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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堕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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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竹活着被人救跑了。

    他人知晓秦误将人缢死还要在尸身上扎窟窿以防万一的多疑性子,索性直接在大狱里偷梁换柱,活生生一个有孕的婢女竟是在他的地盘被人悄无声息地救走了,往前往后不过半个时辰。

    秦误略有所察,走出大狱,双眼冷漠,他问:“天榻里嘴碎的和尚和小杂种呢。”

    死士跪在他面前来报:“回主子,遍寻天榻,毫无踪迹。”

    秦误垂眼,眼神越发冷漠,两个小和尚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人去楼空,北黎佛域的佛王当真好手段,皇宫中他建立的壁垒被人暗中渗透到如此地步,他竟没有丝毫察觉。

    秦误静默良久,睫羽在眼尾勾着弧度,脸色发冷却并不显凶,他生得太美,倘若不是他狡诈阴险,无人会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只以为是美人蹙眉,教人不以为意。

    “去天榻,去宫外接几个姑娘进来。”秦误抬眼,大红蟒袍极为张扬,他腰身收束,踏步而出,天光照见背影极为优越。

    天榻已然被秦误下了令封禁了,里里外外把持了一圈的侍卫太监,任是一只苍蝇也插翅难逃,然而相比天榻外森严的守卫,内里伺候的宫人就单薄得十分可怜了,堂堂佛王殿下,北黎佛域的天选圣子,宫殿内却一个手脚利索的宫人都不曾有。

    偌大天榻安静如睡,凌乱不已,燃灯尽暗,净法只点了一站油灯端在书房的地上翻看经书,案桌已然被销毁了,经书大半损坏,他的书案纸张系数被搜查上去,合宫内外只有他手骨上一串佛珠完好无缺。

    他低头潜心念经,耳边安静,暗色笼罩,却忽然门外一阵嘈杂脚步走进来,他念经的眼光顿住片刻,随即他又继续凝神看书,秦误带着宫人踏进天榻,一边走一边宫人四散点灯,灯火大亮,秦误大红衣袍在灯火中晃人眼目,还在念经的和尚却没看他。

    宫人点燃了香炉,系数打点完善后,躬身退了出去。

    秦误站在净法身侧,温和道:“殿下,奴才来服侍您。”

    他话说的极谦卑,然而他却站在净法身侧,居高临下,似笑非笑,丹凤眼勾挑着凌厉意味,他看着净法,犹如看自己已经蓄谋已久的猎物。

    净法放下经书,抬眼看他,目光没有丝毫变化,照旧宁静平淡,他道“多谢。”

    秦误对上他的眼目,眼里情绪晦暗,他道:“殿下不必客气。”

    然而下一句他转了话头,抬腿远离净法,几步坐上了榻,照旧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自己细瘦的腿脚,衣袍之下也瘦弱得似乎一折就断,他说:“不过奴才伤了腿,怕是不便,还是其他人略微替代才较为合适。”

    他指尖轻慢地敲打了几下,指骨白皙,眼神也跟着轻慢下来,天榻内略微响声,天榻的门再次被推开,几个用披风裹住的纤弱女子低头走了进来,弱柳扶风,腿脚轻盈犹如莲花落步,一等一的身段。

    她们几个在净法和秦误面前行礼,揭下自己的兜帽,披风之下衣装钗环露出来,皆是白面玉身,一张漂亮面目,皆是红裙珠翠,同微竹别无二致的装扮,却比微竹更娇更媚。

    为首的最为娇媚,她缓步上前,款款躬身,对净法道:“殿下,奴婢们前来伺候您。”

    她抬眼看见净法眉眼,未料到所谓佛王圣子竟有世间难寻的英俊面相,一时间红了脸,略微低了眼眸又抬起,不舍一般地望着净法。

    净法抬起眼目,看了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经书。

    姑娘们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布料堆在脚下,她们鲜妍得不可方物,略微试探得走向净法,净法没有抬起眼目。

    秦误坐在榻上,身骨太软,身骨发懒便斜靠在扶栏,腰似乎被人掐束一般的纤细,肤色雪白,大红衣袍散铺开,他脱了鞋袜,赤着脚斜撑在榻上,看客一般观赏好戏,眉眼中轻慢又轻蔑,恶意深重,却都被眼尾化解,成了若有似无的勾勒。

    天榻中熏香燃动,烟雾袅袅,这是花阳楼里最为神效的花药,秦误放了十足十的量,一天一夜也是绰绰有余。

    现下和尚或许还能装模作样,秦误却不信倘若燃香愈浓,这个欲壑深重的男人仍旧可以克制。

    他就没见过人牙子手里的种/公能自我克制的,最后都沦为牲畜,套了一层僧人皮,也还是牲畜。

    姑娘伸手拂过净法衣袍,攀上他的身:“奴婢来伺候您……”

    经书被拿了下来,杯盏酒捧到了净法鼻尖,僧袍被红裙覆盖,圣僧躯壳也被香衣娇骨环绕住,她们都是顶会伺候取悦人的头牌,任是钢筋铁骨也能化成绕指柔。

    女子娇调,欢声笑语,秦误望着这样荒唐场面,眼里愉悦渐浓,他手上的腿脚一时酸痛,他略微缩了脚,缩进了红袍下,他动了动后背,身骨更慵懒。

    众人取悦环绕中,净法却忽然睁开眼,略微抬头,眼光看着秦误,由下至上,他无声无言,眼光也照旧宁和,然而却将床榻上斜靠而坐的秦误看得彻底,从头到尾。

    美人面,纤软骨,红袍作裙,雪肤乌发。

    顶漂亮的男人。

    秦误似乎被人从上审视到下,从里到外,都被人看透了,读透了。

    秦误觉察,撩起眼目,眼皮收敛,丹凤眼一瞬凌厉,他对上净法眼光,似乎望见一汪清池深潭,将他反射其中,一览无余。

    秦误厌恶这种被审视,被包容的直觉,他没了兴致,想要离开,也不想在净法面前穿鞋袜,索性直接赤脚落地,从榻边起身:“罢了,你们好好伺候。”

    衣袍之下,他赤脚踩在毯上,脚踝发了红,细得一个虎口便可握住,秦误却无从察觉,他回身看向姑娘,眼目低垂,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勾声道:“好好招待殿下,切莫教殿下觉得深宫寂寞,不及北黎。”

    姑娘们应下:“是。”

    秦误抬步离开天榻,马车等在门外,秦误上了马车,马夫扬鞭,马车驶向宫外,守卫敞开宫门,马车畅通无阻,只有风中一阵马蹄踏步声。

    秦误径直去了花阳楼,包房里,周流川拥着美人已经一早等着他了,看他推门而入,拿了酒壶就让美人退了出去。

    周流川笑嘻嘻地凑上来,给他倒酒喝:“阿雾,来了我许久没见你,好好喝两杯”

    近来周证管周流川管得紧,秦误逢场作戏,披着皮在皇宫对付人,两个酒肉朋友差不多一个多月没见,周流川给秦误倒酒,秦误接过,周流川一副纨绔面相,指着酒杯说:“这可是我从御山下村庄里收的好酒,又香又烈,比御酒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秦误接过酒杯,酒杯中酒水澄澈,他低头抿下去,酒香清郁,灼烧一般的知觉铺开,秦误才发觉这酒比花阳楼的酒要烈一倍有余。

    秦误酒量不好,一杯下去,面色已经烧起来了,他略微蹙眉,看向周流川,周流川仍旧给他倒酒,哄他喝下去:“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先再喝一杯。”

    “阿雾,我带人已经遍寻整个崖底,还是没有找到萧昶的尸身。”周流川一边倒酒一边说:“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块骨头,一只手一只脚,我都没有找到。”

    “……”秦误低头喝下这一杯酒,眉眼看向周流川,嗤笑:“找不到?一起死啊,周流川。”

    周流川不以为意,给秦误倒酒就是为了堵秦误的嘴,他说:“你喝酒喝糊涂了吧”

    “不就是个芝麻小官吗周家那个偏房子弟不能顶上的”周流川挥了挥手,说:“一个大理寺闲职而已,死了就死了。”

    “顶上?”秦误看了一眼自在松快的周流川,一身纨绔气宛若混账:“你周家有皇室嫡系血脉?”

    萧昶即是元昶,数年前他幼时亲手推下悬崖的三皇子。

    “什么?”周流川酒喝浑了,没有听清。

    “没什么。”秦误没再追究,垂下眼帘继续喝酒。

    周流川带的酒后劲即烈,秦误回宫时,意识昏沉,身骨慵懒,得教人搀扶才能走动。

    下了马车坐上轿辇要回寝殿时,面前却冲出了一个宫人,此人是他心腹,一直守在天榻,秦误冷脸问:“什么事?”

    太监应当守在天榻看活春/宫才对。

    太监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伏地道:“九千岁,出,出事了。”

    秦误赶到天榻,天榻里灯火摇曳,明亮如昼,本该一同伺候佛王的姑娘们却衣着完好地守在门口,披风紧束,面色苍白,一看见秦误就当即禀告。

    “九千岁,是我们无能。”为首的姑娘出声:“殿下,殿下他不为所动。”

    秦误醉意上来了,他烦躁不已,看向书房里衣着完好,端正洁净的和尚,问:“究竟怎么回事?”

    她略微抖了一下,解释说:“我们,近不了身。”

    当时秦误一走,佛王就开始拨动佛珠念经,也不知是念了什么经,还是其他缘由,她们一旦近身就筋脉疼痛,骨骼欲碎,花药毫无作用,反而胸口针扎一样的疼。

    姑娘们都怕疼,远了净法走出书房,她们才得以喘口气,然而如若再踏入,便又要万般疼痛,她们手足无措,不敢懈怠秦误命令,又丝毫不能前进一步,她们百般无奈,只能守在天榻等待秦误。

    秦误醉眼冷漠,看向书房里的和尚,嘲讽一般地道:“他就这般爱慕微竹。”

    居然只钟情于她?

    用药用人都无从逼他就范,当日微竹略施粉黛,他就直接从了。

    天榻里,香炉已灭,香味尽散,只有一道僧衣佛主参禅而坐。

    秦误身形散漫,站立都不稳,将姑娘的话全都抛诸脑后,眼里尽是那道雪白僧袍,他走向净法,举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请殿下安。”

    秦误醉了,却不耍酒疯,只是他一醉就没气力再佯装谦卑,他毫无顾忌地露出自己的面目,挺身微斜,身骨挺直,眼眸凌厉如刃,大红蟒袍衬他乌发肤白,有了张扬意味。

    他问:“微竹呢?”

    净法不答。

    秦误自顾自绕了两圈,压低声线,似哄若诱:“殿下,微竹可是死囚,若是她侥幸逃生,倘若在外胡言乱语些什么,可是对殿下不利的。”

    净法仍旧没有回应,宛若石像一般,仍旧阖目参禅。

    秦误没了耐心,冷声哼道:“油盐不进。”

    “殿下,你需得知晓,不过十日,待新的天选圣子入选,你必死无疑了。”秦误弯下身,眼目同净法的眼同高,他道:“殿下倘若没了性命,叫奴才可怎么办。”

    净法睁眼,径直和秦误对上视线,两人对峙,他八风不动,平和道:“你不会放过我。”

    “你想让我身败名裂,清誉尽毁,破戒毁身。”

    净法语气平和冷淡,似乎被设计暗害的人并非是他,他不过一个局外人,他面对始作俑者,却半点怨恨都不曾有,他的眼光仅仅只是包容着秦误。

    秦误却笑,好似惊喜一般:“啊,殿下当真高明聪慧。”

    净法道:“你只有这些手段,并不高明。”

    秦误的手段何止不高明,而是下贱,卑劣,匮乏得只有那两招陷害勾结的招数,就和秦误此人一样,下流龌龊。

    “哈。”秦误醉酒,眼里被烧得含了水,他讽刺一般的笑,眼眸里水意明亮,他弯起眉眼的模样极为惑人一般的深情,然而他眼里却有着深刻入骨一般的恶意。

    秦误一只手掐住净法的下颌,逼他只能对上自己,下手发狠,凑近净法,方才净法平静说道的两句话却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秦误他就是个不择手段的脏货,他浑身上下都只有下三滥的招数,他心知肚明,他坦荡非常,但是这些话,不该是一个伪君子口中平淡地说出来的。

    他嫌恶。

    秦误笑:“我的手段是不高明,但是佛王殿下你也未必清白。”

    秦误的手段再脏,净法不也是中了招?

    他从来不屑于军法计谋,枉费心机未必有效,他就是知道人心卑鄙,好色贪生,贪图富贵,所以一次次地出招设计,人人鄙夷他的手段肮脏,人也肮脏,但是却次次都困在他的手段里,任他宰割。

    净法被他捏着下颌,略微抬头,看着秦误,八风不动,只有手骨中那串佛珠在扣响。

    “好吵。”秦误听得心烦,更加用力掐着净法的下颌,却忽然站立不稳,腰身发软,他喘了一声,竟是直接跌了下去,落在了净法身上,他头磕在净法肩头,呼吸拂乱,他扯着净法衣物想要支撑着站起身,手中无意扯开净法领口,他凝神看去。

    酒一瞬时清醒了。

    “你骗我?”秦误震怒。

    佛王宽阔矫健的胸膛上,那块晃人眼目的流纹印丝毫未差,同秦误曾经被蛊惑时别无二致,他意识浑浊着,直接摸过去,擦除不掉,流纹印是真的。

    流纹印还在,琉璃心还在。

    这和尚的守宫砂根本没掉!

    当夜所谓活色生香根本就是诓骗他的一场戏,只怕当夜微竹同他什么都没发生,只他自己觉得手段了得,尽识人心!

    他更不知天榻中他的人竟早已投敌。

    好,很好。

    果真是,手段高明。

    秦误只羞恼了一瞬,随即他又披上了谦卑的皮,似笑非笑,抬眼勾人,他刻意勾着声道:“微竹那般貌美,殿下居然纹丝不动。。”

    秦误的手,顺着那道胸口上的流纹印摸进衣袍,懒散得贴在他的身躯上,任由酒气弥漫,他浑身起热,说话含着三分醉,他问:“殿下莫不是……天阉之人?”

    原来所谓北黎佛域的佛王只有天阉之人才可以被选中吗?

    那可真是,虚伪至极,秦误心中嘲讽。

    净法不答。

    他另一只手环着净法的肩背想要坐直身体,然而却怎么都不舒服,他方才强压下去的烦躁心又起了,正想直接推倒净法,酒意浑浊的意识清明一瞬。

    秦误忽然愣住,明白当下处境,他看向净法,净法也在看他,眼神不卑不亢,毫无羞愧。

    “殿下……”秦误下意识喊他。

    “嗯。”净法第一次应他。

    他没否认。

    秦误凝神了一瞬,随即眼角眉梢张扬起来,他的眼尾如钩如月,睫羽微翘,笑得得意。

    他发现了一件事。

    这所谓高山仰止,八风不动的佛王殿下。

    动了情。

    佛王喜欢他。

    “哈。”

    秦误笑了,他从未笑得如此真切,畅快。

    净法动了情,他就怎么都输不了。

    “原来殿下并非天阉之人。”秦误话语如刀,说得刻骨:“殿下~你只是,下贱。”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这种下流货色。

    秦误酒意上来了,掐着净法的下颌,低头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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