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心之人
苍滟手心一紧,扭头看向他,冷冷道,“不用你管。czyefang”
李瑾舟挠了挠头,想来也是她为了救晚香才如此说的,何况从她的嘴里出来大概也没有几句真话。
梁家目前只有一间空房,傅俊盛考虑两人姑侄关系,便在房间中多放一个床。
两人走向房间,进门就见着狭小的房间摆放两张床,和一个简单的小木桌,苍滟指着一边的小床,考虑着他身上的伤口,面无表情道,
“说我们是姑侄这个馊主意是你出的,所以要么你睡那个小床,要么睡屋外!”
话落,苍滟就吹灭油灯,往那原本房中的床榻一躺,甚至连鞋子都未脱,拉下两旁的帘布便睡下。
李瑾舟石化在原地,他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哪是商量,分明就是强迫,他好歹也是一个病人。
“谦让乃是一种美德。”李瑾舟轻叹一声,现在他除了乖乖听话没有别的选择。
李瑾舟走到那木床上往上一躺,原本房间不够宽敞,因此这木床并不大,李瑾舟半截腿悬在空中,他只好缩着腿。
习惯了宫中软床,如今睡着狭小的木床,房中又还有另一人,李瑾舟根本难以入眠,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好觉了。
一旁的苍滟虽然舒服的躺着,可是也没有睡着,昨晚她就是半梦半醒,若是日后都要与这李瑾舟一同,那她过的还算什么日子,现在还是想办法把山匪抢走那箱财宝夺过来。
“苍滟?”李瑾舟小声喊了一句。
黑夜之下,苍滟睁开双眼,圆鼓鼓的看着天花板,却不理会他。
想到这几日的事情,李瑾舟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若是官府都是如此处事,那么底层百姓的生活怎么维系,他们又怎么会忠于大齐。
从前他看到大齐的繁华,却从未见过底层百姓的疾苦。
“睡了吗?”李瑾舟翻了个身,竟有些羡慕。
想来睡不着,苍滟便厉声凶道,“你吵什么!”
李瑾舟正闭上眼睛,一瞬睁开双眼,兴致勃勃的问,“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被你吵醒了。”苍滟故意责怪道。
李瑾舟挑了挑眉,他才不信这样的环境之下,她能睡着。
李瑾手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回首往日,他们还曾坐于檐上,望月长谈,而今物是人非,他心中倒是有几分惋惜。
李瑾舟感叹一声,回想今日苍滟口中那些遭遇,心疑道,“苍滟,你有家人吗?”
提到这,苍滟睁开双眼,眼前一瞬浮现许多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抛弃被欺骗被毒打,他们算家人吗?
苍滟咬紧嘴唇,强忍下泛起心头的心酸。
“想来你应当是对家人没有记忆,否则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说道这,李瑾舟心下一慌,连忙转移话题,“你竟然没有完成背后之人任务,那你会有什么惩罚?竟然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那你能告知我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莫非真是我那五哥?”
“不知道,我听命于居安阁。”苍滟单手枕着脑袋。她根本不会把居安阁的人放在眼里,只是她担心的是系统,它们竟然能让自己重生,会不会就有办法让自己再死一次?
“居安阁?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密阁?”李瑾舟抬眼一惊, 不过仔细回想,倒是不难发现,苍滟不管是武功还是手段都不一般。
苍滟挑眉,惊讶道,“你还知道这个,看来太子殿下果然不是一般人,在宫中伪装成与世无争的书呆子,还真是让人心生佩服。”
李瑾舟抬眼往她那边看了一眼,低声笑着,“那与苍滟姑娘相比,我可是小巫见大巫,苍滟姑娘要相貌有相貌,要谋略有谋略,要武功有武功,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
“巧嘴簧舌。”苍滟冷屑一声,不由讽刺道,“太子殿下,实在谦虚。要论相貌与口才,那是没人能比,只要太子殿下皱皱眉,上至五十大姐,下至三岁小孩,都逃不过太子殿下的手心。”
李瑾舟闻言眉头蹙眉,自是明白她话中含义,气的憋下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可是脑海中满是疑问,至今她还是看不出来,苍滟为何抛弃自己之后又折回?难不成是因为她对自己余情未了,还是她如今有别的目的?
越想着,李瑾舟便越想了解她这个人。
李瑾舟继而转变话题问,
“苍滟,你是如何变成现在这般靠着杀戮过日子的冷血杀手,活像一把冰冷的利刃,随时等待被人拔出剑鞘,杀人如麻,残酷不仁。”
话音刚落,苍滟久久沉默,闭上眼睛眼角跟着湿润,脑海中回忆起她第一次杀人,漫天大火,花海中皆是那些人绝望的惨叫声,其中声音最为刺耳的便是那一声声的苍滟!
回忆至此,那一刻她心中恐惧爬满全身,她跌坐在地上,听到火海中声音慢慢消失,最后所有化为灰烬,一切都是那般可怖。
回过神,苍滟云淡风轻道,“不用你操心我,多操心操心自己,随便一个人捏死你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柔弱不能自理。”
李瑾舟眸色愈浓,神情一顿,一下气的哑口无言,从前倒是没发现她字句诛心!
可是转念一想,她说的确实对,明明当初皇兄教导过他要好好练武才能保护自己,可是他却不当一回事,他总是认为,只要皇兄在,就没人能够欺负他,他这一生只想安稳度过,并不想牵扯到任何阴谋之中,可是偏偏总有人不如他的愿,偏偏让他坐上太子的位置,将他生生推向深渊,任由他挣扎。
“是啊,当初也有人说过我应该要学会保护自己,可是当我开始明白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李瑾舟眼眶微微发热,闭目短叹一声。
“所以你这个样子,还费劲心思逃出来,我看你就是嫌命太长。”苍滟摇着头说道。
“苍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逃离皇宫吗?”李瑾舟继续感慨道,“因为我讨厌那个没有温度的皇宫,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利欲熏心,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举动,都是小心翼翼饱含深意,正因如此,就会有很多人在其中成为牺牲品。”
“你也没比那些人好到哪里去。”苍滟一针见血。
李瑾舟气笑一声,
“所以我逃了出来,我不想在尔虞我诈中死去,也不想在浮华阴暗的日子里活着,想必你也是我这般想的。我会跟你一起去查那个采花大盗,在这太平盛世,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安稳盛康。我不想这么简单的一个想法,都变成那些寻常人的奢望。”
听到这番话,苍滟觉得心中猛然一颤,他一字一句都往她心口上钻,让人一瞬觉得心口被狠狠一扎的疼痛,她睁开双眼,湿热的眼眶流下一颗一颗的泪水。
有时候好好活着不就是普通人的奢望吗?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机器,她只想好好长大,好好读书,考一所大学有份好工作,最后离开那个家,过完她的一生。
可是老天爷总喜欢跟她开一个又一个玩笑,让她本该美好的17岁永远停留在那个冬夜。
而原身何尝不是,她自小就被居安阁的常叔收养,和一众差不多的小孩关在一个阴暗房间练武,每月都有生死考核,是生是死全靠自己的本事,原身为了活着,比所有人都努力,比所有人的用心,直到她杀光所有的对手。
苍滟不过是在半途成为她,去替她完成这个任务,然而完成任务后,苍滟会回去,原身也会被当成一颗废弃的棋子,被残忍的杀害。
原身一辈子都活在求生,从未享受半分欢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成这个任务才能活下去,可偏偏她的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李瑾舟抬着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一动不动,好似已经睡着,他也只好闭上双眼,揪着心口诉说着:
皇兄,我一定会帮你实现你最后的心愿,在那之后,我也会找出害死的你的真凶,也会替你守好大齐江山,守好大齐的百姓。
在这安静又深沉夜晚,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中渐渐无声。
次日清晨,听到窗外鸡鸣,苍滟愕然睁开眼睛,呼吸急促,昨晚她竟做噩梦。
她急忙起身拍了拍胸口嘀咕着:“许是昨晚想起一些往事,才会做噩梦。”
整理好情绪,苍滟起身就见到李瑾舟已经不在房中,顾不上他,苍滟简单洗漱一番便出门就打算去找辛文一同去找崔先贵,可是屋内除了晚香房门上了锁外,没有看到其他人。
苍滟走到晚香门边,本想敲门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随后就听到门内的哭声,她摇头一叹,只好先独自出门。
走到集市上,一路上听了不少关于晚香的事情。
大多都在批判梁父棒打鸳鸯,嫌贫爱富,看不上傅俊盛,两人本是自小定亲,之后梁家凭借纺织生意越做越大,而傅家原本酿酒,之后生意不佳,傅爹整日借酒消愁,生意一落千丈,而现在梁晚香出了事,大家都说是梁家活该。
苍滟握紧拳头,这种事她难分对错,但是自始至终来梁晚香都是无辜的,这些人不应该将两件事混为一谈。苍滟正想开口教训这些嘴碎的人,一会就听到旁边两人小声议论着,
“如今梁晚香出了这种丑事,想必也没有哪家公子敢娶她,之前还看不起傅兄,要我看傅兄运气好,避开这么一个倒霉脏货。”
“就是,装什么清高,不就是家里做了一点生意。”
苍滟听完,眼神一瞬冰冷,瞥向一旁二人,正想动手教训这两人,突然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王兄,刘兄,你们可是读书人,怎能说如此话,晚香今日遭遇并非她所想,你们非但不同情她,竟然还出言侮辱她。”
苍滟听完,收了收手,扭头看去,便见到来人正是傅俊盛。
“傅兄,她父亲如此对你,你还惦记她作甚,更何况如今她——”
傅俊盛厉声打断他,“王兄别说了,她父亲不是她,她是个好姑娘。”
“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姓王的的男人遗憾的摇着头。
傅俊盛低下头,情绪低落。
“傅公子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若是还有人敢乱说,我就撕烂他的嘴。”苍滟压了压手指,发出咯吱响声。
两人见状,灰溜溜的离开。
傅俊盛见着苍滟,急忙拱手道谢,“多谢李姑娘,他们不过是替我抱不平,多言几句,李姑娘不必介怀。”
“傅公子,恕我直言,现在可能只有你能让晚香跨过这道坎,她现在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她需要有一个依靠。竟然你们是好朋友,我想你还是能去多陪陪她。”苍滟旁敲侧击,若是傅俊盛真的不介意这件事,那么晚香遇到这般好男人,日后的日子倒也能好过一点。
“李姑娘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晚香她现在并不想见我。”傅俊盛苦恼着。
“只要你想陪着她,她就一定会想见你的。”苍滟劝说着。
傅俊盛抬眸,一副明了的模样,拍着手笃定说道,“李姑娘说的对,那我这就去找她。”
苍滟正打算开口,就见傅俊盛匆匆忙忙就跑开。
苍滟摊摊手,无奈道,“这领悟的也太快了吧,我还让他带我去崔家村呢?”
不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苍滟也算安心,这般好的人世上可不多见,要知道在这封建时代下清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多么重要,一个男人这般都能容忍,当真是深情不移。她倒有几分羡慕晚香能遇到这般真诚的人。
边走边想,眸光就察觉迎面走来一人,她并未抬头而是往左避开那人一步,怎料,还是一头撞到那人身上。
她抬头就不耐烦的骂道,“你没长眼睛啊?”
“你想事情都喜欢低着头,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李瑾舟抱着手,笑盈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