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望山城
宋川平头七已过,棺椁还停在赤霄军的军营中,赤霄军里上下将士们穿了丧服套在盔甲外,神色哀痛,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愤怒。mbaiwenzai
展策站在台上,他现有皇命在身,成了赤霄军的代主将元帅。
耿狄秋和洛青分立两侧。
“报——”
刘三骑马奔来,“于绿野坡一带发现蛮子的踪迹!邱旭也在其中!”
展策望了一眼耿狄秋,当即下令,“带上武器,出殡!”
出殡前舞上草龙,唢呐声响起,将士们垂下头去,铭旗,点灯等一些列仪式做完,耿狄秋来到棺椁最前面,随着其他五人将士抬起沉重棺椁,洛青骑马走在最前面。
棺椁刚抬出军营,自发守在外面的望青两城的百姓穿着丧服,很快围拢上来。
蔺萍萍身旁站着屈不为,向来两家不合的商会如今却难得站到了一块,收起当初的剑拔弩张。
“将军,宋副将于我们是英雄,是恩人!”蔺萍萍率先拱手,“请将军让我们送宋副将一程!”
屈不为也怕他们拒绝,也拱手请求,“还请将军成全我们!”
展策有些为难,此次不光是出殡,也是为了去找到邱旭,替宋川平报仇。
邱旭当初被战掉一只胳膊,本以为短时间不会再出来,好在上天有眼,总算让他们打探到了邱旭的下落。
如若不是邱旭出卖军中情报,本该计划好的围剿之计,又怎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洛青婉言拒绝,“我们知晓大家是好心,但此次不光是出殡,路上会遭遇蛮子,届时免不了要打一场,刀剑无眼,恐那是伤了性命。”
此话一出不光屈不为和蔺萍萍就连一同跟来的百姓都愤慨出声。
“将军,你就让我们一起吧!蛮子害了宋副将,害了赵将军,害了褚姑娘,我们一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就是,将军,你就让我们去吧!”
“对!我们既来到这里,就不在乎生死!”
展策也是性情中人,他在盛京城就数和赵临川交情最深,二人年纪相仿,如今对方落得个下落不明的状况,他心中也着实悲愤。
当即挥剑应下,“既如此,就一起走罢,只是届时倘若遇到蛮子,还请各位先行撤退!”
他说完抱拳作揖。
百姓们纷纷沉默下来,抱拳作揖。
出殡送葬的队伍很长,唢呐喧天,一路朝着绿野坡走去。
刚兴致目的,就瞧见蛮子的军队大张旗鼓迎面撞来,他们仗着如今赤霄军损失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赵临川,更加想一鼓作气攻下望山城。
展策接到的皇命是守住望山城。
他是赶鸭子上架,但他身边的人不是,个个身经百战,他也知道自己的作用不过是用来稳定军心,真正需要靠的还是耿狄秋等人。
蛮子警惕得望着赤霄军,邱旭熟知望山城的地形,此次若不是领路,他贸然不可能出现在赤霄军眼前。
他身旁的领队是他们北蛮刚派上任的少将,据说是怀恪将军有意提拔的人才。
若不是为了日后仕途更顺遂一些,他甘愿冒险。
这险一冒,还正面跟赤霄军对上了。
厚重棺椁落地,耿狄秋盯着队伍里的邱旭,缓缓拔出了腰间长剑。
怒指前方。
“战!”
他这次一定要亲自手刃邱旭这个小人!
宋川平生前可是多么信他,到头来却是个蛮子杂种。
百姓并没如言离去,而是围着棺椁,握紧手中的锄头铁锹,守着棺椁,要是有,中间吹奏唢呐的人更加卖力吹着。
凡是接近他们的蛮子,都被人锄头等农具打趴下。
屈不为跟蔺萍萍背靠背对着正面蛮子,手臂微微有些发麻。
“你小子,看不出来,名字取得这么娘娘腔,倒有几分骨气!”
“哼,你也不赖,长得跟瘦猴似的,也有几分血性。”
“那就看看今日咋们谁杀得蛮子多,倘若我赢了,那块田地就得全部让出来归我,你赢了我就让出来归你。”
上次他们争夺的田,到最后两边县令做了和事佬,让他们两家商会一人一半。
“那你可输定了!”
说来说去,他们都想要那亩长势最好的田,不管有没有利可图,就是想胜过对方。
两城商会,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褚玉他们这边随着云牧去了西山。
西山在云水城不算陡峭,一路上奇石溶洞诸多,登上西山顶后,俯瞰整座云水城。
从山头望下去,半山腰云雾缭绕,山下城池若隐若现。
但他们跟着云牧上了西山,待了一会儿又下山去了。
褚玉有些不懂他这么做的意思是什么。
赵临川替她解释道:“护国公哪有别的什么意思,不过是找人陪他爬山罢了。”
就跟他爷爷喜欢让曹老头陪他去钓鱼那样。
久居云水城的人都知道护国公最喜爬山,一开始还有人愿意陪他去,但后来愿意的人都很少了。
不懂登上那高山有啥可看,不如趁着这个功夫好好念书习武。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两个人陪他一起爬山,他心中高兴都来不及。
回到云水城后太阳依旧高高挂在碧玉苍穹上,眨眼间豆大的雨猝不及防砸了下来。
赵临川坐在长廊里,望着外面雨水形成的雨幕,出神之际他恍惚又想到了望山城。
想起了宋川平,想起了每个人。
或许是因外头绵绵细雨有关,竟让人心头徒增忧愁来。
褚玉走上前来,为他端来一盘苹果枣,苹果枣比普通的青枣个头要大上许多,像苹果似的,外皮青绿青绿的,实际上咬上一口,果子清脆甘甜。
“我还想问你,为何要骗护国公我们没有互换一事?”
赵临川回神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啃着。
“如今你我互换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盛京城肯定等着我们回去找我们问罪,搞不好连当初我们算计太子皇上一时都会被查出来。”
褚玉将盘子放在石桌上,坐到一旁。
少年手搭在围栏上,下巴抵在手臂上,一下没一下啃着苹果枣的样子。
“想必对方早已言之凿凿为我们定了罪,我们倘若顺着他们来,届时一定翻不了身,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是真是假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倘若我们承认了,万一护国公府里有旁人耳目听了去,又该如何是好,回到盛京城,就算皇上有意保你,我爹有意救我,活罪可免死罪难逃。”
褚玉顿了顿继续跟赵临川解释着她的顾虑,“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我们只能咬死没有互换,你当时是你,我还是我,这一切不过是我们的儿戏罢了,你得回望山城去住持大局,而不是耗费大量时间在盛京城的尔虞我诈中。”
他静静听着,褚玉说得有道理,是他一开始考虑不周,“护国公跟爷爷有些交情,小时候见过几面,是我疏忽了。”
褚玉伸手接住檐角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手上,有些温凉,“你应是肆意快活的儿郎,不该卷进这些是非中,我从一出生就被沈家定为棋子,我早是局中人了。”
她向来看得清,哪怕知晓母亲一心想让她嫁给太子,她一枚棋子,包括整个褚家,在风雨中这么些年,若非她的阿爹在朝堂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此时恐怕早已不复当初。
褚闲过去有机会时常在家中与她说起朝中的事,她并不是真正与世隔绝,不谙世事,她懂盛京城里的暗流涌动,她想挣脱泥潭,就不得不借助赵临川的势。
但谁知互换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倒反而加速助长了她的计划。
她的目的从未单纯过,纯粹得反而是赵临川。
褚玉回神收回手,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望着她。
“褚玉,我突然觉得,不管我们有无互换一事,最终你都是会在我身边的。”
少年的嗓音淡淡的,明明无关痛痒一句话,对她却像是石头砸进沉寂的湖中,激起淘浪。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
她含糊着,身旁传来清脆的啃咬声,“赵临川,之前你不是问过我两年前青雀台上跳舞的姑娘是不是我,尽管先前信纸上提到,我还是想亲口跟你说,是我。”
赵临川勾唇:“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当初也是蠢笨,派人去盛京城中打听打听就知道的事,硬是在心里藏了两年,回到盛京城后,我本以为是黄粱梦一场,直到那日你校场舞剑,又勾起了我的回忆,故而才问你。”
“我不是不告诉你,而是那时我无法面对过去的自己,心坎我尚未跨过去的,自是不愿面对的。”
赵临川将吃完的果核放到装碎屑的盘子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如今你愿自己同我说,是能接受了?”
“是啊,总得花费些时间,跟过去的自己的和解,那些是我成长过来的路,尽管再如何难捱,始终是我不能抛弃的过去,也不是一无是处,从中倒也受益匪浅。”褚玉笑着,眉眼弯了起来,“尽管我现在对行军打仗一事依旧是半吊子,不及你半分,但若文一事上,我做你老师也不为过。”
赵临川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夸完你自个儿,不忘占小爷便宜。”
被雨凭空惹出的愁绪,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赵临川,既然盛京城里的人这么想证实你我互换一事,现在虽说换回来了,不妨回去之后再陪他们演一段如何?”
“这南戏班子不收你我可真是可惜了。”
他同样弯眼笑着,凝望着褚玉,眼底满是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