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墨倾能吃
自白日得知,此次求贤大会的既定之人是裴詹以来,墨倾心里一直烦躁的很,晚膳后实在凝不了神,便出去随意走走。mqiweishuwu云深茂山之中,历来会比外面天黑的早,虽然夕阳将逝,藏云山各个廊下早已掌了灯。
九曲长廊沿断壁而伸,墨倾行至此处,驻足静听空谷山瀑倾泻之声。
有风吹来,掀起水瀑将水流扬成玉珠,细细密密飘落脸上,寒凉沁体。
“这是不是风生水起。”
苏岕的声音不期而起。墨倾扭脸看他,又看看那半空纷飞的水珠,在廊下纱灯照映下,生出煜煜莹辉,不觉失笑。
“你说的也没什么不对。”
两人在这处闲闲叙话了些许时候,四下已是空寂。山风过凉,不可久受,苏岕便让她回房歇息。
待行了数步,前方稍远处人影微晃。离得近了,才看清是昨日山下的河水边,找她问路的那二人。
还未及双方见礼,对面那红衣姑娘便叫开了,“哎,那不是山下给我们胡乱指路的人么?”
“岄儿,不可胡说!”
白衣男子低声喝道,脸色比昨日见着更加惨白,也许是灯光的映射,亦或是带病之躯受不住这藏云山晚间的寒气。
“就是她,我没有胡说,表哥你自己看啊,就是她嘛!”
那姑娘不依不饶,抬手指向墨倾,面上十分不善。明明她没认错,反而还要被表哥责骂,心里终归不服气。
见那女子对墨倾言行无礼,苏岕的脸上也肃冷下来。心中纵使不悦,碍于此地主人身份,开口依旧全着仪礼:“姑娘说笑了,藏云山历来不收女徒,又怎会有女子在山中为姑娘指路?”
“可我……”
病弱男子一道吭声,女子霎时噤声。
那人抬手拜礼,“请二位不要怪罪,是我们看错了。在下西南蜀地薛崇槿,这是表妹苏岄。二位有礼!”
墨倾不言,只同苏岕一道回礼。
苏岕回应道:“无妨。原来是蜀国定北侯爷和苏家小姐。在下藏云山弟子苏岕。”又侧身指向一侧,“这是师弟阿墨。二位客气了!”
薛崇堇颔首,“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又转向一侧,沉声道:“岄儿,还不道歉。”
苏岄本不欲道歉,但见他一脸肃冷,只得服软。面上不情不愿,低头颔首,委身向上道了声不是。
墨倾也不恼,只冲着她淡淡地笑道:“这也怪不得她。藏云山山灵水秀,遇着的是哪路神仙也犹未可知。”
薛崇槿看着她,眸中若笑,“说的是,山下那位确有仙姿。只可惜……是个迷糊仙,指出的道路让我们一顿好找。”
夜里寒凉,几人只话了几句,各自行去。
墨倾一直知道苏岕鲜少同庙堂人物接触,方才见着他仿佛对那薛、苏有些认知,便好奇问了两句。
苏岕只道薛崇槿乃蜀国定北侯,上一届的求贤大会,人选便是他。当初正值青阳子闭关,是由钟离期出面,仅一计便退凉国大兵二百余里。那时的薛崇槿才十五岁。至于苏岄,他只知是蜀国第一皇商苏家小姐,其他并不知晓。
求贤大会过后,藏云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岁月如潮,似涨息往复,在墨倾每日看书、练剑、习箭、研毒,还有同苏岕漫谈瞎聊的光景里悄然消逝。
近来日头转烈,气候回暖,墨倾有些烦闷。
自她十四岁起,身体的构造便开始发生变化。特别是今岁开春,更不得不采取适当的措施,以防止被苏岕看出变化而追问不止。
记得自己初潮时,饭量猛增,以后每次葵水一到,自己就比平时吃的多。一日午饭时,她又比平日里多吃了些,苏岕在一旁默不作声,直至她又要起身添饭,他才忍不住突然道:“你为什么每个月都有几天特别能吃?”
“啊?我……”一时没有准备,墨倾被问得不知所措,立在那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她神情不甚自在,苏岕还当她是因着吃多了怕被人笑话才不好意思,便出言宽慰道:“呵,没什么啊,长身体的时候饭量自然要增加。”
说完怕她还不自在,又补了一句:“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吃的还多呢!”
墨倾心中十分纠结,面上神情复杂,只尬然嗯哼两声,算是翻篇。
连日来气候越发闷热,墨倾衣服换得更是勤快。冷时两日换一次,现在是一日换两次。
藏云山本就人员不多,晌午时分,也多是大家午休时刻。
墨倾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去溪边浣溪贴身衣物。
溪水潺潺,清风拂面,眼下这条裹胸洗完,便能回去歇息了。
“阿墨。”
声如琅玉蓦的响起。墨倾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好悬栽到溪水里。
“你手中那个长长的一条是什么?”
她稳了稳身形,低吟须臾,方道:“呃……是用来……束腰的。束腰用的。”
“你一个男子束腰作甚么?”
苏岕坐在一旁石头上,盯着那片布料若有所思。须臾又起身,走到溪边,伸手想要捞来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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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倾霎时红了脸,忙将裹胸扯至一旁,支支吾吾道:“我……嗯……怕长得太胖,怕……影响轻功施展不开……”
他已不再纠结那片裹胸,反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虽说他年岁尚轻,但总觉他身量相比常规男子,依旧娇小了些。
“阿墨这样的体型,再怎么长胖也不会到施展不开轻功的地步吧?更何况,你每个月那几天吃那么多,都没见你长肉呢。”
“哎呀,这不是防范于未然嘛!”
“哦。”
墨倾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展开探讨,手上快速拧干明水,将那裹胸丢到篮中搁在衣衫下。提篮起身,向他问道:“你中午不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苏岕信手接过衣篮,“太热了,屋子里闷得慌,就出来转转。出门的时候,刚好老远看见你,便过来瞧瞧。”
晚膳过后,山中落了凉。
墨倾同苏岕并排躺在高处的大石头上,望着半空星河盛辉。
已入夏了,随处都能听到蛙鸣,还有各种虫鸣交杂在一起,听起来并不觉得烦,反而别有一番静谧感。
“看,那是北斗星。”苏岕抬手指着远处勺状的一排星星,对她道。
墨倾一手枕于脑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你怎么知道?”
“师尊说的。”
“儿时,哥哥跟我讲过牵牛星和织女星,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小苏,你找得到吗?”
“我……没有听说过。”
“其实,这是一个故事,是这样讲的:从前有一个很穷的放牛娃……”
墨倾将牛郎织女的故事娓娓讲来,苏岕一直安静地听着。
故事讲完了,苏岕半晌才出声:“那个放牛的,不是好人。”
“为何?”
“偷人衣衫迫人成亲,非君子所为。”
“……”
墨倾未作声,其实她也这般觉得。彼时她尚且年幼,不辩过多是非,哥哥也只同她讲过一次,她听了便觉不太舒服。那个时候,哥哥说他不喜欢这个故事,却未同她说起缘由,也许说过,是她记不得了。
“虽然不是好人,但故事很丰富,从来都没有人给我讲过这些的。”
苏岕的声音蕴着缥缈的感伤。
“放心啦,以后要是想听,我再给你讲别的。”
墨倾轻松拍拍他的胳膊,试图驱散这低迷的气息,惆怅与低郁真的……不适合他。
星河转移,夜已深了。气温降低了许多,四周的虫鸣和蛙声渐渐也跟着弱了。
“小苏……”
“嗯?”
“你的家是哪里的?”
相处数载,从未听他提起过家里。
“嗯……”苏岕沉思须臾,依然忆不起什么来。
“不知道,我只记得五岁以来就在藏云山了,以前的事……都忆不起来。”
墨倾心下发紧,鼻子有些酸。
旁边的这个少年人,明明只比自己大两岁,却一直像个大人似的,以他自己的方式默默照顾自己。伤心的时候,他给自己讲有趣的事情;烦闷时,他带自己下山通通气。可是自己闹脾气的时候,还常常欺负他。明明他也是个孩子,却没有童年可追忆,所有的记忆便是这日复一日繁琐的修习。
“阿墨 ,明日下山去集市转转吧!”沉寂了许久,苏岕率先发声。
“好!”墨倾暗地里长吸了一口气,爽快地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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