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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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三点,陆先和买了两张通往隔壁云溪市的火车票。mshangyuewu火车上除了乘客上下车闹出的声响,只剩下广播里女乘务员提醒到站的声音,一片安静。
让过最后一个拎着大包小包下车的人后,李知漾跟着陆先和走到了座位。
他买的是两张坐票,李知漾环视一圈,看见车厢内乘客大多趴在桌上休息,偶尔有三两凑在一起小声讨论。
她挨着窗先坐下,等到陆先和落座的时候,整个空间忽然变得逼仄起来。见他长腿屈着难以施展,李知漾倏地笑出声。
陆先和倒是不在乎,偏头看她,“还有两个半小时到,你先眯会。”
李知漾轻轻摇头。
这姑娘怎么回事,折腾大半夜,除了眼睛红肿有哭过的痕迹,看上去精神奕奕。
陆先和好整以暇,“一点不困?”
李知漾想了会,实诚道:“平时这个点我也没睡,习惯了。”
他俩肩碰肩,距离近到陆先和可以清楚看见她脸上的细小绒毛。她眼下没有阴影,可陆先和并不怀疑她讲话的真实性。
她说完便去看窗外的风景,但车厢内灯光很亮,侧头只能在车窗上看见身后陆先和紧盯着她的样子。
他的眼神专注又克制,黑夜没能掩盖他的心思,让李知漾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下车那阵,天刚蒙蒙亮。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李知漾打了个冷战。陆先和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
李知漾眉眼弯弯,小巧的舌尖舔过她干涩的唇,“现在脱是不是太早了。”
她的眼神肆无忌惮,带着点勾人的笑从他脸上一路向下,直至因他动作过大而卷曲的衣摆下藏得严严实实的窄腰薄肌上。
被审视的陆先和垂眸瞥眼她,低笑着把卫衣给她套上。衣服盖过她的脑袋,陆先和有意捉弄,在她脸上捏了把,触感很好。
他半阖着眸,专心为她扯直衣角。晨光熹微在他脸上投下一片薄光,像是浪漫西班牙电影里虔诚又貌美的男主,这张脸完美的符合李知漾的审美。
李知漾顺从穿上,口出狂言,淡定商量,“接吻吗?”
卫衣穿在她身上,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陆先和嗓音漫不经心,“没名没分的事不做。”
云溪市比榆城温度要低,脱下卫衣,陆先和身上还余一件单衣,但是好身材一览无余,宽肩窄腰。
李知漾暗忖,男人挨挨冻不要紧的,浪费大饱眼福的机会就是自己不识好歹了。本想把衣服还给他的心思就此作罢。
从榆城到云溪,这姑娘一路一句也没问。陆先和不知道该夸她太信任他好,还是该批评她毫无防备心好。
上了车,陆先和和司机说到十里台。
听到目的地,司机意外的多看了他们几眼,陆先和一言不响,倒是李知漾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攥着陆先和的手渐紧。
榆城临海,云溪近山。一路峰回路转,见山连绵,景色宜人。回身却见方正建筑赫然写着十里台监狱。
“我们来见谁?”
陆先和丢下一句端午,就阖着眼在一旁休息。闻言,李知漾怔怔,也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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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年端午节附近的初见。
隔着人群,看见他和朋友三三两两踩着自行车,整个人舒展又松弛,眼波流转含笑,偏偏指尖还夹着烟。
少年生的一副好模子,只是尚未长成大人,俊朗五官疆界未定,没有今日的凌厉。
低头那一刹,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和脆弱的脖颈,惊鸿一瞥,李知漾根本挪不动步。
一对中年夫妻挡在她面前,男人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书本,质问她怎么这么久都没回家。
李知漾愕然回神,眼看着东西被拿走,伸手要去够,连声解释,“你们认错人了。”
中年妇女声音爽朗暗含威胁,“老实跟我们走,不然有的是苦头给你吃。”
李知漾心如擂鼓,张张口没说出话,下意识往后退想逃跑,却被另一个年轻男人有意挡住推了回来。
现在去回想,那天被人像浪潮般推往深渊的感觉,都觉得浑身虚汗,脑内震荡颅鸣,胃里排山倒海叫嚣着想吐。
大约焦虑紧张的情绪便是这样一点点被恶滋养成长,以至于多年后在大洋彼岸也饱受痛苦回忆的煎熬。
跑不掉。
李知漾喊了声救命,声音不高,没人在乎。倒是身后的男人趁着人潮泄愤似的掐了把她的背,痛的李知漾忍不住咬牙。
中年妇女冷眼,粗粝的掌心拍向她,她来不及避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脸霎时肿的很高。
骚乱引来周围一阵目光,中年男人笑里藏刀,憨笑解释,“我女儿就是不听话,一放学不想着回家就知道在外面逗留,我们教训一下孩子。”
中学门口家长训两声孩子是常有的事,一言不合上手的倒是少,周围人又各自忙碌。接孩子的接孩子,勾肩搭背闲话的闲话。
李知漾眼睁睁看着人潮转瞬散去,心里慌乱,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他们是人贩子!”
周围人惊诧围过来,身后男子便隐去人群中。中年女人没好气问:“李知漾你想死是不是?”
她精准无误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有阿姨问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李知漾没说话,叫得对名字意味着她们知道更多的细节,难怪有恃无恐的选择这样的场合下手。
中年女人一把拽过她就要上车,李知漾挣扎着拽着阿姨的手,拜托她报警,眼里的急迫不言而喻。
阿姨愣了愣,还没反应,中年男人伸手推搡她。
女人的手仿若镣铐勒的她手腕生疼,那种能逼出生理性泪水的疼痛,让她失去挣扎的欲望。
反正她丢掉了也没人会知道。
盛夏长街,人头攒动,素不相识。少女深陷险境,忍不住再回头,又与他遥相对望。
他扔下烟往这走,不顾一切握住她的手。
可陆先和脾气实在不好,他眼里的轻蔑昭然若揭。将她推至身后,便一拳将中年男人撂倒在地。男人猝不及防,大骂他多管闲事,两人大打出手。
陆先和笑的略显痞气,下手又狠又重,专挑看不见伤的地方打。没见倒下的人哪儿流血骨折,偏生倒地便没出息的直叫。
他脾气也是真差,狠戾嚣张不可一世,不见血不停手。引起周围人指指点点,可是没用,谁来劝阻也不好使。
中年女人起初还帮着拦,哭叫着说他管人家家务事要遭天谴的,当街打人会被她送去吃牢饭。
像踢开垃圾一样,他一脚踹开躺倒的男人,伸手拽过中年女人就是两巴掌,行事法则里完全没有不能打女人这一条。
“你一个人贩子也配和我讲法律。”
力度很大,李知漾看着她一瞬肿高的脸还有些后怕。年轻的姐姐半搂着李知漾安慰她,李知漾呆呆的点点头,顺从的被扯出中心圈。
此时围观群众才意识到这两人是拐子,纷纷报警。中年女人见状要离开,也不求公道了,直奔外围。
陆先和声音悠悠道:“如果今天你能从这里走出去,天南地北我也能把你找出来。”
“不信你就试试。”
再一转头,李知漾就这样消失在眼皮子底下了。陆先和没找到人,他眼尖的看见被裹挟往前走的少女,三两步追上握着她的手腕。
恰逢警铃响起,警察到了。他们动作很快,不需要知会便将拉着李知漾的年轻女孩一并带走。
李知漾这才明白。
他们都是一伙的。
那时,她单薄瘦弱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白,见他清隽眉目染上恼怒,联想到刚刚他逞凶斗狠的样子显得有些害怕。
许是躲避的举动过于明显,他低眸敛眼,藏起受伤的手问她还好吗。
他语气轻松,李知漾不由地抬头望他,然后撞进一双笑吟吟的眼眸里。一眼万年,约莫就是用来形容这个时刻的。
盛夏令李知漾心生畏惧,她记住的只有空荡的家和馊掉的饭汤。可那天过后,还有这双温柔漂亮的眼睛。
这一段回忆里,没有李安定和梁文秀。因为后面党文沛都来了,他们的电话却一个都没有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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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的天气很凉,更别说群山环绕的郊外。
李知漾体寒,裹在他温暖的卫衣里仍忍不住冷的打颤,他的手掌像是会源源不断的发热体,她下意识握紧那双手,“这是我差点被带来的地方吗?”
陆先和低沉嗓音响起,“不是。如果你真的被带走的话,会被带去穷乡僻壤不通网没有监控的山沟,不会是云溪。”
她牵着陆先和就要走,被他拽住。
陆先和示意她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李知漾看见他白色休闲裤子上和她如出一辙的血渍,和陪陪黑爪踩过的脏印,很打眼。
他说:“我现在和你一样了。”
不要拒绝我,要相信我,要告诉我,要哭给我,我永远和你站在同一边。
“”
他目光灼灼,比云溪的环山还要令人震撼。李知漾倏地笑了。
李知漾心知肚明他是想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她眨巴了下桃花眼,晃晃他的手臂,“我饿了。”
陆先和看着她的模样,愈发觉得她太擅长避重就轻了,眼神攥住她不放。
她吸了吸鼻子,缓声道:“我知道,他们都被关进去了,但我不想看了。”
“还有呢?”
“还有特别感谢你。”
她既没落泪也没有红眼,坦诚:“我很害怕被拐进山沟里,成天做家务和生小孩。少女聪明的脑子应该造福世界,可是他们真的太坏了。”
陆先和散漫里难得有几分认真,“你以后会一直发光发亮的。”
“所以,陆先和,可以和我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