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空共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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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月亮被他说服，少年满意地笑了，他想了想，拉着夕岁流的手，“我带你去、看花。czyefang”
他认真表示：“花摘下来，好看。不摘，也好看。但，不一样。”
“我想给你、看看。”
夕岁流当然不会拒绝他，他兴致盎然地牵着月亮的手，一起小跑着离开了休息室。
他们来到了院子里的那个小花坛处，爱莉小姐没有说错，今天的百合开得格外漂亮。
午后柔和的阳光下，百合花静谧地绽放在花丛中，每一朵都纯白娇嫩，在微风里舒展自己的身姿。
就像少年说的那样，生长在泥土里的花，有另一种美。
那种美生机勃勃，是植株拼命吸收养分，噗地一声绽开，给世界带来芬香与色彩的美。
在夕岁流漫长的生命里，他其实看到过很多花。
盛开的、枯败的、艳丽的、纯洁的……
但那些花就像是电影里的背景一样，太过渺小与沉默，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去看过它们、触碰它们了。
而现在，有人正牵着他的手，像刚才在休息室里夕岁流教少年写字那样，反过来教他，去如何触碰一朵柔软的花。
花是柔软的、娇嫩的，所以要小心翼翼，不能打扰了它。
少年屏住呼吸，认真带着那只苍白的手，一起去小心触碰开得最好的那朵百合。
花瓣的柔软一同被两个人感知到。
“你看，是不是，像月亮？”少年得意地分享。
感受着指尖柔软的触感，夕岁流嘴角勾起，认真地说道：“可是我觉得，它更像你。”
“为什么？”少年皱眉，不明白。
年长的夕先生并没有解释，他笑了笑，捏了捏少年的脸颊。
他再次肯定地说道：“像你。”
少年茫然，可夕岁流并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而是转而问道：“为什么不接受一个新名字？”
少年离开孤儿院已经快有一个月了，米亚城也逐渐进入了深秋。他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也该拥有一个，代表新生的名字了。
少年被轻易地转移了话题，他皱着眉，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心中的想法，认真思考了许久，才慢慢地用最直白的话语描述。
“他们用那些，他们起的名字叫我，我不觉得，是在叫我。”
说完，少年摇摇头，认真地道：“名字、很重要，他们起的，不是我。”
虽然他知道的事情还不多，但心里却不自觉地为取名感到慎重，并不愿意轻易的定下。
“那，你有想要的名字吗？”夕岁流问道，只是刚说完，他又在少年跃跃欲试地想要张口之前，再次补充，“追月者不算。”
“那并不是个名字，严格来说，它其实是指代的是某种职业与关系。当代号可以，当名字它并不合适。”
少年的眼神暗淡下来，无精打采地道：“哦……”
他其实很喜欢这个代号，这些天下来，福利院的每个人叫他“追月者”时，他都会快乐地应下。少年在心里悄悄觉得，这是一种肯定，他和月亮的关系就是这么好。
他很喜欢这个代号，也很想让它变成自己的名字。
但现在月亮说，并不合适。
少年失落地垂头。
年长者摸摸他的头，算作安抚。
月亮的手微凉，这种代表亲昵的触碰让他很舒服，少年被安慰了，和他一起坐在花坛的台阶上，撑着脸认真思考起来。
名字很重要，他知道，所以要慎重地去思考。可是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名字。
最后，他忍不住偷偷地去看月亮。
夕岁流侧头，含笑地问：“怎么了？”
少年撑着脸，坦诚地说，“想要月亮，但是，我不是月亮。”
他说得不清不楚，夕岁流却一下子明白了，包容地应道：“嗯，我知道。”
“如果你没有想要的名字，那我可以替你取一个吗？”夕岁流垂眸，眼神柔和，“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
“喜欢！”夕岁流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迫不及待的少年打断了，他还不知道名字是什么，就对此表现出了满溢的欣然和接受。
夕岁流哑然，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少年凑过来，神色殷切，说话都流畅起来：“你真的可以给我取名字吗？”
他知道，人类的名字很重要，不仅对于拥有名字的人，也对于赋予名字的人。
不是特殊的关系，就不能够做这件特殊的事。少年虽然对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但他也知道，这是只有亲密的人才会愿意做出的事情。
就像会想给他起名字的，有救了他们的警察局执法者们，也有收留他们的福利院工作人员们，因为他们有较旁人更为亲近的关系在，所以才会试探着想要为少年取一个名字。
所以，少年慢慢明白了，取名对于赋予者和被赋予者来说，是一种关系的肯定。
而现在，他喜欢的月亮正看着他，温柔地给予答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荣幸。”
少年快乐极了，他激动地站起来，不知道如何宣泄自己的快乐，只好又坐下来，开心地给了月亮一个大大的拥抱。
月亮温柔地轻拍他的背。
少年渐渐冷静下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溢满了期待，“那，是什么？”
他雀跃地拉着夕岁流的衣袖，“我的名字，是什么？”
夕岁流垂下头，看着因为他的动作而晃荡出来的项链，上面灰色的石头正一摇一摆。
那实在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头。
但他知道，里面蕴藏着怎样美丽的光芒。
因为，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正好落在海中虚幻的圆月里。
夕岁流伸出手，握住了那颗乱晃的星星，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下，认真道：“星楼怎么样？”
他似乎是想过许久，所以脱口而出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反而是从容地解释，“东方有句古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他先是用陌生的语言念了一遍，又转而用起少年更熟悉的图雅语，逐字逐句地翻译着。/p>
最后，夕岁流笃定地开口：“而你，是最好的星星。”
说这话时，他幽深的眼睛里藏着少年看不懂的情绪，他伸出冰冷的手，轻抚着眼前人黑色的头发。
少年懵懵懂懂，“我是星星吗？”
夕岁流嗯了声。
少年沉思，嘴里轻声呢喃，仿佛在反复回味这个名字。
夕岁流耐心等待他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少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好像很纠结。
夕岁流点了点他的脑袋，看着少年皱眉，才收回手轻笑，“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再想一想。”
“也不是、不喜欢。”少年怕他不开心一样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然后纠结地问，“不可以叫、月楼吗？”
他费解地道：“为什么不可以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月亮’？”
说完，少年嘟囔着抱怨：“我不想摘星星，我想、摘月亮。”
夕岁流怔住，然后忍不住为他的奇思妙想笑了出来，他捏了捏少年柔软的脸颊，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解释：“可是，你是星星啊。”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星星，但少年还是听出了这句话里蕴藏的喜爱，他不由得快乐地翘起嘴角，对新名字生出了无限的喜爱。
月亮说他是星星诶。
“你的名字应该属于你自己，”夕岁流揉揉他的脑袋，清润的声音里含着笑意，继续解释，“而且，星星很漂亮。”
“它和月亮一起挂在天上，是夜晚共同的主人。”
少年眨眨眼，随后逐渐明白过来，黑色的眼像星星一样，一点又一点亮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为了能够看到月亮，而眺望夜空的每一个夜晚。
黑夜里，只要月亮出现，星星总是伴随在其后。
而如果星辰隐没，月亮也会无声地消失。
它们总是一同出现，互相陪伴，在黑暗里发着光。
少年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他回味着这个名字，这一次，不再只是因为它来自于月亮，而是源于它本身。
他觉得，这就该是他的名字！
少年看向月亮，郑重地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星楼、星楼。”他反复念叨，最后忍不住偷偷笑了，“我是星星。”
“对。”夕岁流温柔地附和。
“你是月亮。”
“嗯。”
有了新名字的少年撑着脸，忍不住开始畅想。
星星和月亮，总是一起出现。
那他和月亮，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还涉世未深的少年不知道，在人类的社会规则里，给另一个存在取名，并不单单只是关系亲密就可以。
那牵绊在名字两边的，是名为责任的牵绊。
当你给了另一个人名字，那么，你就拥有了这种甜蜜的义务。
年长者看着少年开心的样子，不由得同样柔和了眉眼。
他并不打算告诉少年。
嘘——
这是月亮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