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透视再现
会客室通体洁白光滑，像是玻璃钢材质制成。mshangyuewu
两人来到房间前，房间表面融化出一个透明的圆洞，两人试探地踏进去，看到里面是个十平米左右的普通会客室。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阿妮婆被铁栏围住，站在桌子对面。
房间顶部，四个摄像头如同四只鬼眼，缓慢地转动着，两只对准了连清和桑云。
阿妮婆佝偻地站着，灰白长发覆盖全身，犹如笼罩在浓厚的烟雾中。
连清本以为桑云见到阿妮婆会崩溃，桑云却突然平静无比，推着轮椅来到桌子边。
桑云第一句话不是哭诉，而是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妮婆抬起脸，茫然地看向桑云的方向。连清想起来，对了，阿妮婆已经失明，怪不得刚才对她们没有反应。
阿妮婆喉咙滚了滚，吐出两个囫囵的字：“妹仔。”
桑云没有放软语气，强硬地道：“你以为帮我杀人，我就会感激吗？二十年来你都不管我，偏偏现在要来管？我要你管吗？”
直到这时，连清才从桑云身上看出她以前的模样。她和照片上一样，傲气，强势，个性张扬。
阿妮婆情绪并不激动，又唤道：“妹仔？”
桑云恨声道：“你别喊我，我没你这个妈。当初就说好，你养我到十八岁，我们再没有干系。现在好了，你成了杀人犯，要遭砍头了，我怎么办？我以后管谁叫阿妈？”
话说得凶狠，最后一句却带了惶恐和悲伤。
阿妮婆定定看着桑云的方向，露出心疼的神色，她向桑云伸出手：“是阿妈不好，阿妈对不起你。妹仔来，让我摸摸你。”
桑云往桌后挪了挪，遮住了残缺的双腿，探出完好的手递给她：“阿妈，看香的石婶来找过我，说到湘西后她会帮你想办法，你不要怕。”
阿妮婆枯瘦干裂的手握着桑云轻轻抚摸，她慢慢摇头，没有回应。突然，她用力一扯，桑云没有防备，连带轮椅被扯了过去。
连清忙上前扶住，只见阿妮婆摸到了桑云只剩手掌的左手，她白色的瞳仁缩成针尖大小，嘴巴紧闭，面露惊恐和绝望，几乎是咬着牙继续往下摸去。
桑云慌张地扭动残缺的腿，想要避开阿妮婆的手。
可那双瘦到筋脉毕现的手却格外有力，不仅推开了连清，还执拗地扳过桑云的身体，摸到了她双腿截断的地方。
阿妮婆不敢置信地往下摸了摸，又伸手晃了晃，最终认清事实——她的女儿，手和脚都没了。
阿妮婆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蹲下来，轻轻握住女儿的残肢，脸颊紧紧贴在桑云的伤口处，无声的泪水滚滚而下。
她完全说不出话，嘴巴张张合合，发出“嗬嗬”的声响，最后还是狠狠捶了几下胸口，才吐气道：“妹仔……痛不痛？”
桑云终于也流下泪来，不再挣扎，抱着阿妮婆的手用力摇头。
阿妮婆近乎嚎啕式地说出一声：“阿妈，心痛！”
桑云大哭道：“你心痛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心痛我为什么要去做傻事？你不是一直教我要忍让，要仁义吗？你一直都在骗我！”
阿妮婆哆嗦道：“治，阿妈给你治，妹仔不怕，阿妈能治。”
桑云以为阿妮婆要用蛊为她治伤，迅速抽回手，流着泪道：“阿妈啊，我中了和合符，你治不好的，不要亏损了身体。等你出来了，我来接你，到时候你养养好，再给我治，行吗？”
阿妮婆呜咽不已，连清也看着眼酸，桑云的话只是给阿妮婆一个活下去的念想而已。
桑云跟哄小孩似的，伸进笼子拍着阿妮婆的背：“等我好一些，就去湘西看你，给你带腊肉，做竹米粑粑，还有你最喜欢的罗口酒，好不好？”
阿妮婆不住点头，母女俩低声絮语，连清擦擦眼角的泪意，再看过去时，却发现了不对。
吧果的能力突然起效了。房间成为透明层叠的空间，连清发现，八层面有九层、十层、十一层，许多地方呈现出致密黑暗的阴影，连清的视觉无法穿透，根本看不清具体有多深。
她只能看到，十二层矗立着一个黑乎乎的巨大方块，目测边长超过百米，一层仅放一个单独的牢笼。
连清不敢想象，需要用整整一层来关押的，会是什么恐怖的怪物。
而当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阿妮婆身上时，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齐齐竖起。
阿妮婆的脊柱上，赫然刻着几个朱红色的符号！
透明的一切中，这几个符号随着阿妮婆的动作，如一行刺目的血带在飘动。
“刺符？”连清急走几步，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阿妮婆脊柱上的，应该是死生随的刺符。
时隔不久，死生随邪术给她带来的恐惧还没散去，现在竟亲眼目睹了它！
她刚出声，眼前的幻境消散，吧果的神奇效果被打破了。
阿妮婆却把她的惊呼听了个真切，豁然抬头问：“你是谁？”
连清来不及解释，对阿妮婆道：“大婶，你知道死生随吗？是不是有人带你去过山洞？那人是谁？王敬忠吗？”
她见阿妮婆僵直着久久不应，急道：“大婶，如果你告诉我……”
阿妮婆打断她，她缓缓站直身体，行动流畅许多，话语也恢复了清晰正常：“我不会说的，命案是我做的，我心甘情愿接受一切惩罚。你们回去吧。”
在旁的桑云不明所以，却听出了连清话语中的意思：“连大师，你是说，有人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阿妮婆厉声道：“不许问！你想让阿妈死了都不得安生吗？”
桑云被阿妮婆陡变的态度吓到，不再发问，她抬头向母亲看去，惊讶地发现阿妮婆身躯笔直，灰败布满细纹的脸上涌出一片潮红，整个人容光焕发似的，连盲掉的眼睛都有了神采。
连清拉过桑云，她猜想阿妮婆身上的死生随发作了，阿妮婆会为了保护“爱人”不惜一切，哪怕是她挚爱的女儿，都有可能下手。
她不后悔自己破坏了母女俩珍贵的时间，如果能通过刺符查出幕后真凶，阿妮婆或许罪不致死，母女俩还有续话的机会。
莫提说阿妮婆明天就要被押送，她就必须抢时间。刚刚短短的问话，就让阿妮婆神态大变，更说明她受到死生随控制无疑！
先回去告诉莫提，他和江队肯定有办法。
阿妮婆虽然目不能视，却仿佛猜透了连清的想法，她长发无风飞动起来，仔细看那哪是灰白头发，分明是几万条不知名植物的根茎。
桑云耳濡目染，知道母亲在动用蛊的力量，哀求道：“阿妈你不要生气，我不问了。你冷静下来，我给你念咒，念咒你就好受多了！”
桑云嘴里冒出一串音节奇妙的土话，声调没有起伏，像背书般循环念叨着。
阿妮婆听到桑云的“咒语”，精神稍有松懈，胸口塌缩，口中不断吐出长长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