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海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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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纳特女士后，爱莉小姐放不下心，她把所有孩子聚在一起，挨个点名确认。moweiwenxuan
点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爱莉小姐突然惊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开口：“星楼呢？”
大家面面相觑，这才想起了那个少年，约翰已经手脚灵活地跑上了二楼，很快上面就传来他焦急的声音。
“他不在，房间里只有整理好的行李！”
爱莉小姐怔住，星楼一向很乖，他不会乱跑。
她突然想起，克洛伊的不对，最先就是星楼发现的。
“快，快再找一个人去警局，告诉他们星楼也不见了！”爱莉小姐慌张地念叨着，“他一定是发现克洛伊的不对，然后发生了意外！”
园丁普尔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闷头出了福利院。
他快速奔跑在深夜的米亚城，一刻也不敢停下，只希望那两个孩子都可以平安无事。
而被大家担忧着的星楼，正迷茫地从昏迷中睁开眼，缓缓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个破旧的石屋，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屋子整体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是一个木门，被锁得紧紧的。
星楼不由得回想起了，天使之家孤儿院的狗屋。
但他并没有害怕。
星楼握紧了怀里的星星项链，就像月亮在他身边，感到了十分安心。
星楼让自己打起精神，他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克洛伊被那个男人抱走了，他跟了上去，然后，然后——
星楼困惑地歪头回忆，然后，那个男人发现了他，回头凶恶地瞪了一眼。
再之后，星楼就没有意识了。
可是星楼还记得，他和那个男人之间还隔了好长好长一段距离，他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呢？
但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星楼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四处看了看。
他想要找到克洛伊，但克洛伊显然并不在这里。
石屋里仅有的存在，是角落里的一些损坏的工具，星楼凭借自己在书上看到的资料，勉强可以辨认出，那是渔民用来打鱼的一些用具。
他又看了看石屋，认真回想，月亮和他提起过，在米亚靠近海边的一些老建筑，会用石头来盖房子，以便抵御海水的侵蚀。
只不过后来米亚的经济渐渐兴起，大家都往陆地方向搬迁，这些石屋大部分都荒废了。
至于这里是不是海边的石屋……星楼凝神细听，海浪一阵阵拍打在石头上的声音，慢慢传到他的耳朵里。
哗啦啦，舒缓又安宁，像是月亮给他唱过的摇篮曲。
原来这就是月亮口中，海浪的声音啊。
他们当时还约好了，以后要一起来石屋探险、一起去海里玩呢。
星楼遗憾地想，不过现在他先来一步了。
等他救出克洛伊，回去要好好和月亮讲！
星楼给自己打气，眼里没有一丝惧色，像是天生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他来到紧闭着的木门前，刚想试试如何打开它，外面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星楼心中一动，连忙回了原处，往地上一躺，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门外的人却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停在门口，他们正在交谈。
星楼努力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
只可惜，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几乎是在用气音交流，只能隐隐听到几个字。
“……确定了……仪式……提前……”
“带上他……多一个祭品……”
“他……合格……”
“希望……顺利……”
之后，外面的声音停止了，随后响起的，是木门被推开的咯吱声。
一股腥味扑面而来，那种味道很腥很腥，比星楼曾经吃过的特产鱼干还要腥。
他努力忍住，让自己不要露出破绽。
进来的人似乎并不担忧他会醒来，直接把他抬了出去，走了好一段路，然后才粗鲁地把他扔下。
星楼知道自己被换了地方，身下晃悠悠的，联想到这是海边，他猜测这或许就是船。星楼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好奇，但表面上仍旧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偷偷睁开眼。
确定那些人不在这里，他才迅速坐起来，四处打量了一圈，确定这里应该是一个船舱，和鱼干特产店里的船只模型很像。
而克洛伊小小的身影，正昏睡在船舱的一角，怀里还紧紧抱着她的洋娃娃。
星楼凑过去，担忧地想要唤醒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克洛伊一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星楼只好先放下她，自己去寻找出路。
他从船舱上方留出的小木格往外看，扑面而来的水汽告诉他，这里果然是海上。
只可惜，今天的夜晚没有一丝光芒，他既看不到海是什么样的，也看不到月亮。
星楼沮丧地收回视线，开始思考要如何离开。
可是船舱密闭，外面也有人在守着，就算他能离开船，又怎么离开大海呢？
星楼苦恼地皱眉，要是月亮在就好了。
月亮一定会有办法。
船舱外，甲板上。
这里一共有三个人，却并没有人驾驶着船只，但它依旧如箭一样快速行驶在大海上。
那个格外瘦削、形如枯槁的男人，也就是艾里夫低下头，问唯一坐着的老人，声音里带着惊恐不安：“我们真的现在就要去吗？会不会太早了？正确的时间还没到……”
一旁的卡洛斯也忍不住道：“是啊科伦，那个男孩也并不是合格的祭品，而且今天的天气——”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那上面没有一丝光芒，像是另一端的深渊，正在缓慢吞噬着这个世界。
他想到了密本里对它的称呼。
——黑空。
卡洛斯不自觉地战栗，说不出是恐惧，还是自恐惧之上生出的敬仰和痴迷。
坐着的老人抬起头，比起旁边邋里邋遢的两个男人，他虽然已经年迈，但却打理得干干净净，像是一位学者。
他也的确是一位学者，科伦·布莱德，是图雅联合大学历史系的一位名誉教授，在图雅的历史研究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科伦的眼神阴郁，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我们没有回头路了，艾里夫。”
“我们已经被教会视为背信者了。”
提起这件事，旁边的两个人陡然沉默，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惧怕。
“想象一下吧，如果不能寻找到一位新的神明庇佑，那么你们迟早就会被教会的走狗撕成碎片。”
艾里夫和卡洛斯颤抖着，他们想起了过去，他们是如何对待那些背信者的。
“而祂，祂是一位新生的神明。”似乎是满意了威慑的效果，科伦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他慢慢地、轻柔地讲述着。
“几乎没有人知道祂的存在，也等于祂几乎没有信徒。”
“你们可以再想想，如果可以成为祂的先信者，甚至于是初信者，你们可以得到什么？”
“你们或许猜不到，毕竟过去的经历限制了你们的眼界，但是没关系，想想你曾经接触过的那些大人物。”
“主教、大主教、甚至于——”
艾里夫和卡洛斯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去畅想，神色越来越激动，面上已经流露出了梦幻之色。
他们期待着科伦的下一句话。
“教皇。”
艾里夫和卡洛斯的眼睛亮了起来。
科伦轻笑，脸上的皱纹都跟着颤抖，接下来的话却是嘲讽：“果然是没见识，教皇和初信者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艾里夫和卡洛斯顾不得他的讽刺，卑微地凑到他跟前，像等待知识浇灌的稚童，充满求知欲地追问：“什么意思？初信者是什么？”
科伦看着他们，神色宽容慈爱，轻抚他们的头颅，像是在布道的神父。
“初信者，是最接近神明的人。”
“他将是神明在人类世界的代行者。”
“在许多密本的记载中，初信者也被视为神明的半身。”
“明白吗？”
艾里夫和卡洛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刻，他们再也不去置疑科伦的决定，而是满怀期待地看向深海，神色虔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整颗心奉上。
科伦仍旧坐在那里。
他并不在乎旁边的两个蠢物，眼里满是漠然和轻蔑。
就凭这两个臭虫也想成为初信者？
他在心中轻哼，联想到自己来到米亚后的遭遇，眼里不由闪过一丝阴郁。
先是提前联系好，可以购买祭品的“商铺”，突然由于一场可笑的酒水中毒进入警方的视线，所有祭品都被带走安置。
随后他只好停留在米亚，但刚刚把位于深海岛屿上的祭坛布置好，用于购买祭品的大笔财物却消失不见。
再然后，等他终于想办法凑了些钱，准备去寻找祭品，住处却突然被举报，警察随之而来，查抄了一切。
甚至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引起了米亚那些疯狗的注意力。
科伦的神色阴沉，还好他来时便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让那些警察误以为，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狂信徒。
要不是如此，他也不用费尽心机，才找来一个祭品。
想到这里，科伦叹了口气，幸好，这个祭品还陪送了一个。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比不得那个被特意培育的小女孩，但聊胜于无。
接下来，只要他能够获得神明的回应——
科伦低低地笑了，眼里充满了痴狂与兴奋。
自海中月诞生的神明，深海与黑空的伟大主宰啊。
您忠实的信徒，卑微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会面。
眺望着远方的老人并不知道，在他身后，他期待已久的神明，已经悄然到来。
为了他口中聊胜于无的少年。
本该是寂静的船舱里，突兀地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正坐在船板上，认真思考自己到底会不会游泳的星楼，眼睛亮了起来。
他丝毫不觉得，在只有他和克洛伊的船舱里，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什么不对，反而雀跃地跳起来，转过身就一头栽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笼罩住他。
响彻在耳边的声音带着宠溺和责备，“不听话，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星楼却丝毫顾不得回答，而是兴奋地比划：“月亮，好厉害！”
“我刚刚想到你，你就来了。”
月亮只好无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