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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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回大人…”归海复耕理理凌乱的思路,想着该怎么回答才能证明自己。msanguwu
“唉?你不必每回答一句就说一句回大人的话,这样多啰嗦,你就直接说吧,怎么证明?”马向通今天听的回大人的话这几个字像堆了小山那么高,他揉揉长了茧子的耳朵,不耐烦的打断归海复耕的话。然后回头望了眼满牢房待审的嫌犯,他直觉得脑门疼的都快炸了。
“每匹马每天吃十斤草料,五斤麦糠,一斤黄豆,草料里加一把盐,喝一锅水,保证马肥有力,可以日行五到七百里。”归海复耕直接将自己以往养马的经验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马向通听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他招手叫来一个士兵,附在士兵的耳边嘀咕了一句,士兵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士兵片刻后回来,趴到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马向通看向归海复耕的目光里又复杂了几分。
“这些常识,只需道听途说,是人就会,这样吧,你去找你的主家要匹马来,喂上一日,看它能跑多少里,若真如你说的那样,那本官就立即放你回去。”
归海复耕一听,直接乐了,“大人,我的马此时就在客栈,今日就可以试马。”
“如此甚好,来人,去牵马。”马向通在牢里待的都快发霉了,正好想去外边透透气,立刻张口答应。
“马大人,不必试马了,你看这是什么?”牢房里突然来了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人,他声音洪亮,迈着疲惫的身躯,径直走向马向通。
归海复耕和叶烟殊慌忙起身让路,见这位大人身后的两个士兵抬了一个箱子过来。
“哦?莫非蒋大人已经审出凶手来了?”
“呵呵,差不多吧。”蒋自安让人打开箱子。
当箱子盖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道金光闪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那个装满金色东西的箱子。
马向通定睛一看箱子里都是金光闪闪的金手镯、金条、金元宝,惊诧不已,他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哎呦,这不都是金子吗?不知蒋大人从何获得?”
“金县花楼。”
“那花楼不都已经烧成灰烬了吗?”马向通很好奇这一箱金子的来处。
说起这个,蒋自安就自豪的挺起肥肉堆积的腰板,“说来也巧,我的手下,正好有个懂机关的,我让他去案发地花楼调查,结果他却踩到一块发烫的地砖,撬开一看,里面是个暗格,这箱子就在那暗格之中。刺史大人特意让我带来给你勘验,再让你我抬去大理寺司直大人面前封存,然后由刺史大人上交朝廷。”
“原来如此,走,咱们这就前去州衙大堂勘验。”马向通看见黄金心里就痒痒的,他真想上去摸一摸,正好等下勘验时可以过过手瘾,于是急匆匆的抬脚就走。
他身后的牢头见马大人要走,立刻追上去问:“大人,这一牢房的嫌犯该如何处置?”
马向通停住脚步,犹豫着:“这个…让他们侯着,等我勘验完回来再审。”
“哎呀,你还审什么呀?刺史大人已经查出是花楼老板的相好因妒生恨放火烧的花楼,他已经认罪了。”
“这么说此案已经结案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刺史大人此刻正忙的脚不占地,这不正好派我来告知你的嘛。”
“噢!原来如此。”马向通点点头,再次迈步前行。
牢头急忙大声请示:“大人,那这些人?”
马向通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全都放了吧。”
叶烟殊和归海复耕这才获了自由,回到客栈,掌柜和老板娘看见他俩平安归来,开心的不得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的,让两人有些受宠若惊。
“凶手已归案,城门也解封了,多谢掌柜和老板娘这两日的照顾,我们还要赶路,这就告辞了。”叶烟殊拱手笑着与他们告别。
“这么快,两位客官不再多住几日?”掌柜一听他们要走,神情有些失落。
“我俩还有事要忙,等以后有时间路过此地,我们一定还要来叨扰掌柜和老板娘。”归海复耕拱手告辞。
“两位贵客请留步,我有一事相求。”掌柜见两人牵马要走,忙跑过去拦在马前。
“掌柜有何事,但说无妨。”叶烟殊见掌柜脸色有些窘迫不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我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本要进京赶考,只是我店里日日不进账,没有足够的文银可供他盘缠,今日他来找我,说是不给钱进京,他就跳河…”掌柜说到后来,眼泪哗哗直淌。
老板娘跑过来直接跪在叶烟殊跟前边哭边磕头恳求:“望两位贵客行行好,借我们一些文银,将来我们定会加倍还给你们的。”
叶烟殊连忙躲到一旁,伸手扶起老板娘,心中有些不忍,她从钱袋里摸出一块红枣般大的银块,递给老板娘。
“多谢贵客救我儿子一命,救我全家一命啊!”老板娘握紧手中的银子,连连磕头道谢,叶烟殊将她扶起。
掌柜也过来跪下磕头,归海复耕忙过去搀扶,掌柜老泪纵横,已是泣不成声,“两位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将来,我一定让儿子双倍偿还两位贵客的恩情。”
“不必如此,等将来令郎高中时,若有机会,只需让他还我这个钱就行,无需双倍。”叶烟殊笑着说道。
老板娘破涕为笑,忽然想到还不知道恩人的大名,于是问道:“我们还不知两位恩人的尊姓大名。”
叶烟殊做好事却不愿留名,她既然愿意给他们钱就没有打算让他们还,“唉?无须留名,若是有缘,以后自会相见。”说完翻身上马,回头道了句告辞,就和归海复耕离开了客栈。
客栈门口躲着一个青年,正痴痴的望着叶烟殊那渐渐远去的飒爽背影……
叶烟殊和归海复耕行了一段路,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路过一个湖边,她忍不住看向从出客栈出来就一声不吭的归海复耕,“这一路,你怎么都不说话?”
归海复耕撩着湖水洗脸的手一滞,他抬头看看叶烟殊又茫然的望望蔚蓝的天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烟殊打开手中的线路图,“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就到葛州的边界了。”她手指着属于上河盟的地界,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
“那咱们这就出发吧。”归海复耕等马饮完水,低头看着湖里叶烟殊的倒影说。
“嗯,你是不是觉得我出手有些阔绰?”叶烟殊看他脸上一滞,然后抬眸看向自己,看来她猜对了。
归海复耕弯腰在地上拔了一把青草喂马,他仰望着远处的大山,心底涌上一股凄凉。
“在我们村里,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碎银长什么样子,我也是到了朝阳城才见到的。”归海复耕回想起来以往的苦日子就一阵心酸。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上矮矮的青草,呼出心底压抑的气息,“可能到现在为止我的父母、弟弟和妹妹也都没有见过碎银子。”
叶烟殊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立在湖边看着他。
“你刚才给他们的那块碎银子,少说也得有个一两吧,就按一两来算,也就是三千文,而我一个月的月钱是一百文,就算我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才一千两百文。三千文钱,对于我来说是需要花费足足三年的时间才能攒的到的。”归海复耕长长出了口气,然后自嘲的笑了,他别过头,看着地上觅食的小鸟出神。
叶烟殊没想到一块碎银子竟然能勾起他这么多的感慨,她尴尬的笑笑,举起手中的钱袋,有些不自在的说:“这钱是谈叔的,掌柜家的儿子又迫切需要进京赶考,我看他们老两口那么可怜,所以就挑拣了一块最大的碎银子送给了他们。”
撑开钱袋,叶烟殊将钱袋里的碎银子全部倒出来,“其实,我也是刚才在马背上发现的,谈叔这个钱袋里总共也就袋子口上四块碎银,底下的全部都是泥块。我之前付房钱时只是打开袋子随意捏了一块碎银,等掌柜切了些称重后,剩下的我就放回去了,当时我也并没有往钱袋里看。”
她缓了口气接着说:“仅剩的这三小块碎银加起来估计最多也就一两。我一开始还以这一袋子都是银子,可谁曾想…哎!这个谈叔,没事往钱袋子里塞土块干什么”叶烟殊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送给掌柜一个小块的碎银了。
归海复耕讶异抬头,果见她手心里拖着大大小小的碎泥块,其中三小块黄豆大小的碎银不仔细看根本就瞧不见,“怎么会这样?自谈叔给我钱袋之后,我就一直踹在身上,从未打开过。”
叶烟殊点头失笑道:“我知道,谈叔在钱袋上打的绳结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技法,旁人只要打开过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往钱袋里装土块,这事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啊?”归海复耕着实感到惊讶,他看谈叔一身正气,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叶烟殊对谈叔这个老顽童做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照我们赶路的速度看,后面这一段路程估计还得住两三个客栈,还有马要吃草,你我也得买件替换的衣物,我还想给盟里的叔伯们带些好吃的点心回去,再刨去吃喝用行,就这点银子估计够呛。”
“那就快些赶路,能不住客栈就不住客栈。”归海复耕想了想说道。
“你说的对,我们最好找个农户家借住,多帮人家干点活,不止能省住宿的钱,就连吃饭的钱也都省了。”叶烟殊脑子转的快,一转眼的功夫就有了主意。
短暂的休息后,两人飞快赶路,在晚霞满天时翻过了那座大山,又行了十多里,才看到葛州的界碑。
面前的界碑上刻着葛州两个大字,叶烟殊驻足在界碑前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总算是到了自家的地盘了,这下安全了。
归海复耕往前方眺望,看到良田百亩和若隐若现的河流。两人骑马来到河边,见河对岸隐有村庄,若想要到村庄借宿,恐怕还要渡河,可放眼望去,空旷的河边又哪里有船只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