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雪化<!>
索菲娅醒时才六点半，天还很暗，原本想再眯会可太冷了，天地就像个大冰窖，哪怕缩在被窝中也冷冰冰的，完全叫人躺不下去。
等窗帘被拉开她就懂了，原来是雪停了：“怪不得这么冷，嘶——”
黛比快速将衣服裹上：“对啊，那冷风打在脸上就跟刀子似得。”
索菲娅被黛比冰凉的手指刺得一哆嗦：“再找条厚点的外裙给我套上。”
“是。”
她一连套了八件内衬两条外裙，厚到抬手都困难，坐在餐厅里喝着热茶才感觉活了过来。
她趁机点开地图规划伐木路线，这还能充当和外界联系的道路，顺带屯集木材，无论是用来取暖，还是作为建造的材料，都非常不错。
至于挖掘出的泥土，那当然是用来造火炕啊大兄弟，她再也不想躺在冷得像棺材的被窝里了！
莱斯利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索菲娅没太在意随口问：“开始报名了？”
“殿下，昨晚有两名农奴冻死了，”她察觉出那话语中的认真，抬起头才看到莱斯利的表情十分严肃，“放在平时并没什么，不过基于昨天的发言，怕会对您的威望造成一定影响，需要尽快处理。”
索菲娅没有开口，想到昨晚那些双眼明亮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领民，又听着莱斯利冷漠的陈诉，她心里就有股气上不去下不来，哽得人眼前发黑。
她伸出一只手按在冷硬的长桌上，这可是有人死了啊。
索菲娅使劲闭了闭眼，推开面前的餐碟：“我知道了，先说报名情况。”
莱斯利若有所觉，放缓自己的语调：“还未正式开始登机，来的都是农奴，除了成年人和半大的少年外，还有不少孩童混在队伍里，有些甚至都走不稳，这简直是……”
他原本想说胡闹，想到殿下的态度转而说：“并不合适，您看如何处理？”
“只要来报名的就都留下，”索菲娅的口吻不容置疑，“你要明白我这么做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填饱肚子，人才是一切的根本。”
莱斯利心下一凛，将手按在胸前：“谨遵您的教诲。”
“这样吧，不能走的安排他们去处理树木的枝桠，能走的就去搬运土块和树枝，不用管效率让人觉得他们在工作就行，食物以及木柴分配就按标准的一半来，至于剩下的人嘛，安排去挖掘砍树以及运输，具体工作地点我会和你说，顺便找三个可靠的去包子铺帮忙，纺尼顺一个人忙活不过来。”
索菲娅敲着桌子思索：“对了，中午安排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伙食你直接让人送过来，一人一顿还是五个包子，哦还有届时把每人的工作量统计下，告诉他们最出色的十个人将获得额外奖励，此后一个月一发放。”
其实之前她也曾想过要不要改为工资制度，可一来农奴算是领主的私有物，让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农奴一生都在遵从这个规则，冒然打破可能会造成没必要的麻烦。
二来她初来乍到，应该学会利用这里的规则，而不是大刀阔斧与世界对抗，她准备种田又不是当索日天。
莱斯利拿着本子摘记，闻言诧异地抬起头：“额外奖励？”
索菲娅淡淡一笑：“对，火炕，一种来自神秘东方的取暖神器。”
莱斯利似懂非懂地记下火坑，索菲娅却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她的披风掠过门扉，声音远远传来：“你被冻住了么，快跟上来，至于那两个领民……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莱斯利捏了捏鼻根，果然殿下在为这个伤心，作为上位者如此心软不是好事，他不由自主勾起嘴角，可作为领导者却令他十分心安。
索菲娅出了大门，就看到一群农奴缩在城堡的东角。
这些人的神情不似最初那般麻木，也不似昨晚那样高兴，是种更加深沉的哀伤绝望，连带着眼睛都是雾蒙蒙的，有种浑浊不清的感觉。
而在队伍的末尾有两具直直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个成年男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他们的家人围在一起，有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抱着孩子，不断用手指梳理后者的头发，一个年轻的女人扑在男人身上久久没动。
隐约的哭声被撕碎在风里。
这一幕刺痛了索菲娅的心，她深深喘了口，驱动沉重的身体朝逝者走去。
随着她的步伐，那些宛如行尸走肉的人抬起头，他们静静注视着公主殿下，情不自禁地探出身，面上有着脆弱的希望。
她大步来到逝者身前然后单膝跪下，老妇人直接从地上跳起，惶惶不安地想要来扶她，又因指甲缝中的黑泥烫着般缩了回去。
索菲娅阻止了老妇人的动作，她朝李斯特伸出手，正要说给把匕首，那小巧的凶器就已掉入手中，默契得叫她小小勾了下唇。
她用匕首拨开雪层翘起土块捣了捣，最后抓起一把松软的土粒，逝去的男人和孩子被放平在地上，他们蜷缩着身体停留在生前最后一刻，嘴唇青紫双眼紧闭，她把土洒在他们身上。
“愿你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男人的妻子忽然嚎啕大哭，捂住脸倒在了老妇人的怀里，后者紧紧搂住她的肩膀，这撕心裂肺的哭泣令不少人移开了脸，一个半大的少年猛地冲
出来，绷着肩膀大声喊：“殿下，请您救救我们！”
索菲娅站起，没有转头将匕首往后一丢，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入鞘声，不禁再一次感慨李斯特聪明：“你的名字。”
少年闻言垫着脚往上蹿了蹿：“铁、铁铲！”
她拍了拍铁铲的肩膀面带鼓励：“你太紧张了，不要慌，来慢慢说，你想让我救你什么？”
铁铲顿时绷得更厉害了，他激动地望着自己的肩膀，低下头展露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是是这样的，老酒瓶说今年的冬季会特别漫长，按照往年的情况，我们会四分之一的人撑不住，刚出生的小孩肯定没有活路，我弟弟才八岁，他还那么小，我害怕……请您救救他！”
“不要担心，有我在，”索菲娅轻声安抚，然后目光扫向人群，“谁是老酒瓶？”
领民沉默了会，然后有个皱巴巴的老头从中走出，他实在是太瘦了，浑身的肉就像是贴在骨头上，左眼皮耷拉着像是瞎了，慢吞吞行了个礼：“殿下，我就是老酒瓶。”
索菲娅对老酒瓶很有兴趣，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疑惑地问：“为什么其他人都相信你？”
老酒瓶顿时情绪高涨眉飞色舞道：“嘿殿……尊敬的殿下，那是因为我能预测明天的天气，说得准大家自然相信我。”
索菲娅眼睛一转故作不信：“哦，那你说说今年的冬季为什么会格外漫长。”
老酒瓶一下站直了身体，用脚尖踢了踢雪：“首先冬季冷得太快，往年时雪层绝不会这么厚，其次看风向，以前从北国吹来的风，要晚半个月才到，最为重要的飞老鼠。”
“飞老鼠？”
莱斯利适时解释：“就是黑背松鼠。”
老酒瓶一抹嘴巴：“对就是那玩意，往年都是九月份才开始收集果子，今年我看到飞老鼠八月就往洞里搬东西。”
“还挺有观察力……”索菲娅望着因自己一句话，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小老头，直接下达命令，“从今天开始你负责预测明天的天气情况，作为多劳的奖励，你每天比其他人多领三个包子。”
老酒瓶眼中冒出惊喜的光：“谢谢殿下，赞美您！”
索菲娅望着其他农奴羡慕的面容，抓住机会使劲安利：“大家不要怕，既然我能让大伙吃饱饭，自然能带领你们度过严酷的冬季，相信我跟着我，那寒冷就再也无法夺走你们的生命！”
不得不说昨天的诞生日办得十分成功，使领民对她的信任达到了顶点，哪怕只是一句空空的口号也让他们镇定下来，再不像之前那么死气沉沉，还有人热血上头挥舞起手臂。
索菲娅走到报名处，举起双手场面马上平静下来，这种号召力让她动容：“开始报名，排到一号的去森林入口处等待，二号和十岁下的小孩跟着莱斯利，三号的则负责将东西搬运到指定仓库。”
“好好努力，靠着你们的双手，大河镇终有一天会成为大陆的明珠，往来这里的人会络绎不绝，你们的孩子能够接受最好的教育，你们的妻子可以穿上最美的丝绸，你们的父母会在典雅的公园散步。”
索菲娅张开双手：“而这一切都由你们创造！”
她的话音落下，欢呼再也压抑不住，有人使劲吹着口哨，“殿下是最棒的！”
“大河镇一定能称为最好的城市！”
贵族依着栏杆注视着公主，微微晃动玻璃杯中的红酒。
城市？不自量力的奴隶真是好骗，与其想那么远还不如想想今晚怎么过，他一口饮下红酒，雪化的寒潮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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