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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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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除了裴晏礼,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包括在外面偷听的赵曦迎,更是浑身的寒毛倒立。zhaikangpei

    父要杀子,闻所未闻。

    就连一向清楚裴延松性情的赵泓和温季,也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一时间无人作出反应。

    “父皇,您……”

    回过神来的赵元正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却被赵泓抬手制止。

    方才在群臣面前丝毫不畏惧的小太子,如今有些慌了神,担心地看向立在一旁神色淡然、未置一语的裴晏礼。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好像早已猜到了结局,没有出声,也没有情绪流露,可赵元正却突然觉得难过极了。

    咬咬牙,赵元正再次开口,“父皇……”

    “裴晏礼,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赵泓直接打断赵元正,问裴晏礼。

    “臣,”青年垂下眼帘,嗓音清雅平静,“无话可说。”

    赵元正彻底慌了,“父皇!”

    “来人,把裴晏礼押入大理寺监狱,三日后,问斩。”

    ……

    大理寺位于皇城东华门旁,贵贱不同狱,裴晏礼作为官僚被押送入狱,禁于三品院。

    比起关押普通罪犯的监狱,三品院冷清许多,官员幽禁于昏暗的牢房内,高高厚厚的墙壁隔断了自由,踮起脚将手伸出窗外去,才能勉强触碰到外头瑟瑟秋风。

    外头大院寂静而空旷,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赵曦迎给狱卒塞了好些家伙什才偷摸进到三品院,她惯来是个爱热闹的主儿,陡然之间到了这般荒凉的地方,小嘴撇得跟什么似的。

    领路的狱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看她一脸的不高兴,便开口:“公主,此处荒寒污秽,您是千金之躯,要不还是算了吧。”

    陪着赵曦迎一起的雁琴也劝道:“是啊,皇上都下旨了,怕是无力回天了,您何必走这一趟呢?”

    赵曦迎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非要走一趟。

    她总觉得,像裴晏礼那样皎皎如明月的人,不该泯灭在如此狼狈的境地。

    “父皇下旨诛杀人臣,那是他的事情,他身为君王,无可厚非,旁人说不得他什么。可我与裴少师相识一场,便是不能让父皇收回成命,来送送他,也算是我的一份情谊了。”

    说着,赵曦迎踢着自己新制的宫裙,咬咬牙,“走吧。”

    狱卒没辙,只好打着灯笼继续在前面引路。

    说是荒寒污秽,但三品院的牢房比普通牢房要干净许多。

    这里面关押的都是官宦子弟,说是获罪入狱,但也保不齐哪天就会东山再起,因此只要不是结怨在先或是有人背地里使坏,三品院的犯人们都不会被过分为难。

    狱卒引着赵曦迎一路走到牢房尽头,才终于到了裴晏礼的关押处。

    他把手里灯笼交给雁琴,叮嘱道:“还请公主抓紧时间。天亮前务必要离开此处。”

    “知道了。”

    狱卒离开后,赵曦迎鼓足了勇气往里走去,雁琴拿着灯笼站在拐角处,给她掌灯的同时也帮她望风。

    牢房里的灯光格外昏暗,赵曦迎背着光而立,整张脸笼于阴影之中,虚化的轮廓仍旧带了几分未脱的稚气。

    她透过牢门的缝隙,看向牢房里面的青年。

    他盘膝坐在垫了一席粗棉的木板床上,背脊挺得笔直,长发干干净净地束起,双目微闭,暖黄色的烛光自他身侧打来,虚化了他的下颚线,也让这个一贯清冷刚强的青年脸上透出了几分柔和来。

    不再是一身绯红官服,也不是一身翩翩白衣,敕了巨大“囚”字的灰色囚衣穿在他身上,竟也看不出半分狼狈。

    好似那庙里打坐的佛陀,任凭世人嘈嘈而过,哪怕手脚都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身上仍未染上半点尘埃。

    始终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静待生死。

    赵曦迎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打搅这份静寂:“裴少师。”

    裴晏礼眉心微动,睁开眼,循着声音望去。

    女孩儿穿着一身繁冗华贵的宫衣,头发盘成两个低垂的发髻,头上的配饰折着烛光,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地晃悠着。

    她抱着牢门的柱子,小小的脑袋努力地往里探着,像是一只充满好奇的小猫。

    裴晏礼瞧见那张轮廓与太子有八分相似的脸,愣了片刻,方才垂眸低声开口:“公主。”

    他顿了顿,“公主怎会在此?”

    “是太子哥哥让我来的。”

    赵曦迎想到裴晏礼睁眼那一瞬间眼底的惊讶,她忍不住问:“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来的是太子哥哥?”

    “臣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错了便错了,我又不会怪你。”

    裴晏礼没再说话,侧过头去,缓缓闭上双眼,不再看赵曦迎。

    于他而言,他与公主并无交集,即便是受太子所托,也毕竟有着男女之防。

    赵曦迎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哥哥还在延福宫向父皇求情。他让我来,一是怕你在里面吃苦头,托我找人照顾着些,二是让我宽你的心,父皇向来仁厚,不会做诛杀人臣这般狠绝的事情。”

    前面的话都没能让裴晏礼神色有半点起伏,倒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但裴晏礼最终选择了缄默不言。

    于是,赵曦迎的情绪便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她看着青年略显单薄的身影,咬着嘴唇说了声:“抱歉,裴少师。”

    裴晏礼睁开眼。

    “没能帮上忙,抱歉。”

    听了这话,裴晏礼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

    他垂眸看着小案上跳动的烛光,声线低哑了几分,“公主已经帮了许多。”

    赵曦迎在牢房里探望裴晏礼的时候,延福宫中,刚睡醒的赵泓正在更衣,准备去上早朝。

    昨儿宫宴上,赵泓吃了些酒,后来又为着翻案一事闹到半夜,早上一睁眼,脑仁子便疼得厉害。

    严公公伺候赵泓更完衣后,有眼力见地说了句:“陛下,膳房备了姜汤,还热乎着。陛下用完早膳,喝了姜汤再去上朝不迟。”

    “不必了,”赵泓按着眉心,“姜汤再好,也只解得了身上的疼,解不了心里的苦。”

    “陛下操心国事,也不可不保重自己的龙体啊。”

    赵泓冷哼一声。

    “怡郡王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王爷昨儿夜里领了圣命之后,立刻去了昱都府找到了相关的证人,证实了太子殿下手中的那份卷宗确实是真的,案情么,也与卷宗上呈出来的相差无几。王爷查明之后,便将凶手提到了刑部,依律论处。不过……”

    “不过什么?”

    严公公顿了顿,继续说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主从犯如何惩处,倒是好办。但其他相干人等,他拿不定主意,还是得由陛下您亲自定夺。”

    赵泓冷冷一笑。

    其他相干人等,不就是在说误判了案情的温老四和有意替他包庇的温季么?

    “你让他把案情审完结案即可,该怎么罚怎么罚,务必要将民怨平息,不可丢了朝廷的颜面。至于两位国舅么……朕自会拿主意。”

    “奴才明白。”

    “裴延松那边呢?”

    “裴相爷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

    赵泓哼笑,“这老狐狸,倒是会给朕省事儿。为了给朕递个台阶,连自己个儿的亲儿子都能送到监狱里头去。”

    其实赵泓早就想压一压温氏了。

    只是温氏一族势力雄厚,牵一发而动全身,朝中两党更是维持着平衡状态,轻易不好动,裴延松审时度势自断一尾,也算是全了赵泓的心思。

    提到裴晏礼,严公公提醒赵泓,“陛下,为着裴少师的事,太子殿下已经在宫外站了一夜了。”

    与此同时,牢房中。

    守在转角处的雁琴突然跑过来:“公主,有人来了。”

    听了这话,赵曦迎也顾不得其它了,立刻跟着雁琴离开了牢房尽头。

    可牢房里灯光昏暗,两人又都是第一次来此处,竟一不小心迷失了方向,眼看着外面的人就要进来了,情急之下,赵曦迎让雁琴灭掉了手里的灯,两人一同躲进了裴晏礼附近的空牢房里。

    脚步声逼近,赵曦迎挨着雁琴蹲在角落里,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喘。

    她听到那人的脚步在裴晏礼牢房前停驻。

    无言片刻,那人开口,声音是她最为熟悉不过的舅舅温季的。

    他低沉的嗓音里含了几分笑谑,问:“这也在你们父子的算计之中吗?”

    赵曦迎错愕,顺着缝隙透来的光亮小心翼翼望过去。

    她看见舅舅立在裴晏礼的牢房前,身上仍是昨夜参加宫宴时穿着的礼服,昏暗的灯光致使他神色不明,可略微佝偻的身姿明显疲累许多,大抵是一夜没睡。

    他开口,声音依旧那般:“是我技不如人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有朝一日竟败在自己亲外甥的手里。”

    听了这话,赵曦迎的手猛地一颤。

    裴晏礼没说话,只动了动有些酸痛的手腕。

    温季顺势望去,看到裴晏礼身上沉重的镣铐,眸色微沉,他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裴珣,事已至此,我们各退一步吧。”

    说着,他把那串钥匙扔进了牢房里,“哐当”一声。

    裴晏礼没动,视线扫过落在地上的钥匙串上,淡声开口:“温相在与晚生说笑。晚生三日后便要问斩,温相大获全胜,何来‘各退一步’之说?”

    这个时候的延福宫外,赵泓从寝殿出来,赵元正一身红衣立在台阶前,日头自他身后慢慢升起。

    像极了他出生的那天清晨。

    光打在他身上,剪出一个倔强、坚韧却又藏不住单薄的少年身影,他克制着自己,努力不让身体摇晃,可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一旁的杨时英劝不动,也只好跟着在一旁等着。

    面对如此执拗的少年,赵泓脸色沉了沉,唤了声:“元正。”

    责备中带了几分心疼的,他说:“案子的事,你怡王叔会办妥当。朕还要去上朝,你早些回去吧。”

    赵元正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泓犟他不过,叹气,“你且安心回去。朕不会杀裴晏礼,若他愿意,出狱后,他还做你的东宫少师。”

    与此同时,牢房内。

    已看穿一切的温季:“皇上不可能斩了你。”

    裴晏礼似是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温季沉默片刻,“你要什么?”

    “相爷觉得晚生需要什么?”

    温季哑口。

    他抬起头,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肩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门外踱步片刻后,竟席地坐下。

    他这一坐下,就比里头的裴晏礼矮了许多。

    一门之隔,温季轻轻拂去膝盖处沾上的草屑与灰尘,想与老友叙话一般,淡淡开口:“皇上向来主张以‘仁’治国,多年以来,除去当年夺位的逆党与叛军,从未对任何人施过重刑。可他却在听到你的死讯之后,派出重兵强行镇压街头闹事的百姓。”

    “所以,李尚书将我的死讯传到御前时,相爷便猜到皇上的心思了。”

    温季自嘲地笑了。

    怎会猜不到呢?那是他倾尽宗族之力,亲手扶上那个位置的帝王,这些年来他常伴君侧,怎么会想不到一贯多猜忌的皇帝,早已对功高震主的温氏一族起了忌惮之心。

    “带兵的张世南是个文官,也是皇上的亲信,出兵镇压只是个噱头罢了。他就是在赌,赌老四沉不住气,一旦官复原职,就会再闹出几条人命。”

    裴晏礼紧了紧双手,“您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

    “我阻止不了。”

    温季苦笑着低喃:“你不明白,这是我欠他的。”

    这一幕瞧在赵曦迎眼里,她顿时觉得难过极了。

    她听母后提起过,温老四的生母是外祖父娶的续弦,年纪很轻,可她生下老四没几年,就为了救落水的母后和舅舅溺死了,而当时的温老四,恰恰就在旁边。

    于是,温老四的幼年笼罩在丧母的阴影之中,性情极端易怒,对待下属尚且动辄打骂,对普通的平民百姓更是暴虐,舅舅原先尝试过管教他,命他罚跪在温家的宗祠前,结果温老四一把推翻了温氏祖先们的牌位,只留了他生母的。

    从那之后,舅舅便再也无法管束他,甚至没法再同他说一句重话,哪怕温老四犯了天大的错,舅舅也只会默默地给他收拾好烂摊子。

    可正如温季所说的,裴晏礼不清楚这些,便是清楚了,他也理解不了温季。

    所以他只是在温季说完这句话之后,淡淡反问:“既然如此,温相与我,又如何能够做到各退一步?”

    “我会让凶手自己去投案。受冤的贾家、还有那些无辜横死的百姓,我都会安置妥当,给他们一辈子都用不完的财产和金银。至于老四么,他做错了事,我这个做兄长的也难辞其咎。我会请示皇上,主动革去宰相一职,降为庶民,带着老四和一家迁出京城。没了家底,谅他也不敢胡作非为了。你看,这样可好?”

    见裴晏礼不作声,温季又道:“裴珣,暗杀你的陈昌父子昨夜已经伏法,并血书承认了所有的罪行。怡郡王连夜提审了相干人等,你的那些证人,也各个都说了实话,真相终会大白于天下,贾四的冤情也会被昭雪。左右不过一桩被误判了的案子,事已至此,你非要跟我斗个鱼死网破才肯善罢甘休么?”

    听到陈昌伏法,赵曦迎惊愕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有些缓不过神来,分明陈昌叔是舅舅身边最亲近的人哪,舅舅怎会……

    “左右不过么?”

    裴晏礼重复着这几个字,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变冷。

    “我朝律法,失职、欺君,皆判处斩刑。温相爷,”裴晏礼一字一顿,“我不会退。杀了人,就当偿命。”

    ……

    温季从牢房里出来时,天已是大亮。

    秋日的清晨似乎也是萧瑟的,东边太阳已然升起,可寂静的院落里,却仍旧瞧不见半点生机。

    温季在院子里停留片刻,终于转过身。

    “阿晗,如今你可满意了?”

    仍旧是温和而又平静的语气,却听得叫人难过极了。

    赵曦迎缓缓从门后走出,下颌绷紧,许久后才轻声开口承认:“是我救的裴晏礼。”

    “我知道。”

    “卷宗是我交给哥哥的,证人是我去找的,安德是我派人去拦的,裴相爷也是我去亲自去请的,”赵曦迎声音带了哭腔的,“不关哥哥的事。”

    温季沉默看着赵曦迎,她紧握着双手,后背虚贴着墙壁,像是做了错事怕被处罚的孩童一般。

    可她的眼神胆怯中却藏了坚定,温季便知道她的心思了。

    她不觉得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有什么错处,她只是觉得这个结果并非是她的本意罢了,所以她愧疚,却不后悔,胆怯,却不退让。

    温季叹气,问她:“你为何会想到去请裴相爷?”

    “我不知道。我听说裴相爷虽然与舅舅针锋相对,可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落井下石的人。所以我觉得那个场合,只有裴相爷也在那里,才可以让父皇网开一面,才能让舅舅您的处境好过一些,”赵曦迎如实说道,“我没有想要和您作对,哥哥也是。我们只是……”

    “只是觉得,做错了事的人,就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是么?”

    赵曦迎咬唇,点了点头。

    温季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少年时代的赤诚与纯粹,总被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可在京城,在朝堂,却是最可笑、最无用的存在。

    “那便如此吧。”

    温季轻吐出一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释怀。

    “如公主所愿。从今往后,裴晏礼的少师之位,便是不可撼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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