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20xx年xx月xx日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老师在课上讲现代诗的时候讲到了舒婷的《致橡树》,那时候她和霍厉正在吵架。
因为有异性加她微信,霍厉不高兴了。
她还记得在霍厉看到她这天的日记之后,还问过她“凌霄花有什么不好的”,她说“在我眼里,除了漂亮,没什么好的。”
他说他以后会赚大钱,说她可以做一辈子的漂亮的花,不管是凌霄花还是向日葵,又或是牵牛花。这是他对她许下的承诺。
这是他们才在一起不久的时候发生的事,沈时语当时没有过多关注他说这话时眼眸里的炽热。
“十分钟后要下雨?天气预报准吗?”广播里的女声吸引了沈时语的注意力。
“准的,十分钟后一定会下雨的。”
……
当沈时语抓着雨伞和外套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觉得她自己疯了。
给前男友送伞这种情节,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沈时语抓着雨伞,发现那里早就没人在等了。
说什么在最亮的地方等她呢。
沈时语转身要走,听到小区草坪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说话。
她慢慢靠近,以便于确定是不是喝多了找不到家的酒鬼。
“她理我了。”
是霍厉的声音,沈时语听到之后马上调转方向打算走人,又听他说:“我还以为她不会理我。”
这是跟谁说呢?
“我很开心,今天我拉她手腕了,她好像瘦了。”
沈时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她是上天派下来救我的,我已经丢了她一次,我不能丢第二次了。”
……
“我好冷啊,也不知道该去哪。”
“她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她家里应该很暖和。”
沈时语走到草坪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霍厉穿着短袖,外套不知道到哪去了,躺在发黄的草坪上,手边倒着几个酒瓶子,手机屏幕显示的根本就不是跟任何人的通话界面。
而是录音界面。
沈时语不知哪来的冲动,在霍厉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一把拿走了他的手机,把录音记录从最上头翻到最下面。
这部手机还是几年前那部。
电量是将满的。
这些录音几年前就存在了,好像是他们在一起之前。
她没打开听。
霍厉颤颤巍巍站起来,没跟她要手机。头微微低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默默地抬眼看着她。
头发有点乱。
又有一阵风拂过,霍厉搓了搓胳膊,吸了一大口冷气:“沈时语,我好冷啊。”
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次,小雨往下飘。
沈时语把手机扔给他,转身走在前面。
霍厉怔了怔。
路灯灯光很亮,在沈时语转身看向她的时候聚在她身上,也把细雨丝照得特别亮。
她像天使,对他说:
“跟上。”
两人一路无言。
霍厉的心跳得很快,他跟在沈时语身后,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她。她颈后的痣他都是那样熟悉。
他就跟在沈时语身后,跟她保持着距离,却也没太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她家,她掏出钥匙开门。
屋子里很亮,门一打开,光迫不及待跑出来拥抱屋子的主人。
不等她开口,他紧跟着她进门,生怕她反悔似的。
房子是偏冷色调的,但有一些摆件是很突出的暖色调。
沈时语把伞放在鞋柜上,自己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霍厉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
安静得能听到落针声音的氛围,被主播爽朗的笑声打破。
沈时语换好鞋,她发现霍厉根本没动。
她看向霍厉,只看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头发乱糟糟的,还沾了草地里一些碎草屑,低着头,有点严肃的表情,一直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这双拖鞋。
动作看起来有点乖,但实际从眼神能看出来,很倔。
“我有洁癖,别穿鞋进来。”
“我也有。”
霍厉脱下鞋,只穿着袜子走进她家里。
男士拖鞋,之前有人穿过么?
秋末还没供暖的地板并不友好。
沈时语看了眼他,看了眼那双拖鞋。
“神经病。”
爱穿不穿。
沈时语去卧室找被子,没管霍厉。
霍厉看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
阳台晾衣架上只有她的衣服,餐桌上只有一个杯子。
没有别人的衣服也没有剃须刀。
衣柜门轴转动的声音吱呀作响,霍厉连忙踮脚轻声回到沙发上坐好,看着沈时语抱着被子出了屋子。
被子不是叠得整整齐齐地被抱出来的,一边被角快要拖到地上,整床被子团成团被她抱在怀里。
他想象过无数次这种画面。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她为他做一些事,他也会为她做一些事。朝朝暮暮,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一起生活,一起变老。
沈时语打破他幻想,直接把被子放到他身边,转身就要走。
霍厉腾地站起来,喊了声“姐姐”。声音那叫一个委屈。
他没说话,双唇微微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里的那点情绪让她看个一清二楚。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胡乱感动。”沈时语语调平平:“你知道,就算是关系一般的朋友我也会带回来的。”
他知道。
沈时语这句话让他回想起一件事。
有一年寒假,过年他悄悄去她家找她,他看到她肩上扛着一个男人的一边胳膊,正往自己家里带。
当时他直接跑过去把那男人从她身上扯下来按在地上给了他几记爆栗,把那男人打到酒醒。
当时沈时语和他说的话、朝他嚷的“停”,他都没听到。
那个人只不过是她一个朋友而已,普通的异性朋友。
而他知道的,她和他不一样,她很讲义气,她一点也不冷血。
那次也是导致他们多年前会分手的导火索。
之一。
“别想了。”
沈时语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快步走到客厅灯开关的地方,把灯熄灭:“睡觉吧。”
黑暗中,在听到脚掌接触地面的声音朝她过来后,她来不及反应,腰就被一双臂膀禁锢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放开。”
身后的人迟迟没动作。
“你在消耗我对你最后的一点同情心。”
沈时语话音一落,腰上的手果然松开了。她快步走开,合上门之前对他说:“霍厉,这是最后一次。”
把门关上,处在只有自己的空间里,她才觉得安心。
她的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
为她刚才说的话而心跳。
她是知道的。霍厉最不愿意听到的,或者说最害怕听到的,就是“同情”这两个字。
沈时语坐在床上,不知道这加速的心跳,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夜半。
街道偶尔有车驶过,大灯透过床帘缝隙映在墙上,不断移动,而后又挪走。
霍厉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上面满是沈时语的味道。
他深呼吸了一口,手掌心贴在枕头上。想起沈时语和他说的这是最后一次。
他看着电视柜上月色照耀下的一张几个人的合照,合照里只有沈时语被月光眷顾,在黑夜也能被人见到。
照片里的她和十几岁和二十岁出头的时候笑得不一样。
这笑很随和,也很温婉。
她本不是这样的。
所以她现在选择重新开始了。
霍厉掀开被子走过去,蹲下来平视那张照片,手指抚上照片中沈时语的脸庞。
霍厉从裤兜儿拿出了个钱包,皮质钱包表面有点磨损。
他展开钱包,左边透明塑料后面有一张照片,他拿出来看。
照片里的女孩,趴在车窗边,黑色车身衬得她肤色洁白。乌黑的瞳孔里闪着碎光,含着些狡黠。
不规矩地穿着校服,还拽拽地叼着根没点着的烟。
这是十八岁的沈时语。
和后来他见到的她完全不一样。
他收起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钱包里,隔着透明塑料又看了一眼。
“沈时语,对我来说,这算是第一次。”
刚才抱她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心跳猛烈的程度。
感觉到生命又沸腾起来了,不再是枯燥数据的堆积,也不用输入和计算。
像是重生了一样。
沈时语这一觉睡得不安稳,辗转间总是会醒过来。总觉得心悬着没放下一样。
她还做了几个梦。
有高中时候的,也有上了大学之后的,无一例外,都有霍厉出现。
沈时语换好衣服出了房间,发现客厅已经没有人了。她扫了眼玄关,已经没有他的鞋子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要不是沙发上放着叠放整齐的被子,还真是跟没人来过一样。
门边传来敲门声。
沈时语怔了怔,走到门边,看了眼猫眼儿发现是于嘉洋,不自觉松了口气,让她进来。
于嘉洋今天穿得很正式,染成金黄色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她进来就感觉沈时语看着很憔悴:“你昨晚没睡好?”
“没有啊,睡得挺好的。”沈时语耸耸肩,去厨房拿餐具。
“扯淡,看你那黑眼圈儿。”于嘉洋把早饭放在桌子上,看到沙发上的被子皱了皱眉:“睡沙发上了你?有床不睡睡沙发。”
凑近沙发,于嘉洋闻到一股酒味儿:“你还喝酒了?心情不好?喝了多少?”
现在倒是看不出来她喝酒了。
于嘉洋脑补出沈时语昨晚一人独酌在沙发上宿醉的落魄样子。
塑料包装袋一打开,小笼包的香气和热气便跑了出来。
“能不能别每天这么多话。”
俩人怼惯了,于嘉洋听到沈时语回怼自己,话不自觉出口:“我不管你谁管你?”
是啊,还有谁管她啊?
小笼包自顾自地散发热气,沈时语看着包子愣了愣神。她突然就想起来,之前她爸最喜欢吃小笼包了。
每次买早饭,都能把她买多的小笼包吃得干干净净。
于嘉洋先一步反应过来:“沈——”
“吃饭吧。”
语气不冷不热,平淡得像是无所谓的态度。
“吃饭吃饭。”于嘉洋也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