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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住对门
这条路很安静, 大概不少的学生都离校出去玩了。
蓝一成温声开口:“昨天突然跑掉,不会因为我吧?”
夏槿晚表情怔了怔,目光莫名有些慌张, 不知道该往哪看, 飘忽忽又投向蓝一成身上, “不是, 跟你没关系, 就突然有点事,所以才提前走的。”
“你不像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的人, 甚至在干主持人的活。”蓝一成笑了笑,目光定在她脸上,“你喜欢暮之越吧。”
这话一出,正抬头望天的夏槿晚, 猛然看向他, 随即心跳很快,故作轻松的掩饰,“我没有喜欢的人。”
蓝一成忽然低头笑了。
校园联谊晚会临近结束时, 蓝一成一直没见夏槿晚回来,此时有人过来找主持人需要她控控场, 玩游戏的同学开始各有各的想法, 快要吵起来了,而另一个主持人去了洗手间,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找人, 另一个主持人回来了, 还差夏槿晚, 文娱部部员下意识随口大叫,同时蓝一成瞥到门口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正巧,和暮之越四目相对。
短短几秒内,似是心照不宣,又似宣战。
“还记得高三放学那次,我回班拿卷子见到你没走,然后叫你一块下楼,等你收拾书包的途中,突然接了个电话,我出教室接完回来,你不在教室了,不过看到你和暮之越一同往自行车棚走去。”
夏槿晚惊讶:“我,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收拾完书包,没看到你,以为你先走一步,没想到会这样。”
蓝一成温柔的说:“我不是责怪你,虽然你没有很明显的表现,但是我见过你从内心深处溢满出来的笑容,至少不是冲我,你可以骗过所有人,那你自己呢。”
他望着前方,不到尽头的梧桐树,“其实我不需要你的答复,用蹩脚借口离开时,你应该有认真考虑过,同时也是给了我一个假象的机会,已经足够了。”
夏槿晚舔舔唇,“学长,我……”
“夏槿晚。”
蓝一成突然停下脚步,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垂眼看着她。
夏槿晚随着他停下来,侧着身子,望着蓝一成眉眼之间透着温柔,嘴角始终微微勾着,她合上嘴,听见他轻松且随意的声音。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女生,以前我们是同学,下次再见,我们是校友。”
随风渐渐消散的声息,人影早已远去。
当温柔的泡沫浮于表面,辞藻华丽的情话都是徒劳,抵不过直击心灵的真诚。
夏槿晚敛下眼睫,独自漫步在无人的道路上,整个人有点恍惚,偶尔听见附近篮球馆传来嘎吱嘎吱刺耳的声响,是鞋底蹭在光滑的地板,以及纷纷呐喊的赢球声。
慢慢地,听不到篮球馆的声音,却意识到什么,她抬起头。
视线呆住了一瞬间,但发现少年的神情不太好,身上隐隐透着戾气,他走上前,一下子敛住了神情,抬手拿走夏槿晚发顶上躺着的小树叶。
她微微仰头,“你怎么了?”
暮之越轻哧一声,“你平时不是很爱学习嘛,现在倒是有空在这里闲逛,上大学就不打算读书了。”
夏槿晚抿唇,“放假了这里不能走么。”
暮之越嗤笑,明知故问:“你一个人?”
“不是。”夏槿晚正想回答,却环顾前后,这条路本来就没什么人,如果有人经过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到底是他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一个人,我就一个人啊。”
“昂,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
“所以你看到了,那你干嘛还问。”
“是从文科班那会儿开始,还是大学期间,你们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是吧。”
夏槿晚直勾勾的盯着他,语气不善的说:“我没有必要回答。”
不知怎么回事,觉得他还有这些问题都莫名其妙,不想这样对话下去了,她转身往回走。
暮之越神情未改,眼底结了一层薄霜,视野里晃动的人影,他才知道。
原来他的小邻居,不知何时就被人惦记上了。
烈阳透过一排排梧桐树倾洒下来,投下了两道斑驳的影子,微风拂动,带过夏天的气息,炽热又耀眼,伴随着树叶摇晃。
倏地,地面光影斑驳掠过一个人影,接着又是一个,定定地站在原地。
暮之越长腿一迈,一把拉着她的手,夏槿晚瞬间回头,发丝贴着脸颊,通透的瞳孔望着他。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谁都没有撇开眼,就这样,直直地映进对方的眼眸。
此刻暮之越咬牙强行隐忍了三年的理智,终于断了线,他垂下眼,深邃的目光对上她,低声轻笑了下,“我喜欢你这件事,很吓人?”
她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不到两秒,挣脱开他的禁锢。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说出这番话,那檀玲算什么,她从未想过掺和这一脚进来,不可否认,听见的那一瞬间,心跳到无以复加,可是过后,清楚不应该陷入沉沦。
不刻意的喜欢,从楼可儿那里得知,他也在宜延大学,上课下课依旧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偷窥者。
“暮之越,放过我吧。”
夏槿晚抿了下唇,深吸气,抑制着汹涌的情绪,一点点敛去,唇角微扬,却又微微颤抖,双手慢慢捏紧成拳,示意自己不可外泄。
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我并不想掺和进你的生活里,我只想安稳的度过大学这四年,其实……如果我没有搬到你对门,我们只不过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暮之越骤然沉下眼眸,“什么?”
夏槿晚抿着唇,转身不看他,眼眶红了一个圈。
“这是你的答案吗?”
耳边是少年咬牙切齿的怒音,没有平时惯常的懒散。
夏槿晚不作声,径直向前走,听到这句话的感受,就像她小时候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指腹。
无声渗出血,生疼。
……
回到寝室,夏槿晚眼眶泛红,被楼可儿瞧见了,便询问发生什么,她摇摇头,只说沙子吹进眼睛里,揉成这样的。
楼可儿点点头,把新买的眼药水给了她,然后叮嘱不用还,别买新的。
话都被楼可儿说了,夏槿晚只是笑笑。
随后,她抱着书肯读,偏偏一个字都读不进,而脑海中重复了遍他的话,突然闪过一个公式,模模糊糊的,有点儿记不清。
清秀工整的字迹落到空白的白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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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夏槿晚盯着有几分钟,还是想不通,已经把考完试的知识全数还给杨治中了,如今一分钟内解出一道一次方程,都可以夸自己厉害。
最后,她把纸压在糖果罐底下。
那边,暮之越倚着梧桐树下,偏头,看着她慢慢的走远,没再拦住她的去路,任由光影斑驳落在脸上,轻轻晃动,闭上了眼睛。
空气流动掠过耳边,并不觉得说出来反而会轻松,似乎更无比难受。
片刻后,他站直身子,离开学校。
正在沉浸下去的天色,一半深蓝,另一半被墨沾染过,敬老院公寓楼栋口,微黄的灯光下,隐匿着一道人影。
护工提着垃圾下楼,看了一眼,主动走上前,笑着说:“来看你妈妈?她现在还没睡,别站在这儿,赶紧上去吧,不然待会你就要被赶走了。”
暮之越淡勾唇,应声。
看着护工提着垃圾离开,他不着急上楼,伸手进兜里摸索出一颗糖,靠着墙壁拆开糖纸,寡淡的嘴里增添了一丝甜滋滋的味道,等糖果在口腔里慢慢融化,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上走。
停到一扇门前,暮之越抬手敲了两下,发现门是开的,直接走了进去,小客厅没有人,转身走向卧室,通过门缝隙瞥见徐玥臻坐在床边,听着当初暮礼留下的那段视频。
“妈。”他唤了声。
徐玥臻抬起眼,看了一眼暮之越,又将视线落到视频上,“这大晚上,你来干嘛?”
暮之越挑眉,“想你了,过来看看你。”话落,看着徐玥臻眼皮也没抬,走过来蹲下身,微抬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这话一出,徐玥臻终于有反应,慢慢看向他,笑道:“别问,你知道我不会走的。”
“正因为知道,所以想多问几遍。”暮之越站起身,靠着旁边矮柜子上,半开玩笑道,“妈,快一年多了,现在外面都传我霸占千亿资产,把亲生母亲扔到敬老院自生自灭,要不你站出来解释解释呗。”
“噢,什么时候的新闻,报纸有印吗?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不想错过你被骂的时候。”
“妈——”
暮之越颇为无奈,徐玥臻嘴角上扬的弧度勾住满满的笑意,启唇:“行了,你赶紧回去,别在这儿烦我,待会我跟护工投诉你,吵着我休息,说不定护工拿着扫把驱赶你走。”
“这招不行,我跟王阿姨关系可不错。”
徐玥臻瞥他,“臭小子,混关系混到这儿了。”
暮之越低头轻笑,用糖纸在手上折出一只千纸鹤,放在徐玥臻的床头。
徐玥臻叹气:“我想回家自然会告诉你。”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拉开床边抽屉,将一个黑色的物件递给暮之越,又说:“还有这个,你帮我还给你同学,记得谢谢人家,不过借了这么久,最好请人再吃顿饭作补偿。”
暮之越接过后,拿在手上翻来翻去看了眼,有点眼熟,顿了顿,想起了这玩意是谁的。
——檀玲的录音笔。
暗恋住对门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 轻淡的月色从玻璃窗直射进来,暮之越独自靠着走廊墙壁上,不知在等什么, 或许等母亲出来, 还是等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倏地, 不远处传来一声少女的声音, 惊动了他。
暮之越缓缓掀起眼皮, 檀玲着急地跑到他跟前,头发微乱, 边喘气边问:“你还好吗?”
顿时他撇开眼,扯了扯嘴角,嘲讽轻笑。
原来不是她啊——
停顿一两秒后,暮之越重新将视线挪到檀玲身上, 淡道:“你怎么来了, 还知道我在这里?”
檀玲唇角微翘:“之前在路上遇到于时天得知你家里人生病了,作为同学,就想来探望一下, 但不知道几楼几号病房,那我打算随意走走碰碰运气, 没想到……”
话语一顿, 她抬眼看了一下icu重症病房几个大字,歉意道:“对不起,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我还是先走了。”
此时徐玥臻踉踉跄跄走出来, 暮之越走上前, 伸出双手接住了徐玥臻,听见她哽咽让声音几乎模糊不清, 断断续续地出声:
“儿子,怎么办,护士说要拿走手机了,可是……阿礼的声音我还没录下来,视频也看不到了,这下怎么办啊!”
檀玲转身的那一瞬,竖起耳朵听着,再回头过来,柔声道:“伯母,我这里有根录音笔,你拿去看适不适用?”
徐玥臻一愣,看看檀玲又看看暮之越,一脸疑惑,然后檀玲三言两语解释,她怎么出现在这儿,并且强调是同学关系。
“谢谢你的录音笔,到时我让阿越还你。”
檀玲摇摇头:“没事,能帮到伯母就好,我还担心自己贸然出现给你们增加负担。”说完,她眼角余光瞥了眼暮之越,抿抿唇,“还有,请节哀。”
徐玥臻勉强笑了笑,“真的谢谢你,你有心了。”
后来才知道护士上班期间不能带手机,正巧,帮暮礼录了那一段视频通过上头批准,便让家属观看,结果突发事件,那位护士被调动去帮忙,只能收回手机,不过下班后,就把那段视频传送到徐玥臻的手机上,从檀玲借来的录音笔就没怎么用了。
暮之越不懂,哪有人随身带着录音笔出门,又不是记者。
记得上次毕业聚会,檀玲掉落的东西,就是这个吧,居然说是钢笔。
真会骗人啊。
他笑着摇了下头,直接把录音笔放进兜里,这次没回家,而是返校回寝室。一推门,郁现和欧宏良正盘着腿在纪御床上一边用嘴打游戏一边输出狂吼,至于纪御本人在书桌前埋头做实验。
听见开门关门声,郁现抽空瞥了一眼,被吓的“卧槽”一声,反应过来再看向屏幕,已经是game over的局面,不给欧宏良开口骂他的机会,忙不迭爬到床头,趴在床头上说:“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被炒鱿鱼了?”
纪御从电脑中抬眼,然后抬头扫一眼郁现,咧嘴一笑:“你好意思说你自己是学数学吗,只有他炒人鱿鱼,没有谁敢炒他鱿鱼。”
暮之越把录音笔随手扔到桌上,瞥他们一眼,“我的床位没弄脏吧。”
郁现挠挠头:“你这么说是打算回来住咯。”
“嗯,”暮之越两手撩起衣摆,抬手一提,整件黑色t恤被他脱下来,径直走向洗澡房,“回来住几天,不用管我,继续忙你们的事。”
三个人面面相觑,打从开学以来,就没见过暮之越回来睡过几次,大多数都是空床位,要不是偶尔帮他搞搞卫生,大概都沾有不少灰尘了。
至于原因,并没有人在乎,他们都知道暮之越不只是一个学生。
……
上课前二十分钟,夏槿晚就在教室里边坐着,突然有人靠近坐到她身边,她以为楼可儿等人,蓦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洗衣粉味道从旁边慢悠悠地飘过来。
她猛然抬起眼睫,扭头,暮之越懒洋洋靠着椅背,揉了揉脖子,让夏槿晚晃神一刹,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随之,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她才清醒过来,同时楼可儿她们已经坐在她的另一边,约莫感觉到旁边的三道视线过于灼热,便回头与她们对视。
楼可儿瞥了眼暮之越,抱着夏槿晚的胳膊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压低声音:“看到没,你旁边的人,我男神。”
“……”
高中那会儿,她知道有很多同龄段的女生喜欢暮之越,见过塞情书和当场表白,不过男神这个词叫暮之越,她倒是第一次听。
夏槿晚轻拍楼可儿的手背,只是笑笑,然后坐直身子,一点点凑了过去,小声说:“学长,你走错教室了。”
暮之越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没有,就是这个班。”
夏槿晚微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刚开口“你”,蓦然顿住了,转头问楼可儿,“他什么系来着?”
“跟你说过的,数学系,数学系,你脑子别总记着马克思有几根头发。”
夏槿晚点点头,伸出食指指着暮之越,微抬下巴,“对,你是数学系的,再说你不是不用回学校么。”
暮之越低头嗤笑,嘴角两边的梨涡一深一浅,用手握着她的手指,懒散道:“我还没拿毕业证,还是学生,唯一一点不同的是,我可以随时来,随时走。”
夏槿晚一惊,立刻把手指抽走,乖乖地坐好,却手指有些尚存的余温,抿了抿唇。
上课铃打响,暮之越并没有打扰她上课,夏槿晚眼角余光忍不住扫了一眼旁边的人,不知何时顺走她的一支笔,有一搭没一搭转着笔,犹豫了下,最终低声开口:
“其实昨天我……”
暮之越动作顿了顿,啪嗒一声,笔从手指上滑落,慢慢滚动着,他重新捡起笔,轻描淡写地揭过,“你当我没说过。”
两人视线撞上的那一瞬间,同时撇开头,各怀心事,然后默契的闭口不谈。
有这么一刻心跳共鸣,谁都在错过,像极了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
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气氛中,结果被车月梅点名后直接打破了,一个轮着一个站起来回答问题,到暮之越的时候,夏槿晚不仅把书推到他面前,还小声读出答案,可是暮之越是这届为数不多修完所有学分的学生,在办公室那边几乎都传开了。
所以车月梅第一眼都认得暮之越,便说:“你一个数学系的跑来我们这边汉语言蹭课吗?还是陪女朋友上课?”
话落,又将视线落到夏槿晚身上,同样引起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
楼可儿惊讶,小声问:“你们,你们是情侣?”
夏槿晚忙不迭地摇头:“以前是同班同学,没跟你们说而已。”
暮之越嘴角一撇,自嘲笑了下,她真的很乖,只要他说过的话她都听,甚至做得很到位,旋即他淡淡勾唇,漫不经心地说:“没说数学系不能来蹭课,正巧这题我会,标准答案是白话文运动和国语运动。”
“当然可以,很欢迎你来。”车月梅满意的点点头,“蹭课也好,陪女朋友也好,不过别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这话一出,有些女生不动声色的看向别处。
夏槿晚恍然大悟,汉语言文学永远女生多于男生,不管暮之越是不是坐她旁边,只要出现在这个教室里,理所当然引起不少人的目光注视,就像唐僧进了盘丝洞。
等暮之越坐下,她推了一本书过去。
他原本又开始转笔,看到推过来的课本,眉梢轻挑,那一页参考答案上面有几个字-
你快走。
暮之越不明白,回了一个嗯?-
就因为你在我旁边,我觉得我后脑勺快烧起来了。
倏地,暮之越低低笑了两声,桃花眼向上翘,半开玩笑,似调侃:“没事,你得习惯习惯,还会有下次。”
夏槿晚要去文娱部找凤燕,便叫楼可儿帮忙把课本带回寝室,原本暮之越跟着一起去,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他们系的王教授,直接被叫走了。
又来到文娱部门口,她深吸气,心里念叨着记得敲门,不然又遇到上次的尴尬事,刚抬手,从里面传来一声细细的呻吟。
紧接着,门内响起凤燕的声音,“谈景奎你不许动,都不行啊,别往这儿……”
夏槿晚腾的脸色通红,此刻应该不适合敲门打扰,正想转身离开,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她一转头,吓了一大跳。
那女生冲她笑笑,问:“找燕子?”
夏槿晚抿着唇,点头。
“我好像见过你。”荣竹想了想,“啊,你是校园联谊晚会上其中一个主持人,对吧?”
夏槿晚应了声。
荣竹带头推开门,边走边说:“进来吧,燕子在里面。”
夏槿晚顿时有些慌张,立刻制止荣竹推门的手,连忙说:“学姐,你没听到里面……就,那个啥吗,我们还是别进去了。”
荣竹扬眉,待听清之后,摆摆手:“没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大概是奎狗又缠着燕子了。”
进去的同时,不忘把夏槿晚拉上一块。
“可是……”
吓得她用另一只手捂眼睛,总觉得未接触过领域的声音,莫名清晰的在她耳边。
暗恋住对门
“燕子, 有小学妹来找你。”
夏槿晚暂时僵住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下, 此刻凤燕半个臀部倚着桌沿, 背对着门口, 听到有人喊她, 便回过头看一眼。
留意到夏槿晚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她扬眉,语气中带着许些笑意, “别乱想啊,学姐可是有分寸的,没在教室做儿童不宜的事情。”
这下子,夏槿晚更不好意思了, 头低了低, 不过偷偷瞟了一眼,确实不像从外面听到的那样,更像是在按摩。
谈景奎将椅子反着坐, 整个人趴在椅背上,探出头, 见状扬起一侧眉毛, 启唇:“嗨学妹,又是你啊。”
凤燕用眼尾扫了扫他, 用脚踢了下他的小腿肚, 淡声:“学妹是你叫的?人家延缓一年读书, 按理说, 怎么算都比你大一届。”
谈景奎揉揉小腿,颇有委屈, 不作声。
“快十分钟了,你赶紧下去练球,不然教练又拎着棍上来找你了。”
原本谈景奎想赖着不动,伸出尾指去勾凤燕的手指,却对上凤燕淡然的目光,瞬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耷拉着脑袋,起身,径直走出教室。
夏槿晚仰着头,着实有几分惊讶,望着他从眼前走过,头顶近乎碰到上面的门框,当时人趴在椅子上,并不觉得会有这样的身高,然而凤燕轻轻一昂下巴,似乎在问有什么事,这才连忙反应过来。她有些莫名的小紧张,语速从正常渐渐变慢,“上,上次校园联谊忘了跟你说一声就走人,想跟你道个歉。”
“原来是这事儿,你加入文娱部,我就原谅你。”
夏槿晚啊了声,眨眨眼:“可是学姐,入部不是自愿为原则吗?再说我连申请书都没写。”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噗嗤的笑声,两人同时循声望去,荣竹捂嘴笑,不在乎身上投来的目光,“燕子,你又来了,屡屡用这招勾搭学妹进部门,人数都快超过学生会那边了。”
凤燕双手撑在身后,扬眉:“那行,不进部门也大差不差,以后主持人都给你留个位,就这样定了。”
夏槿晚顿了顿,表情茫然,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用进部门意味着平时开会不需要在场,依旧能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只是偶尔有活动,做做主持人,算不上是个坏差事。
就这样,双方一拍即合。
一路沿着梧桐树行走,夏槿晚不经意间走到篮球馆外,蓦然停顿了脚步,往里面看了两眼,没有犹豫的进去了,篮球拍着地面和鞋子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到其中一个球场上。
少年只穿着白衬衫,叠着袖子拘束在胳膊上,汗湿透肩胛,一跃起身,投出空心球。
周围掌声此起彼伏,她也跟着拍起手来。
高中那会儿,暮之越喜欢跟于时天放学打球,可她很少会去球场观看,唯独一次是篮球比赛,他亲自开口叫她到现场,后来他在小区里面打球,她自然而然跟着他下楼,即使看不懂,但是她会鼓掌,想了又想,其实邻居的身份确实好用。
突然目光一瞥,她瞧见平时黏着凤燕那个男生,真的好高,在她印象中暮之越都够高的,这样一对比,似乎比暮之越高出小半个头。
后来在林芝口中得知,谈景奎以特长生考进宜延大学,篮球队前锋位置,长着一张娃娃脸,嘴又甜,无论校内校外都有一批粉丝,平时打比赛,他的粉丝助威呐喊声大到可以盖过裁判的哨子声。
楼可儿惊呼:“这么夸张?”
林芝“嗯呐”一声,又说:“他还是球队年龄最小的,不是有个词叫忙内吗,他就是。”
“年龄最小?”夏槿晚眨巴着眼睛,“看起来确实很小,没想到年龄也是,我经常见过他去文娱部找燕子学姐,那他们真的是……”
“摆明是情侣关系啊。”
夏槿晚望着谈景奎奔跑的身影,若有所思,倏地有一道黑影挡在她眼前,遮住了光线,她缓缓抬头,少年伫立在她面前,垂下眼。
“看什么呢?”
“看球。”
夏槿晚发现他衬衫被汗水浸湿,额前碎发抓到脑后,一两滴汗水从紧绷的下颚线滑落,她低头,手伸出口袋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你为什么穿衬衫打球,不难受?”
暮之越没动,似乎等她把纸巾抽出来,淡勾唇:“待会要回一趟集团。”
……集团?
夏槿晚愣了下,至今有很多事情,她都是不知道的,随后,她把纸巾塞进他手上,再将整包纸巾放回兜里,随口问:“王教授那边,你不管了?跑来这里打球。”
暮之越擦完汗,勾勾嘴角:“我不打算考研,这些实验留给研究生做吧。”
似笑非笑看着她,“你等下有课吗?”
夏槿晚摇摇头,“没有,下午才有课。”
暮之越两边梨涡内陷,拉着她的手腕走进球场中间,弯腰捡起地板滚动的篮球,放在她手上,偏头:“投一个试试。”
“啊?”
“蓝球投进球框就得分,你看不懂而已,不至于连投个球都不会吧。”
这两者有因果关系吗。
夏槿晚不管了,把球举过头顶,一鼓作气往上扔,篮球击中球框边缘,砰的一下,紧接着呈抛物线反弹直直的朝她的方向落下。
吓得她立刻闭上眼,双手抱头,却等了半晌,并没有感受到痛感。
夏槿晚慢慢睁开眼睛,往上瞟,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里,比起从前的吊儿郎当,现在更多是难以捉摸,愈发幽黑,愈发猜不透。
然而早在前一秒,暮之越及时将球拍开,又恢复惯常的懒散声调:“夏槿晚同学,我以为你动手能力差,没想到运动细胞似乎也没有啊。”
“如果说,扔篮球而砸中自己,我是第一个人吗?”夏槿晚突然发问。
暮之越眉梢轻挑,觉得好笑的开口:“嗯,目前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人。”
“那也不算差啊。”夏槿晚微仰头,“至少反弹的过程中,落点目标正确无误。”
“对啊,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别投了,真的砸中你就傻了。”
暮之越勾着她的脖子,把人往外面带,正巧接近午时,阳光耀眼,夏槿晚处于晃神的瞬间,受到光线照射,微眯着眼。可下一秒,他的大手抬起来挡在她眼前,遮挡住部分的光线。
她扭头,看着暮之越近在迟尺的侧脸,眼睫轻颤,转瞬注视前方,幸好发丝没有拢到耳后,觉得耳朵有点烧起来。
“明天什么时候没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听见这话,夏槿晚一惊,眼角余光瞥他一眼,又想了想,温吞道:“不知道,我要回寝室看课程表。”
暮之越侧目睨着她:“你会记不住?”
夏槿晚转头佯怒的瞪一眼回去:“就是记不住,只看当天的课,不会烦心明天的事。”
暮之越轻哧一声,闲散道:“行吧,我知道了,我不急。”
由于下午有课,夏槿晚回到寝室打个盹,保证下午有精神听课,然而还没上床睡觉,楼可儿几人直接围住了她。
“说吧,你们真的是高中同学,不像啊!”
“从实招来,坦白从宽,你们是不是还有另一层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他为什么陪你上课呢?!”
“小夏,你居然认识我男神,能帮我拿个签名吗?”
接二连三的问题抛过来,夏槿晚完全捋不清思路,不知回答哪个,用手捂住阮乔乔和林芝的嘴巴,却只有一双手,变不出第三只手来。
然而楼可儿拿着一张白纸,眼睛发亮,重复一遍:“拿签名。”
“……”
夏槿晚吁了一口气,“一个个来啊,第一我跟他确实是高中同学,第二没有另一层关系,至于他为什么在我们教室上课,他不是说了,自个儿来蹭课的。”
说完看向楼可儿,“你!拿什么签名啊,想要签名,自己去问。”
除了楼可儿撇嘴,觉得拿不到签名之外,阮乔乔和林芝一脸不相信的瞪着她,但又觉得解释很合理,就没再问下去了,几人就地散开。
夏槿晚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翻了翻手机。
未接来电冒出一个红色数字1,愣了片刻。
……
“你们俩在我书桌前干嘛?”
打完篮球衬衫几乎湿透,暮之越打算换件衣服再出去,一进寝室,看见郁现跟欧宏良正站在他书桌前交头接耳,不到两秒,又开始你推我搡。
这话一出,两人吓得一大跳,立刻转身冲他笑了笑,紧接着,忙冲对方使眼色。
暮之越双手抄在兜里,挑了下眉,“说话啊。”
欧宏良见状,一把将郁现推了出去,郁现被惯性主导不受控走到暮之越面前,勉强一笑,猛地回头盯了一眼,深吸气,道:“老大,我们不小心把你桌上那支录音笔给摔了,不过你放心,我刚刚试了一下,发现还能用,没有坏,一点都没有坏。”
暮之越偏头,越过郁现向后看,视线便落到桌面的黑色录音笔上。
一秒,两秒,三秒,等待暮之越的过程,让郁现跟欧宏良内心煎熬,直到他漫
yh
不经心地说,没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顿时,两人松了口气,郁现说:“吓死我了,终于可以吃个安稳饭了。”
原本打游戏打到忘了饭点,准备出门时,没想到发生这茬事,竟然录音笔主人回来了,那就麻溜下楼去食堂吃饭。
寝室门关上,暮之越倚靠在书桌边沿,侧目低头看着录音笔,从母亲那里拿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太多事情要忙,要不是被郁现他们摔到地上,他都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还给檀玲之前,还是检查一下吧。
虽然郁现说没摔坏,不知是真是假,正好顺道检查一下当时录下父亲那段音频有没有删除干净,暮之越轻轻一推,绿灯亮起,摁了两下。
寝室里,安静得只有空气在流动,上上下下的浮沉随意飘动。
随后,“沙沙——”开始播放录音。
暮之越眼神蓦然沉了下去,一手关掉录音笔,从兜里摸出手机,声音懒散。
“檀玲,出来陪我吃饭吧——”
暗恋住对门
下午课程结束后, 夏槿晚仍然坐在位子上不动,埋头整理笔记,约莫感受到旁边有一道炙热的视线, 懵懵然地抬头, 就这样与楼可儿目光对视。
她扬眉, 顺着楼可儿的视线望过去, “你在看什么啊?”
教室里同学已剩寥寥无几, 夏槿晚没懂有什么可看的,扭头, 后排阮乔乔跟林芝还在边吃零食边看视频,似乎没发觉已经下课了,她默默收回视线,刚要动笔,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
“他呢?”
夏槿晚又看向她, “谁?找老师吗?已经走人了,不过我还有一点就写完,笔记可以借你。”
楼可儿摇头, “你旁边怎么没人啊。”
夏槿晚瞥了眼旁边,再回过头, 蹙眉:“对啊, 从上课就没人坐。”
楼可儿叹气,脑袋贴着夏槿晚的胳膊, 顿了顿, 她重新坐起来, 抿唇问:“我男神, 你高中同学怎么没来陪你上课?!”
“我……”
夏槿晚恍然大悟,怪不得一直吐字含糊, 原来想见暮之越,不过至今还是听不惯“男神”这个词。随后,她看着楼可儿,颇为无奈,道:“诶不是,我控制不了他啊,他不来跟我关系不大吧,还有注意用词,是蹭课,不是陪我上课,中文系公认的全是枯燥的课程,是他这么闲,才会来我们专业蹭课。”
阮乔乔手肘撑着桌面,抬起屁股,把头往前探,“明天全天满课,要不待会去外面吃顿好的,不然我连背书都不起劲儿。”
话落,便看向她们的反应,她们都没意见,径直回寝室放书,再一起出校门,结果半路上,楼可儿临时收到通知要去学生会开会,反正不着急,夏槿晚跟阮乔乔她们先回寝室待一会儿,等楼可儿回来。
走着走着,夏槿晚忽然想起了暮之越问过她明天课程的事情,还是告诉他一声比较好,手伸进口袋拿手机,正要翻通讯录时,蓦然手指一顿。
好像并没有存过他的号码。
问人?
可是能问谁——
在学校不是随便转悠,一个拐角就可以遇到他,也不是住在他隔壁了,毕竟现在连邻居都算不上。
“小夏,你走这么慢干嘛呢,快跟上,这个鬼天气太热了,赶紧回寝室吹空调去。”
听见阮乔乔唤她,夏槿晚猛地抬头,直接把手机塞回兜里,抱着书,向前小跑起来,应声:“啊,来了。”
……
那边,暮之越当即冲出寝室,周身萦绕着薄怒,手上握着一根录音笔。
郁现跟欧宏良刚下楼,才发现忘带手机便重新上去,正巧,瞧见了暮之越,抬手打招呼又问一遍要不要一起吃饭。
结果嗖的一下,直接从他们眼前掠过,快到几乎没有影子。
此刻他们俩你看我,我看你,郁现手举在半空中,一脸懵:“怎么回事?他前一秒不是好好的,现在咋了?”
“你问我?”欧宏良翻了个白眼,“刚刚跟你一起下楼是鬼吗?”
郁现啧了声。
檀玲挂断电话后,换了一身新衣服,即使表面看上去平静,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心跳很快,如同浪潮拍打礁石,越澎湃越渴望。
陪他吃饭……
换句话说,只有她跟他,没有其他人,不就等于约会了!!!
等了半晌,檀玲伸长脖子张望,终于远远见人过来,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裤子,微风一吹,白衬衫贴着身体瞬间勾勒出肩型线条宽直,背光而行,有点看不清神情,一路就朝她这儿来。
檀玲唇角微翘:“我们去哪里吃饭?”
暮之越神情淡漠,启唇:“吃饭之前,我有东西要还你。”
“什么?”
暮之越抬手,把录音笔递了出去,“拿着吧,还有我替我妈跟你再说一声谢谢,本来早就应该还你的,结果事情太多给忘了,一想起来就立刻叫你出来,不然忘记又该还不上了。”
“没关系,我觉得可以帮上伯母,我挺开心的。”檀玲一边接过,一边笑着说,“反正我不着急用,再晚点还也没事。”
反正一根录音笔,可以换来跟暮之越单独相处,何乐而不为。
暮之越手抄回兜里,轻哧一声:“昂,你倒是放心,最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坏,因为我拿给你之前,录音笔被我室友摔了一下,里面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吧。”
这话一出,檀玲瞳孔不动声色的颤了颤,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紧握着录音笔,抬眼看他一眼,连忙放进她的包包里,故作镇定而装怒:“被摔了?哦,其实也没事,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摔了就摔了,正好可以换新的,你至少要出一半钱。”
顿了顿,她笑着说:“好了,我们去那里吃饭,听我同学说,隔壁那条路新开了一家西餐厅,要不吃那个吧?”
檀玲转身,不自觉咬着嘴唇,敛去眼中的情绪,对于那段不及时删除的录音内容,还是心存侥幸。
晚霞染透天空,树荫下光影斑驳渐渐褪去,随着路灯亮起,形成两道不明不暗的影子。
暮之越掀起眼皮,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得颇为可笑,摁了两下手机,声音外放,促使檀玲猛然回头,有些出离的神情,盯着他手上的手机。
一瞬间,她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少年薄唇淡勾,神情和平时略有懒散,吊儿郎当不同,现在他有一双愠怒眸子,轻蔑地笑了一下,说话的声音极冷:“那就奇怪了,里面竟然有我跟你告白的录音。”
檀玲一下慌了,拉开包包拉链,把录音笔翻出来,这才开始检查每个角落,无论开关键,录音键,以及播放键都是完好无损,压根看不出被摔过的痕迹。
她深吸气,微微抬起下巴,“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嗬——”
暮之越扯着嘴角,垂眼睨着她。
倏地,他想起了那天离开包间找夏槿晚,却看到她从另一边方向像无头苍蝇似的冲出来,走出了酒店,檀玲好像也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事情连串起来,瞬间明了,他之前晚睡除了刷题,其实在陪着夏槿晚,知道她总是半夜提灯复习,分班前的期末考试和分班之后,她的成绩始终稳定在班级前五,怎么可能败在高考分数线不达标。
暮之越往前走了一步,眉眼间泛着股不悦的神色,淡声:“观众是谁?”
停顿一两秒后,他蓦然笑了,替檀玲回答,直白地戳穿:“观众是夏槿晚。”
“不是!”
檀玲咬了下嘴唇,唇瓣泛了点白,急忙喊了声,“什么观众,跟她没关系,我只是随便录录,剪辑了一下,留给自己听的,因为我——”
暮之越神情依旧淡漠,抬眼看了下天色,不等她说完,再次启唇:“你说我侵犯你的隐私,可是你私自录音,大家都彼此彼此,所以啊。”
话音未落,随着“啪嗒”一声,录音笔被他摔到地面,一些零件甩到附近边上。
紧接着,暮之越塞了张纸币在她手心,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不忘踩了一脚录音笔,檀玲张了张口,却只能看着他没有一丝留念的背影。
刚刚,是她第一次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亲口说约她出来吃饭,或许他不知道,那一刻她能有多开心,结果呢——根本不是什么吃饭,以吃饭为理由叫她出来,其实是审判,是逼问。
为什么……
他眼中只有夏槿晚,却看不见她,她已经很努力站在他的眼前。
檀玲不甘心,甚至咽不下这口气,紧握着拳头,指甲狠狠的扎进肉里,然而耳边还听见他离开时,扔下的那句话,声音淡然冷漠:
“檀玲,恭喜你,惹到我了,你不应该碰她。”
……
晚上,夏槿晚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屏幕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她看了老半晌,觉得之前好像见过,但还是直接挂断。
她从来不接没有备注的电话,除了外卖和快递,不过这个时间点快递不会送货,并且她没有点外卖。
可下一秒,这个号码又打过来了。
夏槿晚抿抿唇,爬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接听后来不及说话,对面便传来熟悉的声调:“怎么挂我电话?嗯?”
顿时,她心头一颤,尾音全是蛊惑。
夏槿晚咽了咽口水,清清嗓子,温吞道:“我……我不接没有备注的号码,不知道是你。”
“记得备注上,下次不许再挂了。”
“哦。”
一说一答,迎来同样的沉默。
夏槿晚眼睫轻颤,正巧想找的人主动打来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明天满课,此刻暮之越正靠着梧桐树下,仰着头,他的视野之内,早已亮灯通明的女生公寓。
神情不太好:“夏槿晚。”
她怔愣了一下。
连名带姓,很少听他这样唤她。
暮之越淡勾唇:“明天,我明天不能来找你,这几天可能都不在学校,搞定后再给你打电话。”
“啊。”夏槿晚舔舔唇,“没事,我本来想跟你说,明天满课,你来找我,我也不一定出得来,反正这样挺好的,你忙你的,我上课。”
暮之越挑了下眉,“听你的语气,还挺开心。”
夏槿晚眨巴着眼睛,“才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说完又问:“你今天下午哪去了?”
暮之越轻笑:“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的去向,想管我了。”
“……你们学数学的,不是一般都用逻辑思维去思考问题的核心吗,什么时候变得想象力这么丰富,你蹭了一节课,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觉得这样不错。”
“可儿问我,我才来问你。”
“谁是可儿?”
“我室友。”
暮之越闻言,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天色沉沉,影子落在地上,偶尔有风吹起,树叶晃动,遮住了星星点点,很快恢复原形。
夏槿晚抬眼,月光温柔洒着她脸颊,转瞬垂下眼眸,无意间眺望远方,却瞧见不远方树下似乎有一个人影,同时,电话对面传来惯常懒散的声音。
“有些事交给我就好,你只负责等我。”
暗恋住对门
到底是什么事, 她又以什么身份等他?
夏槿晚懵里懵懂,即使反复回味这句话,还是想不通什么意思, 可他却没有再往下说, 在她晃神一刹, 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随之她握着手机, 再次望向梧桐树下,早没影了。
看不清面目, 依旧笃定那个人是他。
后来夏槿晚才明白,一句“等他”含金量有多高,这种不知所措的滋味,酸涩不明。
“小夏, 你快进来, 我有事找你。”
夏槿晚回头应声,推开阳台门进去时,又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才收回目光。
后面几天真的没在学校见到暮之越,日子忽然恢复了平时的三点一线, 上完最后一天课, 夏槿晚盘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 另一只手翻书看, 寝室三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商量着周末去哪玩。
林芝第一个举手发言:“体育大学明天后天有个运动开放日, 要不要去看看, 何况那里男生多,说不定你们会有看上的。”
阮乔乔一块薯片塞进林芝嘴里, “我不赞同,我们又不是你,再说这种开放日都是室外,多热啊,倒不如在寝室吹空调。”
说完又补:“我们可儿只要一出这个寝室门,都是一批追求者,用不着倒追,至于小夏啊……”
夏槿晚蓦然抬头,椅子上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全望着她,而她,懵懵然看了一眼她们,再低下头看书,阮乔乔肯定的点头:“她喜欢看书,不喜欢男人。”
“……”
夏槿晚抿了下唇,轻声说:“其实不是。”
一下子,三个人同时“噢”了声,她来不及眨眼,眼看着她们已经围了过来,愣了下,忍不住笑了笑。
林芝轮番带头一起八卦:
“我就知道你跟你的高中同学有一腿。”
夏槿晚翻书的动作一顿,后背靠在椅子上,唇角微扬:“我觉得你以后的就业方向,可以当编导。”
林芝想了想,摸着下巴说:“真的吗?我也觉得我可以……等等,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夏槿晚杏眸微弯,“我想说,你提议这个活动我就不参与了,每天背书整理知识点,脑袋有点负荷不过来了,打算周末躺在床上度过,开放日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楼可儿默默举了个手,“我想要签名。”
夏槿晚把楼可儿的手拉了下来,笑道:“没有。”
当晚,校园论坛冒出一个帖子,但是不到两秒又被人删除了,却逃不过夜猫子的手速,不仅看完还截图下来,原本只发送到班级群分享,渐渐地,传出班级群之外。
周末没有课通常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好时候,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突然不停震动,夏槿晚睡眼朦胧,手无方向到处寻找,然后伸进枕头底下,将手机拿出来,连看都不看一眼备注,接通后放在耳边,又闭上眼睛。
“吵醒你了?”
沉默半晌,一直都没说话,电话那头听到她的呼吸均匀,低低笑了两声,便启唇。
嗯?嗯嗯……?!!!
夏槿晚猛得睁开眼,拿起手机一看,还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备注,可是熟悉的声调怎么会不认得,她转身,平躺望着天花板,压低声音:“你知道还问,竟然敢打来。”
暮之越闻言,勾勾嘴角:“我以为你还跟高中那样,天天早起晚睡,看书复习,原来还知道改变。”
夏槿晚抿抿唇,刚想开口,生怕把室友都吵醒,小声说:“你是不是回学校了?”
暮之越靠着栏杆,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校长室门口,揉了揉脖子,“嗯,你继续睡,我晚点再打给你,记得接我电话,担心你没有备注。”
夏槿晚顿时有点儿心虚,挂断电话后,盯着那一串电话号码,摁了两下手机键盘,备注上仅有一个根号符号。
随后,她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不困了,掀开床帘,发现室友们都不在床铺上,可能去了那个什么体育学院的运动开放日,还是翻了翻手机。
十几条群信息未读,夏槿晚下床,换完衣服,直接去学生会找楼可儿。
清晨的阳光铺满大道,空气中飞舞的浮尘盘旋在行人的头顶上方,树影晃动,背后袭来的夏风,发丝贴着脸颊,夏槿晚伸手拢在耳后。
还没走到教学楼,看到了前方的楼可儿一边挥手,一边朝她跑来,“我很后悔,为什么要加入学生会,年底有不少的活动,我感觉我半条命快没了。”
“呸呸呸,你别瞎说。”夏槿晚笑了笑,“可以加学分,不过我爱莫能助,只能跟你说一声加油。”
楼可儿挽着夏槿晚的手臂,柔声道:“她们俩个去了健美操社参加内部活动,所以不用管她们,中午我们俩去外面吃吧。”
学校外面几乎老店当道,夏槿晚跟楼可儿都有选择困难症,平时吃的方面基本上靠阮乔乔来选择,这回只有她们两个人并不想选择,天天背书够累的,不能为吃而苦恼,径直朝东门那条小吃街进攻。
本来胃口不大,买了点各式各样的小吃,大概就饱了。
结果路过一家店时,玻璃窗里面有人敲打着,声音发出,夏槿晚目光无意间扫过玻璃窗上,是罗子璇,她愣了下,走上前冲里面打招呼,却看到罗子璇朝她招招手。
夏槿晚指了指自己,我吗?
看着罗子璇点点头,她转头和楼可儿说:“我高中同学,我进去跟她聊两句。”
“没事,你们聊,我帮乔乔买杯奶茶带回去。”楼可儿看了眼手机,径直向前走去。
……
填报志愿那会儿,夏槿晚听说罗子璇第一志愿并非是宜延大学,竟然在这里遇见属实意外,然后才知道罗子璇跟朋友约在这家店吃饭,等的过程中,正巧,看见夏槿晚在外面经过。
两人虽然是高中同学,但话不多,即使分班后隔着走道做邻里同桌,说的都是作业上的问题,很少像这样说起过往。
“去年7月我们班组织第一次毕业聚会,不是文科班,当时全班同学都来了,只有你这个转校生缺席,有人认为你回了老家不想来,也有人认为你转来我们班,一直没有融入进来,反正各有各的想法,唯一认同是你在我们班受到什么委屈,所以没来参加聚会。”
夏槿晚一惊,连忙摆摆手:“不是的,你说的那年我在希望小学做支教,那边经常接收不到信号,或许这个原因,我才没有看到信息来赴约。”
罗子璇微愣,然后点点头,“这样啊,怪不得你的手机总是打不通,连发出去的信息也没有回音。”
支教的地方叫四目村,说偏僻,可是有房屋有快递,说不偏僻,偏偏接收信号差,一般想给家里人打电话和发信息,必须去董校长办公室里面,因为只有董校长的办公室才能接收到信号。手机经常处于无信号模式,跟关机没两样,夏槿晚大多数都不带手机出门,干脆放在房间里。
不过偶尔用手机听听音乐,就这样,度过每一个夜晚。
听罗子璇这样一说,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找她,其实从四目村回到宜延市,手机有了信号后,像极了一个关不掉的闹钟,响声从未停过,夏槿晚嫌未接电话和信息太多,懒得一一翻看,跟父母报完平安,便没再管了。
“怎么了?”
罗子璇看她一眼,犹豫了下,轻声道:“当时毕业聚会我就想找你聊聊,结果你没来。事实上,这件事我仍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你讲,有顾虑,也担心自己多管闲事,不过怎么样,既然今天遇到了,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
顿了顿,抿了口茶,又说:“有次文科班体育课,我忘了带水杯,返回教室的时候,我看见你好像想翻垃圾桶,不知道你在找什么。后来我回想起来,上数学课之前,檀玲拿走了一张你平时放在桌角的草稿纸,不是写公式写字什么的,而是直接拿出去,然后你们又一起回来,我以为是你叫的,那就没理了,结果没过多久,我听到了这段录音。”
那天轮到罗子璇他们组当值日生,打扫完回家,跟同学在分岔路口分头走,没走几步,一抬头瞧见檀玲从一家店铺走出来,行色匆匆向前走。她微蹙眉,檀玲好像不是住这附近的,然后扭头看了眼,那家店是罗子璇认识的叔叔开的。
随后她直接回家,直到母亲叫她拿糕点过去店里,她说,叔,你在弄什么东西,快来尝尝,芙蓉糕是我妈妈刚做的。
叔叔抽空看了一眼,回了句好嘞,嘴里叨叨着,刚刚来了个女孩子,好像是你学校的,说要剪辑一段什么录音,现在你们老师布置的作业都这么奇葩吗,什么情情爱爱的玩意儿啊。
罗子璇不明白,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话,叔叔把未删除的录音与成品点击外放,真的当作是哪位老师布置的作业。
谁料,罗子璇睁大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
喜欢,告白,以及暮之越的声音。
这些一段一段的录音被罗子璇拷贝到自己的手机上,现在往夏槿晚面前推过去,给了她一边的耳机,夏槿晚不明所以,还是接过戴上。
摁了下播放键。
……
“你是夏槿晚的同桌,叫檀玲对吧,于时天约打台球那次,你也在,我见过你。”
“我又不喜欢那女生,收下干嘛呢。”
“谁是谁女朋友,我不感兴趣,走了。”
……
夏槿晚蹙着眉,颇感诧异的看着罗子璇,不明白这是从哪来的,怎么都是暮之越的声音,抿抿唇:“这……为什么……”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开口,断断续续,说话不成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你先别急,因为关键的在后面。”罗子璇说完,继续又摁了下,“你听——”
不可能!
夏槿晚呆滞的坐着椅子上,垂下眼眸,不可思议的盯着手机播放的录音,和那天听得到一模一样。
是暮之越的声音,不,不对!应该说,被偷录的暮之越的声音。
眼眶涌上热度,她慌张低下头,嘴唇微动,却开不了口,只是默默抹了一下眼睛,深吸气,暂时僵住身子,动了,伸手将耳机放了下来。
一切都是假的,他没有亲口说过,根本就没有说过。
他没有。
没有。
暗恋住对门
夏槿晚眼睫微眨, 心思不露分毫,然而对面传来的声音,促使她怔愣了一下。
“听完这段录音, 或许你好奇我为什么要放给你听, 除了那张草稿纸的事情, 这个确实没必要, 但是我觉得你们两个人相处的方式有种意味不明的感觉。”罗子璇双手托住下巴, 盯着她。
夏槿晚抿唇:“啊,我们跟普通同学没两样, 顶多比普通同学多一层邻居的关系。”
罗子璇恍然大悟,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有几次见过你们一起上下学。”
夏槿晚敛下眼睫,将强烈汹涌的情绪化成了平静, 差点泄露而克制不住, 她唇角微扬,注视着罗子璇,笑道:“不过,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都是同学, 还有我是唯一的知情者, 你不是也知道我的秘密吗?再说,你跟暮之越是邻居, 班上好像没几个人知道, 班级聚会那会儿, 你不回信息又没来, 他倒是坐在角落里喝酒,一句话都没说。”
夏槿晚微怔, 只是笑笑。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
这回轮到罗子璇神情黯淡一瞬,很快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嗯,高一那年作文大赛,曲易池是冠军我是季军,等待领奖的过程中,我们聊得不多但是还算聊得来,唯一的接触是离开时跟我礼貌握手,没想到鼓起勇气告白换来的答复,是他不认识我,理所当然我会难过,但我还是忍着没有追上去反驳他。”
话语一顿,她仰头,望向玻璃窗外天空挂着耀眼的白昼,微微一笑:“对他的喜欢我早就释怀了,我知道感情不是努力就会成功,至少我的青春没有让我丢人。”
上帝拥有凡人看不见的视角,只会缄口不言,如果努力之后没有得偿所愿,那就各安天命。
下一秒,罗子璇转头看着她,眉眼间泛着一丝浅淡的温柔,笑道:“何况,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夏槿晚惊呼:“女朋友?”
话落,她立刻双手捂住嘴,慌张的左右张望,幸好没有影响到附近的客人,而罗子璇先是愣了下,毫不掩饰取笑她的小动作。然后她担心占据罗子璇的吃饭时间,同时觉得她朋友要来了,便提前起身离开。
目前还是红灯,一下又一下闪动着,夏槿晚静静的立在路口前,望着车影流动,想不通这些录音从何而来,却从罗子璇口中得知,录音的人是檀玲。
可是檀玲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抓准时机,等待她这个猎物掉进已经伪造好的陷阱里。
开始计时,信号灯变绿。
身边人群往前走,夏槿晚站定几秒,被耳边掠过的说话声唤了回来,抬脚,迈步过马路。
距离校门十米远,突然有人从她身后窜出来,吓得夏槿晚脚一软,立刻靠着旁边的树干,缓了两秒,才说:“我的魂都被你吓跑了。”
“对不起嘛,你胆子真小。”蒋小花撇撇嘴,笑着去勾夏槿晚的肩,“你一个人去哪呢,我还以为看错人了。”
夏槿晚瞥她一眼,“这话我问你才对吧,说好联谊陪着我,结果我主持完下来,连你高跟鞋的声音都听不到,最近打你电话又不接。”
“因为,”蒋小花眼神飘忽,不敢看向夏槿晚,约莫觉得她的视线灼热,“哎呀”一声,“这不是快期末了,我忙着练琴,天天被老师逮住,我想脱身找你都难,原谅我嘛,联谊那天其实……呃。”
话音未落。
蒋小花不知看到了什么,瞬间蹲下身,把头发全部弄乱,糊到眼前,蹲着走到梧桐树后面,不忘将夏槿晚拉了过来,让她遮挡住露出的半个身子。
但夏槿晚一脸茫然,偏头垂眼,看着缩成一团的蒋小花,蹙眉问:“怎么了,怎么了,躲谁啊,又有老师来逮你回去吗?”
随之,她抬起眼睫,前方行人三两,没什么特别的,大学老师不至于周末还逮人回去练琴吧,又不是高中,学习通常都靠自己的。
蒋小花揪住夏槿晚的衣摆,小声说:“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一个帅到掉渣,可是看上去感觉又傲又冷的那男的。”
那男的……?!
夏槿晚没懂,就看见蒋小花身后站了人,张了张口,还未出声,那语气平静,愈显疏离,传入她们的耳朵里。
“哪个男的?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这话一出,蒋小花睁大眼睛,猛地回过头,看清人后瞬间惊慌失措,抬起一根手指,连说话都不利索,“曲曲曲……”
“去哪。”
曲易池一手扶起蒋小花,指尖勾起她乱糟糟糊在脸上的发丝,帮她别到耳后,淡声:“躲什么,你这么大个人,我能看不到么。”
蒋小花扬着下巴不看他,“噢,那你当作看不到啊。”
曲易池哼笑一声,接着看到一旁目瞪口呆的夏槿晚,挑了下眉,“又见面了,不过很难得是在学校里。”
夏槿晚愣了下,这话让她云里雾里的,曲易池低头睨了眼蒋小花,转身,往回走。
蒋小花连忙跟上,跑了两步,却折返回到夏槿晚跟前,抱着她蹭了蹭,笑着说:“我有点事儿,下次联谊我保证全程寸步不离的跟着你,那次不是故意提前走的,都怪曲易池,他……啊,他要走远了,晚点打电话聊。”
“啊,没事。”
夏槿晚下意识地回答,眼看着蒋小花小跑追上曲易池,伸出一只手,撇撇嘴说,我要牵手。
结果曲易池偏头看她,不作声,不到一秒,牵住了她的手,后者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扬起下巴,瞟了眼擦身而过的一些女生。
这……这两人怎么回事?
所以,罗子璇说曲易池有女朋友是真的,居然是蒋小花——
夏槿晚皱起了小脸,一下子脑袋里无法接纳这么多信息量,整个人都需要缓缓,甚至觉得消化起来比背书还难。
她慢慢走回寝室,路上突然接到暮之越的电话,正巧,人站在女生公寓附近的梧桐树下,电话铃声仍然响着,一个没接,一个没挂,隔着十几步路的距离。
四目相对。
……
图书馆角落,夏槿晚拿了两三本书放在桌上,刚翻开一页,想起了旁边还有一个人,扭头,凑过去一点点,压低声音问:“你要不要一起看?”
暮之越眉梢轻挑,有些不解,又好笑地说:“不了,怎么想到来图书馆,你不怕吵到别人么。”
夏槿晚抿抿唇,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儿,叹气:“你以为我想?可以说话又能吹空调的地方,我只想到图书馆,你看看,我的脸都晒红了。”
暮之越视线盯着她的脸蛋儿,人往前倾,手恶意地往她脸上轻轻剐蹭了下,淡勾唇:“是有点红,我还以为你看到我脸红呢。”
温热的手顺着她的脸蹭过,像带过一阵熟悉无比的夏风,猝不及防地被他的气息将她团团包裹。
就这么轻触一下,夏槿晚吓得措手不及,立刻双手捂着脸,倏地将身子退了回来,嘴巴翕动:“才不是,晒的。”说完,视线往上瞟,有同学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叮嘱道:“我们说话小声点,不然像以前传纸条也行。”
不知哪个词的触动,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然后不动声色的各自别开头。
暮之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望着隐隐藏在发丝下红透的耳垂,骨节分明的手贴着薄唇,低头笑了。
夏槿晚翻了两页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视线定定地落在某个字上。
拼命掩盖那些似是而非的情绪,早在漫长的岁月里各自破天见日。
忽然想到了什么,夏槿晚瞥了眼附近的同学,小声说:“花花跟曲易池谈恋爱,你知道么?”
“嗯。”暮之越侧头看她一眼,略颔首:“怎么,你遇到他们了,你的小花没告诉你?”
“什么时候的事!!!”
这下子,夏槿晚惊讶到压不住声音,没想到是真的,即使看到,还是在猜疑,因为蒋小花不会第一时间不告诉她,现在恨不得打电话过去。
全然忘了此刻在图书馆,暮之越挑了挑眉,嘴角两边的梨涡压不住的内陷,同时周围同学齐刷刷回头,几十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咳咳,同学安静。”
有人轻咳一声,而其他同学默契地将食指放到嘴唇上,提示她安静。
夏槿晚顿了顿,尴尬的闭上嘴。
暮之越把椅子拉进,手搭在她椅背上,轻笑:“其实我也好奇她怎么勾搭上阿池的,要不你帮我问问。”
夏槿晚瞥他一眼,这次用课本挡住嘴巴,“什么勾搭,这叫自由恋爱,你想知道自己去问曲易池,我家花花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呸。
不过真的好过分,越想越生气,夏槿晚摸出手机,低头给蒋小花发信息,片刻后,她抬起眼睫,发现他在偷看,默默将手机盖到桌面。
抿了下唇,温吞道:“你的事情忙完了?”
暮之越揉了揉脖子,抬了一下眼,灯光能透过眼皮感知,偏了偏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闲散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要来我家。”
“什么?”
暗恋住对门
夏槿晚侧目看他一眼, 起身,把桌面上的书按原位放回去,然后走到暮之越身侧, 低头, 对他说:“走。”
暮之越颇感兴趣地挑眉, 懒散道:“来我家?”
图书馆自动门一开一关, 夏槿晚先行走出来, 而暮之越双手抄着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她身边,两人肩并肩。
“你说那些话,不怕影响你的形象吗?虽然我们尽量小点声说话, 可是旁边的同学好像都听得到, 还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看,告诉我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夏槿晚抿了下唇,说出刚刚在里面看到的情况, 然后眼角余光瞥向旁边。
暮之越偏头,噗嗤笑出声, “到底是你多想, 还是我多想,以为你变得这么勇, 执行力强到一秒都不想待在图书馆里, 原来是因为这个。”
夏槿晚猛地扭头, 微微蹙眉:“因为你说话没分寸, 别人都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跟你?”
他所有的情绪掩藏于深邃的眼眸中, 夏槿晚不偏不倚撞了上去,直直地映进他的眼眸,维持表面的平静,只是笑笑,心里暗暗织了张网,渐渐地,便成了茧。
她神情轻淡,唤了声:“暮之越。”
晚霞占据天空,红色、粉色、紫色相互交织,层层交叠的色彩差点遗忘原本的颜色,又被将至的风吹起散落的发丝。
夏槿晚抬手,把发丝拢到耳后,听见少年轻嗯了声,唇角微扬:“我不怕被人误会,因为我们并没有别人想的那样,我很喜欢当下的感觉,不想作出任何改变,现在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紧接着,淡淡一笑:“还有,至少我回来了。”
暮之越一下便敛了神情,若有所思,嘴角梨涡再现,勾了下唇:“嗯,这样挺好的。”
不知为何回寝室的路似乎变长了,迎合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直到女生公寓楼下,两人同时转过头向对方开口。
第一个音出来,同样僵住了。
夏槿晚仰头,率先说:“其实我可以陪你吃完饭,再回寝室。”
暮之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用,路上你室友一直给你发信息,应该在问你在哪吧,你跟她们吃,我还有点事,也不饿。”
他又紧跟着说了句,“好好读书。”
健美操社结束活动后,正好到晚饭时间,社长豪迈的冲着底下成员说请客,随着大伙儿一阵比一阵高的欢呼声,林芝跟阮乔乔已经把另外两位室友叫上了,当然另外两人肯定不好意思过来,社团请吃饭,跟她们没有加入社团的有何关系。
可阮乔乔不是这样想,说社长请客,没说不能带人来。
饭局过半,社长才发现此事,被阮乔乔气笑了,用筷子尾巴敲了下阮乔乔的脑袋,“你倒是挺会卡bug的,我以为你招了两个新人进来,原来是带上室友来蹭饭。”
阮乔乔两边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你请的是食堂,花不了多少——)”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社长并不在乎钱花多花少,甚至让所有人鼓掌欢迎,只留下夏槿晚跟楼可儿坐在角落里尴尬,两双手举起来,都怕挡不住对方的脸。
其实真的没想来,只不过请吃饭的地点是食堂,她们正巧来食堂吃饭,就被阮乔乔拉过去一块坐了,纯纯是个美丽的误会。
最后坚持各付各的饭钱,偏偏社长没要,还抢先一步帮忙付了,那没办法,只能说被爱吃的室友带在身边并且蹭了顿饭。
一路回到寝室,林芝累到瘫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上,懒洋洋地说:“校园论坛有个帖子名为消失的两秒,你们有没有看过?”
楼可儿偏头看她,好奇问:“什么消失的两秒?”
“哇,最近都在讨论,你们居然不知道?那个帖子好像是凌晨三点发出来的,结果不到两秒就被删掉,仍然逃不过眼疾手快的夜猫子们,截图保存下来。”林芝想了想,“不知怎的开始疯狂传阅,内容大概讲了我们学校舞蹈专业有个女生抢……好像不对,霸占自己喜欢的男生,却不让其他女生靠近,即使自己没有追上,也要赶走其他女生。”
阮乔乔开薯片的手一顿,不解道:“这是什么操作,她喜欢那个男生,又不去追,只顾着赶走那个男生身边的其他女生,好奇怪啊。”
“对吧,”林芝点点头,“不过事是这么个事,楼主,帖子的男女主角,现在还是没有人知道是谁。”
楼可儿抱着衣服,准备去洗澡,随口搭了句,“如果是舞蹈专业,已经有了范围,至于是谁就别管吧,我觉得没必要把人扒出来。”
然后转头问夏槿晚,“小夏,借我笔记,你上次说了都没给我。”
“啊。”夏槿晚从手机上抬头,伸手在书桌上翻了翻,递给楼可儿,“我以为你不需要呢。”
校园论坛可有可无的帖子,或许在别人的寝室里当作茶余谈资,可她们并不关心,基本上聊几句就把这个话题掠过,更不会深究。
享受大学生活,不是分享他人八卦。
这个帖子从被截图下来到重新以截图方式放回论坛,后面愈演愈烈,不少人都想得知帖子的主人公是谁,像极吃瓜群众不嫌事大,觉得被女生喜欢的男生太惨了。
在任何人扒个底朝天的时候,即使夏槿晚不感兴趣,但她是第一个知道帖子来龙去脉,甚至与她有关联。
不过这都是后话。
十一月深秋,满地梧桐落叶,太阳有些慵懒,弱弱的照在行人身上,风吹来微凉,却不燥热。
夏槿晚边走边给室友回信息,寝室三人不是忙活学生会,就是回社团,只有她每天落得清闲,凤燕那边不是天天搞活动,就算有,似乎用上她倒是没几回,便偶尔担起给室友带饭的任务。
收起手机前,她打开通讯录,盯着一个根号符号的备注,犹豫着要不要点下去。
不远处信号灯,滴滴滴的响。
夏槿晚抬起眼眸,愣了一两秒,拔腿卡在转红灯之前冲到对面马路,喘着气大喊——
“檀玲。”
那个身影蓦然一顿,缓缓回过头。
夏槿晚的视线顺着往下,看见檀玲手上拖着行李箱,然后重新注视她的目光,温吞道:“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檀玲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先是微怔,很快嘴角一撇,嘲讽轻笑。
……
“叮”一声,电梯打开。
暮之越摁了两下电子密码锁,进了门,空气中上上下下的浮尘飞舞地招摇,半个月没回家,确实里面味道有点不太好闻。
他拉开客厅的窗户,促使空气更好的流动,散散味道,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
“臭小子,我都提醒你了,怎么还是没给我拿我最喜欢那件毛呢大衣,你明天最好给我带过来。”
电话对面传来徐玥臻的声音,暮之越挑了挑眉,坐在沙发上,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淡道:“您直接回家住,问题就解决了。”
徐玥臻哼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故意的,别跟老娘玩心眼子,你不拿,我重新买件新的也行,反正我不回去。”
暮之越揉了揉脖子,身子往后靠在沙发背上,从鼻息叹气,“妈,你到底想在那边待多久?”
“你别管,记得明天带过来。”
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似乎在说最后一次机会,别惹我发火。
暮之越看了眼屏幕,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手机扔到一旁,起身,径直走向房间衣柜前,抽了件衣服去洗澡,顺手把阳台玻璃门拉开。
房间的窗帘随着风,一股一股的翻动,持续微微起伏,猛然威力稍大的风吹来,“啪”的一下,窗帘蹭到了什么东西,直接落到地板上。
脚步声慢慢靠近房间,暮之越推开门,瞧见纸箱子躺在地上,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有些露了出来。
于是他迈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这个纸箱子不是他的,是属于夏槿晚。
搬回芜溪的前一天,木夕抱着纸箱子出来,正巧,遇见暮之越从医院回来,想都没想,直接把纸箱子放在他手上。
笑着唤他:“之越,这个纸箱子是小晚的,到时你帮我给她。”
暮之越垂眼扫了一下,不解,“她还会回来?夕姨,你怎么不直接拿回芜溪。”
木夕惊讶:“嗯,她会回来。不过小晚这孩子叛逆期来的突然,之前叫她选文科,偏偏跟我反着干,选理科,好吧,那我跟她爸爸由着她,她无端端选回文科,然后分数线出来,原本商量高三结束回芜溪,当然第一志愿填芜溪大学,结果她填了宜延大学,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说完又补:“反正她回来读大学的时候,你住这儿又离得近,顺便把箱子给她,我懒得载这么多东西回芜溪。”
半晌,暮之越回过神,将露在外面的东西捡回箱子里,打算明天拿回学校还给夏槿晚,却发现都是一些眼熟的玩意儿。
10块钱的纸币,玩游戏赢的发夹,图书室传阅过的小纸条,以及之前在阳台上互相投掷的纸飞机。
随后,满地散落的纸飞机,唯独有一只纸飞机上面似乎有黑色的字迹。
暮之越伸手捡起来,靠着旁边书桌边沿,慢慢打开,正是当时听到隔壁她跟她母亲吵架后,临时用正在做的竞赛卷子折成纸飞机扔到对面阳台,为了哄她。
对的,这张竞赛卷子印刷并没有问题,虽然重新问杨治中拿一张新的,被臭骂一顿,说他粗心大意,竞赛卷子也可以弄丢。
其实他是无所谓的,骂就骂呗,至少让她笑了。
将卷子一点点打开,暮之越以为她尝试做卷子上的题目,蓦然笑了。
谁料下一秒,那个笑容转变得复杂,好像饱含了很多的情绪,渐渐地悉数泄露,克制的,压抑的,隐忍的,再也一去不复返。
隔着那扇门,她说。
——“那年夏天的风,吹到了对门,却没能让你知晓,我喜欢你。 ”
暗恋住对门
远离喧闹的街道, 午后的餐厅正播放着忽略不计的轻音乐,阳光铺满大道,偶尔风起风落和落叶作伴。
角落里, 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 点单的饮料被服务员放在眼前, 气氛一直僵着, 这边几张桌子都是空的, 片刻,檀玲轻手端起杯子, 抿了一小口。
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夏槿晚实诚地回答:“回来读书。”
她们之间不像几年不见的老同学,更像是两个陌生人拼桌后,你一句我一言不让气氛尴尬下来。
“哦,是这样吗?”檀玲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你好好读书, 有什么要说的,赶紧吧,我赶时间。”
夏槿晚拿起小勺子搅拌咖啡, 抬眼,轻声说:“找你叙旧。”
这话不假, 虽然她在学校每天过着标准的三点一线的生活, 还是遇到过两三个高中同学,唯独没在学校里见过檀玲, 这次也是第一次, 明明在同一所学校, 不知怎的见面可以这么难。
“叙旧?”
檀玲双手环胸, 后背靠着椅子上,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仰头大笑, 夏槿晚顿了顿,抿唇盯着她没有说话,手继续搅拌了两下,放下小勺子,却对上檀玲不屑一顾的神情。
她说:“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叙旧的,或许你有问题想问我,但用不着找如此蹩脚的理由,反正他都知道了,我也不怕说出来,没错,都是我做的。”
夏槿晚一惊,微微蹙眉。
他?暮之越吗?
檀玲深吸气,不明所以的看着夏槿晚,摇了下头,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明白这么多学校,你为什么要转来宜延一中,因为你的出现,很多东西都变了,包括我自己。”
夏槿晚微怔,沉声道:“我转学到宜延一中,是我父亲工作的原因,我没得选,还有你搞错了吧,那段录音是你剪的,锅就别乱甩。”
“呵,原来你还知道录音的事情,你听完后感觉如何?不太好吧,见你当时没来班级聚会,我就知道,既然走了,就没必要回来——”
“为什么?”
不等她说完,夏槿晚神情冷淡,直接打断她的话,便开口。
檀玲扯了扯嘴角,“这还不明显吗?我不想你出现在他的面前,凭什么他喜欢的是你,明明我比你认识他更早,我跟他同校同班,甚至做过同桌。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可是,既然老天不帮我,那我自己动手就好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知录音笔的事情,但我想告诉你,我做的不止录音笔一件事,当初你翻个底朝天找的草稿纸,早就被我撕碎扔进厕所冲走了,并且你忘记带英语作业,我让你走那条小巷,巷子里有几个地痞流氓蹲守抢钱,我是知道的,也是故意引导你走的。其实我可以继续装下去,现在倒是没这个必要,那会儿我想,你既然转学过来,当然可以转学到别的学校,偏偏你没有。”
夏槿晚眼眸晃动,尽量消化这些信息量,用极其冷静的音色说着,“结果呢,做了这么多小动作,我现在仍然坐在你面前跟你说话。”
猛地,檀玲睁大眼睛紧盯着她,轻哧一声,“如果我不告诉你,你还是傻乎乎当我是朋友,结果是我做的不够狠,你就应该回老家读大学,而不是在这里。”
“是吗?那我也告诉你,你的嫉妒心总有一天会害了你。”
“无所谓,我对自己喜欢他都会嫉妒也很惊讶,人不会对不在乎的东西嫉妒吧。”檀玲敛下眼睫,杯中水面此刻倒映着她的模样,转瞬微微翘起嘴角。
抬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夏槿晚,然后她慢条斯理端起杯子的喝几口。
夏槿晚已经敛去方才的神情,胭脂色的唇勾起,轻笑:“行,叙旧结束。”
不再多说什么,她起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夏槿晚。”
没走几步,檀玲突然在身后叫住她,她脚步停下,但没有回头,随之檀玲的声音响起,“不可否认,最后我还是败给你了,满意吧。”
夏槿晚终于回过头,笑着对她说:“你满意,我就满意,因为从你的口中我知道,你得不到的东西,而我得到了,谢谢你的助力,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走了。”
于是她再次迈步,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出餐厅,两脚并拢,站在餐厅门口深吸一口气,抬头,温柔的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立刻走到路旁,拦截出租车。
想起转学那会儿,换了一个新环境,面对一切新鲜事物感到陌生,夏槿晚害怕她自己的慢热而不讨喜,正巧,檀玲是她的同桌,也是第一个跟她打招呼的同学,总是爱说“同桌享有优先权利”。因此平时吃的喝的,都有她的一半。
连分班后都是同桌,然而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友情,只是敌我不分的过客罢了。
夏槿晚上了车,没给司机开口,直接念了小区名字,双手扒着司机的座椅背,声音微颤:“能不能开快一点,我有急事,很急很急。”
……
檀玲望着对面空位子,咬了下唇,站起身,拖着行李回家。
上下楼需要走楼梯,檀玲搬着箱子一步步往上走,快要到家门口时,她突然放下行李箱,摸着扶手杆,无力地坐在阶梯上,眼眶红了一圈。
她把头埋进双腿之间,慢慢地,发出闷闷的抽泣声。
“近期接到实名举报,你私自偷录他人声音后,经过剪辑用于不法途径,本该留校察看,可是你在未经批准连续两周未参加学校规定的教学活动,根据教育部《普通高等学校学生管理规定》第三十条,以及《宜延大学全日制在校生学籍管理实施细则》第十八条、第五十六条的有关规定,学校拟对在规定的学习年限内未完成学业的学生予以退学处理。”
退学通知不仅贴在公告栏,甚至宜延大学官网也有发布。
就在上个星期,檀玲回舞蹈教室练舞,却发现自己的同学对她避而远之,结束后离开舞蹈教室,隔壁班几个女同学既是如此,而且稍稍打量她两眼,更让檀玲摸不着头脑,还十分不理解。
后来有同学忍不住问她,非要硬插一脚,不让别人谈恋爱这个做法很爽吗?
檀玲明白了,她们误以为那个帖子的主人公是她,虽然她做过类似的事情,至于承认在她这里不存在,更何况没人知道那个帖子真正的主人公是谁,凭什么给她定罪名。
殊不知,解释过后,依旧有些同学以那种眼神打量她,明显是不相信,她觉得浑身不自在,最后连忙回家待了几天,偏偏忘记请假,并且没告诉辅导员。
直到接到那通电话,叫她回学校收拾行李,这才后知后觉地被退学了。
檀玲抬头,望着楼梯平台最上方的小窗口,眼泪掉出几滴,因个人原因导致退学,她认了,偏偏那个实名举报——
她苦笑一声。
什么不法用途,暮之越从知道录音笔那一刻,就没想让她好过,实名举报比这些眼神不友善更伤人。
檀玲咬紧牙关,手指抓着自己的臂弯有些颤抖,忍住了涌上的哽咽。
“暮之越,你始终都不肯看我一眼。”
小时候,檀玲活在长期酗酒的父亲的家暴中长大,直到她五岁那年,母亲终于忍无可忍带着她逃离这个家,兜兜转转搬到了宜延市。
入学报道那天,她一个人不知道方向走到了篮球场外围,里面圈起的场地中,有一群人在打球,尖叫一阵一阵,同时响起不少的鼓掌和口哨声,随即她侧眸望去。
“阿越,再投一个。”
少年接过篮球,薄唇勾起,嘴角两边梨涡内陷带着散漫的笑,然后他跳跃起来投出空心球,衣角被风掀起一点儿,很快坠下。刚站定后,他第一眼看向了她,此刻似乎被光照进她阴暗的世界里,真的觉得自己还活着。
就这样。
他有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我,我便还给他无数次。
听说他是高二阶段第一个拿到保送名额的学生,她很为他开心,同时知道她自己学习不行,选择成为艺考生考上他的保送学校。
可是檀玲没想到他的目光不知何时有了别人,她嫉妒,甚至听到他们住在对方的隔壁,还是邻居,第一反应只想毁了那个女孩。
只差一点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的家如深渊般黑暗,跟着母亲离开后才得到了好转,从未想过沾染坏阳光下的少年,不敢迈出告白那一步,但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喜欢上别人。
或许,过于执着才是让她自己深陷泥潭。
追溯过往,檀玲正如万千少女般偷偷喜欢上一个可遇不可得的少年。
电梯按钮,“嗒嗒——”被摁的不停。
夏槿晚握着手机,打开通讯录的时候,手仍然在抖。
“凭什么他喜欢的是你。”
檀玲一直提到的他,没有说过名字,可夏槿晚知道——那个人是暮之越。
比起檀玲对她的伤害,似乎这个信息量难以消化,此刻她的情绪做不到往常的隐忍,一丝一毫被牵动的心,很难平复。
夏槿晚仰着头,望着电梯显示屏一层层往上升,偏偏遇到下班时段,几乎每一层都要停3到5秒,让她急得跺脚。
嘴里小声念叨,快点快点,关门关门……
进来的户主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觉得站在角落的小姑娘貌似念着什么咒语,接着默默站远了一些,还没到目标楼层,便提前走了出去。
那边,暮之越怔了怔,薄唇紧抿,低头看了两眼地板,又往阳台瞥了眼,半臀沿着书桌边缘坐下去,黄昏从外面照进来,打在他侧脸上。
沉默半晌,他的手将纸飞机恢复原状,又拿起纸箱子最底下的笔记本,厚厚的一本,翻开全是数学物理的笔记。
木夕说过,夏槿晚曾经选过理科,不用说,大概是为了他。
夏槿晚,你藏得挺深啊!
暮之越阴沉沉的神情,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手上的笔记本已经不想往下翻了,顿了顿,随手扔到地板上,转身,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面走。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抵达楼层。
夏槿晚迈步就跑,以当年体能测试最快的速度,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还没抬手按门铃,门开了。
她怔愣住了。
走出家门的暮之越,同样愣在那。
楼道的风轻轻摇,夏槿晚嘴唇微动,对上了那一双深邃而暗的眼眸,深吸气,正准备开口,这猝不及防的手一把圈住她的手腕,整个人往前倾去,散在肩上的黑发随着风扬起落下。
暮之越一手揽着她腰肢把人紧紧拥入怀中,弯下腰,把脑袋深深的埋进她的颈窝。
暗恋住对门
半掩的门, 掉落的外套一只袖子露在外面,蓦然间吧嗒的一声响起,门关上了。
夏槿晚眼睫轻颤, 腰肢上的手臂, 洗衣粉熟悉的香气团团包裹, 以及他的气息一阵一阵扑来, 落到颈窝的触感, 此刻她才反应过来,将她揽在怀中, 是真实的拥抱。
片刻,她迟钝的抬起手,指尖轻轻攥着点他的衣服,却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肩, 声线轻如吐气, “很痒。”
暮之越微微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紧抿, 一只手将她脑袋摁在胸口前,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肢紧了几分。
他们保持着极其微妙的距离, 谁越界谁喜欢, 心思只有自己清楚,原本表白被拒, 该退回到原点, 怎么都没有想到先动心的不是他。
推开这扇门, 他就想好了再来一次, 即使抓到她的把柄还是被拒,他也认了, 结果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了。
“……暮之越,太紧了,我快,快喘不过气。”
两只小手正在捶着他,暮之越眉梢轻挑,松开了她,看着她深深呼气,小脸儿有点儿憋红了,拍拍她的发顶,似笑非笑的说:“你一个人上来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夏槿晚缓过来后,手轻轻的回搂住他,唇角微翘:“我来找你了。”
暮之越怔了怔,撞进了一双氤氲缱绻的眼睛里,仰着头,清澈的眼眸中泛着点点细碎的光,直勾勾地看着他,此刻玻璃窗外正是沉浸下来的天色,仍然能看得清盈盈水光。
倏地,他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轻笑:“嗯,是我来晚了。”
夏槿晚一愣,只觉得房间安静到听见自己砰砰砰热烈而无以复加的心跳,顿时呼吸又开始不太畅快了,一紧张说话像极了树懒似的慢吞吞,“我,那个……有点热。”
暮之越指尖摩挲一下她的脸蛋儿,勾勾嘴角:“现在才知道紧张?”
夏槿晚忙不迭推开眼前的人,自顾自地走到客厅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从出校门到现在都没喝过一滴水,就连餐厅点的那杯咖啡离开时都没喝上一口,差点没把自己渴死。
怀里一空,暮之越挑了挑眉,手插进兜里,转身,看着她熟门熟路坐在沙发上喝水,蓦然笑了,仿佛回到从前一样,伴随着时间的消逝在空白岁月里添上往日的重现,他走过去,直接在她身边坐下,听见夏槿晚淡然且温柔的声音。
“刚刚恰巧遇到檀玲,跟她聊了两句,她……”
“她又对你做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暮之越直接打断,夏槿晚茫然的看着他,沉默半晌,把手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温吞道:“没有,我不清楚她怎么变了,只知道她说原因在我,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过,怎么能怪我呢?回头想了想,她其实挺明显的,你打球她送水,你跟于时天他们出去玩她抽空过来,作为她的同桌,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那个人是你。”
暮之越轻哧一声,“所以呢,我要感谢她吗?夏槿晚,你上来就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忘了她怎么对你,你的聪明不能总放在学习上。”
“我不是……诶,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大差不差,别说跟你做同桌,连我这个人住在你隔壁的,你不是也没发现么。”
夏槿晚哑口无言,眼角余光看到他往沙发一靠,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几乎将她圈在怀里,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回来就别走了,你要多想想我。”
一下子,夏槿晚心里泛酸,他说得每句话,总是可以精准戳在她的心窝上,想象不到有这么一刻是真的。
她微微侧着身子,柔声道:“你前一秒叫我好好读书。”
有时候她的叛逆行为真是小心翼翼,要做就要做到位,这小邻居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有够乖的,齿间细细的一声啧,他搭在沙发背的手往下挪动,轻轻勾着她的腰肢,导致夏槿晚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慌张的抬头看向暮之越,同时他低下头,离她脸颊的距离,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眼看着仅有的距离无限缩小,慢慢地……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夏槿晚猛地坐起来,公众号梦白推文台伸手摸出手机,是寝室群里发来的几十条信息,都在问带饭的事情,她的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别说带饭了,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
同样肚子收到指令似的,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她扭头瞥了眼暮之越,看看自己的肚子,低声道:“暮之越,我饿了。”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饿了?”
夏槿晚重重的点头。
暮之越从沙发上起身,牵着她的手就往外面走去,住宅区附近有不少的店铺,随机选了一家吃饭。
席间,夏槿晚的手机不停收到室友的轰炸。
“吃不吃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人没事,人呢?哪去了?”
“报失踪人口是不是要24小时啊?”
“我觉得可以找辅导员,辅导员可以帮忙一起找。”
夏槿晚扒了两三口,放下筷子,一边抽了张纸巾擦嘴,一边回了三个字我没事,又三言两语解释没及时回复的几个小时在干嘛。
然后,轰炸信息终于停止了。
再抬头,暮之越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看她,食指轻轻曲起叩了下桌面,淡声:“吃饱没?”
“饱了。”
暮之越挑眉,略一颔首:“走吧。”
夏槿晚啊了声,“还没结账呢。”
“结了。”暮之越瞥她一眼,“在你埋头回信息,我知道你吃得七七八八,就起身去结账,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结完回来了。”
夏槿晚明天有课,暮之越直接把人送回公寓,平时很少出现在学校的人,近期频繁回来,大家都是见怪不怪了,只不过他身边多了一个人,有女生佯装看风景,特意往他们的那边扫了几眼。
这两天专业课特别多,气温剧降,秋日骤变寒冷,走在室外冷风习习。
夏槿晚一个没注意就感冒了,向辅导员请了一天假,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跟她说话。
“小夏,你好点没?要不我带你去看校医吧。”
夏槿晚眯着眼睛,看见楼可儿踩着扶梯,趴在她床头旁边,她摇摇头,瓮声瓮气:“不用,我睡一觉就好。”
楼可儿蹙眉:“我给你买了粥,放在你桌子上,你醒了记得吃。”
夏槿晚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勉强应了声,刚回答完,便直接睡着了,楼可儿眨巴着眼睛,听见她的呼吸均匀,不再多说什么,静悄悄地走出寝室。
不知睡了多久,枕头旁的手机嗡嗡震动的不停,她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将手机放在耳边,“喂”了一声,等待电话那头说话。
“你声音怎么了?今天没课?”
夏槿晚懵懵地望着天花板,实诚地回答:“有课,可是我不小心感冒了,请假了一天。”
他问:“现在在寝室?”
夏槿晚对空气点着头,但是没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即使没听到声音,也知道怎么回事,皱着眉说:“十分钟后,穿好衣服下楼。”
夏槿晚不明所以,张了张口还想说话来着,结果传来断线的忙音。
挂了。
她懒得管他说了什么,翻身,抱着被子继续睡,刚入睡不到几分钟,手机又响了,一接通只有两个字传来,“下楼。”
啊?
夏槿晚掀开被子,很不想离开被窝,还是乖乖从扶梯爬下来,穿好衣服,跑下楼梯。
风刮得猛,树叶经受不起的晃动。
夏槿晚裹紧身上的衣服,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眨眨眼,几片凋零的落叶被风卷走,从她的脚边掠过。
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暮之越已经发现她,正朝这边大步走来。
夏槿晚刚想说话,倏然,有一片暖意搭在她肩上,挡住了周遭袭来的冷风,便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不是叫你穿衣服吗?”
“我穿了。”
“穿多点,生病还穿这么少。”
暮之越脱掉外套披到夏槿晚身上,看着她单薄的衣装,神情不悦,勾着她的脖子,拉到自己怀里,用手背碰了碰她额头,“有点烫。”
“是吗?”夏槿晚下意识伸手回抱着他,宽肩窄腰充满力量的男性身体,像极了一个大暖炉,依偎在他身上,“可是我感觉还好。”
暮之越垂眼看着她,勾勾嘴角,难得见到她有这一面,无论学习还是生活,她很少表现出依赖他,顶多被他逗两下,脸红耳赤这些小表情。
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叫夏槿晚的名字。
暮之越掀起眼皮,又低下头,人在怀里有点昏昏欲睡了,淡声问:“你们是她室友?”
楼可儿惊讶的点点头,“男神”二字还没脱口而出,林芝轻咳打断:“学长,你这是……”
暮之越眉梢轻挑,“她好像有点发烧,明天的假需要你们帮忙请一下。”
说完,帮夏槿晚扣好外套的扣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三人惊掉了下巴。
阮乔乔咬碎嘴里的糖,惊呼:“他们什么情况啊?”
林芝摸着下巴,咂咂嘴:“我就说嘛,他们肯定有一腿。”
……
出了校门,夏槿晚持续犯困,全程迷迷糊糊被暮之越牵着走,不知怎的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直到站在门口玄关处,关门时,阴凉的风吹来,她瞬间清醒。
“这在哪儿?”
暮之越低头看她,“我家。”
夏槿晚一惊,“什么?”
连忙打量着四周,然后望着眼前的人,她下意识攥紧身上的衣服,顿了顿,觉得动作过于明显了,将目光瞥向别处。
可下一秒,沉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嗬,你生病了,我暂时动不了你,放宽心。”
暗恋住对门
这个房间很熟悉。
夏槿晚翻身, 坐了起来,一觉睡饱后,鼻子没有先前堵得难受, 打量房间的同时, 突然想起来暮之越把她带回家了, 从房内的气息就感觉到是他的房间。
活动空间很大, 偏偏不见暮之越。
房间里所有的光亮, 都来自开着一半的落地窗门,风吹着窗帘微微起伏。
有人在阳台。
夏槿晚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落地窗前,天气阴沉,满天云层很厚又低,看起来似乎要下雨, 但她的目光仍下意识看向靠着护栏上的少年, 正背对着她,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通话, 肩型线条宽直,很好看。
西服内搭连帽卫衣, 黑色的裤子。
她一直想问他为什么总穿西服, 正如现在这样,他身上多了一股隐约的束缚感, 似是褪去少年稚嫩的气息, 当他看向她时, 仿佛仍看到高中年少有为的暮之越, 淡薄勾唇,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朝她大步走来。
“……”
不对,确实是走过来了。
暮之越挂断电话,一转身,小姑娘定定的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皱眉,二话不说走到她跟前,想骂人,话到嘴边便转了话锋。
“你病好了?不穿衣服,又不穿鞋,嫌病得不够重?”
夏槿晚衣着单薄,一双小巧莹白的脚丫子赤脚站在地板上,听到他的话,两个大拇指互相抠着,彰显出主人的害怕。
暮之越低头看她,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把人带到床边坐下,手抬到半空中,还没触碰她的额头,夏槿晚把他的手摁了下来,微微仰头,“我好多了,没有发烧,应该是重感冒。”
闻言,他眉梢轻挑,手指点了下她的脑门,轻哧一声,“原来你知道啊,还敢光着脚。”
“我只是一时忘记了。”
“你在这里,我跑不了的,穿鞋,出来吃点东西。”
夏槿晚捞起扔在床尾的外套,穿上后发现大了很多,根本不是她的尺寸,大概是暮之越的外套,也懒得寻找自己的外套,反正能穿就行,然后两只脚穿上拖鞋,跟着暮之越身后,走出房间。
餐桌上的粥不像是外卖,她想了想,高中有过几次两家父母出去玩或不在家,她只能来他家做客,饭都是他做的,当时就很好奇,暮之越怎么什么都会做——
或许她的表情过于明显,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然后从暮之越口中得知,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很少会管他,他也很爱到处串门,学会做饭这事儿,正是那个时候跟着以前楼下还没搬走的李阿姨学的,当时对于什么都觉得新奇,没想到一学就会。
夏槿晚喝了一口粥,掩不住嘴角的弧度,正巧,坐在对面目睹全程的暮之越不明所以她的表情变化,伸手过去,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挑了挑眉,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好吃?”
夏槿晚啊了声,摇摇头,再喝第二口粥时,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四处张望,反问:“对了,来你家两三次,怎么都没见到暮叔叔跟臻姨,他们去了旅游吗?”
暮之越手一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勾唇:“嗯,下次带你去看看他们。”
夏槿晚眨眨眼,“什么意思?不是在旅游吗?”
暮之越轻轻一昂下巴,“你快吃。”
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大概是天气骤变的原因,外面的风刮得猛,沉沉的树枝任由风控制摇摆,树影婆娑。
夏槿晚原本想在沙发坐一会儿,问问楼可儿今天上课的情况,结果屁股还没挨到沙发边缘,暮之越直接把她赶回被窝里,由于感冒未愈,吃饭期间,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整个人又开始蔫蔫的。
她靠着床头,吃了暮之越递来的感冒药,咽下去后便说:“手机给我。”
暮之越坐着床沿,嘴角挂着惯常的轻笑,眼神轻飘飘落到她身上:“没有,你赶紧躺下吧。”
“我不要。”夏槿晚瞪他一眼,“白天睡多了,现在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所以把手机给我,我要问问可儿今天学了什么。”
暮之越勾唇,一只手撑着床面,往前倾身,“都上大学了,还这么认真学习,随便应付期末就行了。”
吓得夏槿晚连忙向后仰,双手捂着口鼻,微微蹙眉:“你别靠这么近,我感冒呢。”
顿了顿,一边推开他,一边说:“你修完所有学分当然不担心,可是我没有,加上你这个理科生,怎么能懂我们文科生的痛,我们学文的有一句话,平时养老院,期末疯人院,反正我不想进疯人院。”
暮之越桃花眼微翘,瞥了眼手机时间,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
此刻夏槿晚浅浅地打个哈欠,不知怎的袭来的困意,眼睛眨巴了两下,有点睁不开的感觉,想起了他刚刚递过来的感冒药,瞬间明白了——
这人怎么这样,竟然给她下感冒药。
再抬眼时,暮之越俯下身子,替她掖好了被子,声音戏谑:“现在困了没?”
夏槿晚抿抿唇,困是困,不过脑子是清醒的,她强忍着困意,一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然后拍拍旁边的空位,轻声道:“暮之越,你也躺下来睡吧。”
“行啊,我不怕被你传染,大不了一起生病。”
暮之越好笑地看了夏槿晚一眼,声音透着促狭,嘴角略微翘起,两边的梨涡如同小漩涡凹陷,满是勾人的魅。
小姑娘心里一慌,仍然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只是耳根一点点染上淡粉色,血色慢慢往上蹿,直到彻底红透,而暮之越真的足够了解她,知道她想干嘛,却没再继续逗她,重新替她盖好被子。
房间寂静,亮着一盏微弱的台灯,窗外狂风肆意拍打玻璃,树叶乱甩,在静谧的夜里奏响三重奏。
此刻夏槿晚瞥了眼窗外,将一边胳膊伸出了被子外面,指了指外面,柔声道:“我在支教的时候,遇过这样的天气……”
暮之越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去,纱帘的空隙间,有几片凋零的落叶携着风缓缓落到阳台上。
很快,风又将其带走。
她说:“那里不会下雪,但是总会刮风下雨。”
那个时候,夏槿晚真的很想很想他。
思念漫过重重山峦,纸飞机往天空投掷,摇曳飞走却无从知道哪里是降落点,再回头,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忽然发觉她连纸飞机都抓不住。
“高考结束那天,我本来想向你……”
话音未落。
暮之越伸手牵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淡勾唇:“我知道。”
夏槿晚轻眯着眼睛,逐渐抗拒不来涌上的困意,轻轻阖上眼,又猛然睁开看着暮之越,想听他说话,还尽量把耳朵竖起来。
“其实从我知道那段录音的存在,我第一反应是想檀玲离开宜延大学,甚至离开宜延市,既然对你有伤害的人,没必要留在这里,所以我去举报她了,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你生活里,不过话说回来,那天你是不是跟我有着同样的想法——”
药效上来,夏槿晚闭上眼睛,呼吸均匀、温热,还是睡着了。
暮之越目光一晃,低低笑了声,将她的手牵起来,薄唇贴着她手背落下了一个吻。
“好巧啊,那天我也想向你表白。”
……
临近期末,暮之越回学校的次数少之又少,夏槿晚倒是和平时待在寝室的时间没两样,大多数还是跟室友在食堂吃饭,偶尔暮之越回学校给她打电话,再去陪他,至于他忙活些什么,她并不清楚,同时也在准备期末考试复习,要背诵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多。
夏槿晚盘腿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椅背,微微地仰着脸,一本书正盖在她脸上,貌似在认真背诵课本内容,然而脑海里斟酌着那天被困意占据大脑时,最后听见的那句话。
那些遥不可及的妄想,她从未想过要得到。
任凭她怎样去放弃,好像也是努力无果,偏偏不可能性的可能,他都在一一回应她。
桌面的手机嗡嗡嗡震动了两下。
夏槿晚猛然坐直身子,看也不看备注,直接放在耳边接听,那边清越的声音,她喜欢得不行,很熟悉。
她握着手机,弯下腰穿鞋,笑了笑:“你等等,我换下鞋。”
暮之越闲散道:“不着急。”
下楼后,夏槿晚径直朝着梧桐树下跑去,定定的站在他跟前,还没说话,有一包东西被他塞进怀里。
她低头瞧了一眼,便问:“这什么?”
暮之越摸摸她的糖果,轻笑:“糖,把你的过期糖果都扔掉,换新的。”
夏槿晚一惊,好奇问:“你怎么知道的,我……”
暮之越挑眉,“有次跟你视频,我看到你桌上的糖果罐,你一紧张就吃糖,这么满的糖果罐居然一颗不少,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
顿了顿,他往前倾身,“我给你的糖果,不要舍不得吃,别再把我放过期了。”
夏槿晚瞬间脸一红,温吞道:“……我没有。”
暮之越嗯了声,漫不经心地说:“我还有事儿,晚点再来找你。”
“哗啦啦——”
糖果罐反过来,装着的过期糖果全倒进垃圾桶里,很快重新装满糖果的罐子,熠熠闪光。
夏槿晚双手捧着糖果罐放回原位,宿舍门被推开一条缝,她扭头,看着室友三人一个接着一个扒在门框上,探出脑袋张望。
她扬眉,不明所以的笑了笑:“你们在干嘛,进来啊。”
林芝跟阮乔乔相视一笑,走上前,同时朝夏槿晚伸出手,手掌向上,勾了勾手。
夏瑾晚抬头,一脸茫然地眨眨眼,“什么?”
两人嘴角挂着坏笑,像是彩排过一样,声音同时响起:“喏,我们知道的,把喜糖放我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