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流落津城
路灵死了。一箭贯穿心脏，药石无医。
陈知炎的喉咙被哽住了，他跪坐在那里，就像是母亲去世那晚一样。天又黑了，这荒唐的一生，也随着路灵去了。
悲痛的气氛中，唯有招帝还算清醒：“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们援军很快就会到，还是先撤为妙。”她看了眼躲在死角的奚薇薇，只恨自己没法立刻杀了她。
“易安，你走吧，走那条原本留给灵灵的路。”陈知炎仿佛失了魂魄。
“那你呢？”
“我就不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她会害怕的。”陈知炎看向奚易安，眼中是亏欠，“对不起，之前老是想利用你。也谢谢你，让没了子宫的灵灵快乐了这么多年。你去吧，换一个城市，好好生活，忘了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要记得爱你的母亲。”
他深情地抚摸着路灵的脸，猛地抱住她。长箭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却笑着，甘之如饴。
“灵灵，我抛弃过你，你现在离我而去，是对我的报复吗？”他流着泪，“没关系，有个美丽的姑娘和我说，你往后退一步，我就往前进一步。这次我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海滩上，潮汐轮回，朝阳把金黄圣洁的光普照。一支箭穿过相爱之人的胸膛，像是来自丘比特的宿命，祝福着永生永世。
“走吧，走啊！”招帝看到了远处的警车，不由分说地拉起奚易安的手。赤血帮的人断后，奚易安走上了那条生路。
这条路好泥泞啊，像是踩着人的尸骨。
奚易安浑浑噩噩地上了船，直到阳光伴着紫外线灼烧到她的脸时，她才惊醒。
她没有爸爸了，没有妈妈了。世界好大呀，她又变得好小。奚易安将头埋进膝盖，呜呜地哭了起来。
轮船颠簸得她直想吐，窗外四周茫茫，她该去哪儿，哪儿又能去？
这船应该是驶向岛国的，那她就是没有身份的偷渡客，到时又是日日的颠沛流离。世界好小呀，她竟无处可去。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响起。到津城了，这是到达岛国前的最后一次停靠，再往后就要出海了。
看着窗外的祖国，是那样的亲切。一股悲凉再次涌上她心头，家没了，国马上也要远去。
现实容不得她伤春悲秋，港口一阵骚乱，只见所有想要下船的乘客通通被赶回了船上，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走了上来。
“帽子摘了！”
“头抬起来！”
“你怎么画了这么浓的妆？马上擦掉！”
……
他们拿着一张照片，由前往后地逐个排查。奚易安坐在船舱的最后，心中有着九成的肯定这些人是来找自己的。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一个武警揪住前排一个年轻女孩的领子。
那女孩快被吓哭了：“我这几天过敏，所以脸上长了疹子……”
一个女警上前，没有发现脸上疹子的异常。
“先带回去。”领头的武警很谨慎，宁可错抓，也不会漏抓。
看来只有赌一把了，奚易安藏在椅背后的手悄悄拿起包里的枪。她是偷渡上船，行李自然没有过安检。
趁着武警大意，她立刻射出两个子弹。这两枪不是为了伤人，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所有人抱头钻到了椅子下，奚易安趁此机会立刻敲碎了窗户，一跃入海。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奚易安早已潜入海中，不见踪影。
在津城海岸的某处木栈道下，奚易安露出了头，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通过海水和木栈道只见的缝隙，可以看到海面已经被封锁，只要她露头，立刻就会被发现。想要从码头上岸是不可能了，奚易安顺着木栈道寻找出路。
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木栈道和海水只见还有较大的空隙，倘若等到涨潮的时候她还没办法出去，那么情形就会困难得多了。
早春的海水是很冷的，牙齿冻得咯咯作响，每一次关节的转动都无比艰难。海水的腥味充斥着鼻腔，眼前的事物一次又一次地变模糊。
水位越来越高了，换气的时候需要仰起头，让脸和木栈道平行，大大地吸一口气，然后再潜入水中，游上几步。
天色暗了，直到最后一缕阳光被吝啬地收回，奚易安还是没有找到可以上岸的地方。浸满海水的衣服越来越沉，身体被寒冷包裹，每一次前行都是在用强大的毅力支撑。
终于，她还是脱力了。意识微存之际，她摸到水下半米处有一个洞，水流往洞口涌着，早就没了力气的奚易安逐水飘零，也跟着钻进洞里。
洞里的甬道不长，她很快在另一侧的水面上露出了头。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才发现这是一个偷采的养殖场。养殖场主人在自家的鱼塘底部挖了一条通向大海的甬道，利用连通器原理，让池塘灌满海水，以此盈利。
大口呼吸了一会儿清甜的空气，奚易安终于有了些力气，游上了岸。
夜深了，养殖场静悄悄的，除了远处在薄雾里挣扎的微弱灯塔，就是不知何处传来的空洞蛙鸣。
海风掠过，奚易安打了个寒战。
好消息是，她继续留在了祖国。坏消息是，她快冻死饿死了。
在生死之际，就顾不上一些小礼小义了。她拿了晾在养殖场外的干衣服，身上的寒意总算消减了。又找石头敲碎了附着在岩石上的海蛎子，生吞而下，权当充饥。心中暗道，有朝一日，一定把钱付了。
远处还能看到搜寻的舰艇在寻找她的踪迹，现在出海是万万不可能了。奚易安扭头往陆地跑去，她不敢去街道，只能往人少的小山丘上跑。
好在城市里的景点山上是没有什么豺狼虎豹的，她盖了些干草树叶，勉强凑合了一晚。等到天亮了，爬山的人多了，她就躲到山洞里；天黑了再出来，找一些游客丢下的可以果腹的残羹冷炙。好在温度一天天高了，她也不至于冻死。
等过了这几天风头吧！海上找不着她，陆上也找不着，大概就当她尸沉海底了。到那时再出山，寻找一些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