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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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漾来的路上还有些忧心,选择在今天聚餐,席间的氛围就算不是敛声屏气的沉默,大约也是追忆怀旧。msanguwu
落座后才发觉自己的担心十分多余。他们神情松弛,只当成是一次稀松平常的见面,没人煽情。
他们是至亲好友,聊天闲话自然又默契。除了观察到她格外喜欢那道虫草花炖瘦肉盅,每每转盘转到跟前,众人都会不动声色为她按下外,并没有刻意照顾她。
李知漾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认真吃饭之余旁听不少逗趣的乐事,唇畔常勾着笑。
只有一点。似是得益于天气,今天老梁记的生意格外的好,店内人来人往。
毕竟屋内热气腾腾,菜香四溢,与雨淋风吹又湿漉漉的室外相比,选择前者更为明智。
唯独她身后这桌坐了七八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整晚都在喝酒猜拳,声音响彻店内喧哗至极。
他们交谈时语气粗野,不乏骂娘的调笑,李知漾全无好感。
她并不厌恶成年人小酌,可是酗酒外加高声大叫,联想到李安定,她便按捺不住心生躁意。
饭局近三分之二的时候,党颖啜饮了两杯酒,面色绯红的腻在陈澈怀里同她开玩笑。
“还没追上啊,不然我把他捆结实了送你床上吧,一步到位。”
李知漾握筷的手顿住,看向身旁的陆先和。他的侧颜温淡寡然,凌厉眉眼同微张薄唇次第展开,不紧不慢瞭下眼皮回应她的注视。
陈澈捉住党颖的手,捏捏她的脸颊,“说话客气点,这么多未成年在场呢。”党颖问都有谁没成年,三个明显的未成年都没搭理她。
李知漾眸光一亮,语气矜持万分期待,“什么时候?真的可以吗?”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过于兴奋,恬静补充道:“不违法吧?”
言下之意,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你就看着流程绑吧。
闻言党颖笑得花枝乱颤。
“砰——”的一声,身后忽然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刺耳声,紧接着身后声音不断,有人拖动椅子摩擦地面一阵刺啦。
李知漾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后颈窝传来的刺痛。又几片绿色玻璃片横空飞来,掉入她面前的碗碟中。
李知漾小脸微微皱起,伸手去摸后颈,身下凳子却被人勾着往他那侧靠。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紧贴着陆先和了。
陆先和眉目沉沉面无表情,眸中掠过一抹厉色,从骚乱场景中收回视线。
室内蒸腾升起的暖雾也没能令他硬朗英俊的轮廓软下来,他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薄唇更是有着沁水的寒意。
李知漾被一股浓烈酒精的气味包围,才发现有人碰倒一侧酒瓶,澄黄酒水流淌一地,极快的蔓延过她刚刚的位置。
后颈一阵发疼,他的眼神又太过凌厉,李知漾不由地贴近椅背。
陆先和察觉到她在躲,不动声色扫过她后颈,神情淡淡,开口说了今晚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你躲什么。”
李知漾觉得碰上他总是容易生出一股无名火,他有什么可皱眉的,恶人先告状。
她微笑,“是你在凶我。”
李知漾匆匆一瞥,才看清楚动乱是后面那桌人喝多了酒,抢着结账时发酒疯闹出来的。
一男人醉意醺醺走过来,满脸奸笑,“兄弟,对不住。这是你女朋友吧,长得真漂亮。”说罢作势要扶上李知漾的肩膀。
他口吐恶气熏得李知漾犯恶心,她警惕的往后撤,离开他居高临下紧逼的视线。
陆先和眉心一拧挥开他,眼神漠漠,目中无人。
那男人站不稳退了几步,杯里的酒洒落大半。他恼火正要发作,被人拦住。
另一个看着清醒不少的男人视线扫过李知漾的碗盅,动作利落的给陆先和递了支烟。
他语气市侩而熟稔,手作抱拳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的意思是刚才不小心弄脏了这位美女的菜,一会我们再去给你们点份新的,对不住了。”
他自以为潇洒,躬身恭敬递烟,陆先和却不买账,无动于衷,眼神也没赏一个。
他明明站着却被一言不发坐着的陆先和倍压了气势。
场面一度僵硬,男人装模作样的笑都怔住几分。
党颖勾着陈澈和他打赌,今晚陆先和会不会翻脸。姜橙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小声骂了句垃圾。
他们这桌本就坐在风口,所有人都穿的厚实温暖。唯独他来时湿了大衣,只穿着件单薄衬衣。
有人出去忘记关门,给风开了口子任它往里钻。
陆先和气定神闲,似是不知道冷。
衬衣下摆严丝合缝没入他的腰线,寒风作弄似得缠绕他,逼得黑色衬衣细密的贴在他身上,勾画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段。
别人被吹得找不着北的风,吹到他身上倒显得老天格外的偏爱。
身后是被温暖室内强迫发酵了的酒精味,令人作呕,与从他胸膛传出的清冽木香有着太过强烈的对比。
李知漾觉得有些不适,鼻息间进气收敛,脑内有几分缺氧的架势。无独有偶,堕入后颈的碎片一路下跌,划过脊背的皮肤一阵刺痛。
她抬眼见陆先和一脸漠然,不像是会给人台阶的样子。
李知漾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好脾气的接过烟,“没关系,你们走吧。”
没完全醉酒的男人却趁着清醒,堂而皇之抚上她细腻若葱白的手指,心底燃起酥意,笑得小人得志。
粗里的茧压过手背,激得李知漾面色一白,心下如擂鼓齐鸣,手一抖烟掉进酒里。
她反应极大,慌乱下攥住了陆先和的手。
触手一片冰凉。陆先和眉间微动,复又平整的无一丝褶皱,搭在腿上的手没有动作,任她握着。
陆先和偏头睨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讥笑。
李知漾愣是读出七分嘲弄,他在讽她不知好歹,善罢甘休。
她猛然站起,丢下一句,去下洗手间,便径直往二楼洗手间的方向走。
姜橙和陈夕快步跟上去,一左一右的拉着她。
直至她背影没入拐角,陆先和方才冷冷吐出一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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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餐馆的洗手间只有冷水,她匆匆冲去手背上的不适就关上了门。
姜橙扬声问,是不是玻璃掉进去了,要不要她进去帮忙。
她闷闷的拒绝,说没关系:“抖出来就行,没有划伤。”
可语气分明又几分不高兴,姜橙同陈夕对视一眼,后者无奈的摊摊手。
周围乱糟糟,脱衣服没地方放。李知漾动作有些扭曲,费了半天劲才抖落一枚有着食指两个指节长的玻璃碎片。
李知漾看不见后背的伤口,伸手去摸,碰触到碎片从领口滑至脊背中间,拉出的断断续续的伤口,没有多疼。
她手偏移两分,四处摸寻,只触到另一枚有着数年印记,早已褶皱了表面皮层的陈年疤痕。
她心里微沉,墨绿碎片以一道轻盈的弧度坠落垃圾桶。
出门后,姜橙请她稍等片刻,待她点头便拉着陈夕进了厕所。走廊进来三个眼熟的男人,他们脚步虚浮,眼神飘忽。
李知漾定睛看清是刚刚发酒疯的人的同伴,她不想多生事端,退了几步让出位置。
他们勾肩搭背,无意识擦着李知漾身侧进了左边男厕。
她眼皮微掀,扫过再一次被蹭过的手。又要洗手了。她有些无奈,冬天的水真的好冷。
走到洗手台前还没打开水龙头,她就听见左侧传来一番比冬水更令人发寒的对话。
“那几个兔崽子蹭完酒不想买单,开了车就跑。我们三一会怎么回?”
“你蠢啊,林哥不是开车来的吗?难不成把车扔这里,肯定开车回啊。”
“我没喝多少酒,一会直接开车回去得了。这个点了,就这么点路,今晚还下大雨,不会查的。”
“就是。小五他们不也喝酒了,还不是开车回的,要什么紧。榆城这点路,老子熟得闭着眼都能开回家。”
说罢他们吊儿郎当哈哈大笑,声音响彻整个厕所,清晰传到隔着一扇门的她的耳中。
明明从脚底窜起一股寒意,李知漾却浑身洇出汗,她放在外衣里的手不安的蜷了蜷。
不知怎么了,她心底如狂风般袭来汹涌的愤怒和怨恨。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脑海里却忽的浮现出他一整晚都安静的样子,他耷拉漠然的眉眼。
那张曾驮起隆隆盛夏的热烈的脸,冷下去就再也没有伏起的趋势。
想起孕育这张漂亮脸蛋,温慈的党文沛,想起那张永永远远被贴在城西墓碑上的照片。
她小脸惨白,沉默良久,而后无声打开水龙头,任冷水冲洗同样冰冷的手。
李知漾没听到任何厕所冲水的声音,他们三人便走了出来。
她仔细辨认面前所谓“没喝多少酒”“可以开车”的人,勉强看出一名尽力走着直线的男人。
不过两秒这人便又东倒西歪在同伴身上,精神状态和其他两人如出一辙的萎靡。
李知漾为难的闭闭眼,在他们勾肩搭背大笑着要离开时。她面无表情伸手拦住了他们:
“等等。”
看见一只属于女性的手横在面前,三人倏地噤声,面面相觑。
‘清醒’男面目狰狞,凶狠的推开她,“滚一边去!”
嘭——,沉重喑哑的一声。李知漾的头砸上刚硬的铁制栏杆,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小脸皱巴成一团。
在昏暗的楼道灯光里,比起李知漾手抓栏杆后留下的斑斑锈迹,更明显的是,他们扭曲凶悍的脸和难以招架的蛮力。
那点被李安定严打恐吓过,精心训练出来的乖巧,这一刻又在她的骨血里隐隐作祟。
李知漾的额角磕出重重的红肿,带着血丝,她没管。手机无声入袋,估摸时间五分钟就够了。
她眼睫一顿,抽过一旁的酒瓶,倒扣晃出剩余的酒水,踏着水迹走向他们:“有没有人说过你们讲话很难听。”
她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大言不惭、毫不愧疚,这么轻松的说。
就这么点路。
砰——
李知漾桃花眼轻阖,宛若敛去一方涟涟的湖,她神情恹恹。
今晚碎掉太多玻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