腾一阵还是没有止住血。
血珠子混合药水,倏地滑落下去,挂在宗明赫的肩膀上,拉出一条长痕。
他抬手用手抹去,无意中碰到喻凝停在半空中的手。
看到那血糊糊,喻凝小心地问:“疼吗?”
宗明赫盯着她,想从她圆圆的杏眼里瞧出一丝心疼或是怜悯。
无奈,他不疼,她也不会心疼。
但他还是扯起唇角:“疼。”
喻凝赶紧放轻了动作,“我刚刚都没说完。”
他屈起膝盖:“关于宗岳的免谈。”
“你怎么知道是关于他的。”
宗明赫冷嗤一声:“你不是最爱帮他么,还为了他求过我。”
他神情不似之前的松散,薄唇抿成直线,手垂放在腿上:“怎么,想求我第二次?”
尽管他语气轻飘飘的,但喻凝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嘲讽。
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爱翻旧账的,她咬着牙把话说完:“我是想说,你能不能把和宗岳的事情解决好啊!别让他总来烦我。”
说着,故意用力把棉签摁在他的血口子上。
她细腻幽怨的声音与馆里的音乐一同响起,又一场比赛落下帷幕。
激烈的热潮裹挟而来,不知名的情绪抽丝剥茧地发酵。
宗明赫伤口发紧,按住她捣乱的手,暗吸一口气,握在掌心里。
得,这回他是真疼了。
不过还挺爽。
第33章
血珠腥靡的气息弥漫在两个人之间,丝丝缕缕的向外扩散。宗明赫燥热的手掌箍着她,不让乱动,只能定定注视着彼此。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喻凝问。
长时间的寂静,她不知道宗明赫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答。
过了片刻他垂下眼,掌心反握过来,按住她的手捏着把玩:“在听。”
喻凝这才继续:“那天我去见他只是想解决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他来烦我都是因为你”
说着看见他还是神色淡然的样子,就想抽出手,奈何又他紧捏着。
喻凝只能是瞥了眼那红色的痕迹:“我先帮你把伤口包起来吧。”
宗明赫拇指碰了碰她的手背,慢条斯理地问:“他为什么总烦你,不去烦别人。”
“因为我们结婚了。”
喻凝低头看着他:“他觉得我能帮他。”
“怎么帮?”
“当然是”
求你。
喻凝抿起唇没说出口,感觉怎么都绕不开这个话题。
趁着宗明赫力道小了些,她便掰开他的手掌,拿起纱布缠住伤口,从左边绕到右边,扎成一个不太完美的蝴蝶结。
“你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宗明赫没说话,胳膊撑在膝盖上,弓起的上身肌肉线条饱满,脖子上的一颗汗珠沿着青筋一路往下滑。
喻凝鬼迷心窍抬了手,抹去。
碰到温热的肌肤,她才触电般地缩回。
这次宗明赫没给她机会,直接按住她想往后退的腰,往后一靠将她圈在双腿之间。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宗明赫仰头:“那你要帮他吗?”
喻凝微微哼了一声,什么帮不帮的。
“关我什么事,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处理好就别扯上我”
宗明赫勾起嘴角,用着力气让她弯了点腰。
那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过来,满怀都是她的清香软,叫他躁动的肌肉紧紧绷住。
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我就是要逼死他呢。”
“你帮不帮?”
听见这话声,喻凝近半张雪白的小脸都布满探究,乌黑的瞳孔微缩,细密睫毛微颤,整个人宛如彷徨的小猫。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谨慎:“你”
宗明赫对上她的视线,慢慢开口:“要是你开口求我,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
喻凝算是看清了他眼底的捉弄,转身想走。
宗明赫伸腿挡住路,又屈起来直接抵上她的腿窝,喻凝膝盖一折,整个人跌了下来。
“宗明赫!”
喻凝稳稳落在他的腿上,腰肢被他死死握着,不得动弹。他像是故意的,手上力气很大,捏得她难受:“松开”
俱乐部里氛围热烈高涨。
角落沙发却气氛诡异。
宗明赫叫她。
“干嘛!”喻凝试图挣扎,又气又急。
“别动。”
宗明赫音量变低,“帮我看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喻凝听见他声音里的隐忍,还以为是他真的疼了,不敢再乱动,攀上他的肩膀探头想去看看。
纱布浸了点点血迹,倒是不严重。
她专注于伤口的情况,全然没发现自己已成了落入网的猎物。
宗明赫侧着脸,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落在她抿起的唇瓣上。她正在查看伤口,好像很紧张的模样。
等她一扭头,宗明赫便顺势按住她的脑袋,轻而易举地就压上那欲发出声音的细唇。
“唔——”
唇瓣相贴,温热的气息渡上来。
喻凝瞪大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半死,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
宗明赫松开半分,鼻尖与她相贴,嘴角有不明显的弧度:“怎么了?”
怎么了?
他居然还问怎么了?!
喻凝抵着他,“谁准你”
话没说完,他又压住她的脑袋,贴了上去。
喻凝一时愣住,他却趁机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一点点吸吮她嘴里的甜蜜。
越挣扎他越用力。
连呼吸都要被他一并夺去。
唾液细密的交融声被淹没在场馆躁动的氛围里,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沙发这里又暗又没什么人,但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焦急羞耻的情绪涌上来,脸也跟着红了。
“分什么心。”宗明赫唇齿离开,不悦地问。
喻凝喘着气,声音里带了哭腔:“你放开我,要被看见了”
“不会。”
他第三次吻上。
喻凝跟不上他的节奏,急着伸手推了推那坚实的胸膛,他却箍得更紧。
被他弄疼了,眼眶里的眼泪骤然落下,聚在下巴处往他胸口滴去。他的气息滚烫,禁锢着她的手掌更是要将她融化,像是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
喻凝摇晃脑袋,“放…呜呜放开我”
实在没了办法,她就咬了一口。
血腥味散开,一吻终于结束,喻凝立马瘫在他的怀里大口喘气。
她的眼泪温温热热,滴到血液里去沿着身体脉络缓慢游离,仿佛空洞麻木的心脏又重新被温暖,开始跳动。
宗明赫抬手抹了一下她的脸:“哭什么。”
喻凝挥开他的手,从他身上翻下来,红肿的眼睛带了怒意瞪着他。
可唇瓣疼得厉害,她气势显然不够,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
“呀——明赫哥。”
一道尖锐的女声插进两个人之间,打破了那即将蓄满的旖旎氛围。
喻凝抽出纸巾胡乱擦干净脸,抬头就看到一个高个子女人牵着大狗moka朝这边走来。
她高高的马尾左右摇晃,紧身上衣搭配短裤,露出大腿和胳膊上有力的肌肉线条。看着宗明赫,脸上是着急的表情。
“天,这是谁包扎的啊?”
敖若走进后惊呼一声,端详着宗明赫肩膀上的的绷带,说话间难掩嫌弃的情绪。
“我帮你重新处理一下吧。”
说着,就要上手帮宗明赫拆掉白色绷带。
宗明赫后仰一下,躲开了她的动作。
“你这样会感染的。”
敖若有点急了,“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
宗明赫明显没那么多耐心,直接推开了她蠢蠢欲动的手。
敖若不肯罢休,就僵持不下。
“比赛都结束了,我是不是来晚了?”
况骁甩着车钥匙慢悠悠走来,见到喻凝后愣了几秒。
接着目光从喻凝身上转移到宗明赫身上。左右打量,又直勾勾地盯着两个人。他扬起笑容,放轻声音朝喻凝问候:“嗨,喻小姐~”
“不对,叫喻小姐多生疏,我叫你小喻可以吧。”
喻凝听见他的话,点头:“嗯。”
“她谁啊?”敖若像是才看见宗明赫身边还有个人,用手拍了拍况骁。
“阿赫的老婆啊。”
“”
喻凝才恢复呼吸,接着就感觉到自己被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她捏着纸没有说话。
敖若打量她几秒,随后朝她伸手:“你好,我叫敖若,是俱乐部的队医。”
况骁在一旁看热闹,凑上来补充:“她是敖教练的女儿。”
喻凝看向高个子的敖若,有些许惊讶。
她一直以为何向年的教练很年轻,没想到女儿都那么大了。
她站起身,伸手轻握一下。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没看身边的人一眼就离开了。
“诶”
况骁看着喻凝的背影嗅到一丝诡异的气息,立马坐到宗明赫的身边,“闹矛盾了?”
宗明赫没搭理他。
“嘿。”况骁看他又是一幅冷脸,立马想分享自己把前女友追回来的经验,“阿赫,女人是要哄的,你看我”
“谁说女人要哄?!”敖若抱起手,对况骁的话很不赞同:“就你那点把戏,就别说出来丢人了。”
况骁皱眉:“你懂什么。”
宗明赫没听他俩斗嘴,给moka扔了块零食,目光一直注视着那抹即将消失在人海里的身影。
晚上。
喻凝和何向年吃过晚饭以后才回梧园。
客厅灯亮着,她知道宗明赫肯定在家,所以站在门口踌躇了几下。
感觉到唇瓣上若隐若现的痛感,她心里就愈发生气,于是直接拉开门走进去。
放下钥匙、换鞋、上楼、关门一气呵成,全程无视了他。
宗明赫听到那关门声,淡淡挑起眉头。
是真的生气了。
……
第二天,喻凝起床的时候发现宗明赫还在家。她暗自皱眉,思索着要不要搬回家住几天。
宗明赫却是一脸平静,仿佛在俱乐部抱着她啃的人不是他似的。
看见喻凝又想无视自己进厨房,他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还在生气?”
喻凝拧起眉头,看着那只几次禁锢她的手:“宗明赫,你这只臭手不要就砍了。”
她带着怒气的声音,像是炸毛的小猫,用力叫也只是嗷嗷两声,没有一丝威慑力。
难得听见她放狠话,宗明赫好笑地低下头:“好,都敢砍人了?”
喻凝拉开距离:“别烦我。”
宗明赫闻言弯起眉眼。
昨天亲了她是情不自禁,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看来还是酒醉的时候乖一点。
不过宗明赫早觉得她该是这样,想闹脾气就闹脾气的。
“这几天休息?”他问。
喻凝不说话。
宗明赫附身,压低声音带着诱,哄:“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不去。”
拒绝得很快,惹得他又轻笑一声。
平视着她的眸子:“想好了,真不去?”
喻凝不解地看着他,下意识问:“去哪?”
“带你去玩,当作道歉赎罪。”
“原来你也知道你做错了。”
喻凝冷哼一声,抱起手:“我不需要你带我出去玩,只要你跟我道歉!”
“喻凝。”
宗明赫低低一声,指尖慢悠悠抚过她的脸颊,冰凉带着缱绻温柔:“我这辈子可只跟一个人道歉。”
听见这话,喻凝瞬间不满:“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吻了我,现在连道歉都不愿意吗?”
宗明赫按住她的喋喋不休的小嘴,沉声开口:“我只跟我老婆道歉。”
看到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手指动了动继续道:“老婆,对不起。”
喻凝瞬间哑声
他怎么,来这招啊。
“老”
“别说了!”喻凝打断他,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别扭,她觉得不太自在:“不用道歉了。”
宗明赫盯着她逐渐局促的表情:“还生气吗?”
喻凝没回答,转身跑开。
宗明赫直起身,靠在餐桌边淡笑出声。
看来况骁说得也不全是废话。
第34章
锦城剧院今年搬迁到了沿江路。
新场地比原来的大了四五倍,剧场里的设施到处是崭新明亮的。
喻凝在排练室一遍又一遍过着台词走位,直到助理老师来催促,她才赶去候场区。
灯光暗下,她深呼吸,迈步上台。
观众比想象中的多,站在台中往下一看,全是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人头。
舞台背景音乐声很大,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像是要穿透耳膜跳出喉咙。
一切有序地进行着,夏竹瀚已经说完了自己的台词,站在面前等待她接戏。
可喻凝却突然开不了口。
她不记得接下来该做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台词是什么。只能茫然地站在舞台上,拼命思考着,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
四周越来越安静,气氛逐渐紧张。
夏竹瀚的表情开始着急崩裂,疯狂朝她挤眉弄眼地暗示,导演组的老师也开始渡步徘徊。
“这女主角怎么回事?”
“忘词了?”
“天哪,什么情况?”
台下传来窸窣议论声,都在对着台上不动的人指指点点。
喻凝站在聚光灯之下开始颤抖,越着急大脑越是一片空白,全身血液涌上脸,她身体阵阵发冷。
完了,全完了。
被她搞砸了。
下面观众越来越躁动,甚至有人站起身高喊“退票”。
夏竹瀚见状干脆按住她的肩膀摇晃:“喻凝,你在干什么?!快点继续演呐!”
吴桉也拿起对讲机开始对演员进行调度。
“喻凝,说话啊?”
“你想毁了这场演出吗?!”
所有演员围聚起来,纷纷指责着搞砸演出的喻凝,随着周围人不断的推搡,她被挤到了舞台边缘。
脚底一口,猝不及防向下坠落。
失重感让她呼吸一滞。
“啊——”
喻凝猛地惊醒,睁开眼看到缕刺眼的光线透过小窗户射进来,窗外是大片云层。
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喘气。
“做噩梦了?”
听见这声音她立马回头,看到身边盯着自己的男人。他的脸氲在光线里,脸部锋利的线条流畅,黑眸泛着盈盈的光。
宗明赫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上面全是汗。
“还好吗?”
喻凝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湿透,绵软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慢慢适应着周围的一切。
演出还没开始,而她现在是在前往槟城的飞机上。
周围很安静,客舱里只有她和宗明赫两人。
“还有多久到?”
喻凝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得不行。
宗明赫看她睡眼朦胧的模样,把乘务员招来倒了温水给她:“快到了。”
喻凝抿唇:“想吃冰淇淋。”
“到了给你买。”
喻凝拿起水喝了几大口,才算是从那荒唐的梦里脱离出来。
……
一下飞机,热带地区的热浪扑面而来。
槟城四月份已经有二三十度的高温,沿海气候黏腻湿润,太阳高高挂在上空,不留一点余地地照着皮肤。
喻凝坐进车里才把帽子摘下,接着从宽大的编织包里掏出防晒霜挤满手臂。
擦到一半,发现身边的人正看着自己,她把防晒霜递过去:“要涂点吗?”
宗明赫只是淡淡抬眼:“怕晒黑?”
“是怕被晒伤。”她伸直胳膊,一点点仔细涂抹均匀,等擦完防晒霜后便开始张望沿途的景色。
以前冬天的时候,她经常跟朋友家人到东南亚城市度假,但槟城是第一次来。
这里的城市街道不宽敞,充满着南洋复古的气息,没有高楼大厦基本都是骑楼式建筑,他们的车子被夹在摩托车中间寸步难行。
司机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不按喇叭慢慢前向。
穿过城市的街道,驶向一条开阔的公路,最后停在了sanken庄园里。
喻凝跟着宗明赫进了侧楼,一路有不少园丁和佣人,他们穿着长衫长裤,肤色偏黑脸上都扬着笑容,似乎是很欢迎她的到来。
她便学着这里的习俗,双手合十朝四周行注目礼的人点头问候。
宗明赫瞥见她的动作,淡笑一声:“融入得还挺快。”
喻凝垂下手没接话,提着包包到处打量。
这房子很大,是槟城传统的设计风格,玉石绿为主调,混搭着欧式风的壁纸,元素很多但不凌乱。
踩着黄红色的楼梯,她一眼看见墙面漆金木雕牌匾上一个大大的题字,拉了拉宗明赫的衣角:“那个明字,是你名字里的明吗?”
宗明赫顺势看去,牌匾虽然有些年代感,但玻璃被擦得反光,里面的字也是傲然挺立。
“嗯我养父的姓。”
“养父?”
喻凝好奇了,往上走三步,站在比他高两级的台阶上:“你以前被人收养过?”
宗明赫点头:“没回宗家之前,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所以你以前是叫明赫?”
“是。”他收起视线,顺着楼梯而上。
喻凝又看看那个牌匾,跟着他继续走。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把行李送进房间,朝宗明赫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一同暂时离开了房间。
喻凝独自收拾好行李,又换了条绿色吊带裙,坐在沙发上仔细观察周围。
阳光洒进房间里,院落绿色的植被伸在窗台边,混合着水果花香的热带风吹进来,扫去她奔波的劳碌。
那天宗明赫说出去玩,她以为是在锦城附近逛逛所以没答应,直到听说要去的地方是槟城,她一下子来了兴趣,立马收拾好行李跟着他出发旅行
原来他是回家啊。
还在发呆,宗明赫就返回了房间。
他好像没带什么行李,不过这里是他家的话估计什么都有。
想起他刚才和人对话的语言,喻凝站起身:“宗明赫,你讲话没口音诶。”
“什么口音?”
“槟城人说话都带口音呐,你没有。”
宗明赫把房间风扇打开,老式风扇运作起来,带了些哗哗声响。
“我算不上槟城人,只是小时候待了几年,成年以后就去南港了。”
“那你养父母呢?你是什么时候被收养的啊?对了,刚怎么没看见他们?”
宗明赫回头看向她,刚换的衣服是绿色的,这颜色衬得她皮肤更是白皙,裙子领口有点大,细细的肩带搭在肩膀上,露出她一截细长的脖子,此时正乖乖坐在沙发问了他一串话。
她应该是刚才洗了把脸,发丝湿了几根,眸子里充满好奇,整个人看上去水嫩嫩的。
怪不得怕晒伤。
他勾起唇:“对我的事情那么好奇啊。”
“我总得了解一下吧,要是见到他们,我该叫什么?”
看喻凝一副纠结的模样,宗明赫朝她扬头:“过来。”
喻凝起身走过去,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宗明赫直接伸手将她拉到双腿之间,屈膝倚靠在桌子边缘,从包里掏出一个长长的链条,没等她反应就套在她脖子上。
“我养父叫明建威,没有养母,只有个阿姨叫佘姿夏。明建威收养了两个孩子,我是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叫tan。他还有个亡妻生的亲儿子在美国。他们现在没在槟城,估计过几天才能见到。”
冰凉的小方块贴在皮肤上,喻凝一边听他说,一边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东西。
是她之前在俱乐部见宗明赫带过的那玉牌。
“这不是你的吗?”
宗明赫抱手欣赏着,她空荡荡的胸口挂了点东西,好看多了。
“戴好,这是明建威给我求的。”
“那你干嘛让我戴?”
宗明赫修长的指尖碰上冰凉的玉牌,将它扶正,无意间擦过喻凝细腻的皮肤。
他喉结滑动一瞬:“你戴我戴都一样。”
明建威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经历的事太多,现在老了就开始相信封建迷信,又是供佛又是烧香,想死了能有个好轮回,还给他们几兄弟各求了玉牌。
宗明赫觉得这东西挂在身上麻烦,想起来的时候戴戴,想不起来也就随手装在包里。
上次回槟城忘了拿,还被明建威念叨两句,这下戴在喻凝脖子上,顺眼多了。
“我不要。”
喻凝想去扯掉它:“我可不想介入你的命运。”
“你还相信这套?”
宗明赫温凉的手按住她的动作:“戴着,只是条挂坠而已。”
……
下午太阳快要下山时,宗明赫才带着喻凝出门。
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海水腥咸的味道弥漫在城市上空,棕榈树的树影婆娑,天边红色夕阳朝明大路。
前些日子喻凝一直在排练室里熬,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今天在飞机上还做了可怕的噩梦。
她答应跟着宗明赫来槟城,就是想放松几天。
把演出排练的事情抛之脑后,她趴在窗子边拍了好多视频,选了几段发在朋友圈里。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喻凝还没下车就听见小孩喧闹的声音,接着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走了出来。
“阿赫!”
他自然亲昵地抱了抱宗明赫,又看向慢慢下车的喻凝:“你终于来槟城了,欢迎欢迎!”
喻凝刚才已经得知他就是明建威收养的另一个孩子,算是宗明赫的兄弟。
他脸有些长,五官深邃看着像本地人,虽然普通话不太标准,但语气轻盈笑意很能感染人。
她也扬起笑容:“tan哥,你好啊。”
几人进了屋子,沙发上的小芙看到来人立马扶着大肚子站起身:“阿赫,你们来了?”
阿tan走过去把她扶住:“这是喻凝,阿赫的妻子。”
“我知道。”
小芙热情地和喻凝打招呼,又把在和小伙伴搭积木的大女儿招来:“珠珠,叫人。”
“姐姐。”
珠珠中文说得很好,扬起笑容朝喻凝叫了几声姐姐,等看向她身边的男人时又生了怯。
宗明赫垂眼看这小孩的神情和上次一模一样,直接蹲下身,指尖捏起她肉嘟嘟的小脸:“才多久没见,忘记我了?”
珠珠被吓得瞪大眼,拼命摇头:“阿赫、叔叔。”
宗明赫眯眼扯出一个笑,放低声音问:“你叫她什么?”
珠珠看了眼身边的喻凝:“姐姐。”
“不对珠珠。”
小芙笑着道:“阿赫叔叔的老婆你该叫什么?”
珠珠想了半天,皱起脸求助似地看向阿tan,“爸爸,我不知道”
宗明赫扬起唇瓣:“幼儿园老师没教吗?”
看小女孩吓得不轻,喻凝终于是扯住宗明赫的胳膊:“叫什么不都一样,你别吓到孩子。”
他这副模样,再问下去小孩不得吓哭。
宗明赫顺势握住喻凝的手,站起身揉了揉那小不点的头发,接着让身后的人把礼物玩具一并提来。
“阿赫,你又带那么多东西。”小芙看见堆满角落的盒子箱子,轻轻皱眉。
“你不是快生了吗,都是喻凝给你准备的。”宗明赫说着,看向身边的女人。
“小喻,破费了。”
喻凝笑着摇头,暗中捏起宗明赫的掌心。
哪里是她准备的,她连宗明赫有养父这件事情都是今天才知道
晚饭是在一家海边餐厅吃的。
阿tan一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好像都是宗明赫在槟城的朋友。
他们用这里的语言在聊着天,大概是说公司的事情。
小芙插起薯条递给珠珠,随后擦了擦手看向喻凝:“小喻,我以前看过你的电影。”
“真的吗?”喻凝有些惊讶。
“嗯。”
小芙笑起来,头发被海风吹起:“你演的那个聋哑女孩,我都看哭了。你长得比屏幕里好看。”
她说的那部戏是喻凝在出道后拍的第二部 电影,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居然还被人记得,她生出感动:“谢谢。”
“你怎么没有继续拍电影了?”
喻凝放在叉子:“我这两年都在演话剧。”
“话剧?我觉得你适合演电影。”小芙撑着脑袋:“如果你有新电影上映,我一定会去看。”
喻凝点点头:“那我要是拍了新戏就告诉你。”
宗明赫在一旁和阿tan说着话,余光瞥见喻凝不继续吃,便把冰淇淋推到她面前。
桌子上只有两份冰淇淋,珠珠一份,另一份在她面前。
这小小的冰淇淋一看就是儿童餐里的,喻凝不太好意思吃,压低声音:“给珠珠吃吧。”
宗明赫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她有,这是给你点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挑眉问:“冰淇淋只有小孩能吃?”
最后喻凝拿起勺子默默吃起冰淇淋,冰凉的感觉下肚,她满足地眯起眼。
……
宗明赫和这些人的关系好像非常好,他神情恣意地靠在椅背上,时不时扬唇回应他们说的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扭头看着喻凝。
对上他墨色的眸子,喻凝不明所以地眨眼。
宗明赫只是轻笑一声,又收回目光继续和他们说话。
中途他们喝了很多酒,小芙怀孕没喝,喻凝怕醉也没喝。
回到sanken庄园时,管家已经备好了醒酒汤。
宗明赫今晚喝得不少,身上粘了酒气,接过碗大口喝下。
管家看到喻凝困惑的模样,解释道:“阿赫少爷每次回来都会被他们带去喝酒,所以我早早就准备好。”
“怪不得。”喻凝点头。
回到二楼房间,宗明赫也跟着进来,她仰头看到他脸上还有一丝酒意,高挺的鼻梁上染了违和的红色。
以为他喝多了,挡住路:“你走错了。”
宗明赫直接侧身从她身边走进去,从柜子里抽出干净的衣服:“这是我房间。”
喻凝站在门口。
宗明赫知道她在想什么,捏了捏眉心,声音带着一丝缱绻的沙哑,不是很清晰:“不睡一间房,你让他们怎么想?”
他们,指的是家里的佣人管家。
喻凝只好走过去,看了眼房间。
有一张大床和小沙发。
“那你睡沙发。”
宗明赫点头:“我去洗个澡。”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持续了好久。
喻凝在隔壁洗漱完就躺到了床上,房间里只亮着淡淡的小灯。
沐浴露的味道从门缝里泄露,钻进她的鼻尖。
她今天太累了,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快要睡着时,身边的位置忽然塌陷,一股清爽的气息带着冷意从背后袭来。
宗明赫撑着身子,压在她的身上。
喻凝立马睁开眼睛,困意都消散了:“你、你睡沙发。”
宗明赫低头看她,手却越过她的脑袋,摸索到台灯的开关,“啪”一声将灯关了。
“太挤了。”
房间里陷入漆黑,他们离得很近,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喻凝只能隐约看到宗明赫伏在自己上方的轮廓。
“可是”
“没有可是,睡觉。”
宗明赫收起手,轻碰了碰喻凝的脑袋,接着翻身从她身边移开。
被子窸窣的声音响起来。
他躺好,房间就变得安静。
喻凝平躺着捏起被子,感受到身边人起伏的呼吸,怎么也不敢闭眼。
宗明赫忽然动了动,胳膊隔着被子压住她的腰,紧了一下:“不困吗?”
“困。”
“那就闭眼。”
“”
第35章
槟城的清晨空气很清新。
院子里飞过小鸟,叽叽喳喳地落在枝头,有佣人在楼下扫地,时不时几句交谈声从楼下传来。
喻凝意识模糊地醒来,被腰上的重力压得不能动弹。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圈在了宗明赫的怀里。整个后背都贴在他胸膛前,两个人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在被子里升腾。
今天是到槟城的第三天,也是第二次以这个姿势醒来。
庆幸身上的睡衣是棉质短袖短裤,只是衣服被掀起一个角,宗明赫手臂没有阻隔地搭在腰上。
她难耐地动了动腰。
发现动静,宗明赫好像是醒了。忽然更用力了,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腰肢。
他将头埋在喻凝后脑勺的发丝里,睡意惺忪地哑声:“再睡一会儿。”
喻凝也没完全清醒,只记得昨晚睡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宗明赫应该是半夜回来的。
她抬手拿起手机一看,才不到七点。
小声打了个哈欠,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她坐起身,房间里就有她一个人,身边的位置连温度都没了。
宗明赫回到槟城以后只陪她玩了一天,后面就不见踪影。
小芙那晚和自己说,他这次回槟城是为了要把卉山从方家手里收回来。这事儿本来是阿tan管着,但小芙临近预产期,他脱不开身只好让宗明赫回来解决。
他可能真的很忙,昨晚又是半夜回来。
喻凝看到被自己用来当作三八线挡在中间的枕头不知何时孤零零躺在地毯上。
自己睡相很好,可能是宗明赫先越了界。
她摇摇头懒得纠结,起身捡起枕头。
……
今天的行程是在槟城市里游玩,这几天带她玩的是个会说中文的槟城人,叫津戈。
听说他成年后就一直在明家做事,和霍惟一样称呼宗明赫为老大。人比霍惟有趣,但看上去毛毛躁躁又没霍惟靠谱。
不过喻凝挺喜欢他。
他一路给自己讲着这座城市的历史,时不时还蹦出几个幽默的笑话逗她开心。
下午,到了槟城必打卡的景点——大昭公园。公园里面全是没见过的热带植被,郁郁葱葱浓密又高大,喻凝觉得很新奇挎着相机一路拍照。
等她从最后一个楼塔的台阶下来,就看见身着卡其色衬衫男人抱手站在路边,正扬头看她。
他脸型冷峭,墨镜遮住半张脸,薄唇微抿。阳光从他的发尖散落,高挺的鼻梁落下一片阴影。
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不怕晒似的。
喻凝有些惊喜,小跑着过去:“你怎么来了?”
宗明赫摘下眼镜,目光扫过那双暴露在太阳下莹润的脚,微微蹙眉:“不是怕晒伤吗?”
喻凝看了眼自己脚上的一双黑色人字拖。
是今天路过一家服饰店,在津戈的推荐下买的。白色连衣裙搭配拖鞋,她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本地人。
听见宗明赫的话,她从包里掏出防晒喷雾,对着脚喷了一圈:“这样就好了。”
宗明赫收回目光:“玩够了吗?”
喻凝笑着点头:“我拍了好多照片,槟城真是热死了。”
宗明赫侧了些身,用影子挡住她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
“待会儿送你去阿tan家,小芙今天做中餐。”
“那你呢?”喻凝问。
宗明赫看了看震动的手机:“我晚上回来。”
喻凝:“”
没听到回答,宗明赫抬眼见她突然沉默的小脸。于是收起手机,慢慢弯腰盯着她:“怎么了?”
喻凝对上他漆黑的视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说带我出来玩,就是把我丢给别人?”
虽然她觉得津戈挺有趣,但始终是不熟悉的人,玩起来也不尽兴,而宗明赫呢早出晚归连面都见不到。
早知道他是来忙工作的,自己就不跟着来了。
宗明赫轻笑一声,随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包和相机:“走吧。”
“去哪?”
“带你去吃饭。”
说着宗明赫便带她离开公园,没去阿tan家而是朝市中心出发。
喻凝得知今晚吃的是槟城菜,坐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饿了。等一下车,她又心情愉悦地跟在宗明赫身后。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老式酒楼。蓝白色的墙体有些斑驳,门口偌大的芭蕉挡遮住路。
店面看上去旧旧的,但里面又满是人。
“老大。”
霍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喻凝后又轻轻点头:“喻小姐。”
“霍惟,你也来槟城了?”
喻凝看见熟人,立马眯起眼笑出来。
霍惟正欲开口回答,就看见喻小姐被老大勾着脖子往酒楼里走。
他悄悄抿唇,连忙跟着一起进去。
喻凝被宗明赫夹在结实的手臂之下,有些难受,小声抗议:“我自己会走。”
宗明赫闻言松手,盯着她语气很轻:“刚不是说饿了吗,还有力气笑啊。”
“笑一下又不费力气。”
酒楼的经理一见宗明赫等人进来,马上点头哈腰地迎上来,带着他们上了三楼包厢。
沿途走廊的印花贴纸脱落了大半,墙壁上挂着很多照片和荣誉称
弋
号,这是家老字号的店。
一进门,里面三三两两的人就起身。
其中为首的男人扭头,笑着朝宗明赫伸手:“阿赫来了。”
几人没有寒暄直接落座,服务员们开始陆续上菜。
饭局做东的是方家老二方利岩,他们聊得也是卉山那档子事。
喻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宗明赫身边,低头吃碗里落成小山的菜。
槟城菜偏辣口,几道菜都是裹着酸酸的柠檬汁,青涩醇香的味道勾起食欲,她一口气吃了不少菜。
可等都已经放下筷子了,宗明赫还不停地夹菜。喻凝挡住他的动作:“够了,我吃不完了。”
“饱了么?”
她点头。
对面的方利岩看见宗明赫的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目光便落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
从上至下打量一番,不悦地提高音量:“阿赫,卉山现在要从我哥那个守财奴手里要回来,恐怕有点难。”
宗明赫靠在椅背上没答他的话,只是懒懒抬起眼皮,朝服务员要来了个椰子汁。
插上吸管,透明的液体溢在指尖上,他把一颗椰子放到喻凝面前而后擦了擦手,最后才看向方利岩。
听他墨迹了一晚上,宗明赫也是没了耐心,沉声道:“你的那块还不还,就要你个答案。”
卉山本就是明家的,只是几十年前租给了方家。方老头把山分做两半,东边给老大方利祖,西边给老二方利岩。
只是他不知道,这两兄弟已经暗中斗了很多年,怎么可能安分地平分这一座山。果然老头一去世,他们都想独吞所有的地。
现在明家要收地,他俩又都死不认账。
方利岩今日本就没打算跟宗明赫和平谈判,见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直接抬手拍响桌子:“我家老头才死了几天,你们明家人就来抢地,这怕不合适吧。”
他声音伴随着“嘭”一声。
喻凝刚抿上吸管,就被这桌子的闷响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她松开唇,立马看向宗明赫,后知后觉这包厢里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
宗明赫轻抬手撩起她的发丝,指尖碰上她温热的耳朵,安抚似地摸了两下低声说道:“继续喝。”
他再抬眼时,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看向方利岩:“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孝顺。”
方利岩皱起眉头。
“反正地我是要定了。”
宗明赫靠在椅背上,目光直视着他语气带笑:“你跟你哥也闹了那么多年,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槟城早不是你们方家的了,方二。”
这刺耳的称呼惹得方利岩心中不快。
就因为自己是老二,从小被父亲无视,被下面的人嘲笑,甚至分财产的时候也比老大少一些。
“呵。”
他冷笑一声,盯着宗明赫:“就算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明赫你以为你多高尚啊,不过就是明建威养的一条狗。”
此话一出,在旁边吸椰汁的喻凝动作顿住。
不是因为她突然能听懂槟城语,而是因为那个男人转化语种说了普通话。
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喻凝抬起眼,看见宗明赫还是一副淡然带着笑意的模样,他不见怒意,只是手搭在膝盖上,轻轻点着。
而那个方利岩盯着她,又继续开口:“你老婆知道吗?明赫,你那些事她知道吗。哦,还是她和你一样,都是见不得人的狗东西?”
话音落,霍惟率先重重放下茶杯。
一时间,气氛极度紧绷起来。
喻凝拧起眉头,抱着椰子的手突然握紧。
他最后说的那个词汇喻凝听不明白,但“狗东西”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居然骂自己和宗明赫?!
还在生气,就听见身边的人问:“喝完了吗?”
喻凝点头,气愤看着宗明赫,想让他做出一点反应。
宗明赫只是眯起眼,笑意收了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本资源由滋源君羊已无二儿七五儿吧椅收集伴随着沉默,那股沉冽的木质香越来越浓,他交叠的双腿慢慢放了下来。
片刻后朝身后的津戈扬头:“让他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玩。”
喻凝看着他:“那你呢?”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问他这话。
宗明赫抬手,旁若无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事儿还没谈完,晚点回来。”
喻凝觉得这包厢里氛围很是奇怪,怕她一走,就会发生什么不好事情,于是摇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宗明赫没说话,指头动了动,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肌肤,带着力度不容抗拒。
喻凝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点头抱着椰子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她扫了眼包厢,绕过座位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路过方利岩的时候,她的手一不小心脱力,手里的椰子猛然滑落,一个劲儿砸在方利岩的背上。
动作行云流水,看似无意实则大力。
“嘶——”
被硬物砸到,方利岩表情瞬间扭曲,一下子佝起腰,抬手按住后背。
“你”
椰子滚到一旁,裂开了缝。
“抱歉手滑了。”
喻凝小声惊呼,又无辜地往后缩几步。
讪讪看了眼宗明赫,见到他神情里微弱的笑意后放下心,快步离开了包厢。
等女人走后,宗明赫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包厢里的其他人立马警惕起来。
他面色如常,迈着长腿走到方利岩面前,手撑在椅子边,附身盯着他。
脸上笑意中藏着噬人的暗流,低声朝他道:“方利岩,给你点时间把刚才话重新说一遍。”
方利岩握着杯子,没理会他的话:“明赫,我们没有好谈的了。”
“谈?谁跟你谈了。”
宗明赫慢慢嗤笑一声,直接伸手提起他的衣领,一个大力将人从椅子上拖起来。
椅子全部倾倒,发出不小的声响。
“你想干嘛?!”方利岩瞬间绷住身体,扯住宗明赫的手。
两帮人都站起身,一时间包厢里乱作一团。
宗明赫懒得跟他废话,抬脚踹上他的肚子。
动作迅速内力极大,方利岩连人带椅砸到了墙上,一声巨大闷响。
……
方利岩痛苦地扶着肚子靠在墙边,疼得厉害,他站也站不起来。
自己一幅狼狈模样,宗明赫却是惬意散漫。
他冒出怒火看向自己的手下,嘶吼一声:“愣着干嘛?!”
那些人都不动。
“!!”
方利岩低咒一声,才发现自己的人早被宗明赫等人控制。
“这么多年了方利岩,脑子没长出来就算了,嘴皮子功夫也是没点长进。”宗明赫笑着走过去,蹲下身抽起一个酒瓶抵住方利岩的下颌。
他的声音带着阴冷的戾气,毛骨悚然却又很轻:“本来是想给你机会好好招待我太太,既然你不珍惜,那也别怪我。”
他用了力,捏着酒瓶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泛起白,青色经络微凸。
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口喘气的方利岩。
方家老二最蠢,他的问题轻松就能解决。
宗明赫并不想多花时间在他身上,可这家酒楼味道正宗,就想带喻凝来尝尝,顺便给他一点机会。
哪不知这方利岩不仅蠢,嘴还臭。
……
屋外,酒楼经理听见动静立马跑进来。
看见椅子乱七八糟摔在地上,而男人的身影伏在墙上,他吓得腿软。
以往也有闹事的人,喝了点酒失控的人比比皆是。可这次的对象是明家和方家的人,他就不敢掺合劝和。
宗明赫瞥了他一眼,淡声吩咐:“找个刷子来。”
经理哆嗦着,拼命保持镇定:“刷、刷子?”
“最大的,刷得最干净的。”
听见要求,经理立马跑出去,
很快,他找来一个白色的马桶刷
小心翼翼递给宗明赫。
宗明赫睨了一眼,没接,只是缓缓站起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扬起唇角眼底的唾意越浓:“你帮他刷刷牙,刷干净点。”
“啊?”经理捏着刷子,站在原地不敢动。
下一秒就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围住。
听见方利岩如困兽般的咒骂声。
宗明赫面无表情垂下手,离开了包厢。
——
出了酒楼,宗明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细烟叼在嘴里。
槟城的晚风大,吹得他发丝凌乱,衬衣的一角也飞了起来,背心紧紧贴着他的胸腔。
他朝前走着,听身边人说方家老大的情况。
等走到门口,霍惟就点火递到他嘴边。
“老大?”
宗明赫没低头,而是将目光落在路边站着的白色身影上。
她的连衣裙在风中左右摇晃,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写着紧张二字的脸仰着,正朝他的方向张望。
看到人后,一双杏眼都亮了起来。
“宗明赫!”
宗明赫扯下烟,随后扔在了垃圾桶里,朝着喻凝走过去。
“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说着,冷冷看了眼她身边的津戈。
“我怕你”
喻凝没说完,看他完好无损的模样,又立马拉住他的胳膊,有些着急:“我们快回去吧,这家店一点也不好吃,再也不来了。”
第36章
回程的路上,喻凝捏手打量着另外三人。
他们都没说话,津戈开车,霍惟坐在副驾驶,而宗明赫则在自己身边滑动着平板。
幽暗的灯光照在他立体的轮廓上,看不清他的神情,透着浅浅的疏离感。
“那个”喻凝开口。
宗明赫指尖停下,扭头看向她。
喻凝抿唇:“你们的事情是不是没谈成啊?”
宗明赫将平板搁在腿上,看到她纠结的神色,嘴角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你操心这些做什么。”
喻凝是有点担忧。
其实把椰子砸在方利岩身上的瞬间她就后悔了,不该做这么幼稚的举动。
万一就因为自己,害得他们
她还在踌躇,就听见宗明赫低低的声音:“晚饭吃饱了吗?”
喻凝点头:“饱了。”
宗明赫靠在椅背上,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我是带你去吃饭的,吃饱就行,不好吃下次换个口味。”
“哦。”
喻凝乖乖坐正身子,不再继续问下去。
看他这副样子,应该是谈好了。
……
驶过街区夜市,有各色小摊贩在路边围聚,密集的人流和摩托车堵住了唯一一条大路,车子不得不缓慢停下。
这会儿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没了白日的燥热,晚风吹着惬意无比。不少人坐在排档口吃饭聊天,啤酒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小贩四处乱窜,烟火气息十分浓厚。
“那是什么?”
喻凝趴在窗户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火焰前单手掂勺,大黑锅里的食材抛起又落下,泛黄蛋花四溅和火星子擦在一起。
他旁边的摊位上摆着几个大碗,碗里有面有饼,冒着热气,不少人排队等候取餐。
和她坐在一侧的霍惟看了眼:“jawa面。”
喻凝盯着它:“好吃吗?”
霍惟思考片刻,他平时把这面条当饭吃,能饱腹也就不会在意它口感,现在被问起来,他只能回忆了一下。
开车的津戈这时候插进来:“好吃,这个可好吃了。”他对吃的在行,从口味到口感详细地给喻凝描绘出来,成功勾起了她的馋虫。
宗明赫见她一直看着窗外,抱起手:“晚饭真吃饱了?”
喻凝回头:“饱了,也还可以继续吃。”
等车子停在路边,她就迫不及待开门下了车。
津戈低头熄火,拔下车钥匙就要跟着下车,可却被身边的霍惟拉住。
他疑惑:“怎么了?”
霍惟看着路边的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老大叫你跟着了吗?你就下车。”
津戈这才意识到什么,收回手默默坐在车里霍惟大眼瞪小眼。
……
喻凝没急着去买面条,而是沿着小吃街往里面走。
夜市里非常嘈杂,浓烟滚滚袭来却夹杂食物最原始的味道,被油污沾过的芭蕉叶堆在路边,落成垃圾山。
那些做生意的,无论是男人还是穿筒裙的女人,脸上都被氲出汗水,忙碌穿梭在杂乱闷热的街头。
鞋子踩到地上烂菜叶子,喻凝只是看了一眼就提着裙摆绕过。
回头,看着身后的宗明赫。
他在人群中高得有些突兀,眉眼散漫微抬,衬衫袖口卷到了小臂处泛起皱褶,正慢悠悠朝她走来。
许是今天穿了浅色系,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凶,只是五官映在霓虹灯里,深邃又立体。
之前没发现,他有时候还挺像槟城本地人的。
喻凝朝他挥手:“快点。”
路上有个买冰棍的小男孩窜到她面前,举起手里的箱子,大概看出她不是本地人,嘴里说了几句简单的英文。
喻凝见他那么热情,也不好拒绝。
可下车急没拿包包,只能朝宗明赫伸手要钱。
“算借的,待会儿还你。”
宗明赫没说什么,给她钱买了两根。
小孩翻口袋要找补,喻凝笑着摆手:“不用了。”
可小孩却扭头看向宗明赫,最后迟疑地问了几句话。等听见他的回答,才笑着跑开继续做生意。
喻凝问:“他说了什么?”
“他问为什么你不要找补。”
为什么不要?
喻凝觉得奇怪,她是看那小孩卖冰棍不容易,才几十块就不想让他补了:“我只是”
“施舍他?”
宗明赫接话,随即俯身凑到喻凝脸前,盯着她清澈的眸子:“他在街上辛苦做生意不是想让人可怜他的。”
喻凝意识到这个问题,立马摇头:“他你你们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宗明赫直起身,朝前继续走。
喻凝跟在他身边:“那你帮我解释了吗?”
“解释了。”
“你怎么说的?”
宗明赫脚步慢下来,低头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说你是中国来的散财神仙,专门发钱的。”
喻凝一听直接站住脚,眉头蹙起:“宗明赫。”
宗明赫注视着她的表情,很快又挑眉拉起她的手腕扯到自己怀里,避开了路中间的摩托车。
“一百块买两根五毛的冰棍,他以为你是骗子。”
喻凝看了眼手里滴水的袋子,才想起来槟城没有给小费的习惯,物价也低,可能要卖几箱小冰棍才能挣到一百元。
“我没想那么多。”
宗明赫拿过袋子捏在自己手里,用口袋里的方巾擦干净她湿漉漉的手心。
而后反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
等到了面摊,人比刚才还多。
老板随手扯了一块儿看不清颜色的毛巾挂在脖子上,他忙得背心湿透了大半,一边撩汗一边炒菜。
见又来客人,立马让妻子过来招待。
喻凝目光盯着桌上那碗面,手却是在摇晃宗明赫的胳膊:“快帮我买一份,不,买四份。”
“吃得完?”宗明赫问。
喻凝:“霍惟津戈和你,加上我不是四份吗?”
“他们不吃。”
宗明赫就只买了一份。
……
jawa面的汤底是土豆煮成的,面上挤了酸柑,脆饼沾上浓郁的汤汁是酸酸甜甜的,配上干花生味道浓郁不腻。
喻凝只是馋吃不下太多,偿了个味道就把面打包。
等回到车上,她就开始编辑朋友圈。
刚才在夜市里拍了不少照片,拼起来能发一组九宫格。
正思索着要不要屏蔽剧组的同事,车子却一个猛刹车,轮胎发出刺耳地摩擦声音。
“靠!”驾驶座的津戈喊了一声。
由于惯性喻凝整个人往前扑,好在一只胳膊挡在她脑袋上,才没让她嗑到。
可手机猝不及防飞出去,掉到了车座底下,那份打包好摆在隔板上的面也瞬间往前滑落,泼洒了出来。
汤汁油腻的味道沁满车厢。
车子停稳,宗明赫很快收起手,面色阴冷地看向前排。
道路中有两辆黑色吉普停在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路灯隐隐亮着。
霍惟看清了那伙人,回头:“老大,是潘萨普。”
宗明赫眯起眼眸,眼底掠过危险的暗光,嗓音微哑溢着笑意:“方利岩速度够快啊。”
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随后解开安全带下车。
这路上基本没人,月光透过椰子树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三辆车停在路中间,正正相对,伏在黑夜里发出低低的轰鸣声。
潘萨普站在车边,见到宗明赫后摊开双手,露出白牙笑起来。
“阿赫,回槟城怎么不跟哥说一声,要不是方利岩那小子给我打电话,咱俩又见不着面了。”
宗明赫闻言扯起一个笑,迈开长腿走过去。
车上。
喻凝接过津戈递来的纸,车灯亮了又黑。
她透过玻璃只能看到宗明赫的背影和几个人的轮廓。
“津戈,他们是谁?”
津戈盯着前面的情况,给她解释:“潘萨普是在槟城做生意的老板,也是方利岩认的大哥。”
方家这两年内斗得厉害,两兄弟各自为营拉帮结派,方利岩知道自己比不上亲哥的人脉和能力,直接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就是现在槟城最大的富商潘萨普,帮他做起生意。
“他找宗明赫做什么?”
津戈没细说。
肯定是方利岩前脚被揍,后脚就找老大哥告状了。
大约几分钟以后,前面的人影松动。
霍惟走回到车边,俯身敲响后排的玻璃。
喻凝看见他的身影立马放下车窗。
“宗明赫呢?”
霍惟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喻小姐,老大说带你去消消食。”
“消食?”
霍惟嗯了声,他是原话传达。
“老大乘另一辆车,待会儿到目的地见。”
说完,他又朝津戈点头,转身走回去。
喻凝还在疑惑,津戈便已经关窗踩下油门,跟着前面几辆车一同离开。
车子在黑夜里开了十几分钟,七拐八绕停在了几栋大楼中间。
喻凝看见宗明赫已经站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下车,朝他走过去。
宗明赫身边没人,他直接抬手把揽住喻凝的腰,在她耳边道:“今晚可能要晚点才能睡觉。”
喻凝仰头,看到他的眸底没什么情绪,却比这深不见底的夜色还有悠长。
“好。”睡觉什么的是重点吗
“阿赫?”
台阶之上传来男人催促的声音。
喻凝顺着望去,看到了潘萨普的模样。
一个肥头大耳带着金链子,花衬衫包裹不住他的肚子上的肉,几乎把扣子崩坏。
宗明赫握着喻凝后腰的手动了动,带着她一同往里走。
才进到里面,一股刺鼻的味道扑入鼻腔,像是是腐朽的食物残渣,又像是发霉的垃圾。
进门的时候明明是一楼,越往里走地势越高,喻凝往下一看,居然是个大坑。
说坑也不像坑,地面是平整的,四周有几个洞,栏杆交错围绕,暗处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那漆黑的洞里像是有铁链摩擦的声音。
“看路走。”
正后背发凉,就听见宗明赫的声音。喻凝立马抬头目视前方,跟紧了他的步伐。
等坐到看台的沙发上,喻凝才看清了这里的所有布局:从上至下都有石阶座位,一排一排,最底下的台上有栏杆隔绝,如同一个室内大型马戏场。
宗明赫懒散靠在沙发上,没接身边人递来的烟,而是将手圈在喻凝后腰处,低头和潘萨卡交谈。
灯光忽然暗下来,四周的气氛变得躁动不安。
喻凝的目光落在最下层的平地上。
那铁链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尖锐刺耳的响声,让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腥臭味儿也愈发浓烈。
腰上一紧。
喻凝一下被身边的人捞到怀里。
宗明赫手掌抚着她的脑袋,慢慢摸了摸:“害怕?”
他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
喻凝被他按住,被迫埋在他胸口,诚实地小幅度点头。
这里难闻的味道令她欲作呕,最主要是灯光一晃一晃的,脑子都在发涨。
那个叫潘萨普的人,明显不是什么好人。
宗明赫见她的反应,从胸腔发出一声笑,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在你怕什么。”
喻凝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着他。
在外人眼里,他们亲昵地依靠。
像是男人说了什么话,逗得女人娇羞地靠在他怀里。
潘萨普见状,摸了一把自己身边身材火辣的女人,继续和宗明赫说起方利岩的事情。
“阿岩现在怎么说也算我半个弟弟,阿赫,他哪里惹了你,该先知会我一声的?”
“潘,你生意那么忙,我怎么好来打扰你呢。”
宗明赫扬起头,狭长的眸子掠过潘萨普,带着笑意:“还是说,你最近没生意可做。”
喻凝听着他们的对话,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下看。
一个穿背心的壮汉从铁门内走出来,抬手提住门框扔到一旁。他手腕攥住门里的东西,猛地往后一掰,一条看不清什么品种的烈犬被强行拉了出来。
它有半个人高,伏着巨大的身子,舌头伸得很长,口水淅淅沥沥滴在地上,喘息声围绕四方,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
喻凝心底一紧。
宗明赫的大掌无意覆上她的眼皮,紧接着,她便听到一声嘶吼般的狗吠声。
她什么都没看见,但却吓得浑身一颤。
不难猜出下面发生了什么。
这哪里是马戏场,分明就是一个斗兽场。
等宗明赫垂下手,她才恢复光明。
底下的平地上多了一只中型犬狗,灰色的干净的,仔细看还在发颤,在烈犬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潘萨普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狗,兴奋地两只眼睛眯起来,他喝了口酒,扯着老鸭嗓:“来玩游戏吧。”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喻凝,最后落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身上:“不过光我们玩有什么意思,阿赫,不如让女士来下赌注。”
所有的视线全部落到喻凝身上。
她被宗明赫捏在手心里揉玩的小手瞬间僵住。
“赌注?”
潘萨普咧开嘴角,饶有趣味地站起身,看着下面的两条狗:“你们各选一条狗下注,哪条活着就算赢。”
喻凝一听,满眼都是抗拒。
恶心得想吐。
她看向宗明赫,死死咬住唇瓣。
潘萨普身边的女人扯了一下吊带,目光流转在宗明赫身上,粉红唇瓣微启,发出腻人的声音:“赫哥是客人,所以让你先选。”
喻凝没动。
宗明赫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轻拂过她冰冷的脸颊,最后落在她下巴处,把她的唇瓣松开。
这大热天的,居然能有这种温度。
看来被吓得不轻。
他垂下视线:“想怎么选就选。”
喻凝呼吸都在颤抖,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宗明赫,难道真的要玩这恶心的游戏?
潘萨普的人都在等她下赌注。
他们丝毫不觉得这赌局恶心,甚至满脸都是刺激与兴奋的神情。
喻凝胸口起伏着,下意识捏住宗明赫的手。
他的手掌很宽,手心有不明显的茧纹,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她的手,干燥的温度莫名让她冰冷的血液流动起来。
最后她吐出三个字:“我不选。”
潘萨普等半天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扫兴,他回头蹙起眉头。
“不选?哪有”
“潘。”
宗明赫抬起眼皮打断他,浅扫过潘萨普变化的表情,略带笑意:“听不懂中文吗,不选。”
“也不玩儿。”
他一说完,当下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潘萨普垂捏起手:“阿赫,今天是真不给哥这个面子了吗?”
第37章
水泥地上的污渍黑泥化作一团,犹如腐烂尸体流出来漆黑的血,蜿蜒覆盖在台阶。
没了开始的嘈杂,四周死气沉沉的。
“面子?”
宗明赫忽然浅笑出声:“你要什么面子,说来听听。”
潘萨普肥壮的身子一颤,口气里像是粘着痰,含糊不清地:“明赫,现在在我的地盘,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
“啪——”
木质椅子被他身边的男人踹倒在地上,作威胁的姿态欲上前。
站在一旁的霍惟动作比他们快,侧身轻松把人挡住,又反手把男人手里的短刀夺过,正正扔插在桌子中间。
木头咔一声裂开个口,纹路缝隙沿直线蔓延。
周围安静了片刻。
宗明赫慢条斯理站起身,拔出短刀,走到潘萨普身边。
眯眼笑着,用冰冷的刀尖对着他的肚皮:“潘,我还不够尊重你么,你一邀请我不就来了。”
潘萨普呼吸变重,细小的眼睛一动不动。
宗明赫视线渐渐下移,看向地上的两只动物,抵着他问:“如果是你,会选哪个?”
潘萨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两只狗一壮一弱,傻子才会选后者。当然,游戏的重点不是在于选择,而是看它们如何厮杀,撕咬血肉啃食对方。
“你选了小的那只。”
宗明赫把刀塞到潘萨普手里,替他回答。
说话时稍稍用力一按,锋利的刀刃把他的指尖磨出痕迹。
“它死,你也就输了。就算不死,你怎么保证它以后还会乖乖待在笼子里。”
犬的血性养起来,人就无法控制。
受不了虐待的动物会用利牙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因此斗兽师被咬伤致死是常见的事。
潘萨普自觉得中文很好,但此时却不明白宗明赫在说什么。他动了动眼珠子,朝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
收到信号,一群赤身的男人就走上前。
地下的狗叫得凶,沸腾起来简直不受控制。
津戈不知何时移到了喻凝面前,挡住几个满身臭汗的男人。
喻凝则大气不敢出,捏着衣服的一角,悄悄四处打量。
她的目光掠过右边,看到出口处是矮个子小孩,看上去和今晚冰棍的孩子差不多大,但他神色却是阴戾的。
之前听津戈说,槟城有很多无身份的难民小孩,因为警察捉不到他们,便被这些做生意的人带在身边做差事。
喻凝正盯着,就见那挡路的小孩被一只手拎起扔到一旁。随后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口音:“哇噻,怎么搞成这样。”
是阿tan。
他身边跟着四五个人,几步走到宗明赫身边,把短刀抽出来随意地放到桌子上:“赫老板,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
说着,他抬手朝身后打着蝴蝶领带的人道:“邵经理,把这里的人都清了。”
那个叫邵经理的人点头,立马吩咐场里的手下开始清人。
潘萨普见状,扬声叫住邵经理,“tan你什么意思,这是在我的场子!”
“你的吗。”
阿tan走过去,笑着把手里的契约一甩扔到他脸上:“看清楚了。”
潘萨普拿起纸一看,瞬间勃然大怒。
“假的!你们拿个假合同就想把老子的场子买走?”
无人回应。
只有邵经理在一旁贴心提醒:“潘老板,合同是方二签的,章是他盖的。”
“方二?”
潘萨普想到什么,面容突然崩裂,抬手扶住栏杆让自己站稳。
潘家并不是做正经生意起来的,潘萨普混不到上层圈子,也摆脱不了身上阶级的束缚,直到方利岩这种世家子弟给他抛了橄榄枝,两人便发出合作。
这场子每年给潘萨普带来的灰色收益不少,把方利岩当作自己人后直接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他处理,没想到他居然背着自己把场子卖了。
潘萨普看了眼宗明赫,才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方利岩再蠢也不会想放弃那些财富,他只是需要一个庇佑自己的铁盔,好跟他哥斗到底。
“这个点你们还在外面,家里没门禁的啊。”
阿tan说着打了个哈欠。
他也是听手底下的人说才知道宗明赫把方利岩揍了,立马换上衣服安抚好老婆孩子赶过来。
把东西送到,就自然地坐到沙发上,顺势和喻凝挥手:“嗨喽,小喻。”
“小芙马上进医院待产了,她还跟我念叨想找你玩。”
喻凝听见他和自己闲聊起来,才没绷着神经。
“我到时候去医院看她。”
宗明赫瞥了眼对话的二人,把另一份合同放到桌上,从邵经理手里抽出笔利索地签上字。
霍惟盖章,将合同递给还在打电话骂人的潘萨普。
“这是”
潘萨普夹着手机,不解地看向宗明赫,他又把这场子还给他了?
宗明赫双手插兜,淡然掠过他:“提醒你一下,别再玩这游戏。”
他的身影挺拔而从容,片刻后转身没看潘萨普一眼。
“喻凝,走了。”
——
原路返回。
往石阶而下,喻凝一路走得很慢。
宗明赫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停下脚步,示意她说话。
喻凝问他:“为什么要把这里还给潘萨普。”
宗明赫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事情。
侧头看了眼四周斑驳的墙壁:“我要这地方干嘛,那么脏。”
喻凝理解他说的“脏”是指潘萨普等人在这里做出的事情。就像那个游戏,不知道每天要上演多少次。
喻凝犹豫几秒:“那我能下去看看吗?”
她的手,指着关有动物的方向。
宗明赫启唇:“不怕就去。”
喻凝嗯了一声,率先抬脚往另一头的台阶走下去。
到了平地上,那只大型犬已经被关进黑洞,只传来阵阵的吠声。地面凹凸不平,有血有垃圾,食物残渣的腐臭裹挟着排泄物的味道袭来。
喻凝忍住不适的反应蹲下身,看着眼前的中型犬,它在哆嗦着,嘴了发出呜咽声,身下有一摊透明黄色的液体。
感觉到人的靠近,它立马缩头。
喻凝手一僵,慢慢摸上它的脑袋,感受着微弱的颤栗。
它根本不会咬人,铁链磨着它的脖子,斑驳的血迹印在上面。要是刚才真的放它出去斗,那必死无疑。
再往那黑洞里看去,有一双双发绿光的眸子,是愤怒的也是麻木的,根本数不清。
“能救救它们吗?”
喻凝心情很复杂,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我可以花钱把他们买下来。”
狗在唔唔叫着,饥饿导致它开始呕吐。
喻凝感觉抬头,才发现宗明赫不在自己身边。
看了眼津戈,只见他朝自己指了个方向。
高台上的人拿着一个狗笼,把黑洞里的几条黑狗往外拉,无论残的健康的统统被带着。
它们突然视野开阔,因为不适应光亮而不安地挣扎擦掌吠叫,最后关进笼子里被运了出去,离开这昏暗的地方。
而宗明赫不知道从哪里拿了瓶矿泉水,迈步站到喻凝面前。
他低头俯下身,拧开矿泉水,单手倒水,另一只虚拢着她的双手,把她碰过小狗的指尖冲洗干净。
冰冷的水流过手背,把不安与惶恐一并冲走。宗明赫的动作很慢很慢,像是要把她的手洗得干干净净,不沾一丝细菌。
喻凝任由他洗着,缓缓开口:“宗明赫,谢谢你。”
宗明赫听见她细小的声音,抬眼撞进那湿漉漉的眸子里。
他动作停下:“洗个手就感动了?”
“不是。”
喻凝摇头,语气认真:“我说的是你救了这些狗。”
宗明赫闻言扯起薄唇,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是你救了他们。”
看到她懵懂的模样,宗明赫把瓶子放下,从津戈手里接过干净的纸巾把她的手擦干净。
稍微提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声音低沉清晰:“是你说不选,不玩这个游戏。”
喻凝仰头,看到他被光晕笼罩着的轮廓,他一如既往地淡然,像是无事发生。
两道目光恰逢其时地相撞。
比刚才任何时候的心跳都要快。
——
小芙的预产期其实还有两周。
阿tan怕她随时有发动的风险,早早就把她安排好医院的一切。
宗明赫带着喻凝在各个景点玩了两天,又和阿tan去忙事情了,喻凝也玩不动了,主动到医院陪着小芙。
小芙听说了斗兽场的事情,忍不住咂嘴:“潘萨普真是个奇怪的人。tan以前就提醒过他,不要掺合方家的事情,他居然还因为方利岩把你们带到那个地方”
“你们和潘萨普很熟?”喻凝叉起苹果送到小芙嘴边。
小芙点头:“小时候就认识了,他家以前是卖槟榔的。那晚你一定吓坏了吧,不过你放心,潘他人虽然坏,实际上是不敢对阿赫做什么的。”
这点喻凝倒是相信。
宗明赫把刀子抵着潘萨普的时候也不见他反抗,倒是自己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还是想和你说声抱歉。”
小芙拉住喻凝的手,“要不是我快生了,这些事情应该是tan去处理的。”
“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只管安心养胎,等宝宝出生以后还要来锦城找我玩哦。”
小芙笑着应声:“嗯。希望你们能看到我的宝宝出生。”
“我也希望。”
喻凝撑起脑袋看着她圆鼓鼓的肚皮:“你生珠珠的时候,阿tan也是这样天天陪着你吗?”
小芙听见这个问题突然笑出声:“阿赫没跟你说哦。”
“说什么?”
“珠珠不是tan的孩子。”
小芙耸肩,靠在床上简单解释:“肚子里这个也不是。都是我和前夫的。我才怀上她,她爸爸就意外去世了,后来遇到tan,我俩就重新在一起了。”
喻凝迟疑地啊了声,接受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平时阿tan对小芙紧张得不行,生怕磕到碰到,对珠珠也非常好,根本看不出来
“tan说他小时候没父母,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所以不希望我的孩子像他一样。”
喻凝忍不住好奇他们当初为什么分手。
“忙。我高中就和他谈恋爱了,后来他忙着和明爸做生意,大学毕业我们异地就分手喽。”
小芙想起往事,感慨一声:“从我认识tan和阿赫起,就没见他们好好休息过。特别是阿赫,我甚至没见他谈过恋爱。”
喻凝吃了口苹果:“不会吧?”
小芙凑到喻凝面前:“真的,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只知道阿赫以前有过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为了她都差点留在南港不回来了。”
看不出来,宗明赫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喻凝克制住心里的好奇,淡声问:“后来呢?”
“后来?好像没然后了吧。他成立奕合集团,帮着明爸打理大陆的生意,和tan一样成了工作狂。”
小芙说完摸了摸肚子:“明家虽然厉害,但我更希望它是一个平凡的家庭。”
“什么平凡的家庭?”
阿tan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笑意:“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小芙扭头看见两个男人进来,坐直身体幽怨:“不好,我想你多休息休息。”
阿tan把手消毒,坐到她身边:“我今天开始休息,陪你等宝宝出生。
“小芙可真幸福啊。”
喻凝笑着把手里的水果递给阿tan。
“我的呢?”宗明赫扯出一个椅子,大剌剌坐在她身边。
喻凝像是才看见他,把叉子放到他手里。
宗明赫吃了口芒果,低眉问她:“明天你还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去玩。”
“去哪?”
“卉山。”
小芙一听,立马拍拍喻凝:“小喻去卉山,那里非常漂亮!”
——
卉山在槟城的一座岛上。
进岛只能坐船,喻凝特意穿了防晒衣服,可天气不好没出太阳,半道还下了雨。
虽然津戈说这雨只下十几分钟就会停,但海浪却一直在摇晃。
下船的时候,喻凝被折腾地没了力气。
太阳终于拨开云雾冒出来,光线洒在海面上,水波纹晶莹通透,泛着蓝绿色的光。
椰树细长,沙滩绵软温热。
宗明赫单手提起她的胳膊,防止她踉跄摔倒,看到那张寡白的脸,用另一只摸了摸她的额头:“晕船?”
“平时不会晕的,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喻凝见大家都担忧地看着她,连忙摆手:“等下就好了。”
宗明赫看她走得不稳,直接弯腰抱起她。
“呀——”
喻凝腾空而起,连忙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你干嘛,那么多人看着”
“谁敢看。”
宗明赫圈住她腰,瞥见她泛红的脸:“不舒服?要不要换个姿势。”
没等她说话,宗明赫就扶着她的一条腿,轻松把她翻过来,挂在自己身上。
从公主抱变成像树袋熊的姿势,自然又亲密。
“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宗明赫忽然沉声,握着她腿的手动了一下,像是在掂量:“怎么又轻了。”
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
喻凝小手攀着他的肩膀,把脸埋下。
他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第38章
卉山下午的太阳明媚而热烈,光线仿佛能穿透衣物,温热的灼感贴着肌肤。
乘车抵达橡胶园下的村子,喻凝已经恢复力气没有了晕船的感觉。
下车后她立马把帽子冰袖戴严实。
走到宗明赫身侧,他还在和身边人说话,手却自然地抬了起来。
喻凝见他的动作立马后退:“不用抱,我好了。”
宗明赫看到她如常的脸色,才继续往前走。
他们此行有三个目的,一是找到方利祖拿地,二是考察橡胶园,三就是玩。
卉山比槟城市区大了好几倍,因为地理位置较偏,未开发的海域山峦多,保留了大量热带风貌。
喻凝只负责玩,挎着小相机四处拍照。
山间清风吹不散闷热与潮湿,才几分钟就已经是汗津津的。她看前面的几个男人,他们好像习惯了这种天气,只有自己稍显狼狈
她摘下闷着气的帽子,拨开发丝继续走。
来接应的是个叫杜友的中年人,华裔,在橡胶园工作了二十多年。除了他以外,其他工人都不知道宗明赫等人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国外来做橡胶生意的老板。
杜友说话不分前后鼻音,带着槟城特有的口音:“如果后天不下雨,方利祖可能会在下午乘船离开。”
霍惟走在侧后方,听见他的话环视着偌大的园林:“他现在人在橡胶园里吗?”
杜友摇摇头:“不确定,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宗明赫朝前走着,看了眼四处打量对这里充满好奇的喻凝,沉声开口:“不着急。”
下过雨后的地面泥土软烂,踩在上面能把鞋子陷住。这园里都是上了年纪的胶工,挎着大桶骑摩托车来往在山路中,看到他们都纷纷侧目打量。
园区管理员万五忠早已在门口等着了,他身材矮小,一身蓝黑工服戴黑框眼镜,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样子。
“宗老板,欢迎来到卉山。”
杜友上前给双方互相介绍:“这位是万工,我们园里的负责人。”
宗明赫颔首,示意身后的人递上东西。
万五忠一看,是几瓶价值不菲的中国名酒。
他扬起笑容,连忙从裤包里掏出烟,顺着给每人都发了一根,等到喻凝面前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暗中揣测,这次的大老板身材高大气场突出,来卉山这种地方都穿得那么讲究,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
要是这生意做成了,自己或许能捞比大的。
想着,见喻凝不接烟,万五忠又眯眼笑笑:“这位是秘书小姐吧,我们这里太阳毒,做好防晒哦。”
秘书?
喻凝听见这称呼,下意识看了眼宗明赫,他没有反应,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她玩心一起,直接认领了这个称呼:“是的,我是秘书。”
“抱歉,没想到有女士在场,我应该先问一下介不介意烟味的。”万忠礼貌说着,把烟收了起来朝她伸手:“怎么称呼?”
以往没有老板会带着妻子来这里谈生意,加上喻凝一直走在侧边,他便误以为她是大老板的秘书。
还没等喻凝的动作,前面就有声音传来:“这山里能抽烟?”
万五忠收起手,走回去朝津戈解释:“才下过雨,不怕。”
一行人往园子里走。
万五忠一路介绍着橡胶园的情况。这里的工人大多是卉山的老村民,也有黑皮肤的印度人。这个时间点不收胶,他们还是伏身埋头于棵棵高耸的橡胶树之间。
沉重悠长蝉鸣响起,闷热的山间笼着风,泛起泥土湿润的气息,如一层塑料膜把热气氲住,闷得人呼吸困难。
走了一段路,有道清脆的歌声穿透薄膜,回荡在树林间。
喻凝抬着刚捡的大叶子扇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抹白点上。
是一个穿长衫的女人,提着只大桶边唱歌边走远。难得看见那么年轻的人,还是个女孩子,喻凝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叫邱拓纭,我们这里最年轻的女工人。”
万五忠不知何时走到喻凝身边,用手里的报表给她扇风:“我们这里留不住年轻人,只有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嬷才愿意干这个活。”
喻凝稍微和他拉开距离:“那你呢?我看你也挺年轻的。”
“我是运气好。”
万五忠笑了笑:“我割了两年胶,被老板看中提拔到管理层,不然我也熬不住走了。”
他说着,目光落在喻凝光滑的手上:“真羡慕你们有文化的人啊,能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
察觉到他的视线,喻凝下意识把手缩起:“你也挺厉害”
“万工。”前面的霍惟打断她欲安慰的话语。
喻凝抬头,只看到宗明赫站在斜坡上睨着他们,薄唇微抿,面无表情也瞧不出个情绪。
万五忠:“怎么了?”
接着就听见霍惟例行公事的口吻,让他继续给大老板介绍橡胶园的情况。
“诶,来了。”
万五忠点头,麻溜地跑回到宗明赫身边。
……
下午五点,猝不及防地又下了场雨。
园林里沁起湿濡的浊气,雨水冲刷过山路,泥水没有阻隔向两边散开。
下山的路,喻凝鞋子不小心陷到泥沟子里,连带着袜子裤脚都湿透了。
万五忠见状,立马让人送来一双干净的鞋子。
送鞋的人,便是刚才见过的女人邱拓纭。
她半蹲在地上,把一双崭新地布鞋递上来:“小姐,这鞋码可能有点小,你将就着穿吧。”
喻凝一边惊讶于她流利的中文,一边摆手:“不用不用,我就穿这双没事的。你收回去吧。”
邱拓纭听见她拒绝,手不舍地摸着鞋子边缘,迟迟没有松开。
“换上吧喻小姐,这样会舒服些。”
万五忠把她赶到一边,看着喻凝完全湿掉的鞋子,很担忧的模样。
邱拓纭插不上话,只好放下鞋看了几眼才离开。
那鞋子应该是手工缝制的,槟城很多女人都穿这种款式,它内侧边缘还绣有一个“纭”字。
要是穿在这样的烂泥地里,就太可惜了。
喻凝最终还是没穿那鞋子。
傍晚,一行人回到山脚的村子里。
这里靠近海域,大多都是白墙蓝顶的平房,各家各户之间隔着柏油路,茂密的野草肆意生长,一颗颗椰子树长在院落里。
今晚住宿的地方是杜友安排的,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部队没有选择去旅馆,而是住在了他的家里。
津戈和霍惟住在最外侧,宗明赫住最大的房间。
杜友轮到给喻凝安排住宿的时候犯了难,最后考虑到她这次的身份是“秘书”,便给她安排了其他房间,和两个小侄女住在一起。
对这个安排,喻凝很满意。
于是等周围人问起来的时候,她更加肯定自己“秘书”的身份。
晚上万五忠带了更高一层的几个领导到村子里,张罗起招待宗明赫的饭局。给老板们到酒递烟伺候着,完事儿又带着他们去了第二场,岛上最热闹的歌舞厅消费。
万五忠一边和歌舞厅老板交涉,一边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喻凝,贴心地问:“喻小姐,不喝酒吧?”
喻凝点头接过矿泉水,朝他说了声谢谢。
卉山的歌舞厅和喻凝见过的都不一样,是由一间间单独隔离的房间组成。但他们没进去,而是穿过隔音不好的矮房子来到一片露天篝火沙滩前。
夜晚的村子里亮起灯光。
海面上漂浮着几艘亮着灯的鱼船,摇摇晃晃若影若现。
篝火旺盛,在沙滩上玩乐的都是橡胶园的工人,褪去了白日里的劳累与质朴,他们的灵魂在夜里得到释放。
这里的人有着天生热烈奔放的基因,唱着槟城语的歌,跳着海岛最奔放的舞步。
女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流苏臂裙,常年被太阳暴晒的皮肤呈现健康肤色,在篝火边烤红了脸。
喻凝本以为会是一场不健康的聚会,没想到却看到了如此原生态的民俗习惯。
等万五忠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不禁好奇:“你们这里每天晚上都那么热闹吗?”
“差不多,因为没别的娱乐项目。”
万五忠喝了一口啤酒,摘下眼镜:“每个老板来我都会带他们走这套流程。”
“什么流程?”
万五忠咧唇笑出声:“白天在橡胶园考察,晚上来村里感受风俗。如果他们玩开心了便会喜欢上卉山,生意能谈成的几率就变大,就可以赚钱了,哈哈哈这也意味着我能娶老婆了。”
没想到他那么实诚,喻凝随口问:“你还没结婚?”
“没呢,天天在这山里,谁看得上我啊。”
万五忠忽然压低声音,慢慢靠近喻凝:“我还想问问喻秘书,有没有什么认识的美女可以介绍给”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就遮挡在两个人中间,阻止了他们的对话。
回头,又是霍惟。
“喻秘书,老板找你有事。”
喻凝表情凝固片刻。
还真把她当秘书了
她缓慢站起身,朝不远处的男人走去。
刚才还有四五个人在宗明赫身边围着谈生意,这会儿就只剩他一个人坐在沙滩椅上。
他弓腰抬起头,手里夹了根燃着的烟,也没抽就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找我干嘛?”
喻凝走过去,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把烟捻灭在液体里,唇瓣微扬:“老板找秘书能是什么事。”
“今天做什么工作记录了,喻秘书?”
说着,伸手把她扯着坐了下来。
宗明赫身上凌然的气息扑开,带着热气冒在喻凝的后背上,她热得不行往前动了动:“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老板在,就是工作时间。”宗明赫靠在椅背上,慵懒地伸直一只腿,将她困在自己怀里。
喻凝稍微侧身哼了一声,骂他是可恶的“资本家”。
宗明赫不怒反笑,看着她的侧脸低下声音:“以后少跟陌生人说话,别人家说什么都信。”
他这突然的话题让喻凝摸不着头脑。
“我哪有?”
宗明赫捏着她的胳膊往里一拉,两个人靠倒在躺椅上,身影被遮在了巨大的伞下。
“你!”
喻凝被那道大力气按趴在他胸口,正想作怒时抬头就看到他狭长眸子里有一簇火光,是远处篝火映衬的。
接着他薄唇扬起,吐出一个名字。
万五忠啊。
喻凝更不明白了,不太赞成他的说法:“他是陌生人吗?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很真实又细心。”
宗明赫温热的指尖刮过她的脸颊,眯眼看着她:“细心?给你送了双鞋就是细心么。”
“你别乱动。”喻凝缩着脖子。
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宗明赫顺势轻勾起她的发丝:“差点忘了,你最喜欢细心、贴心的人。”
他咬字很轻,带着丝挪揄。
喻凝懒得和他计较,缩回手起身:“我回去睡了。”
时间也不早,宗明赫便没再继续逗她,起身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开。
才过了转角,篝火喧闹都被遮挡在平房后,光线暗了下来。没了刚才的喧闹,及腰高的荒草随微风摇摆,显得有些孤寂。
四周静得可怕,喻凝刚想开口和宗明赫说说话,就听见墙那头的草丛里传来动静。
她停下脚步,耳朵无意识动了动。
是一道女人细碎的呻吟从草丛里传出来,猝不及防地钻入耳朵里。
含糊暧昧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尤为突兀。
喻凝听清了那奇怪的声音立马想转头走,可脚已经踩到了木板上,还发出嘎吱一声。
她瞬间僵住身体,那边的动静也跟着停下。
草丛里娇媚的声音响起来,交谈的声音居然带着兴奋与恐慌。
喻凝即使听不懂但也能猜到一二。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慌张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宗明赫个子高,站在她身后视野宽阔不少,一眼便看到椰子树下一男一女两道相交的身影。
他淡淡压下唇,半阖起眼皮,把视线落在身边脸色不断变化的喻凝身上。
她巴掌大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比那边的战况还要精彩。
那边的男人低低说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两道身影又继续动起来。
海浪摇晃的拍打声甚至比另一头人群欢闹的声音都要响,海岛腥咸的海草味道弥漫在角落里。
月亮圆得不像话,明晃晃照亮这小村庄。
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
热浪像只无形的手,将喻凝的喉咙都遏住了。
那男人的声音她太熟悉了,不正是刚才才和她说过话的万五忠吗
他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在昏暗光线下能看到剪影轮廓,不难看出,他们正扶着椰树杆进行生命的大律动。
喻凝头皮一阵发麻,转身就想走,但身后的人却将她死死困住在墙壁之间。
宗明赫低声开口,缱绻的气息里似乎带有笑意:“他人是挺好啊,怕吓到其他人特意挑了个这么隐秘的角落。”
喻凝低着脑袋听他胡说八道,整张脸都已经烧红了。
好个鬼!这简直是打了她的脸。
这该死的万五忠前脚还和自己说要结婚娶老婆,后脚便在这草地里
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完全不怕有人路过似的,或者说他们就是在寻求这种刺激感。
一声接一声。
前面是刺激的场面,后面是炽热的气息。
她好像才是最不该站在这里的人。
喻凝大脑一片空白,只好无助地扯了扯宗明赫的衣角,想求他赶紧放自己离开。
宗明赫好笑地低下头,手掌微微拢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开了自己的唇瓣。
脸皮薄成这样
再咬下去,嘴都得烂了。
喻凝趁机从他的身下逃走,一路埋头往住宿的地方跑去。
进到房间里,两个小孩已经睡着了。
喻凝小口喘气,靠在门上缓了好久。
等蹑手蹑脚洗漱完,她躺到床上却辗转难眠。
才进岛一天就发生了那么荒唐的事情。
她复盘起今日和万五忠的几次交流,忍不住咬牙泛起恶心。
真是人模狗样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这屋子里没有空调,风扇也没在运作,只有小孩的呼吸声浅浅萦绕在耳边。
睡不着觉热得难受,她又脱了件衣服,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吊带和七分短裤。
刚重新躺下闭眼,屋子外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门把手又“咔嗒”响起。
喻凝瞬间睁开眼睛,背对着门的身体僵硬起来,在黑暗里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动静。
屋子的门被推开,一缕月光从门缝外钻进来,脚步声逐渐靠近变得清晰。
有人进来了?!
喻凝心跳如雷贯耳,四肢瞬间变得冰冷,一动不动只能盯着离自己不远的小孩。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这个村子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漆黑的深夜里有无数罪恶被海浪声掩盖。
她屏住呼吸,额角的汗水慢慢往下滑,悄悄伸手摸索着有没有可以用于防身的道具。
可还什么都没摸到,那道黑影已经走到床边弯腰将她笼罩,是一个男人的影子
接着有一股清爽的气味袭来。
喻凝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就将她从被窝里捞起来,轻松抱在怀里。
感受到腰上温热的紧意,她猛地蹬腿扑腾,可叫喊声还没发出来便对上了黑暗里一双深邃的眸子。
看清了人,喻凝一瞬间放松下来,忿忿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宗明赫?你在做什么啊?”
声音压得极低,但也是掩不住颤抖。
宗明赫没说话,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瞥了眼早已睡沉的小孩,动作迅速轻巧从床头拎起喻凝的衣服,抱着她离开了房间。
穿过黑暗的走道,几步就到了那最大的房间,喻凝被他放到了床上。
还不适应光线,只能眯起眼睛趴坐在床上:“你是想吓死我吗?!”
宗明赫俯下身:“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喻凝气得拍了拍被褥:“大晚上谁看手机啊。”
她生起气来,小脸都皱在一起,目光紧紧盯着宗明赫的动作,看着他将门反锁,又把纱窗和窗帘都拉起来。
硬梆梆问:“你要做什么?”
宗明赫走到床边自然地靠下,声音微扬:“今晚在这里睡。”
他身子占了大半地方,喻凝被挤到里侧,缩起腿背倚在冰冷的墙:“为什么?我不……”
宗明赫抬手把灯关掉。
“这里的屋子只有我这间有锁。”
又回到黑暗中,喻凝的眼睛才没那么难受。
她坐在窄窄的床上,发现这里居然铺着凉席,四周还有白净的蚊帐,布置得比她睡那间干净多了。
纠结了几秒,她慢慢躺了下来。
这床其实不小,只是有点破旧,但宗明赫太大块了,睡在上面就像是个单人床似的。
喻凝才翻个身,这床就咯咯响起来,感觉下一秒就能被压塌了。
她不敢动了。
两人挨得很近,宗明赫睡在外侧也没想着要让她点位置,整个人比她都逼到了墙边边。
他身上的热气贴在后背上,混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让喻凝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她那间屋子里确实没有锁,所以她不敢洗澡,还被宗明赫掳到这里但也是因为没锁,她才肯乖乖和他挤在一张小床上。
“好闻吗?”
宗明赫的声音从后背响起来,浅浅地带着一丝倦怠。
喻凝没答也没动。
下一秒,宗明赫伸手勒住她的腰肢,将她裹到了怀里。
同床过很多次了,喻凝也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感觉,他身上炽热的气息一如既往的霸道,抢占她意识的高地。
通常来说她只要闭上眼,很快就可以睡着。
可今天不一样。
她热得汗渍浸透枕头,体内仿佛有一团热火再燃烧,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晚上看到的画面。
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
宗明赫动了动身子,让两个人以更加贴合的姿势镶嵌在一起。
他身上无法忽视的男性体征让喻凝无法忽视,她像只蜗牛慢吞吞挪着,想往里面离他远些。
宗明赫的胳膊一用力:“别扭。”
“我、我哪里扭了。”
喻凝结巴起来,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叉腰扭屁股的滑稽画面。
她明明只是在小幅挪动
宗明赫的脑袋搭在她头顶上方,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笑。
喻凝受不了,想推开他:“这样太热了,我睡不着。”
隔了几秒钟,宗明赫忽然应声:“是挺热。”
说着,他松开喻凝半坐起身,单手扯起t恤的一角利索地把衣服脱去,随意扔到椅子上。
“你干嘛。”
喻凝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他的动作,不由瞪大眼。
他赤裸着上身,肩膀宽阔厚实,微弱的月光将那硬朗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来。
“热。”宗明赫躺下来,又将她捞回怀中。
他的手臂紧紧搂着喻凝,坚硬如一坐山,压得她喘不过去。
没有了衣料的阻隔,喻凝能清楚感觉到他肌肉的纹理,随着呼吸起伏和自己紧密相贴。
闷热的房间变成了罐头,宗明赫封死她唯一可以呼吸的口,彻底变成了盘中餐。
“还不想睡?”宗明赫哑声问她。
喻凝不知道如何回答,身体还在出汗,吊带都黏糊在了身上。
腰上的大手似乎感觉到她的不适,慢慢一点点上移,顺着后背停在了她的脖子上。
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越来越急促。
宗明赫撩起喻凝的发丝,低头埋在她留有香起的颈间,唇瓣微启,一点点抹去她身上的汗渍。
不是抹,是舔
他温热的舌尖在挑逗似的,手指不知何时探进衣服里,一路撩起细细密密的酥麻意。
沉闷的喘息声响起,他支起了身子伏在喻凝头顶。
喻凝腿软得厉害,意志就快要崩塌。小口喘着气,按住他紧绷结实的手臂。
“宗、宗明赫,不可以。”
第39章
银白月光从薄薄的窗帘中透进来,斑驳的树影摇曳,屋子里氲着浅淡的雾气。
喻凝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巨大蒸笼里,说不出话翻不了身。她慌乱地抓住宗明赫的手臂,想找一个支点。
汗津津的发丝被他的大手拨开,小脸暴露在潮热的空气中,无力地摇头。
喻凝的脑袋已经无法运作,只能摇晃着重复一个词——不可以。
宗明赫却没停下来,像是失了控。
他的手掐得很紧,勒得她毫无挣脱的可能性。又烫又大的手掌,带着丝粗粝的质感,慢慢上移,轻而易举捉住一抹柔软。
他低下眼,蓦地想起今天下岛时给喻凝买的那颗椰子。
刚剥出壳的椰子肉白白嫩嫩,单手还捧不住需要两只手小心翼翼地端着。特有的香味缠绕在雾蒙蒙的水汽里,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椰肉的甜腻。
吃完了椰子肉,喻凝才说自己舒服多了。
宗明赫不自觉加大力道,惹得怀里的人颤颤巍巍发出哭腔。
含糊呢喃,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
他低头,看到喻凝湿漉漉的睫毛,上面还挂着颗晶莹的珠子。
可怜极了。
“……我疼。”
喻凝推着宗明赫的胸膛。
房间里的热带水果放了太久,挥发性物质发出的涩味飘散在整个房间里,刺激着她的嗅觉。
斑驳潮湿的夜晚太过漫长。
宗明赫听见带着哭意的声音,停下动作埋压在她的身上,气息均匀地洒在她细嫩的肌肤上。
他按在腰上的手慢慢安抚着:“不要就不要,哭什么。”
喻凝屈起腿,长发乱七八糟的散着,枕头上印出一块深色的痕迹,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
湿气弥漫,玻璃上都腾起雾气。
她是真的被弄疼了。
宗明赫都不知道他自己力气有多大,要是现在把衣服掀起来,说不定都勒出痕迹了。
她委屈地撇嘴,抬脚就要去踢他。
宗明赫眼疾手快抓住她细细的脚踝,折抬起来,放在自己的唇瓣,轻轻吻一下:“不弄你了。”
还在喘气,腿就被他放了下来。以为他折腾完了,喻凝心里暗暗松口气。
可片刻后,宗明赫躺了下来,伸手把她翻了个身,两个人面对面贴在一起。
他极力克制的疯狂欲念,却从沙哑的声音里流露出来,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她:“帮我。”
喻凝来不及摇头,手就被他扣住。
感觉到什么开始害怕了,拼命想挣脱要抽出手:“你说不弄我了的。”
宗明赫空闲的挑起了她布着泪珠子的下巴,让她仰起泛红的脸看着自己。
因为害怕,她整个人像受惊的小猫,呜呜咽咽地挣扎,手指甲就无意蹭到皮肤,更是激起酥麻的快感。
看到她无助又错愕的模样,从胸口溢出低叹轻声哄着她:“所以让你弄我。”
“我不要唔……”
喻凝剩下的抗议,全被他吞噬到唇齿之间。
乱七八糟的挣扎,毫无节奏和力量可言。
海浪猛烈拍打在岸边,晦涩幽暗的礁石被冲击着,日复一日变得愈发光滑坚硬。
不小心尝到腥咸的海水,涩感立马扩散在口腔里,从头到脚都沾上了热潮。
喻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六点钟,她身边已经空了。
那些记忆涌现,清楚得记得夜里宗明赫用湿毛巾给自己擦拭手心的力道,到现在她的左手都酸痛得厉害。
喻凝脸颊发烫,连忙起身下床。
身上的小吊带被揉得皱巴巴的,她随便将其拉撑,披上外套往外走。
刚一开门,迎面碰上两个刚睡醒的小孩。
她们手拉手,看到喻凝很是惊讶:“姐姐,你去哪里了?我们还在到处找你。”
喻凝一听,半蹲下身揉揉小女孩的头:“找我?你们怎么起那么早。”
“我们都是这点起床。”
俩女孩看了眼喻凝身后的房间,困惑地扬起头:“姐姐,你为什么从大老板的房间里出来啊?”
这一问让喻凝不自觉紧张起来,生怕被她们发现端倪,马上稳住情绪:“老板找我有事,我是他的秘书啊。”
“可你好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小女孩揉了揉眼睛,童稚的声音非常认真:“妈妈说,不能在男孩子的房间里过夜。”
喻凝听见这话,脑子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能够搪塞小孩的借口,只能僵硬道:“因为我不仅是老板的秘书也是他的妹妹,所以可以进他的房间。”
说着,她拍拍小女孩:“好啦,快去洗漱吧。”
“噢!大老板是你哥哥啊!”
两个小女孩想,自己平时也会进出哥哥的房间,这很正常。
得到答案她们不再纠结,拉手跑开了。
人一走,喻凝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小孩看见
她刚站直身体,一眼看到站在门边环手抱胸的宗明赫。他身上是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薄唇扬起个明显的弧度,神情松散恣意。
“又是秘书又是妹妹,我们玩得挺花啊。”
他语调低哑带笑,藏着不可察觉的餍足。
怎么被他听见了
喻凝面色发红,转身匆忙跑回原本的房间。
——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白桦树洒在泥土上,一个个穿着割胶衣的胶工们有序离开园林。
园林外的山脚丛林密布,拨开树木能看到一潭悠悠深泉,旁边坐落着一间木屋子。
灰色越野车停在门口,车上和轮胎上都沾着红色淤泥。
车上的人开门下来,快步走进屋子里,朝着正在窗台边收拾东西的人道:“方总,宗明赫带的人不多,昨晚都留宿在了卉山。”
方利祖提起登山包甩到后背上,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扣上腰带。
准备好一切,他扭头看了眼那人,露出一个阴晦的笑容:“按原计划进行,让他们慢慢找。”
“好的,方总。”
方利祖拿起手机,快步走出门。
越野车启动,一路朝着山下驶去。
……
在卉山的第二天行程,万五忠带各位老板到了橡胶园新开发的园区。
方家管理卉山的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于是胃口大开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不断开发着新的资源。
而新园区位于山脚,是一片百亩胶园。
今日没出太阳,一路上都是阴雨绵绵。
喻凝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地趴在车窗上看着沿途路过的风景。
细密的雨水飘在脸上,冰凉的触感驱散了燥热,让她舒服地不由眯起眼睛。
可还没享受几分钟,身子就被人拖回车里。
她扭头,不悦地看着身边精神奕奕的男人。
宗明赫抬手将窗子关上,用纸巾擦掉她手背上的雨水。刚覆上她的手,就看见白嫩肌肤上那道明显的痕迹。
红红的,像是被蚊虫叮咬过。
昨夜的触感一下子涌上来,她的声音、她憋着眼泪在自己身下摇头模样,全部清楚浮现。
喉咙一紧,他开口:“会感冒。”
坐在副驾驶的万五忠听见,回头附和:“是啊是啊,喻秘书,这里天气多变,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出太阳,可别感冒了。”
喻凝今天一看见万五忠的笑脸就觉得恶心。
没搭理他的话,抽回手随便擦了擦。
……
中午是在园区里吃的饭。
杜友没在,包厢里还是坐着很多人,都是昨天见过的领导。
也许是昨晚“生意”谈得很顺利,他们每个人看见宗明赫时,脸上都是谄媚的笑容。
想把人伺候高兴了,让交易金额提高再提高。
饭局过半,喻凝放下了筷子。
宗明赫的演技和定力她一直很佩服,把这群人耍得团团转不说,还套出了不少关于方利祖的消息。
听说方利祖明天下山,他们预计也是明天离开。
喻凝看了日历,假期开始最后几天,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她靠在窗边看着园子里几棵芭蕉树,雨滴滑落溅起水花。
有一抹白色的身影跑过,快得一闪而逝。
是邱拓纭。
喻凝立马直起身体,拎起装有鞋子的挎包。
可才起身,身边的人就按住她的手。
宗明赫淡淡抬头:“别乱跑。”
“我马上回来。”
喻凝心思都在邱拓纭身上,敷衍着把宗明赫的手甩开,追了出去。
走廊外。
邱拓纭走得快,像是有什么急事。她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踩过泥潭连鞋边都磨得脏兮兮的。
喻凝看着她快要消失的背影,更加着急地想把新鞋还给她,于是顺小路追上。
餐厅背后是一个偌大的厂房,里面堆满铁器水桶,边上还停着四五辆积灰的摩托车。
“邱拓纭?”喻凝走过去,想寻找她的身影。
四周有回音,却没人。
她继续往前,终于看见两道身影。
是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转角,抬手一巴掌甩在邱拓纭的脸上,因为惯性她直接踉跄到了地上。
巴掌清脆响亮,伴随着男人恶毒般的辱骂。
“又死去哪里偷懒了?!”
“我没偷懒,是万工让我给客人送东西。”
男人一脚踹在邱拓纭的肚子上,无视了她痛苦的呻吟:“少找借口,昨天送鞋,今天又送什么?那么多工人,他为什么只找你。臭不要脸的,你是不是又去勾搭男人了。”
他越说越急,直接弯腰扯起邱拓纭的头发。
“啊——”
拓纭承受不了跌倒在地上,身子阵阵发颤。
站在不远处的喻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男人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看上去像个打女人的惯犯!
她的拳头不自觉拽起来,想要去找人帮忙,可摸了摸挎包,发现手机落在了吃饭的地方。
以那男人的力道,如果自己跑回去找人再来回折腾,邱拓纭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喻凝快速思考着对策,余光忽然瞥见一把铁锹。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拿起铁锹,猛一下砸在地上。
“嚓嚓”一声,果然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扭头松开邱拓纭,朝这边走来。
喻凝趁机弯腰钻过铁架子,快速跑到邱拓纭身边,用力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邱拓纭头发散乱,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你”
“嘘——”喻凝用手帕一次堵住她的口和流血的鼻子,使劲儿搀扶起她:“走。”
两个女人互相扶着,一瘸一拐往厂房口跑去。
邱拓纭捂着肚子,想跑快却又疼得厉害。她只好扯开喻凝的胳膊往前推:“你快走,别管我。”
都这节骨眼了,喻凝自然不会把她丢下。于是将她的手挂在自己脖子上,拼了命往前拖。
穿过走廊,就是吃饭的地方。
再快一点,马上到了。
走廊顶有雨滴砸起来的声音,劈劈啪啪,喻凝在心里鼓劲,满头的汗就像刚被雨淋过。
可她俩的速度太慢了,男人很快追了上来。
他看到逃跑的两个人顿时勃然大怒,几步到她们身后,低吼一声猛抓住邱拓纭的脖子。
“啊!”
喻凝看到他的动作,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砸向他:
“你放开她!”
邱拓纭被男人拽到地上,哭着挣扎几下朝喻凝摇头:“小姐快走,不关你的事”
喻凝还来不及跑就被男人绊倒在地上,她忍痛撑着地面不停往回退。
可眼前的男人像是疯了一般,把拓邱纭甩到地上,龇牙咧嘴地朝喻凝伸手。
“哪里来的臭三八!”
男人的模样又黑又丑,身上还弥漫着汗臭和酒精的味道。
“别碰我——”
喻凝躲得快,却被他可怕的脸吓得浑身一颤,瞳孔猛然剧烈收缩,连滚带爬站起来,朝里跑去。
男人追着她,嘴里辱骂着不知道什么词句。
“救、救命啊!!”
喻凝慌不择路往房子里跑去,试图通过声音呼叫救兵。可她太害怕了,嗓子都破了音。
才转过拐角处,猛然砸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嘶!”喻凝额头被砸疼,心脏骤然紧缩。
慌张地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冷脸。
她瞬间如获新生,没有丝毫犹豫地抱住他。
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将她笼罩,闻到了安心的味道。
宗明赫眯起眼看着她身后追来的男人,不慌不忙抬起手抚住她的后背:“有没有说了,让你别乱跑。”
第40章
喻凝紧紧抱着宗明赫的腰,刚跑得太快,后背湿了大半却发凉意,好在他手掌的温度很高,让自己身体逐渐回暖。
身后追上来的男人看到她被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嘴上的骂骂咧咧还没停止,直愣愣朝着他们冲过来。
喻凝一颤。
津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侧身拦下他的步伐,大力一拳挥下去,直接把人撩倒在了地上。
男人来不及反应,手就被津戈抓起,像提鸡崽似地猛向后折起,黝黑的脸因为疼痛瞬间扭曲,脚发软地向下瘫软。
“啊——”
手经不起折弄,骨头发出咔咔声响。
宗明赫一眼没看那边的动静,低头将喻凝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一圈。
看到她手上浅浅的血迹时,眸子一黯抓起她的手,声音沉得吓人:“哪受伤了?”
喻凝身体颤抖的明显,埋在他怀里不吱声。
宗明赫抬起她的脸。
“说话。”
喻凝小口喘息,杏眼已经变得湿漉漉,才被叫回神似的:“没有。”
“是刚才……我看见他在打邱拓纭,我就去救她,然、然后这个人就像疯了一样追着我不放,宗明赫……”她眼巴巴看着宗明赫,没有条理地解释,还小声叫着他的名字,很不安。
“呀!”
万五忠这时候从门口出来,见这幅场景立马严肃起来:“佩蓬!你又干什么了?!”
叫佩蓬的男人看到万五忠,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万工,救救我,这些他妈的是什么人??”
话音落,津戈又是一道大力。
“啊——万工!”
万五忠眉头紧皱没搭理他的叫喊,只是看向在宗明赫怀里狼狈的喻凝。
纵使他再眼拙,此刻也能看出这位大老板和小秘书之间的关系肯定不寻常。
怕得罪人影响生意,他连忙上前询问:“喻秘书没事吧?佩蓬没伤害到你吧?”
“没有。”
喻凝摇头,但忽然想起什么紧张起来,松开手就要往回走:“邱拓纭有事!”
宗明赫按住她的腰,轻松将人拽回身边。
他脸上放佛凝结了一层寒霜,没什么耐心:“邱拓纭是谁?”
看到她的寡白的脸,周身气场更冷几分。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有闲心去管别人。他真是低估了喻凝的菩萨心肠。
“就是给我送鞋的那个女孩子。”
喻凝死死抓住宗明赫的手臂:“她受伤了,我们快去找她。”
万五忠是个机灵的,听见喻凝的话后赶紧吩咐人去后面找邱拓纭。
见大老板脸色不对劲,他又哈腰上前:“宗老板,是我管理不当惊扰到各位了,我替佩蓬先给大家道歉。这里的工人靠手吃饭,还肯请您放他一马,您们进去吃饭,我保证把事情处理好。”
喻凝看到邱拓纭被扶着上了车,才小幅度拽一下宗明赫的衣袖。
除了心灵上,佩蓬没对她造成实质伤害,她害怕宗明赫因为自己真的把人伤了,把事情搞麻烦。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佩蓬交给他们的领导处理,毕竟这事情是发生在园区里。
她慢慢开口:“我们进去吃饭”
宗明赫听见她的声音,看了眼她白嫩写满单纯的小脸,片刻后浅浅仰头。
喻凝没看读懂他眸子里深沉的情绪,接着津戈那边便松开了手。
佩蓬停下叫唤,僵硬地扶着自己疼痛的双手。可还没缓过来,就又被人按住肩膀不得起身。
“哎呦!”
万五忠摘下眼镜走过去,脸色不太好。
这下贱的工人天天干活不认真,还总是把女人打得半死不活。这些小事就算了,今天居然惊扰了自己重要的客人。
他越想越气,心中怒火升起,说了几句槟城语用上了平时惩罚的手段,让人掐住佩蓬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在他挣扎的间隙又狠狠扯出他的舌头。
力气颇重,扯得佩蓬舌根发麻。
他拼命摇头,却无济于事:“唔、唔!”
浑浊的唾液垂沿在地上,佩蓬挣扎着瞳孔瞬间放大,眼睛呈斗鸡眼状,亲眼看着一根银针插进自己的舌头里。
刺痛又有恐惧迫上心头。
他翻起白眼,身体剧烈颤抖。
万五忠看到血迹蔓延而下才收回手,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动作行云流水,像是重复了无数次。
回头,又是带笑的模样:“宗老板,邱拓纭那边会有人照顾的,我们继续去吃饭吧。”
宗明赫淡淡抬眉,扶着身边僵硬的女人,微弯点了点她的腰侧:“还吃么?”
喻凝倏地一颤,摇头摇得快:“不吃了不吃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万五忠会对工人那么狠没伤害用来割胶的双手,却是要了他半条命。
男人瘫在地上,死不了也发不出声。
宗明赫见怪不怪,让喻凝完全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提力带着她离开。
……
因为这个插曲,今日的行程提前结束。
霍惟在铁门外站了几分钟,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来,他便从后座取下粉色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枚白色小蛋糕,冒着浓郁芝士香味,形状完整款式精致。
这种甜食老大不会爱吃。
所以是给喻小姐的。
他小心拿着,推门而入。
院子里有几株细长的椰子树,宗明赫高大的身影被笼罩在树荫之下。
他单手举着手机,双腿笔直包裹在长裤里,指尖夹着未然尽的烟灰,侧脸轮廓深邃被埋在阴影之中。
霍惟走过去。
“老大,已经定位到了方利祖的位置,后山只有一条路,从这里开车二十多分钟能到,杜友那边也准备好了。”
汇报完,他看了眼蛋糕:“老大,这个”
宗明赫听见动静侧头往这边掠了一眼,想伸手去接盒子,但又顾虑到手上的烟,硬生生止住动作。
手机那头刚巧被接通,明建威的声音传来,他随手捂住听筒朝里侧扬头:“拿进去给她。”
霍惟点头,提着蛋糕进了屋子。
从回来到现在,喻凝整个人是蔫蔫的。
杜友说那个邱拓纭今年才十九岁,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只知道是一年前佩蓬花钱买来的老婆,两个人整整相差十三岁。
佩蓬常年酗酒赌博,在外面欠了不少债,心情不好就把邱拓纭当作出气筒又是打又是骂,园里的工人都不敢掺合,只有管理员偶尔出面去管管,可没有用,还让佩蓬更加变本加厉。
出岛只能坐船,不然就是翻过茂密巨大的热带山林,邱拓纭想逃也逃不走。
喻凝回来后一直惦记着她受伤的模样,提议想去看看她,却被宗明赫一口拒绝阻止了。
看见有人来,她慢吞吞抬起脑袋:“他呢?”
“老大在打电话。”霍惟走过去,把盒子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
喻凝问,探身往桌上看:“蛋糕?”
“是的,老大准备的。”
喻凝终于来了精神,扔下抱枕盘腿坐到地毯上,用小叉子挑起一个角送到口里。
奶香味溢在唇齿里,甜味驱散了心中的郁闷,她又迫不及待吃了几口。
宗明赫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大半。
“我给你留了一半。”喻凝见他进来,拿起一把干净的蓝色叉子递给他。
宗明赫弯腰坐下,眸子扫过她的唇瓣,嫣红上覆着一抹白奶油,香香软软的。
她眼眸弯弯,全是满足的模样。
还真是只小猫。
不好哄,但乖。
因为不让她去看邱拓纭就生了一路闷气,这会儿吃了喜欢的东西,还知道给他留一半。
宗明赫手撑在桌子上,眸底泛起浅浅的涟漪:“喂我。”
喻凝看向他:“你没手吗?”
宗明赫没动,等着她的动作。
喻凝被他盯得发毛,只好磨磨蹭蹭挖起一勺,递到他唇边。
宗明赫张唇吃下,甜齁到了极点。
他暗暗蹙眉,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喻凝却忽然脸色变化,语气犹豫:“啊我用错叉子了。”
宗明赫低眉,见她手里举着的是粉色叉子。
嘴角
弋
因此撇下,小脸无措的模样像是犯了大错误。
他闻到一阵特有的香气忍不住附身,在她唇角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回荡在房子里。
尝到她唇瓣上的奶油味,呼吸都重了几分:“没用错。”
喻凝愣在原地,很快拧起眉头。
她还在生气呢!
宗明赫看出她的小心思,屈腿将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
“邱拓纭的事情有人会去处理,用不着你操心。”
喻凝用力推他:“可我都看见了,能不管吗?”
宗明赫声音淡淡:“怎么管?你连保护好自己这个前提都做不到。”
喻凝知道他说的在理,但又想反驳:“那我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这点脾气宗明赫当然见识过,她向来有敏锐的同理心,好像只要是她遇上了的事情,就不可能不管不顾。
他神色沉下,垂眸:“不需要你泛滥同情心,太善良有时候不是件好事的。”
喻凝摆脱开他的手,扶着桌子站起身:“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这回宗明赫没让着她:“我是让你少操心别人的事情。”
喻凝捏起手,转身砸门离开。
接下来一整晚,她都没有和宗明赫说话。
剩下一小半蛋糕孤零零摆在桌上,没人再去碰它,放在闷热的房间里,奶油渐渐融化蔓延在桌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喻凝连人带被又被裹到了宗明赫的房间。
这次她很平静,只是一碰到床立马扯起被子盖在身上,就算闷得慌也不肯松开。
无形中把宗明赫和自己隔开距离。
“明早我要进后山找方利祖,你不用跟着去,睡个懒觉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喻凝听见了但没有回答,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
次日。
天还没亮宗明赫就离开了。
喻凝睡得浅,他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昨晚明明和他隔得很远,但睁眼又是落在他的怀抱里。
都怪这床太小了。
她缩进被子里,酝酿着准备睡个回笼觉。
村子的清晨很是寂静,万物沉睡在这做海岛上,就连屋外微弱的脚步声都清晰无比。
脚步?
喻凝闭着眼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几秒之后,房间的门被人插上钥匙扭转开来。
她以为是宗明赫,懒得搭理便继续睡着。
门开,人进来。
是刻意压制的声音,轻飘飘又窸窸窣窣的,像是贼似的。
喻凝被他吵得恼火,双眼睁开一条缝,看到个弯腰走进来左顾右盼的人影。
不是宗明赫。
喻凝猛然睁大眼,困意全无瞬间清醒过来。
她藏在被窝里的身子一动不敢动,死死拽着被子的一角,盯着那个人的动作。
那是一个男人。
他弯腰站在桌子前,翻着宗明赫随意放置在桌上的衣物,过了一会儿,他蹲下身翻弄起黑色行李箱的底侧。
喻凝看不清楚,只能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这里经历房间突然进人的情况,说起来还得感谢宗明赫上次的行为,让她这次显得相对镇定些。
她冷静思考,宗明赫的房间是有锁的,可那人刚才进房间的动静很小,明显是用钥匙开的门。
但这里是杜友的家,他又是宗明赫的人,怎么可能把这房间的钥匙交给别人呢。
做完一切,那人就转身原路离开。
全程都没看一眼小床的位置,他万万想不到房间里还有个人。
等房间门关上,喻凝连忙翻起身。
她不敢开灯,轻轻提起行李箱,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看到轮胎底下多了个难以察觉发着暗红点的小方块。
是类似定位器的东西。
喻凝心跳一紧,垫着脚跑到窗边。
只见那个男人鬼鬼祟祟一路往前,和对面的另一人碰头汇合。
她定睛一看。
对面那是杜友?
他不是该和宗明赫一起到后山找方利祖的吗?!
一些念头升起,喻凝立马掏出手机给宗明赫打去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又分别尝试联系霍惟和津戈都无果。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拿起外套悄悄开门。
小心翼翼蹲到了墙角偷听杜友和那人说话。
此时天还没翻白,周围还是昏暗的,风吹在脸上居然有一丝凉意。
喻凝猫着腰,忽然想起昨天宗明赫说的话:不要操心别人的事情。
但是,宗明赫应该不算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