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有个邻居，他叫老贺
孔修带她去见的人。
叫老贺。
是个精神矍铄、头发灰白，年纪跟孔爸孔老先生差不多大的人，大约六十岁出头。
孔修跑进他院子的时候，老贺正蹲在院子西侧的菜园子里拔草。
他摘下草帽，扇着风，笑呵呵跟他们打招呼。孔雀看着他，感觉奇奇怪怪地。
她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但是记忆太模糊，已经想不起来了。
又怕是错觉，所以不敢贸然说什么。
她于是跟着孔修一起，跟他打招呼。
老贺上下打量着孔雀，眼底有一抹她猜不透的东西。那里头深不可测，她也不知道藏的是什么。
他招呼她和孔修坐下喝茶。
孔修叫他老贺。她惊讶不已。
他乐呵呵地答应，没有丝毫介意。
她立刻对孔修道：“你应该叫他贺爷爷，不能无礼。”
孔修吐吐小舌头，转而恭敬地对老贺道：“贺爷爷，我想请你给我妈妈解释一下，赳赳为何不能送走。”
老贺一哂：“是这个事呀？”
他给孔雀解释：“赳赳就是从你所说的什么动保站逃出来的，它左腿上打着一个隐形蓝印，上面印着编码，我从它肚子里摘出了一颗发炎的肿块，里面嵌着一枚追踪芯片。孔修捡到它的时候，它肚皮位置有明显血肿，显然是被人虐待了。”
“如果你坚持把它送回去，它小命难保。”他接着说。
孔雀不敢相信他说的，惊讶不已。
“动保的人都是很爱护小动物的才是吧？他们怎么可能虐待它们？”她开口道。
老贺跟看个外星人一样看着她。
“你不知道民间现在都有虐鸟联盟吗？这些人最喜欢通过虐待动物来刷存在感了，现在不许他们虐猫虐狗了，怕被逮起来，就又把魔爪伸到鸟的领域了。还好他们不认识赳赳是只很珍贵的白冠猎隼，否则，一定拿了去走私贩卖。”
不知为何，孔雀听到这里，想到了自己。
她也曾像赳赳一样，被人植入芯片，被监控了十几年。做人不容易，没想到做个鸟也这么不容易。
她的同情心一下就被激活了，开始泛滥。
“孔修，妈妈不逼你上交赳赳了。要是你愿意，可以一直养着它。”她说。
孔修用小手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妈妈，你陪着贺爷爷聊聊天，我想去跟赳赳玩一会儿。可以吗？”他问。
小孩子眼里，玩才是第一大事。
她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说：“不许走远，只能在院门口玩。”
“好来。”他站起来，拍拍屁股跑了出去。
老贺笑看她，给她把茶水满上。
她喝了一口凉茶。打量了一下他的院子。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院子，没甚特别。
她问：“老先生是秋田当地人吗？还是移居到这里来的？”
“我是土生土长的秋田人。在这里长大的。这个院子，自从我父母去世后，就空闲了下来。落叶归根，年纪大了，我就回来了。”他说。
“听说您以前是个外科医生？怎么这么早就退休回来了？您这个年纪，在医生里面可有很多还活跃在一线。”她好奇问他。
老贺却没有理她的问题。
他自顾自问她：“你和孔修住的老宅，原来主人是叫许俏南。我以为是你们买过来的，可孔修说，那宅子就是你家的。你跟许俏南是什么关系？”
孔雀脑中像有什么闪了一下。
灵台一亮。
他姓贺，他这个年纪不继续做医生，却隐居在这偏僻的乡野，他跟许女士是邻居。贺琨出狱消息刚公布，他就返乡了。
难道，他就是贺琨？？？
怎么可能！！！
孔雀想象中的贺琨教授，几乎是三头六臂，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可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六十多岁普通老头儿！而且，他如果住这里，黎玖诗怎么可能不追过来？
她坐立不安起来。
老贺注意到她的表情大起大落，叹了口气。
他说道：“原来你就是许希。虽然样貌变了不少，可跟小时候还是有几分像的。”
她想起来了。
她小时候跟我妈在南方生活的时候，见过他。
她妈许女士曾经跟着他工作了一段时间。
只是那个时候她才四五岁，记忆早已模糊。
孔雀知道没法再隐瞒，只得承认：“没错。我是。您是贺琨教授？”
他苦笑道：“对。是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没想到，您居然来了这里。黎玖诗没有找您吗？”她问。
“找了。我无意复出，不打算继续做基因研究了。”
“她等了你那么多年。以她的脾气，能同意你吗？”
“自然是不同意。不过有人让她同意了。”
孔雀听不懂他的话。问：“谁让她同意了？”
“一位故人。”
她还要问下去。
他摆摆手，阻止了她。
“今天跟你闲聊的是老贺，不是什么贺琨教授。我坐了二十年牢，期间参透了很多事，所以，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也绝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做事。你既然是许俏南的女儿，那日后必然是处在风头浪尖上的人，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如果愿意听，就认真听一听，听完了，也许日后能帮到你。”
“我愿意听。”她立刻说。
老贺看了她一眼，目光越过她，好像看向另外一个世界。
他开始讲他的故事，他的故事，开始于很久远的四十多年前。
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
他和他的小伙伴们还是意气风发的小青年。说起来，人们习惯叫那个时候：千禧年。
千禧年时候的老贺，还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大三学生，成绩拔尖，斗志昂扬。
许俏南许女士，当时是他的同门师妹。同系不同专业，比他小两岁，上大一。
许女士去学校报到的时候，两个男生以志愿者身份，帮她报名、拿行李。
两个男生，一个是老贺，另一个，叫骆滨。都是她老乡，秋田人。
骆滨，就是今天赫赫有名的爱特基因的创始人和红石基金的合伙人，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常年座上客。个人身家据说超过五百亿。只是那个时候的骆滨，完全看不出日后会有这么大成就，他正在攻读研究生，希望有机会去攻读麻省理工的基因学博士，拿到一个香港的优才名额。因为家里有点小钱，所以衣着有些光鲜，眉眼也有些飞扬。站在人群里有些扎眼。与老实本分的贺琨相比，骆滨一下子便吸引了许俏南的注意。
因为秋田人在浙大读书的不多，所以三个人倒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聊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