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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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裴晏礼失血过多,到医馆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血肉模糊的手被赵曦迎紧紧握着不肯撒开,好像生怕自己一撒手,这人就被地府派来的使者勾去了似的。chunmeiwx
所幸伤口虽深,但不致命,加上送医及时,保住了性命。
车夫吓得瘫软在石阶上老泪纵横,匆忙赶来的季福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向守在外面的赵曦迎半跪行礼,“谢殿下救命之恩!”
季福表面虽然镇定许多,但声音和手都是抖的,很明显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赵曦迎这会儿也没心情想这些,只托着腮,一言不发地坐在裴晏礼房门外的石阶上,望着天上的月牙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福怕地上凉,搬了椅子过来,赵曦迎不理。
说要送她回东宫,赵曦迎也跟没听见似的。
后面季福干脆不说话了,抱着剑默不作声地守着,时不时地进去房间看一眼,更多时候是呆在赵曦迎随时能够叫唤的地方。
他虽没个一官半吏,但跟着自家公子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地认了许多字,读了不少书,他知道眼下这个情况,“太子”可比自己主子重要得多。
若是惹到“太子”不高兴了,莫说是他了,怕连自己主子都是要掉脑袋的。
“现在几更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不言的赵曦迎终于说了句话。
季福答:“回殿下,已过了二更天了。”
“这就二更天了啊。”
赵曦迎喃喃,只觉得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事情发生了这样久,怎么你们家裴相爷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曦迎颇有几分不满。
按说自己儿子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裴延松一个做父亲的,怎么着也得露个脸吧?
可这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莫说是露脸了,裴家人的影子也没见到个,依旧只有季福和车夫两个人在医馆里忙前忙后地照顾着。
这若是别家哪位公子出了事,怕是仆人们早就院里院外的围满了吧。
岂料这话一问,季福脸色顿时露出几分尴尬来,他摸摸鼻子,如实告知:“主子出事的事情,怕是没有人通知老爷。”
“为何不通知?这可是他亲儿子!”
“殿下有所不知,其实……”
季福欲言又止了半天,有些为难道:“其实主子和老爷,已经许多年不曾说过话了。”
赵曦迎震惊。
裴氏父子不和一事,赵曦迎倒是有所耳闻。
裴晏礼性情清高孤傲,而作为父亲的裴延松刚强更甚,听闻他年轻时劝谏先帝,回回都要把脑袋磕出血来,非逼得先帝凡事都当场应下才肯罢休。
也正因为如此,他一路沉浮直至官居宰相,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如今在父皇面前,裴延松虽说收敛了许多,可到底江山易改,骨子里的脾性还在。
两个都不懂退让妥协的人碰在一起,有矛盾冲突在所难免。
况且裴家是出了名的重礼法,裴晏礼又是个庶出的,这在嫡长观念极重的裴延松眼里,生来便是原罪。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父子之间有所不和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再怎么不和,血缘亲情总是割舍不断的,而且裴晏礼一看就是个将二十四孝刻进骨髓里的人,多年不同父亲说话……这种事,真不像他能做出来的。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解,别人家的事情,赵曦迎终归还是不好过问。
月牙儿正当空,到了后半夜,赵曦迎困倦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坐在又硬又凉的石阶上,想睡又不好睡,有家也不敢回,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委屈。
回去吧,担心自己一走,藏在暗处的那些刺客又卷土重来。
不回去吧,她除了在这儿干坐着受累,什么忙也帮不上。
打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不好怪舅舅和裴晏礼,赵曦迎在心里把温老四骂了个百八十遍,对这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殿下,殿下?”
赵曦迎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被人摇醒。
她茫然抬眼,就看到季福神色克制着激动的,“殿下,主子醒了。”
一听这话,赵曦迎瞌睡顿时醒了,立刻站起身,结果腿麻了没支撑住,差点摔了个趔趄,吓得季福也是大惊失色。
“那个……我进去看一眼。”
赵曦迎捶打着麻木的大腿外侧,轻咳两声,神色尴尬地看向季福,“要不你先进去问问,看你主子方便不方便?”
季福没多想,只当太子是腿不方便,进去走了一圈。
出来时,季福打量着原地僵着不动的赵曦迎,小心翼翼开口:“主子说方便。就是不知殿下您……方便了吗?”
赵曦迎:“……”
赵曦迎保持着怪异姿势缓了半天,才终于点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进去吧。”
屋里药味很浓重,一推开门,赵曦迎便有些受不了。
她非常讨厌药味,小时候只要是在东宫闻到药味了,就意味着哥哥又在生死边缘挣扎。
久而久之的,赵曦迎便对这种味道非常抵触。
“殿下。”
见到赵曦迎,靠在床头的裴晏礼便想要起身行礼。
赵曦迎赶紧道:“你受着伤,这些虚礼暂且就不用了吧。”
裴晏礼没出声,撑着身子似乎还是想尝试,可他稍微动一动,额头上的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赵曦迎叹气,犹疑着走到他榻边坐下,略显局促地问:“感觉好些没有?”
“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裴晏礼温和开口,最终也打消了起身的念头。
他看着外头天色已晚,又见赵曦迎一脸倦容,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问:“殿下……一直守在这里?”
赵曦迎没作声,只是有些窘迫地坐在那里。
平日里大家都在,赵曦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这屋里,可就只有她和裴晏礼两个人。
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坐得这样近,赵曦迎别提有多尴尬了,平日里嬷嬷絮叨的那些个男女之别和礼仪廉耻这会儿统统浮现在了脑海。
幸好屋子里烛光昏暗,才没让裴晏礼瞧见她囧得快要滴血的脸。
不明真相的裴晏礼只以为赵曦迎是不好意思承认,怔愣许久,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良久后,裴晏礼终于开口:“殿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
得了这话,赵曦迎立刻起身往门外逃。
门拉开的一瞬间,冷风瞬间往里灌,赵曦迎顿时惊醒过来,懵怔半天,还是没忍住回过头。
“裴晏礼。”
她犹豫很久,还是开口:“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殿下想我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去而复返,问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甚至——为什么今天我要一直跟在你身边。这些,你都不问我吗?”
裴晏礼沉默一瞬,“臣先前与殿下约定过,除了学问与为人,其他事情,一概不谈。”
“若我今天非要谈呢?”
“殿下这是何苦?”
裴晏礼轻声叹道,他总觉得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接触到这样的事情,太过残忍。
才短短几日,“太子”便亲眼目睹了两次朝堂上的鲜血淋漓,只是这一次,没有人能阻隔他的视线,让那一双稚气未脱的眼看到了本不该这个年纪就看到的东西。
那些让先辈们挥洒热血的朝堂,不当是现在这个模样。
兵不血刃,暗箭杀人。
这对身处其中三年有余的裴晏礼来说,竟已经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太子如今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况且,对方还是他的亲舅舅。
裴晏礼的这声叹息坐实了他定然知道些什么,赵曦迎想到他浑身是血的半跪在漆黑的巷子里,想到早她一步飞速离开的那个人,想到有备而来堵在巷子口的马车。
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在那一刻瞬间爆发出来。
“你什么都明白,”赵曦迎哽咽出声,“你什么都懂,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犯了错的人本就该受到惩罚!为何偏要为了掩饰过错就去杀害无辜的人?”
“裴晏礼,你读书多,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为何蒙冤的百姓在相府门前跪求无门,偏偏府衙里的那些官吏却清闲得跟狗一样!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究竟都在做些什么?为何没有人站出来指责?还有那个陈仲则,无论出身还是品级他都比你矮了不知多少,为何敢当众羞辱于你?明明半天就能弄明白的案子,为何拖了这么几日,官府却只是胡乱判了个百姓来定罪便草草了事?分明——”
赵曦迎极力忍着哭腔,“分明他们念过的那些书本中,不是这样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