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州驿馆
“这还真是让人想不通。zicuixuan”
听完吴小七的话,苏轼沉着眉头,他总感觉这件事隐隐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但究竟是什么古怪,他一时还想不明白。
送走了驿卒吴小七,谢运和苏轼简单把房间收拾一下,又有驿卒给他们送了两盆热水,用来让他们洗脚。
虽然房车更加方便和暖和,但驿馆人多眼杂,他们有房间又不住,不免引人怀疑。
驿馆房间虽然冷一点,但有炭火,还不至于冷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当苏轼挽起裤腿准备洗脚的时候,谢运看到他小腿上有几道颜色殷红的鞭痕。
谢运一惊,“你腿受伤了?”
伤痕看上去还很严重。
苏轼低头看了一眼,风轻云淡地道,“是在乌台狱中留下的,还好是冬天,要不然早就糜烂了。”
谢运曾经看史料记载,虽然知道苏轼会在狱中会受刑,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当即穿上外袍,对苏轼道,“房车上有药,我们先回车上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苏轼有些无所谓,“不用麻烦,我都习惯了,用不了几天就能愈合。”
谢运坚持道,“正好我有点饿了,先前煮的那碗面其实是给我自己吃的,我想去重新煮一碗吃。”
苏轼一听这个,眼睛一亮,就不再推拒了,立刻穿好鞋袜,“走!”
“……能也给我也煮一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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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暴雪依旧在不停地下,下过雪之后的夜晚,显得更加静谧,四周除了风雪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动静。
两人重新回到房车上。
谢运先是拿出药箱,从里面挑了两样治皮外伤的药膏,帮助伤口愈合的药水,然后又拿了一小瓶消炎药,递给苏轼。
“先涂这个药水,这个可以增加巨噬细胞的吞噬能力,能让伤口愈合更快,等药水吸收后再涂这个药膏,一会吃完面,再吃一颗这个药就好了。”
苏轼听得懵懵懂懂,“什么细胞?”
谢运扯了下嘴角,“嗯……这个不重要 。”
谢运给苏轼介绍完用法,便去煮方便面了。
等他把面煮好,苏轼已经涂好了药,谢运又教他怎么使用水龙头洗手,苏轼看到水龙头里流出来的热水,感到非常惊讶。
等洗好手,谢运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气泡水,他帮苏轼打开拉环,递了过去,两人坐到餐桌前,一人捧着一碗面,开始大口吃起来。
苏轼吃了两口面,道,“谢道长,你有没有觉得驿卒吴小七说的这件事情,好像藏着一些隐情。”
谢运见他神情诡异,忙问,“什么隐情?”
苏轼拢了拢袖子,“表兄文同的棺椁,停在陈州驿馆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事,偏偏这个时候被偷了呢?这人偷一具尸体到底有什么用?”
谢运夹了片火腿,一边吃着一边问道,“难道他在陈州有什么仇家吗?”
苏轼摇摇头,“没有,他只是上任途经此地,怎么会有仇家。”
谢运猜想,“或者偷尸体的人只是想随便偷一具尸体,不管偷得是谁的尸体,只是恰好偷走了文同大人的?”
苏轼反问,“那为什么一定要来驿馆偷呢,去别的地方不是更容易?”
“这么说的话,那人一定要偷驿馆里的尸体,但是……啊,我知道了……”
谢运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奇怪的点在哪里,苏轼看着他露出一个笑,“你也想到了吧。”
谢运看向苏轼脸上讳莫如深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偷尸体的人,原本是想偷其他两具尸体中的一个,但事到临头偷错了,所以才偷走了文同的尸体。
谢运和苏轼双目炯炯地看着对方,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白了。
苏轼,“我想,这人既然没有偷到自己想要的尸体,那他一定会再偷一次。”
谢运赞同地点点头。
吃完面,谢运看表时,发现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他重新查看车上的隐形系统,发现果然已经修复了,重新打开隐形模式,把饭碗放进自动洗碗机,谢运和苏轼准备回驿馆。
已经入深夜了,万籁俱寂。
两人悄悄地穿过游廊,这时两边房内已经一片漆黑,估计大家都睡下了。
当他们穿过前院,来到中院时,苏轼突然开口,语气严肃,“你看那是什么?灯光吗?”
谢运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后院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看去,能看到里面有一盏弱弱的灯光在移动,后院几乎是一片漆黑,所以那盏灯光显得异常明显。
谢运道,“看起来像是有人在提着灯笼走。”
苏轼,“刚刚驿卒不是说,后院里只有三具棺材吗?这么晚了,什么人提着灯笼去那里。”
听苏轼这么说,谢运悚然,“对啊,那会不会就是准备偷尸体的人。”
苏轼撸起袖子,道,“走,我们去看看,如果真是偷文同表兄尸首的贼人,看我怎么收拾他!”
谢运看着阴森森的后院,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一回头,却见苏轼已经朝后院大门走去。
谢运赶紧追上去,“喂,你就这样过去?这也太老六了。”
苏轼正经地道,“我排行老大,不是老六。”
谢运,“呃,此六非彼六,这个六表示夸奖你厉害的意思。”
苏轼道,“哦,我知道,这是你们时空爬虫的暗语,对吧?”
谢运点头,“对,不亏是大宋最聪明的男人。”
听到谢运夸他,苏轼骄傲地一仰下巴,“其实,谢道长你是我见过最老六的人,你和你的房车都是老六。”
谢运,“……”
顺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推开陈旧的木门,只见静悄悄的后院里,一条砾石铺成的小路,蜿蜒穿过院中荒芜的土地,一直通到后面的一座大殿里。
房屋外形平常,只是看着有些老旧,整座房屋全都隐藏在树丛的阴影中。
大殿的窗户若隐若现,这样大的房子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阴森可怕。
屋门没关,从外面望过去,大堂好像一口黑洞,里面黑沉沉地不见一丝光,只有门口吊着两盏白灯笼,烛火忽明忽暗随风摇曳,照着大门两侧被风扬起的白色帷幔。
两人顺着砾石小路,来到大堂。
大堂空空荡荡,没有家具,只最中间的地方,摆着三口棺材,两边的盖着棺材盖,中间的没盖棺材盖,但也不见人影。
仿佛刚刚他们看到的灯光只是幻觉。
苏轼绕着旁边两个棺材看了看,“刚才明明看到有灯光的,人到哪里去了?”
苏轼说着,把目光在屋里巡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谢运问他,“你在找什么?”
苏轼道,“撬棍。”
说着,他眼前一亮,在一个墙角找到一节撬棍。
谢运,“你不会是打算撬开棺材吧?”
苏轼不以为意地回答,“对啊。”
说着,他把一端插入棺材盖板的缝隙里,用力一撬,棺材盖便有了松动。
“帮我把棺材盖推开。”,苏轼说着,用力推开棺材盖。
只听“咕咚”一声,棺材盖被推到地上,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飘散出来,熏得苏轼和谢运齐齐捂住口鼻。
苏轼强忍着恶心,道,“呕~有没有火折子……呕~我看看……呕~这是谁……呕~”
谢运感觉头都被熏晕了,捂着口鼻不敢看,“没有,你,呕~……你还是自己看吧。”
苏轼借着火光,往棺材里看去,只见里面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虽然已经发臭,但因为冬天的缘故,皮相还没破,煞白的一张脸上,长着青黑色的尸斑。
苏轼道,“不认识,快,来帮我把棺材盖盖上。”
谢运连忙过去,和苏轼一起抬起棺材盖,但就在两人把棺材盖往上抬时,谢运却用余光,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只见中间的那口棺材,从黑洞洞的棺材里,猛得伸出一只手来,搭在棺材沿上。
谢运吓得一嗓子嚎了出来,“卧槽!啊啊啊啊啊啊!”
苏轼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手里一松,棺材盖“嘭”地摔回地上。
苏轼不明所以,“卧槽又是什么意思啊?”
谢运惊恐地看着棺材,“就,就是表示惊讶的意思”
苏轼顺着谢运的目光,也看到棺材沿上的那只手,接着,一个脑袋从棺材里慢慢升了上来。
苏轼,“卧槽!”
谢运,“啊,不是这个你别学。”
谢运决定从此再也不说网络用语了。
二人吓傻了,死死地看着棺材里那人坐起来,整个大堂静得落针可闻。
这时,只听棺材里那人慢悠悠开口道,“二位小点动静,倘若惊动了驿卒,咱们三张嘴也解释不清。”
谢运听到这个说话中气十足,知道是个活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下去一半。
那人从棺材里跳出来,原来是个二十多岁,双眸明亮,肤色红黑,长得很干练的年轻男子。
苏轼问,“你是谁?”
那男子用手撑着棺材,轻轻一跳,身手敏捷地跳了出来,稳稳落地,他双手一揖,恭敬地对苏轼道,“拜见苏中丞,在下包绶,现任大理寺评事。”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苏轼脸色缓和下来,“噢~你就是包绶?你父亲是包拯吗?”
包绶笑道,“正是家父。”
苏轼也笑道,“久闻包少君之名,今日有幸得见真容了,但不知包少君藏在这棺材里干什么呢?”
包绶叹道,“唉,想必二位已经听闻了驿馆里死尸被盗的奇闻了吧?”
苏轼点头。
包绶不紧不慢地道,“其实,原本该丢的尸体,是江南西路转运使何兴明,也就是你们刚刚撬开的那个。”
“我本是奉命带何兴明尸首回京的,没想到,竟然在这小小的陈州驿馆内阴沟翻船,弄丢了尸首。”
苏轼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包绶话里的关键,包绶是大理寺的人,由他亲自护送回京的尸体,一定另有缘由,于是追问道,“奉命运何兴明的尸首回京?这是为何?何兴明的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包绶点点头,语气沉重地道,“何兴明是御任转运使,奉命巡按州县,审核账册,但走到饶州时,却离奇死在了临时借住的客栈里……”
苏轼追问,“怎么死的?”
“自缢,这是饶州府给出的结案,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苏轼,“怎么说?”
包绶耐心地解释道,“我从小随父亲办案,其中最忌讳的尸体,就是上吊的人——脚尖冲人。”
包绶顿了一下,接着道,“而何兴明,就是这种情况……”
听包绶说到这里,谢运和苏轼同时心里一紧,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蹿起。
包绶看他二人反应,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当时正路过乘州,赶到现场查看时,推开门,就见何兴明的尸体挂在房梁上,而脚尖,正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