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93
是夜，在环城河上乘坐游船的世家公子们正立于船
头吟诗作对，好不快活。nianweige
游船拐了个弯，驶入一条相对较窄的河道，两岸脂粉香味扑鼻，楼里传来女子嬉笑玩闹声，丝竹声声不绝。
穿过小桥底部之时，站在船头微醺的公子忽然觉得水底似乎有东西。
等他定睛想要看清楚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忽然攀住船的边缘。
下一秒，有姑娘借力从水里一头窜了上来，她头发披散，面色惨白，活像水鬼，身后肩胛上还扎了一支利箭。
公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往后退去，最后跌坐在船板上。
“鬼……有鬼！”
船舱里的公子小姐们也被吓得不清，叫做一片。
她上了船舱，一把匕首抵在最外面的公子脖颈上，眼前意识逐渐迷离，连奉咬自己舌尖刺激自己清醒过来。
“我是狱典司主连奉，你们再叫唤引来贼人，小命丢了可不要怪我。”
她说完目光转向船家，“船家，送我去褚府。”
皇宫和狱典司此时是不能再靠近了，那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回去。
连奉心中也知晓自己是惹了一桩大麻烦，对方来势汹汹，不想让她带着账本回去。
于是在进城后，她先将账本藏到了别处，果不其然，赶往宫中的时候，就遇到刺杀。
连奉眼下不知该找谁，思来想去。
只能想到褚玉。
希望她这时候在家才是。
丢了她这么大一个人，姜凌跟沈从楼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姜凌从密道里进到了沈王府，今日出来的时候就听闻沈从楼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源头还是褚玉。
也同时得知落县矿山一事被人知晓，现在连奉带着账本回了盛京。
沈从楼早就买通了盛京城的守城将士，看见连奉并不打算给她进城，想要将她逼往松云山无人一带，谁知她竟纵火闯进了盛京城。
在去往宫门和狱典司的两条路上，他们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等到晚上的时候，终于等到连奉现身，还是让她给逃了。
“外公，父皇不是命你遣散身边暗卫么？”
沈从楼轻蔑一笑，“苦心经营这些年，明面上就这么几个人，暗地里还会少么？”
“外公，连奉不能死，探子说她身上并无账本，她死了，账本的下落也没了。”
沈从楼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
“她活着给我增加后患么，本来一个褚玉赵临川就够烦了，现在跟太子彻底撕破了脸，她死了，账本横竖不过在盛京城里，这么大一点地方，多派些人手掘地三尺找出来。”
姜凌顿悟，“还是外公深谋远虑。”
“你以后是要做皇上的，凌儿，这天下外公和你娘一定给你打下来。”
姜凌一怔，“外公可是很母妃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不过派人去给她送了点东西，做过一次的事，让她再做一次也不是难事，你母妃看到会明白的。”
“可是连奉会藏去哪里？”
姜凌暂时不去想他母妃要做什么，专心想着眼前的事。
当下之急，是不能让连奉见到昭文帝，一旦他们碰面，届时对沈家，对他都是致命的打击。
姜凌想着，忽然心中有了一个方向，连奉在盛京城中，无亲无故，她是如何得知落县的事。
“褚玉。”
沈从楼望着他，姜凌来回踱步，一手握拳一手摊开，敲打着掌心。
“褚玉，一定是褚玉告诉她的！回不了狱典司，去不了皇宫，她一定会去褚府找褚玉！”
姜凌说着喊来关奇，“你们速赶去褚府，务必在连奉到达褚府之前，杀了她，然后将尸首藏进褚家，届时我们带人过去搜，这罪名褚家不想担也得担着！”
沈从楼跟姜凌去了沈家的祠堂，沈从楼双手合十跪地，再给自己的列祖列宗上了三炷香。
“愿列祖列宗保佑。”
他们等待消息之时，半空中似乎传来一隐隐约约的雷声，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连奉远远看见褚家的大门，却被人捂住嘴拉到了暗巷中。
她体力已经透支，反应都慢了许多。
刚想伸手掏出匕首却轻而易举被人拦下。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
“连大人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借着附近的灯火，连奉定睛对上那双杏眼，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褚玉，你不在家待着跑出来作甚？”
褚玉松开她，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禁声。
等头顶乌云散开，落下清辉时，褚玉才出声。
“因为我刚干了坏事，正在被人追杀啊。”
她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家是不能回了。”
瞧见连奉身后还插着的箭矢，“我帮你把箭矢折断一截，你忍忍，不然你这样顶着也不是个事。”
连奉背过身去，褚玉借着月光，取出怀中的匕首，跟她说话让她分心。
“说起来，我在望山城的时候也受过两回箭伤，也算有点经验了。”
连奉思绪被她带跑，“怎么受得伤？”
“还是被人追杀喽。”
褚玉想到那时候，“有次差点死了，好在我命大，死不掉。”
连奉刚想出声笑她，但背后忽然传来的疼差点让她晕厥，下一秒的，一根棍子横着塞她嘴里，让她咬着，才不至于叫出声来。
面上大汗淋淋，险些让她背过气。
“第一次手有点生，不好意思。”
褚玉说着解开她身上穿着得披风，罩在她身上，替她戴好兜帽。
连奉忍不住说道：“我看你倒像是存心故意的，还记着第一次见面我打的事呢？”
褚玉收起半截箭，扶着她往巷子深处走去。
“那件事，让你替我跑这么一趟，算是一笔勾销了，但昨晚你将我提上马的事，现在也一笔勾销。”
连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小肚鸡肠，跟赵临川一个德行。”
褚玉带着她穿梭在居民区的小道里，一路躲躲藏藏。
不敢走大路，连奉瞧着方向是往太师府去的。
褚玉忍不住问道：“你跟赵临川什么仇什么怨？连带我都要被你开罪。”
连奉意识有些迷离，只能全部依靠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像是想起好久之前的事，忍不住跟她念叨。
“幼时我跟他同在太学，我不过是跟阿弟打闹将他不小心撞下池塘，害得他折断几朵荷花，当时荷花是准备学院祭典用的，我们被夫子罚了一顿，后来阿娘带着我和阿弟登门道歉，谁知赵临川嘴上说着没事，第二天学堂时趁我睡着，朝我丢纸团子，让夫子看见害我出去罚站。”
连奉说着，记忆里好像她的阿弟，娘亲面容都逐渐模糊了。
褚玉带着她一路往前走，听着她说话。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过了没多久，就听说带着一个老仆去边关了……”
连奉想着，好像后来，她阿弟也死了。
她的母亲整日郁郁寡欢，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流泪，她知道她的母亲又想阿弟了。
“我后来求着父亲替我改了阿弟的名字，我其实不叫连奉的。”
“那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连奉沉默半晌，最后笑着说道：“不记得了，时间过去太久了，那时候我才八九岁，哪记得这么多，连奉也好，我总要背负着希望活下去的，所以……褚玉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褚玉扶着她站在环城河畔，拦下一艘游船，她扶着连奉上了船。
“你不会死的。”
连奉忽然笑了起来，“其实两年前，我阿爹给我说了门亲事，他说对方是为大将军，让我不至于在狱典司这么辛苦，还说我跟他认识。”
褚玉怔了怔，听着她继续说下去，“你也能猜到了，他就是赵临川，我才不想嫁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弟弟，但我阿爹说，我都二十多了，该有个家了，我本也同意了，谁知他却在约好的当晚跑了，还壮志豪言说什么何苦困于红颜。”
褚玉扶起船舱里小案托盘上倒扣着的茶杯，喂她喝了一口水。
连奉歇了歇继续说道：“我听完气不过，于是追了出去，却瞧见他打马倚斜桥，望着青雀台中央的你，说什么何苦困于红颜，不过他不想罢了，褚玉，两年前，我其实是见过你的。”
当年的她，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困于世间的不归客，她羡慕向往着别人的滚滚红尘。
殊不知自己早已是他人眼中红尘客。
船桨悠划开水面，褚玉搂紧连奉，不想让她睡过去。
“我送你去医馆吧。”
“不能去，他们知道我中箭，必定也会在医馆埋伏。”
连奉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着急。
等船靠岸，褚玉背着她上了岸，朝着太师府跑去，叩响了那道大门。
“东西我放在青雀台上了，褚玉，你要记得去拿。”
“好。”
“其实，你没有赵临川讨厌，我还挺喜欢你的，我要是个男的，我也想娶你。”
连奉趴在她背上，听着褚玉叩响的大门，怕自己睡过去，继续跟她念叨着。
“当我知道赵临川跟你成亲的消息，我还是有些羡慕的，毕竟那小子，祖坟冒青烟了，当年我看见他望着你的目光，他是喜欢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什么何苦困于红颜，而是他没遇到要困住他的人……”
她在盛京城中，时常能听到别人提及赵临川。
也能听到谈论褚玉。
他们的名字，早就绑在了一起。
眼前那道紧闭的大门，终是敞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奉不会死哒，这一章主要讲讲连奉的事，她没喜欢过小赵，不会雌竞，放心，大家都是好朋友，下一章小赵的戏份会多一点（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