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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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沅近几月从各地寻来的账目满满当当地总共有七八箱,加上香典司的税目也庞大,大理寺与都察院的人都同在卷阁里核查,录事们笔杆子都写断了几根,也丝毫不敢停歇。chuoyuexs
御前直接下来的命令,连大理寺卿、户部尚书与左都御史都在旁亲自阅对,自然一分都不敢松懈。
可到底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到了晚膳时间几位堂官们休息片刻才宽松了些。
账目越查越惊心,几位大人也正商议着要将算先核对好的账目送去给东宫过眼,可都还没走出卷阁,嘉惠帝便派人亲自来问了。
也不待去正堂迎接,就见五皇子卷阁走来:“父皇让我来问问,诸位大人账目查得如何了?”
卷房里此时还亮着不少灯盏,正对门的矮桌上叠放着已经核对完的账册,录事正捡着往另外的箱子里放,显然是准备送出去的。
五皇子撇了一眼:“诸位大人效率很高,朝廷有你们这样的能臣,实乃幸事。”
说完就要往里走,赵郢真移步上前:“律法明文,凡涉朝堂大臣的要案卷宗,不得随意查看。”
五皇子道:“本宫是奉命来问你们,自然有权查看!”
虽然是打着圣上的名头来询问的,但五皇子这个时候来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几人又岂会不明白,都只含糊地表示不出两日必能查完。
五皇子闻言也不恼,转身就往正堂走,留下一句:“本宫今日奉命来的,就在此处等。你们为朝堂百姓做事,本宫岂能不出一分力。”
这便是在监督了。
账册按理应该给先呈上御前,太子只是参与审理,最终判权是嘉惠帝的手里,若是先给了东宫,那便是越了规矩。追究起来,又是一个无视君父私自干政的大罪。
赵郢真等人自然不敢再动作,录事们匆匆用了膳又回了卷阁。
而另一头的皇宫里,因为嘉惠帝身体不宜太过操劳,便命人在勤政殿重新摆了张案桌,让周沅坐在勤政殿处理着各处奏折,自己则闭眼寐在旁。
直到晚膳时间都过了,内侍才从旁提醒了一句,嘉惠帝睁开眼,缓缓开了口:“朕可以容忍你查案,容忍你不将朕放在眼里,但你若有一丝错处,朕也绝不会轻饶了你,和你身边的那些人。”
在嘉惠帝看来,周沅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伪装的太好了,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也抓不住任何的把柄,故而也找不到能惩处他的理由。
周沅缓缓搁下手中的朱笔,眼眸未抬,心里明白这看似威胁却也隐隐透露出早已迫不及待等着他的陷阱。
不出所料,他还没起身,外头就有人来回禀,见太子还在,便准备走过去回禀。
“就站在那说吧,不必上前来。”一反常态的,嘉惠帝让内侍当着周沅的面就将事情回禀了。
“回皇上,经都察院的司狱确认了,苏悠确实在牢中见了陈戟,但受谁指使还没问出来不过,人已经抓进了刑部拷问。”
内侍跟人精似的,看着太子特意缓了后面半句。
周沅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抬头看了一眼。
嘉惠帝问道:“这苏悠与你是有过婚约的,如今她胆大妄为敢私见朝廷钦犯,这罪太子觉得如何处理?”
周沅直言:“是臣命令她见的。”
“你这是要包庇”
“未有罪,何来包庇一说。”
嘉惠帝脸色一暗,露出威严:“你与那罪臣女试图篡改案卷证据,便是罪!”
先是利用苏悠的账簿定了陈戟的贪污罪,后用纵容苏悠去牢房见陈戟,让他敢在大殿里撞柱还说出那番言辞,很难不怀疑这是提前预谋好的。
如今抓住了把柄,自然是要拿出来论罪一番。
可周沅脸上却不见一点异色,恭敬回道:“臣从未隐瞒也不会包庇,那晚狱中发生了何事都察院都详细记录在了供状上,也在两日前就呈进了宫。”
这几日的递上来的折子文卷都是周沅在过目,嘉惠帝不知道一点都不奇怪。
周沅拿出案桌上压在了最低下的供状,递到了嘉惠帝的御桌上。
看着那突然生出来的供状,嘉惠帝一脸愕然,嘴角略微抽动,随即冷笑威胁道:“是不是包庇朕定会好好查!你以为朕会饶了她吗?”
周沅默了一阵,漠然问道:“像这样的事情,父皇做的还少吗?她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就是当初父皇私心为己造成的吗?”
“百姓不知,朝野上下也自有公论在,父皇若不忌,大可去做,谁能阻止得了呢?”
他的这番大胆责问,让嘉惠帝心中的心虚与怒火交织,愣是噎得说不出一句话。
周沅扶手告退:“若臣有罪,待大理寺都察院及户部将账册都核对完,再罚也不迟。”
见他走得这般干脆,嘉惠帝越想越气不过,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朝着那背影扔过去。
“逆子!”
“嘴上称父皇,却一口一个臣,完全没有把朕这个放在眼里,他这是一早就存了反心!”
似乎从四年前开始,嘉惠帝对着周沅除了无奈就只剩了满腔怒火。
内侍惶恐地跪地,发着颤音,将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圣上息怒,都怪奴才没问清楚,”
让堂堂君王吃了瘪,又岂能有好果子吃,内侍被赐了廷杖,随后又拖着仗刑后的身子,去回了荣国公。
刑部衙门,刚送走荣国公的刑部尚书卸下一脸的油滑谄媚态,惶然坐在签押房里。
他按照嘉惠帝的旨意将苏悠押进了牢房后便暗中吩咐狱卒不能真用刑,不是他敢违抗圣命,而是眼下朝堂的局势以及苏悠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他不敢不掂量。
上回他私自给荣国公泄露账簿一事,太子已经知晓,虽然没有立时降罪予他,但香典司的案子最后会不会牵连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荣国公暗示他圣上要除了苏悠,他嘴上应下,可心底里却是不信任荣国公此人,陈戟和魏家他都能卖得干净,何况自己呢?
相比五皇子的权势威压,他眼下更加担心的是太子的手段。
他越想越害怕,又嘱咐着千万别给苏悠用刑,一边让衙吏速去宫里回消息。
可他刚坐下,衙吏忽又折身回来了,在他后面正是赶来的太子。
慌得他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在周沅还未近跟前便跪在了地上,自觉就先报了苏悠的平安:“回殿下,苏姑娘在牢房并未受伤分毫。”
太子能这么快就赶到,说明一早就得知了消息,这让他又惊得一身冷汗。
他如实回禀道:“是臣没有管好下属泄露了消息,臣已经仗责了他。”
上官圆滑事故,做属下的跟着久了自然也是如此,他还没来得及嘱咐,下属便私自将苏悠见了陈戟的消息通知了荣国公。
周沅眼下却不关心此,忍着最后一点耐心:“带路。”
先前因为有嘉惠帝身边的公公与荣国公都在刑房外头,衙吏便拿着鞭子做样子抽在了棕皮上,隔着几扇墙听着不真切,加上牢房腥臭,只待了一会儿便走了。
狱卒才松了苏悠口中的布,将她领去了审问的刑房,紧接着周沅身边的侍卫便赶了过来。
对于太子侍卫是如何进来刑房的,刑部尚书是丝毫不知,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没有听了荣国公的鬼话。
自觉地退到了一边,没有跟着周沅过去。
刑房里苏悠傻愣愣地坐在那,除了脸被布塞的脏了以外,并没有哪受伤。
但周沅瞧着,仍是没忍住:“你的脑子呢?给你定了罪便就认了?”
青云楼有他的人,身边也跟着他的人,一点都不挣扎,直接就跟着来了刑部。
“孤同意的让你去都察院见陈戟,即便问罪也轮不到你来抗,当真就这般小瞧了孤?”
“”
君王下旨抓她,能抗拒吗而且她以为这事应该是保密的……
苏悠看了一眼周沅身后的刑部尚书,没敢将这话说出来,只道:“殿下不都派人来了么……”
周远不愿与她多争,拉着人就往外走。
虽是夜晚,可当着这么些人拉着她的手,苏悠心里还是抗拒的,他俩眼下的关系但凡亲近一点,嘉惠帝的疑心便会多一层,毫无益处。
但又没办法挣开,周远抓她很紧。
刑部尚书瞧着却不大意外,只是他见太子就这么要把人带走,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嘴:“殿下,臣知道苏姑娘是没罪,可到底是圣上的旨意,若就这么走了反倒让苏姑娘成了罪人。”
又提议道:“不如等臣明日奏明了圣上,再把苏姑娘接走,臣保证绝对不会伤了苏姑娘分毫!”
告诉太子苏悠被抓是一回事,若让嘉惠帝知道人直接带走了,难保不会怀疑是他报了信,还是怕的。
苏悠闻言,也是一脸担忧,忙劝道:“殿下不如让民女留在这,等殿下能证明民女无罪了,自然能出去。”
周远将她拽紧,回头睨了一眼跪在那的刑部尚书,冷冷道:“你若怕死,不如现在就自绝在此,孤看着。”
刑部尚书:“”
他哪敢再言,当即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