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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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唯有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微弱灯光。modaoge
消息弹窗不断难以忽略，陆先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半靠在床屏上抓起手机。
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的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已经99+了，陆先和懒得往上翻，刚准备关掉屏幕，就见几人乐滋滋开始看他的热闹。
姜橙：【无奖竞猜，漾姐几天没来找楚哥了。】
陈夕：【楚哥这一周都住天湖，所以我猜七天。】
谈叙：【你们怎么知道他俩中间没见面。】
李淮毒舌：【没看见他在群里秀。】
姜橙：【正解。】
陈夕：【同意楼上。】
党砚：【+1】
陆先和踱步到客厅的冰箱前，拿出瓶冰水仰头喝下两大口，无动于衷看着屏幕上整整齐齐的附和。
党砚是陆先和舅舅的儿子，比他们大出不少。他从小在a市长大，和榆城这帮人认识是因为有陆先和这个媒介。
在他们每天无所事事念书玩乐的日子里，党砚早就继承了wh集团，雷霆手段声名远扬，在群内少有说话的时候。
姜橙：【万年潜水的党总怎么有空冒泡，有瓜啊。】
上周意外打扰了他，陆先和理直气壮，但谈叙向来是个周到的人，很快在隔天向他致电说明。
党砚冷漠：【没有】
谈叙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深藏功与名。
陆先和若有所思，诚恳发问：【她最近是挺久没出现了。】
【你们怎么看？】
姜橙：【用左眼看，用右眼看。】
李淮：【报应来了。】
陆先和：【】
下一秒消息显示，李淮已被陆先和移出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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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饭，李安定说李斯言成年了可以喝两杯，于是只有李知漾捧着个碗乖巧吃饭，看他俩喝酒。
李斯言平时和朋友出去吃饭酒量也还可以，倒是第一次和爸爸喝，划拳不是，干喝也不是。
他们分开的时间太久，聊天也没话题，父子俩看上去好像被强行捆绑在一起喝酒的酒搭子。
榆城十二月不冷，加件外衫足矣，但李斯言额头却聚上一层薄汗，李知漾忍不住扬起嘴角。
姐弟俩眼神交流间总有常人没有的默契，见她在看热闹，李斯言哼笑倒上半杯推到她跟前。
李知漾顿时止住笑，小心的望了李安定一眼，却见他一脸和气温柔的看着他们。
在他们期待的眼神里，李知漾谨慎的喝了半口，白酒顺着她喉管而下，直达胃底辛辣苦涩。
被多重感觉刺激，李知漾的眼眶染上红，下意识想吐出来，但又怕李安定不高兴。她蹙眉咽下这口酒，咳嗽个不停。
李安定拍拍她的肩，顺手给她换了一杯饮料，动作顺其自然。
一直渴望的温存时刻突然降临，李知漾却被击中似的脊背僵直，低头敛睫有片刻走神。
阳台的风吹进客厅，吹散了酒气。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全程都保持缄默，只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早点这样就好了，一直这样就好了，但是好像现在才来，李知漾也觉得很满足。
她默默捏紧筷子，抬手夹菜的时候，不自觉的放进了李安定面前的碗，一时间喝酒的两人都停下看着她。
她对李安定有期待，有恭敬，却没有热情，总是能避则避尽量缩小存在感，给李安定夹菜并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李知漾倏地发现桌上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淡定的瞥眼李斯言，夹了筷放他碗里，轻哄道：“吃吧。”
她的语气怜悯，大有打发小狗到一边去玩的感觉。李斯言唇角一抽搐，差点没把酒洒了。
酒过三巡，李斯言眼神清明，倒是李安定脸上一片红晕不再安静，从工作单位的同事说到牌桌上总输他钱的牌友。
李知漾最擅长装哑巴，频频点头，心思却飘出万里。再回神却见李安定半眯着眼望向门口，醉醺醺道：
“我放那的钱呢？”
入门手柜上空空如也。
刚刚回来是看到他把钱随手放在上面，不过在家里丢不了，李斯言不甚在意。
李知漾怔愣一瞬，马上起来去柜边摸找，但越是寻找她的心跳的就越快，因为根本找不到。
她不敢回头，在巴掌大的地方打转，把抽屉也拉开，什么也没有。
李安定酒醒三分，厉声喝道：“老子今天才发的工资，加上上午在桌上赢的，总共有五千，放在家里就这么不见了？”
李知漾心里直打突突，那是一种清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内心的恐惧。
连带着她体内的五脏六腑都紧缩，神经条件反射性的抖。
这些年跟着李安定生活，因为家里灯管不亮挨过打，因为要开家长会多跟他提了两遍，打扰他打牌挨过打，因为一直是第一名，有那么一次不是第一名挨过打。
原因多到数不过来，每次他毫无预兆，以大骂怒斥开头，以拳打脚踢为结束。
她一声不吭，唇上绯色褪去泛起白，没有求助李斯言，冷静解释道：“在家里没人拿，不会丢的，我好好找找。”
李斯言看着她僵掉的脸，起身把她拉到一边，一扫刚才的和气，“你大喊大叫什么，东西没有收好，不见了自己去找。”
李安定喝酒就是老子，听见李斯言这么和他说话。他扬手就把桌边的酒摔了，玻璃瓶碰到地上四分五裂，四处飞溅。
他口气凶狠，“老子现在没和你说话，滚一边去。”
酒汩汩流出一地滑到了李知漾脚边，她抿着唇习以为常，任由脚边被浸湿。
李斯言懒得和酒鬼讲话，牵着她的手送她回房间。
陪陪从手柜后边蹿出，一直在拖着长声喵喵，吸引了李安定的注意力。
“这小畜生什么时候养的，吵死了。”
李知漾听到它的叫声心口一阵瑟缩，挣开李斯言，三步并作两步把猫抱过来。
陪陪依旧叫个不停，她急得不行，小声哄它，“不叫了好不好？”
猫猫听不懂商量，李知漾抱着猫就要进房间，李安定抄过阳台的盆栽就往她的方向砸，李斯言心一跳来不及拦。
李知漾抱着猫背过身，捂住了它的耳朵把它护在怀里，瑟缩着贴紧猫。她没躲开，肩膀却不安的抖动。
盆栽碎了一地，瓷块在她身边崩碎，铺天盖地的土砸在她身上。
李斯言气急骂了句，一把把还不清醒的李安定从沙发拉起推出门外。
“滚。”
关门前从这个角度，在手柜侧边的夹缝里看见怎么都没找到的钱，李斯言抄过砸在李安定的头上，“拿上钱滚出去。”
李安定头一疼清醒两分，被训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在门外一口一个小崽子骂骂咧咧，见门内动静全无，捡起钱悻悻的离开。
一场闹剧，客厅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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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和从天湖小区出门后，在梨园门口干等没等到人，于是慢悠悠进了旁边的棋牌室。
麻将桌上都是四五十的中老年人，玩的不太大。一桌三缺一不够人，老板顶上这个缺角。
陆先和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后看牌，他懒懒散散的仰靠着椅背，思路清晰的指点牌主出牌。
他耷拉着眼皮，碎发顺着眉尾遁入耳后，脖颈上挂着的银链略显痞气。
又因着从小在榆城长大，深受榆城懒散的浸润，他身上的野气收放自如，气质与杂乱棋牌室竟也不违和。
不过眼看他矜贵有余不像出入这地的人，侧桌频频传来注目礼，有阿姨问他是不是特地来打麻将的。
他不动声色抬脚踩灭老板扔掉的烟头，唇角勾起弧度，悠哉哉道：“来等女朋友。”
一桌人都笑了，阿姨喊老板让座换陆先和陪着打两圈，老板乐呵呵应允。
这个麻将馆连通了梨园小区和外面的大马路，刚好在她的单元楼门前，陆先和一心二用，也没耽误正事。
一道略带炫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今天刚发工资，把钱往家里一放就找不到了。”
“气得我把李知漾打了一顿，一转头钱就在桌上出现了。”
同桌的女人叹气劝他，“你对你女儿不要太严厉了，孩子都大了，就算是她的错，我们当父母的也要讲理。”
熟悉的名字从身后传来，似是石子扔进平静水面掀起涟漪。陆先和眉眼微动，默不作声扔出张牌。
染了几分酒意勉强清醒的中年男声又道：“你不懂，我和我前妻离了婚，儿子给她，女儿跟我。她从小我就这么带着长大的，这样才训的服她。”
他语气洋洋得意，“不打不行，小姑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女人忙道：“你们家李知漾我还是知道的，从小就是最听话的。虽然性格冷冷的不爱叫人，但成绩优异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
话头下去没完没了，周围人不爱听，催促她打牌，她讪讪一笑不再说。
陆先和神情淡淡显出几分阴鸷，眸色晦暗不明。他身上那点混不吝的气息渐渐关不住，周身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戾气。
他以为她是因为被拒绝丢了面子，才不露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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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楼道灯光明灭，树影随风摇晃，月光温慈不偏不倚的撒照。
李知漾背挺得很直，手臂因为保持一个姿势托着怀中的小猫而发麻。手心指缝间红色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李斯言伸手想接猫，她避而不给。望着眼前比她高出不少的李斯言，李知漾出口的话，冷静冷漠又掺了几分无奈：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让你离开这里。因为你，我被牵连挨了很多不必要的骂。”
平静壤土的底下是细碎绵密的恨意。
“我不需要拯救，不需要陪伴，更不需要有人为我考榆大。”
“讨厌他们说女生不需要有大理想。”
“更讨厌我辛辛苦苦考出来的成绩被他们贬低的一文不值。”
陆先和的脚步倏尔顿住。
那道往日里清凌凌的声音染上呜咽的苦涩，她忍的很好，听得并不真切，却一点点砸进陆先和心里，骤然下起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