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蹈覆辙
“我终于可以杀死你了……”浑身染血的少年激动的全身微微颤抖。
“妄橛，你可否知罪……”
在心中不知念了多少遍的台词真正说出时却如鲠在喉。
毕竟，自己面对的人，是全江湖的敌人，同样也是往日的天才修士——妄橛，多么响亮的名字？
“师弟，你犹豫了吗……”面前的人感受到了他的心，本绝望的面孔又微微抬起。
“滚，别叫我师弟。”少年的眼中如含着千年寒冰。
“哈哈哈……你明明想到了的……”妄橛笑道，“小佟，你也觉得自己在重蹈覆辙是吗？”
“放屁！”少年觉得这个人实在是荒唐，死到临头了还在给他灌输离经叛道的思想吗？
不可能的，他是江湖第一天才，是风光霁月的仙尊的亲传弟子，是所有修士的偶像，他是……
想到最后，他根本找不出他和往日的妄橛的区别。
连……他们的生平经历都一模一样。
妄橛从小家境贫困，被前来斩妖除魔的仙尊救了一命，从而发现了他极好的资质，为了报恩就始终为凡陨宗卖命……祁佟也是。
但妄橛不一样的是，他在当上缘弥宗少主的前一天失踪了，四年后变成了想要毁灭整个大陆的魔头。
而这时仙尊发现了祁佟，将他培养长大后派去铲除妄橛。
少年为之努力了十年，终于有一天能够赴约。
“小师弟，你知道这四年里我参悟了什么吗？”一道声音将祁佟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当然是邪魔之道。”祁佟不假思索道。
“错了错了。”妄橛眼尾泛红，“我参悟了……整个世间的人性。”
“何为人性？”祁佟收起了剑，他曾斩杀过无数妖魔，可没有一个像眼前人这么有趣。
“人性便是……【利用】【欺骗】和【虚伪】。”妄橛一字一顿，毫不含糊。
“为何？”祁佟蹙起了眉。在他印象中，世间的好人万千，比如救过他一命的师尊，与他有着生死恩情的兄弟，或者是一心一意都关心着他的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们。
“你可知……在我登上少主之位之前，我们最亲爱的师尊对我说了什么话？”妄橛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恨铁不成钢。
“不要轻敌，好好修炼，救苍生。”祁佟想了想，这是师尊最喜欢跟他说的话。
“不不不……他交代了我一件事情，至此之后，我就懂得了一切。”
“……什么？”
“他让我成为少主后要早日突破元婴期，然后去破除种道山血祭。”
“既然是师尊的命令，那无论怎么艰难，你也应该尽力去完成。”祁佟目光坚定，他想若真的要是他，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去完成，毕竟这条命是他师尊给他的。
“小师弟，你还是不明白。”妄橛摇了摇头，“种道山血祭，刚好是祭奠破体期修士，它是上天赐予江湖凡人成神的方法，怎么可能被一个修士给破除？那他为什么要让我去？那不就惦记着他那为了救他而丧失灵根的道侣吗？还对外宣称他修无情道，从未对人动过情……真是可笑，不就是想吸引那些天资聪颖的修士们去当他徒弟，然后被自己的师尊亲手送到祭台上，眼睁睁看他的师尊和师娘共赴红堂，踩着自己的鲜血上床吗？多么浅显易懂的答案，师弟你知道吗？”
没来由的一段话把祁佟说蒙了，他还在犹豫，不过这一次是真的在动摇，但依旧不死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尊有道侣人人可知……”
说到一半的他突然停住了,才发现自己说出了多么天真的话,暴露在人们面前的,怎么能断定是真的呢？
“死心吧,小师弟。”妄橛见他苍白的脸色，安心地笑道：“话我就说到这儿了，我死后你一定要听师尊的话，继续当他的【狗】啊！”
想反驳，却无能为力。
祁佟看着他的手抡着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后准确无误的落在自己的心口上。
师尊的……剑法。
祁佟感觉大脑深处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仿佛撕裂了一般，腐蚀着自己的理智。
“没关系……是假的，他说的都是假的……”他不断安慰自己，却被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所覆盖。
妄橛是当年有名的有情有义之士，为人真诚，怎么会在一个夜晚就变成人见人唾弃的魔头
“这难道这是真的……”
脑海里再次拂过十多年前师尊对他说的话：
“若你真的想报恩，就给我尽全力修炼，然后杀掉那个魔头。”
好像……自己生来就为了那个目标而奋斗着，没有一丝意识，只是麻木的报恩，好像这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可是活下来，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记忆又回到自己九岁那年。
“你这小赔钱货，怎么连饭都不会煮？还坏了碗，好好好，今天我就给你长个记性！”
“小白眼儿狼，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价，配跟我们说话？”
“滚啊，别跟着我。”
“妈妈，那我要去哪儿？”
“去死。”
……
“快跑啊！那个十年前在我们村撒泼的怪物又来了！”
“妈妈，饭做好了。”
记忆中的女人没有理会年幼的自己，狠狠将饭碗甩他脸上，自顾自的逃跑了。
滚烫的汤汁顺着小祁佟的脸颊滚落，皮肤被烫起水泡，可自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用手小心翼翼的捧起落在地上的碗的碎片。
“妈妈……对不起，碗是我打碎的……你能不能别打我？”
抬起头，一个巨大的兽爪向他拍来，一时间，他连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了，只是空洞的望向那个庞然大物，眼中没有一丝活下来的留念。
那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他身前。
“快走。”
是师尊。
……
所以说，自己欠了师尊什么呢……
祁佟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而是疯狂的回忆着自己的一生——他总是为别人想要的东西而努力着，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呢？
我是谁？
我到底是死的活的？
我在为谁卖命？
……
我叫祁佟，是天赋极佳的修士，我来这里，是报仇的。
我要让所有利用我的人，自以为是的人，欺骗我的人，虚伪的人，通通消失——连江湖消失了也无所谓，我是我，不是谁的狗。
我是祁佟，我要开始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