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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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赵曦迎觉得裴晏礼疯了。yywenxuan
她得吃多少斤熊心豹子胆,才敢拿着父皇的御赐之物打他钦定的太子少师。
可赵曦迎到底也不是个大度的人,什么“算了”、“原谅你”之类的虚伪话她说不出口,她也不想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赵曦迎哼唧两声,“我年纪小,打不动,你自己动手。”
她才不上裴晏礼的套。
皇祖母说过,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罗刹鬼会耍什么花招?要求是他自个儿提的,他该受着,可赵曦迎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把自己个儿也搭进去。
裴晏礼问她:“那殿下想要臣打几下?”
赵曦迎耸耸肩,“反正我那天挨了七下。”
“那臣打自己十下,可否让殿下消气?”
“不一定。”
赵曦迎生怕他只是哄自己玩,听她说“不一定”之后就反悔了,又补了句:“反正你先……”
话还没说完,金戒尺敲在手掌上一声闷响,吓得赵曦迎瞳孔都颤了颤,下意识地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裴晏礼手握着金戒尺,被敲打的左手笔直伸展,没有半分蜷缩。
打了第一下后,裴晏礼问赵曦迎,“这个力度,殿下觉得满意吗?”
赵曦迎没说话。
她安静地看着屏风那头的男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戒尺敲在身上什么滋味,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况且裴晏礼手上的那把还是镀了金的,打人更疼。
“那便是满意了。”
裴晏礼自问自答,而后又往自己掌心打了几下,力道均匀,但每一次的声响都让赵曦迎止不住一颤。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自己挨打的心理阴影太大,打了没几下后,赵曦迎便受不住了,高声制止:“别打了!”
裴晏礼止住动作,似是不解。
赵曦迎握紧双手,似是在挣扎,好半晌后才闷闷开口:“别打了,我不记恨了就是。”
“可臣才打了五下。”
“那也不必再打了,”赵曦迎说,又沉默了一会儿,“职责之内的事情,你本也没错。”
“殿下当真这样想?”
“嗯。”
赵曦迎声音闷闷的,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可她又不想让裴晏礼瞧出来,便故作凶狠的语气,“虽然你不必自罚,但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了!你心里记着便是,日后我还会讨回来的!”
毕竟当着那样多的人被打得那么惨,赵曦迎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否则她也不会记恨舅舅这么久。
裴晏礼低低应声:“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
裴晏礼把金戒尺收起来,左手微蜷着拢于袖中。
“既然殿下已放下对臣的芥蒂,那臣便与殿下约法三章。”
赵曦迎瞬间警惕,心想这罗刹鬼果然没安好心,假惺惺地博取完同情之后,就开始提要求了。
可到底是父皇选定的人,赵曦迎也不好跟他作对,况且今日,她是代替哥哥来的。
于是赵曦迎忍了忍,“你说。”
“第一,圣命在上,你我既是师徒,便应以师徒的方式相处。殿下要听臣的话,”裴晏礼顿了顿,“当然,臣很乐意与殿下探讨不同的想法。”
赵曦迎心里冷笑,这是担心自个儿镇不住她太子哥哥呢。
“第二呢?”
“第二点,臣始终认为,学问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做人,是为人处世。殿下是一国储君,将来的社稷江山都系于您一身,不可忘本。”
“第三,除了学问与为人,私下里的事情,若殿下愿意与臣说,臣便听着;若不愿意,臣也不会过问。至于其他,一概不谈。”
“以上三点,便是臣与殿下约法三章。不知殿下如何想?”
赵曦迎皱着眉头使劲想,只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她惯来是个话要说透彻的人,听别人讲话更是这样了,便直接问他:“其他是指什么?”
裴晏礼说:“朝堂之事,皆为其他。”
赵曦迎微惊,“本宫既然是储君,将来定是要治国的,不学朝政学什么?”
“殿下年纪还小,朝政上的事情,且等两年再谈不迟。”
赵曦迎不满,觉得裴晏礼有些小看人了。
可转念一想,裴家和温家的关系水火不容,裴晏礼这个少师的位置也的确尴尬,这么想着,赵曦迎又觉得他的做法也有些道理。
两个对立阵营的人,有太多利益的牵扯,避开这些事儿对哥哥和裴晏礼而言,应当都是好事。
况且,他是太子少师,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赵曦迎敷衍地点点头,“行。”反正以后和他相处的人是哥哥。
“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得了这话后,裴晏礼终于轻舒一口气,站起身,“那今日便到这里了。殿下可好生休息一日,后天臣再过来。”
赵曦迎也站起来,她跪得久了,膝盖有些疼,乍一起身不免踉跄了一下。
可在裴晏礼的目光注视下,她很快便绷直了身子,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问他:“今日不喝茶了?”
她指的是那杯敬师茶。
赵曦迎听那名端茶的内侍说了,裴晏礼压根就没喝她敬的那杯茶,所以他才会说,方才的拜师礼不作数。
裴晏礼听出来她话中意,语气温和些许,“今日不喝了。哪天殿下若是真心实意,臣再喝不迟。”
……
打发走裴晏礼之后,赵曦迎跟打了场大仗似的,整个人瘫坐在蒲团上,疲累得不行。
可屁股都还没坐热,她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直奔着寝殿去了。
寝殿外头,太子的几名近侍和杨时英仍守在那,见到赵曦迎,纷纷低头算作行礼。
这会儿赵曦迎顾不得礼数,抓住杨时英就问:“哥哥他如何了?”
“殿下已无大碍,请公主放心。”
“他醒了吗?”
“还没。”
赵曦迎蹙着眉心,忍不住往门里张望,但很快就被杨时英阻了视线。
他毕恭毕敬:“公主,请回吧。”
杨时英是赵曦迎外祖那边的宗亲,严格说起来,也算是他们兄妹二人的表叔,虽然年龄没有大太多。
这人一贯谨慎,对太子也是忠心不二,赵曦迎从不疑他,只是没想到他谨慎到连自己也要提防。
赵曦迎心里有些不高兴,“我等哥哥醒了再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您已出来多时,皇后娘娘知晓了会担心的。”
“可是……”
“公主,听话,”杨时英好心提醒,“东宫并非密不透风,您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容易生出事端。”
赵曦迎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瞧见杨时英不容置疑的神色后,只好放弃。
她辗转着回到大殿,身上还穿着哥哥的衣服,一旁的侍女刚要提醒她,就看到舅舅温季火急火燎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元正,你……”
温季走到赵曦迎面前,瞬间愣住,“阿晗?”
他看了眼四周,立刻意识到什么,眉心紧皱,“元正又病了?”
赵曦迎点点头,闷声应道:“哥哥还在睡,不过小英叔说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去瞧瞧。”
说完,温季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内殿。
等他探望完赵元正出来的时候,赵曦迎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装束,人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发呆,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十三岁的女娃娃,个头分明还不大,可往那儿一坐,就像是心里揣着许多事的大人一样,半点没有豆蔻之年当有的样子。
温季瞧见她的背影,脚步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妹妹年少时的样子。
温莲也是个心思重的孩子,她十三岁的时候,便开始忧心自己将来嫁了人,夫家和娘家不和睦的话,她应当如何自处。
女嫁从夫,偏生温莲是个家族心极重的人。
阿晗就同她的母亲很像,也是十三岁的年纪,心里却揣了不少大人才会想的事情。
这也不怪她。
因为元正身体的缘故,阿晗七岁便被送到济南历山,由皇太后亲自抚养,直到前两年才被接回宫里,便是回了宫,她母亲也好,自己也好,或是其他亲眷,也总是有意无意地要求她凡事以哥哥为重。
如此一来,阿晗受到的关爱比元正少了太多太多。
对这个外甥女,温季是有所亏欠的,他也知道无论是陛下还是皇后,都更疼爱元正些,所以私下里,他总会想着法子去弥补阿晗。
温季走到赵曦迎身后的台阶上坐下。
一旁的内侍担心地上又脏又凉,要拿蒲团给温季,被他摆手拒绝。
一大一小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坐在台阶上,赵曦迎托腮看着远方的鸟儿吃食,温季瞧着外甥女圆润的后脑勺,满眼都是宠溺。
岁月静好了没一会儿,赵曦迎终于忍不住开口:“舅舅,您要这样坐到几时去?”
温季笑了,他就知道这小丫头沉不住气。
“知道舅舅来了,也不回头打声招呼?”
“您来也不吱个声儿,我哪儿知道您来了?”
“还在生舅舅的气?”
“我哪儿敢生温相爷的气呀?”
这小妮子。
温季有些无奈,他往下挪了一个台阶,离赵曦迎近了些,语气有几分讨好的,“舅舅不是都给你赔礼道过歉了么?你母后拿给你的新衣裳和配饰,可都是舅舅亲自去铺子里挑的。舅舅可把整条御街的铺子都跑遍了,你就没有一件喜欢的?”
“那可真是劳驾您了呢,千辛万苦挑了一堆我最讨厌的花色。”
赵曦迎哼了声,显然并不买账。
也就在舅舅温季面前,她才能这样子无理取闹。
作者有话要说:
温/裴:(叹气)孩子不好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