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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长赢(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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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摇摇晃晃的,闲闲忍不住想要挑开帘子朝外看,口里还不住咕哝:“下回皇父跟皇额涅再出门,可一定得带着我,我在宫里头都快急死啦。mqiweishuwu释柔姐姐出宫嫁人,如今又怀了身子,进宫也不方便,我都开始找沈丛霁说话解闷儿了。”

    皇帝也不拦,由着她朝外看:“皇父跟皇额涅这些年在外面时候太长,朕……哦,我,我还踅摸着劝皇父跟皇额涅在圆明园里头歇歇脚。”

    闲闲却觉得哥哥的想法不会实现:“我去年就听皇额涅念叨令荣姑爸和狄莺姑爸,估计等回来过了夏,他们就要去蒙古找姑爸们了。”

    皇帝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劝他们留在京中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了。说起来,令荣和狄莺这两位也算是个传奇的人物。

    令荣出身蒙古大族博尔济吉特氏,先嫁蒙古台吉【24】厄鲁奇,后来厄鲁奇死了,她又被抬进宫里封了成妃。在宫里的那些年,她跟出身镶蓝旗的慎妃共同协理六宫,掀起了满蒙两族持续了好几年的中宫之争。

    后来慎妃犯了事被处死,太上皇迎娶了卓皇后,满蒙之间的这场拉锯战才算尘埃落定,真正落下帷幕。

    等到皇帝和闲闲出生后的第二年,宫里就报成妃因病薨了,还有个贵人也一起跟着染病薨逝,那位贵人就是闲闲口中的狄莺姑姑。

    其实令荣和狄莺其实没死。在卓皇后的遮掩下,两人偷偷出了宫,一路北上回了蒙古,自此之后隐姓埋名,只是两个寻常的百姓。

    这样跌跌宕宕的经历已经是常人难以触及,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们两个真的能扔下荣华富贵,心甘情愿的在草原上过粗茶淡饭的生活。

    皇帝‘唔’了一声:“不知道两位姑爸怎么样了,我也好多年没见过她们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周遭喧哗热闹的声音逐渐消退,窗外只有快速闪过的葱郁树林。

    闲闲放了帘子,问皇帝:“哥哥,咱们这趟出门要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皇帝点点头:“昨儿御门听政朕就一直咳嗽,今儿在养心殿休养也是应当,养心殿里常旺和季全都在,不会惹人怀疑。咱们这趟不会太晚,最迟天黑前能回宫。”

    闲闲有些惴惴的:“哥哥,你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个是皇父之前说过,不让咱们贸然去西山寺看姑爸,万一被人觉察,把姑爸带发修行的事儿捅出去,伤了天家颜面。二来,魏家一事如今闹得满城风雨,要议事,在养心殿里头关上门儿商议就是了,何苦非巴巴儿跑到西山寺来,我真担心隔墙有耳。”

    皇帝却摇了摇头:“宫里头不牢靠。西山寺是尼姑庵,都是女眷,咱们临时起意,反而比宫里要安全些。魏家这件事儿……显然是另有内鬼,宫里头的人,不知道人皮底下到底是人还是鬼。”

    皇帝说到这儿就没再往下说,他面色凝重,也是忧心忡忡。

    闲闲知道皇帝又开始想事情了,便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自个儿坐着。

    坐了会儿,她又憋不住,试探着开口:“魏家兄弟俩的事儿,哥哥怎么看?他们两个是你的哈哈珠子,小时候我们也常混在一处,以魏家的家风和他们两个的为人来说,我总觉得这件事儿处处透着蹊跷。”

    皇帝修长的指节在膝头上敲着。这事儿的古怪连闲闲都能看得出来,可见背后的人是愈发猖狂,连遮掩的心思都直接省略。

    这不是在背后使坏,而是堂而皇之的当面挑衅——

    用魏家兄弟和魏家军的血挑衅。

    老狐狸年岁大了,终于要按捺不住了吗?

    闲闲还在自言自语:“不过这次如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皇帝眉毛一挑,眼神朝闲闲看过去。

    闲闲手无意识的绞着马车的帘子,没注意到皇帝的目光:“我到了前儿才知道,原来云铮那位在江南的未婚妻就是如因,只可惜了,好好的姻缘被魏家老太太挡了,去年就退了亲。这回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连平日里关系亲近的亲戚都没人上门,可如因一得信儿就去了,饶是门口有侍卫守着也还是要进去,真是患难见人心。京里头多少勋贵人家都不敢上门,怕牵扯进去,可如因呢,一个商贾,还是个跟云铮退了亲的姑娘家,无根无基的,按理说更应该退避三舍才是……”

    皇帝截断闲闲的话,拧着眉问她:“春如因去了魏家?”

    闲闲点头:“是少烜带人守的魏家,我昨儿听他说的。魏家高门大户,光是亲戚就得有不少,还有很多平日里走动频繁的人家儿,这几日连露面都没有,更别提入府祭奠了。”

    这倒让皇帝有些意外。

    他以为春如因跟魏云铮退亲是因为春如因存了老虎吃天的心思,上次还拿这事儿对她好一通呲哒。春如因倒是辩驳了两句,可皇帝也只当她是为自己开脱而随意胡诌的,没成想他们退亲还真的是因为魏家不愿意让她进门。

    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家,在京城无根无基,能不计前嫌的去魏府祭奠,心存善念的送云铮最后一程,还不畏惧魏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皇帝手指摩挲着下巴,眼前又浮现那日在延晖阁春如因单薄的身影,还有被他训斥过之后煞白的嘴唇和泛红的眼圈儿,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些愧疚和疼惜——

    是个不容易的人。

    正想着,马车上了个坡之后停下来,帘子被人从外头挑起来,采庸探头进来:“爷,姑娘,咱们到地方了。”

    采庸前襟上一块羊脂玉压襟随着她的动作直晃悠,水头很足,阳光洒在上头折射出温润的水光。

    闲闲先从轿厢里钻出来,采庸扶着她下来。闲闲视线落在压襟上,随口一句:“这块压襟头回见你戴,水头真好。”

    采庸有些不太自然,伸手握住那块玉,干笑两声:“回姑娘,这块压襟好些年了,只不过一直放在箱子底没戴出来。”

    皇帝也下了马车,卓少烆随着皇帝上石阶,低声说:“主子,都安排好了,中堂大人在西院厢房,咱们从西角门进去就是,人已经提前清干净了。”

    皇帝点点头,开口唤闲闲:“你们一会儿往后院去罢,替我给姑爸请安。后头都是尼姑女眷,我跟少烆就不进去了。”

    闲闲知道皇帝有大事要商议,不多说话,携着采庸径直进了西山寺的大门。

    夕阳西斜,闲闲在马车里坐的都快要睡着,皇帝和卓少烆的身影终于从西边那片茂密的竹林中走出来。

    皇帝快步钻进马车,卓少烆打马在前,马车又转转悠悠沿着来路走回去。

    闲闲仔细端详皇帝脸上的神情,他一脸肃容,眼下略有倦意,显然这一整天都在与齐松照商议这件棘手的事。

    闲闲不敢说话,也心疼自己哥哥,眼瞅着马车顶愣愣出神。

    皇帝有些疲累,随口问闲闲:“姑爸怎么样?”

    闲闲说还成:“姑爸一开始不愿意让我们进去,后来见我实在坚持才开了门。姑爸念叨皇父跟皇额涅呢,也还惦记着皇叔。我跟姑爸说再过一阵子皇父跟皇额涅就要回京了,连带着晏清哥哥也一起进京,姑爸听了高兴,午饭多添了半碗杂粮粥。”

    皇帝的脸色总算有些轻松:“姑爸与皇父和皇叔是亲兄妹,自然心里记挂。姑爸可曾提起姑丈?”

    闲闲面露难色摇摇头:“我倒是提了一句姑丈就在西院,可姑爸只低着头不说话,我也没敢再多说。”

    皇帝叹息一声,阖上眼皮捏了捏鼻梁:“有些事儿,不光为着国政,光为着咱们家里头这些苦命人,也该着手处理了。”

    皇帝一直闭着眼睛假寐,闲闲就不再开口。马车一路摇晃,外头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闲闲掀了窗户的帘子朝外看,外头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落了,只余了一点点儿的金边儿。还有两个时辰宵禁,现下街市上正热闹,摆摊子闹杂耍数不胜数。

    这儿是外城,住的都是寻常百姓,气氛比内城要更随意一些,烟火气也更重。闲闲心里痒痒,忍不住从帘子缝里朝外打量。

    卓少烆骑马跟上来,方便闲闲正大光明的掀帘子朝外看。

    他在马上咧嘴一笑:“姐姐,这条路可是外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了,采庸说虽然绕点路,但走这边你看着一定高兴。”

    离宫门下钥还有段时间,皇帝知道自个儿妹妹是个坐不住的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被他抓着当成挡箭牌在马车里坐着等了他那么久,所以对于采庸自作主张的换了回宫的路线皇帝也就不予追究了。

    他瞧着闲闲兴奋的侧脸,心里有些发软,开口问她:“哥哥陪你下去逛逛?”

    闲闲雀跃,却又有些担心:“哥哥万金之躯,咱们还是回宫吧。”

    皇帝替她做了决定:“走罢,我也很久没出宫了,咱们两个一起逛逛,误不了回宫的时辰。”

    兄妹两个并肩在街上走着,采庸和卓少烆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宫里没见过的,瞧着粗糙、简单,可贵在新鲜,闲闲左看右逛,十分新奇。

    正走着,边儿上攒动的人群中突然蹿出来个十来岁的男孩儿,蓬头垢面的,身上也污糟一片。他出现的太过突然,皇帝都还没看清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就被他从侧边结结实实的撞到身上。

    卓少烆下意识上前一挡,那孩子却反身撒腿就跑。

    皇帝一怔,再一摸腰上,束带上原本系着的荷包和小刀已经当然无存。

    荷包没什么重要的,里头不过随意装了些醒神的香料。但那把小刀不是寻常的物件儿。

    齐人尚武,原先在关外游牧,男人腰上都挂一把小刀,以便猎得猎物就地烤肉吃。后来入了关,小刀便成了身份的象征,上缀各种宝石玉石,以示不忘祖先之艰难。

    皇帝的这把小刀是孝圣太后所赐,对于皇帝来说意义非凡。

    孝圣太后是太上皇的祖母,皇帝叫她一声祖祖。从圣祖爷到太上皇,她辅佐了三位皇帝,老太太是有大智慧的人,骑马杀敌、治理朝纲样样在行。皇帝周岁被立为太子,那柄小刀就是老太太送给重孙孙的礼物。

    皇帝咬牙切齿,跟卓少烆拔腿就追。闲闲和采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她们回神,两个人已经只剩了模糊的两道身影,闲闲惊叫一声,抓着采庸也赶紧追上去。

    男孩儿显然十分熟悉此地,在巷子里三绕两绕跑到一块空地上。皇帝和卓少烆很快追上来,卓少烆爆喝一声:“你这倒卧,狗眼不识人,快把大爷的小刀放下,饶你一命。”

    男孩也不跑,反而左右看了一圈,忽的口中吹出一声尖哨。卓少烆心中暗道不好,刚想护着皇帝离开,周围就突然窜出一群混混,手里都拿着不长不短的结实木棒,把这儿团团围住。

    皇帝视线四下扫了一圈,看出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是领头人。他冷哼一声,直接扬声问那人:“你们费尽心思引我过来不知道是奉了谁的指使?只要你如实说出来,我可以保你一命。”

    那人丝毫不理会皇帝的话,率先扬起木棒就朝他们挥来。其他的混混看见,也纷纷举起木棒上前,混乱一片。

    一开始卓少烆还想护着皇帝,可没成想,这些混混的目标竟然不是皇帝而是他。

    这些人都是下了狠劲儿的,又不会武功章法,只凭着力气对着卓少烆的头脚乱打一通。

    卓少烆虽说武艺高强,可面对一群根本不懂武功的混混,寡不敌众,竟一时占据下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这些混混隔出去好远,看不见皇帝的身影了。

    那边皇帝的情形比卓少烆好了许多,皇帝也是从小练武的人,几拳打飞几个混混之后,皇帝发现这些混混好像并没有要把他怎么样,反而还好像很怕伤到他,只把他团团围住虚张声势。

    皇帝心里嘀咕,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他干脆收了拳脚,负手站在那儿。

    那群混混见他不再反抗,果然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来,只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着。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刚要开口询问,便听见旁边一道青嫩的声音响起,中气十足:“嗐!你们这些混混!吃我一棒!!!”

    皇帝循声看过去,熟悉的小巧身影快如疾风,手里一根木棒正虎虎生风的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要说:

    【24】台吉:蒙古王爷ps:感谢大家一路支持,新文《小重山》正在预收,感兴趣的可以点点收藏。

    【七窍玲珑俏公主x餐霜饮雪大将军】

    承安二十七年,寿北镇副将魏长风单人单马突袭羯人小王庭,一刀取下羯人王子首级,全须全尾退回寿北镇,举国震动。

    承安皇帝龙颜大悦,晋魏长风寿北镇总兵。

    正二品的将军,北疆关口的一镇总兵,手里掌着千军万马的大将,不过二十有七。

    魏家世代功勋,战功赫赫,可惜上辈人沾了不该沾的事儿,传到这一辈儿只剩了魏长风一个人。

    宫里的老人都知道,魏将军三岁家破,春皇后跟魏家有旧,在闺中时养过他一年。四岁刚过,还没有马高的小不点儿背着包袱跟着魏家家将去了寿北镇,再没回过京。

    毕竟是养过一年的孩子,小小软软的人儿一转眼长成风餐露宿的将军。

    春皇后心软,让皇帝问问魏长风有什么心愿。

    两月有余,魏长风的请恩折子才从北疆风尘仆仆抵达四九城。折上写的清清楚楚,不求功名利禄,只求永嘉公主——赫连·持颐。

    皇帝看着折子,愣了。

    春皇后也愣了。

    皇帝三年前曾给魏长风指婚过朝平郡主的女儿,多罗格格清风拂柳一样的娇花,远去寿北镇不过一年便香消玉殒。

    朝平郡主的泪还没哭干,魏长风竟然又来求娶公主。

    他求的不是公主,是皇帝的眼珠珠、心尖尖。

    承安皇帝气的肝儿疼,在养心殿里大骂三天。

    永嘉公主闭门不出,在自个儿宫里枯坐了三天。

    三天之后,公主进了养心殿。

    “我嫁,”她说,“北疆重地,国门关口,魏长风拥兵甚重,我自当前往替皇父镇守。”

    多罗格格清清浅浅的笑脸好像又在眼前,持颐闭了闭泛酸的眼眶:“月照死的不明不白,我要去查清她究竟为何丧命。”

    承安皇帝万般不舍,可公主坚毅的眼神和郡主哭肿的眼睛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回绝。

    最后春皇后拍了板:“去吧,我的儿。”

    公主到了寿北镇,金枝玉叶的人从此幽居深宅,低调的像从没有过她这个人。

    边境不宁,羯人时有骚乱,魏长风领兵守疆,没回过家。

    他只是想讨来公主摆在魏家,替他镇宅,别再重蹈上一辈人的覆辙。至于公主如何,魏长风从不关心,因为她姓赫连,这是赫连家欠魏家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至于他——餐霜饮雪的人,从没幻想过什么温情。

    某天,亲兵密报,寿北镇多了个俊俏小爷,一口官话谈吐不凡,学富五车不似常人,可以引为幕僚。

    谁会嫌麾下谋士多?魏长风不过随意点点头,却没想到从此被人轻而易举勾了三魂七魄。

    他心甘情愿俯首帖耳,成了小军师的马前卒,他的刀也成了逗金枝玉叶一笑的小玩意儿。

    边疆苦寒二十载,魏长风原以为此生寒山重重。一人一马孤山寒影,弦断无人听。

    转头却发现还有一个人陪在他身后,陪他一山翻过一山去,一山更比一山阔。

    小重山后,一马平川。 -男主前一段婚姻有名无实,只是皇命难违,两人只见过几面而已-风俗文化架空清朝,男性不剃发,请勿考究-1v1,s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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