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09
一行人做了短暂的休整，接应他们的人很快便出现了。
江明月当时正在嚼口中那半张烧饼，只觉朗朗晴空突然刮起一阵飓风，塞得她半嘴巴都是沙子。
“呸呸呸。”
江她站起来，刚要破口大骂，不想，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瘦小老头正在对唐忘川行礼：“卑职‘慢悠悠’来迟，望门主恕罪。”
‘慢悠悠’？这名字好生奇怪。
江明月撇撇嘴，只听唐忘川十分客气地请老人坐下：“‘慢悠悠’伯伯，好久不见，一切可好？”
“好！好得不得了！若不是门主当年建议我改名字，时时提醒我做事要慢一点，再慢一点，老夫怕早是已被自己给急死了！哪还有机会再见到门主呢？”
哈？人还能被自己急死？
江明月噗呲一笑，忍不住打趣道：“老伯，你叫慢悠悠，可是你这语速可一丁点儿都不慢呀？”
“哼。那是你没见过我真正快的时候。”
黑衣老者双手在胸前一架，心想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竟然坐得与门主最近。他一转身，余光正好瞥到空旷街角那头，蹒跚走来一道白衫。
“‘快快来’，你怎么还这么慢啊？可抓紧点吧，我们门主都等急了！”
只见来者也是一位老人，不同的是，他人高马大，步速却还不如普通人，正向唐忘川的方向慢吞吞挪过来。
“哎呀，‘慢悠悠’你可莫再催促了，这已经是老夫我最快的速度了！”
看得出来，这‘快快来’老人嘴巴上虽这么说，可步速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即便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也依旧稳如泰山，不紧不慢。
“这老东西，这短短一条路，莫不是要从天亮走到天黑不成？”
‘慢悠悠’老人一脸嫌弃，催促几次未果，突然急步飞奔而去，他的速度了得，一把把‘快快来’这个人给拎了回来。
“活了一辈子，还这么磨蹭！出门前就说了让你快点！让你快点！好了吧，现在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这下你满意了吧？”
对比‘快快来’一脸不知所谓，‘慢悠悠’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南辕北辙，全身上下，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小忘川，好些年不见，你可好啊？有没有每天笑一笑呀？”
‘快快来’老人笑眯眯走到唐忘川身前，坐下来为他把脉，这时一直在后头的小武突然钻出一个小脑袋，急问：“老先生，我们公子怎样？他”
“无事，比我预计的要好许多了。”
看着‘快快来’老人一脸悠哉释然，唐门的各位都舒了一口气。
老头摸着自己的胡须，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至少，小忘川活到下个月这个时候，我觉得，还是很稳妥的。”
“啊？！”
众人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受一遍惊吓，唯独江明月这个外人，二愣子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人武功高强，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能有什么毛病，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唐忘川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好似对自己的身体漠不关心：“大家都累了吧，从今日起，我们便要在两位伯伯家中借宿了。”
唐忘川说的十分客气，但两位老人却立马站起来，对面前之人行了大礼：“门主远道而来，唐门护法荣幸之至。”
马车里暖暖的，五个人折腾了一夜，坐在里头都有些困了，但始终无法入睡。
小武忙着给唐忘川添毯子
灵溪在与金蛇玩躲猫猫
江明月提着一袋早点，吃得有点撑了
倒是唐茴男，瞄了唐忘川无数次后，终于说出所有人的疑惑:“忘川，那《北斗乾坤图》到底什么来头？”
是啊
江明月也很疑惑，她做了三年梁上君子，形形色色的好东西见多了，还是头一次知道有这么一张宝图留存于世。
“是怎样的藏宝图，值得全天下人抢？连命都不要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唐忘川，他也像等这个问题很久，静静看向面前三人：“天机老人一生传奇，最擅长奇门遁甲之术，临死之前曾说过：《北斗乾坤图》，得此图者得天下，天下宝物，一应在图。此话一出，任谁听了不蠢蠢欲动，有何奇怪的？”
“可是，为何当今江湖，再也无人提此图呢？”
唐茴男细细回想，即便是自己去吐火罗国之前，也没有听说过这张图的存在。那忘川又是从何得知它的呢？
“江湖人不提，不是忘了，而是不敢。”
唐忘川莞尔一笑，不自觉抚摸毛毯下两条断肢：“这《北斗乾坤图》它还有一个名字，又叫‘索命图’。先前在英雄大会上，各大门派大受创伤，后又有银叶山庄满门被杀，灵蛇岛一族被屠，齐云神剑的传人在自家后山无故坠崖，火陀罗寨一夜烧烬，但凡和这张图沾一点边的人或者门派，几乎都难逃噩运。”
他轻咳几下，又继续说道：“敢问这一张名为天下至宝，实则是名副其实的索命图，惹来无数腥风血雨。老一代的江湖人，即便大家心中对它无限好奇，又有谁敢大张旗鼓？毕竟大张旗鼓的，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了。而年轻一代更是知之更少，当然，即便有人知道，怕也没有谁敢轻易拿出来说。那个慕容长安，怕就是如此。”
“那你还和别人说你有这张图！”
江明月听完，第一时间蹦了起来，脑袋砸到了木条条，呲呲地疼。真是要被他害死了，她斥责唐忘川做事不经大脑：“难道你不要命了？！”
“哈哈。”
被骂之人哈哈大笑，唐忘川坦然地向后一靠，反倒显得十分快意。
“我本就没多久的性命，又何以为惧？刚才‘快快来’伯伯不是已经当面与大家说得很清楚了吗？谁让你脑子笨，听不懂怪谁？”
“你！你混蛋！”
江明月几乎要被他气得吐血，怒道：“你自己想死，难道还搭上我们这一车子和你一个门派不成？我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还救你一命，看你这恩将仇报的样子，早知道昨天就应该让你在火堆里自生自灭！”
说罢，她拔出腰间匕首，迅速向唐忘川刺去。
“你疯了！”
唐茴男一把挡住江明月，狭窄的空间内，两人近身搏斗，各自都不舒服，索性跳上了马车车顶，开始了大展拳脚功夫。唐茴男善用鹤拳，江明月则更爱一脚盘龙，直接把人踹飞。
“他要你命，你还帮他？”
江明月没有与花娘娘比试时的那般谦让，匕随身隐，刃快如风，速速便在唐茴男臂割开一道口子。
“你为何不躲？”见唐茴男血涌不断，江明月再大的脾气，也顿时有些理亏：“我气的不是你，你跑上来凑什么热闹。”
“因为我是唐门之人，忘川是唐门的主人，也是我的兄弟。保护他，听从他，是我的职责，也是我一生的使命。”
唐茴男说的十分自然，但在江明月听来，却是气上加气，胸口更是堵得慌：“好一个主仆情分，好一个兄弟之情。你们唐门的事，我管不了。可他为何偏偏稍上我？！”
双方展开新一轮对峙，只听马车内的灵溪突然悲戚哭道：“说来说去，万般皆是命。天若有情天亦老”
江明月一个低头，只见灵溪正在偷偷抹泪，哭得梨花带雨。
“我这还没死呢！你哭丧作甚！”
江明月猛踹唐茴男屁股一脚，只听灵溪娓娓道来：“姐姐，此事虽是我们连累了你，可是你昨晚上了那条船，怕是老天爷也是想不到的。”
说完，灵溪哭的更是起劲，连脖子上的金蛇都显得有些无力，在她脖子上乱蹭。
“哭哭哭，就知道哭！”江明月嘴上凶巴巴，但还是收了匕首，跳回灵溪身旁，劝道：“上了贼船的是我，无辜受到牵连要搭上小命的也是我，你在哭什么？大白天的，这么多男人看着呢。”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姐姐可怜，苍天竟如此不长眼，让你陪我们一起受罪，忍不住悲从中来”
今日之前，灵溪还是明艳动人的花魁人选，此时却哭的软软绵绵，楚楚可怜。她本就自带风情，贴靠在江明月的肩头，再坚硬的心肠也要揉酥揉化了。
青玄山那般大，江明月却是那里唯一的女孩子，她自幼和师傅一起生活习武，何尝和女孩子贴近至此，一时手足无措，手也不是手，脚也不是脚，更不知该如何收拾眼下的场面。
灵溪一哭，江明月气势立刻软了，灵溪再哭，江明月已经忘了自己在气什么，倒让那始作俑者在旁落得清闲自在。
“好了好了，我并没有怪你，而且我尚未少一根头发，你莫在这里杞人忧天的。”
江明月叹气，今日近看，才发觉这肤白如雪的姑娘两鬓头发竟然是自然卷，像个小娃娃。她年纪这么小，竟在这里帮唐忘川做事，真是匪夷所思。
“小姑娘，你一看便不是中原之人，怎么会与唐门的人在一起？你的家人呢？莫不是也被骗来的？”
灵溪一路乖巧，江明月起先被她的大蛇惊了两次，现在倒生起怜悯之心。
“很小的时候，我家人就全死了，我是灵蛇岛上唯一活下来的人，多亏了公子好心收留”
灵溪腼腆一笑，整个人都贴在江明月身上，滑溜溜的，仿佛一条冰凉的水蛇一般。
“唐公子有恩于我，唐门更是助我灵蛇岛复仇，江姐姐，你莫再气了，不如从现在起，与我们一起遇佛杀佛，逢魔杀魔吧——”
“可是”
江明月稍一犹豫，只觉得身后传来阵阵凉意，正欲转身，却被唐忘川大声呵住。他大掌一撑，半截身子立即从轮椅上腾空飞起，稳稳落在江明月身后位子，当即就赏了灵溪一个耳光。
“谁，准，你，动，她？！”
唐忘川不怒自威，江明月偷偷回头，这才发现灵溪那条金斑花蛇竟被甩飞得老远，而灵溪那异域的眸子里只剩下冷气，之前柔弱无助的模样已经消失殆尽。
“你要杀我？”
江明月还来不及从震惊中走出，只觉得背后一声冷汗。
“那不然呢？”
灵溪捂着脸，满脸委屈地抬头冷言道：“知道《北斗乾坤图》的多一人，我与公子便多一份风险。你若不肯助我们一臂之力，那留你有何用？不如让我的宝贝把你的血吸干得了。”
“灵溪！”
唐忘川怒气攻心，顿时咳嗽不止：“这里何时轮到你善做主张？”
源源不断的黑血从唐忘川的嘴角留下来，吓得江明月连忙伸手从背后搂住他，一动都不敢动。
“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有事啊。”
这这算是又救了她一次？
江明月可没工夫细想这些，只见怀中之人突然一颤，跟着大口大口的黑血喷涌出来，她做梦都想不到，唐忘川竟然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冻成一座实实在在的冰雕！
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全身上下哪哪都结上了冰晶，连他那长长的睫毛都能抖落下冰渣子。
真正的一个冰晶雪人啊！
“公子！公子！”
小武见大事不妙，连忙大吼一声，让二老速速停车。
一下子，车里的人全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