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温定昭持剑的手颤抖着,她只觉得满腔愤恨难言。国公府一朝覆灭,以那莫须有的罪名将父兄二人过往功勋被贬的分文不值。
何其可笑。
他们喊打喊杀的,是早年救整个国家于水火之中的恩人。
那三十余人垂下头接而不语,独独那依旧嘴硬的首领还欲辩解:“我也只是奉主之命,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这天下总归是要死人的,是他镇国将军又如何?若要怪便也只能怪国公府不懂得如何藏锋守拙,如今圣上要除他们一家,如今你即便是将我千刀万剐了,也救不了一个国公府。”
她闻言,大笑道:“如若当年藏锋守拙不应战,又何曾今日的荣国,怎容你多活那十年出来作妖!”温定昭已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边。
“父兄曾教我剑法,是让我仗剑杀敌的。可如今,奸佞之辈,我照杀不误。”她斟字酌句说道,声音犹如切冰碎玉。
长剑一转,那头颅应声倒地。血色染红了温定昭的眼瞳,泪水就一颗一颗顺着她的面容砸到了那剑上,与那血水融入到了泥沙之中。
她也曾躲在父兄的羽翼之下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以至于厄运到来的那一日,她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磕破的额头,跪烂的双膝。
和那被人践踏到烂入泥里的尊严。
“可还有人有疑?”
她转过身时,身后的墨发随那着风扬扬,清冷的目光流转在那三十多个面庞之上:“到了大镜山后,我自会想办法让你们全身而退。不日就要开战,我不求你们个个都能策马持刀杀敌,但也别将那刀往曾经救下整个国的镇国将军身上杀。”
话落,站出来个较高的男子:“先前是我们无知,如今首领已死。我们便奉你为首领,他日西荒之战,我愿在所不辞。”
“我等亦是!”
三十多个声音,齐齐喊着那句:“我愿持红缨枪,破敌千军!”
温定昭望着眼前的人,眼圈泛红,她紧紧握着双拳,久久不语。
沈上清站在她身后,勾了勾唇,眉眼多出了几分柔软缱绻。世人皆以女子相夫教子为倡,但他望着眼前的她,却觉得有时女子比那男儿都为坚韧。
“昭昭,你做到了。”
温定昭转过头,少年以往失焦无神的眼睛,此刻恍若一滩春水。衣袂翻飞,眼底如皓月清明。他朝着她递出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身护国心,当许死而无憾。”
“现下眼睛舍得告诉我好了?”她轻笑一声,抬起头盯着沈上清的眼前,揶揄道:“还是方才没留神穿帮了?”
还真是装着装着就忘记了。
他偏过头难得面上露出尴尬的神情。那悬在半空的手正欲落下时,另一双纤细的手覆上,微微收紧了。
“此身护国心,死而无憾。”
温定昭翻身一跃至马上,沈上清、赵兴纵马跟在其左右。
按着这样的速度是该早日将这批货送到大镜山,方才赵兴也前去与那三十几人探讨了一番,只知道每一次接手的都是一位身披黑袍,以扇遮面。亦或是带上了面罩,根本看不清脸的一位男子。
但那男子有一缕银发挂在额前,这倒是稀奇。
沈上清忽然启唇淡淡道:“是李无淮。我只见过他一面,但他那缕头发,我不会认错。这批军饷运到大镜山,应当也是圣上授意的,藏在哪里都不安全,唯有藏在一个与朝堂毫无关联的人那里,任谁也发现不到。”
这倒是不假,可温定昭不明白的是,分明李无淮也对着那皇位虎视眈眈。难道不会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个道理么?他既然愿意帮衬着萧长策来设计陷害国公府,可有想过他日有朝一日也会因此而丧命?
她张了张嘴看向沈上清那张摄政王的脸,险些问出上一世李无淮什么下场的话。卡在喉咙间生生咽了下去。
好险。
既来之则安之,哪管他有没有李无淮,萧长策都是铁了心的要将这国公府连根拔起。
已然初冬,远处晨曦微露。大镜山清晨的远雾,借着那一缕光照,倒像是一团团裹着青山的白。
转眼两日已过,这才刚到大镜山城门口时。远处便见一抹甚为熟悉的身影。
“兄长!”
温定昭驭马往前又小跑了几步,将那缰绳丢给了赵兴。跳下马朝着温定朗跑去:“兄长,终于找到你了。”
“昭昭?你你这身后这是?”温定朗望着自家灰头土脸的妹妹,白净的脸几日不见像是又瘦了一圈,他讶然正要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定昭摆摆手,示意那些都不重要。指了指身后的三十几名青年和那极为显眼得药材军饷:“兄长,待我有时间同你说。现下你这里可有什么较为宽敞些的地方,能暂时放置得下这些药材?”
温定朗往后走了几步,粗略看了几眼:“若只是药材倒也好说。我在大镜山还真有那么一处地方能藏这些东西。可你上哪儿来这么多的侍卫?”
她转身忽然朗声对他们说道:“自此,诸位的身份便是荣国镇国将军手下的将士了,日后可就要跟着镇国将军征战西荒。”
此一去,再归时便也不会再是少年郎了。
温定朗在大镜山本欲住几日客栈的,但没成想随着祭月将近,这客栈是越发的难找。索性就在这大镜山买了座宅子,待事成之后再转手将这宅子卖了也无妨。
药材尽数被安置在后院,只是这军饷又该如何打算。
“如今来看,圣上是铁了心要铲了国公府。西荒这一战,我竟到现在都不知。”温定朗拧眉感叹道:“只是,你说那李无淮现下在大镜山,我们何不前去拜访一番呢?”
沈上清却摇头:“李无淮此人极为阴险狡诈,温将军口中所谓的拜访,可能到了李无淮那里。便是让你有去无回了,现下唯一的办法只有等。”
温定昭面露不解:“等?”
“不错。”他点点头看向温定昭:“只有等,西荒一旦开战,若是粮食不够倒也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是这药材若是不交出去的话,李无淮怕是要急得派人四处巡逻这失掉的药材,届时,我们便拿他个瓮中捉鳖。”
赵兴蹙着眉,似是心下还是不太放心:“但若是这样,这要等到何时?西荒一旦开战,温将军可就要被召回京都,你确定咱们这三个小喽啰能斗得过李无淮和他的那些疯狗?”
沈上清闻言,眼下精光一闪而过,轻嗤一声:“李无淮所想要的仅是那皇位,陷害整个国公府也是他与萧长策的交易。若是交易之间出了什么意外,你还觉得有人会在意这一场可笑的闹剧么?”
“没有人会真正盯着眼前的利益不放手,而错失长远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