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讲解员周先（二）
谢琰和周先这君臣俩低眉顺眼的排排坐，等着太史的批评。
太史史佚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人，就是不说话，车辇中充满了尴尬而紧张的气氛。就连在一旁侍候的内侍都纷纷读懂空气，呼吸都不敢有，把头埋得低低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感受到空气的安静，谢琰只得厚着脸皮笑哈哈的给自己找台阶：“唉呀，太史，寡人就是旅途烦闷，找周大夫来聊聊天解解闷，寡人和周大夫都是年轻人，有时候难免孟浪了一些，寡人下次会注意的。”
申国的目前官职和爵位是分开的，地方的主要官员、朝中各部门的中层干部都是授予下中上大夫的爵位，朝中各部门的主要领导大臣授予卿或者上卿的爵位。比如周先是司徒府典农官就是中大夫，史佚是太史府的主官就是卿，谢灵运、张衡也都是卿。
毕竟君臣有别，史佚也不好不给谢琰面子，还是板着脸搭了话：“君上需知为君者要威严厚重，不可轻浮浪荡，若是在臣子面前过于轻浮就会让臣子看轻您，不尊重您，导致失去了君臣的本分，最后君不君臣不臣，君上要引以为戒啊。”
谢琰苦笑着行礼：“先生，寡人知道错了。”
说完谢琰，史佚又严厉的看着周先：“身为臣子不能及时发现和规劝君主的错误，这是失责。身为人子，不能为父亲遮掩有损颜面的事，这是不孝。周大夫也要深以为戒啊！”
周先羞愧的朝史佚行礼：“太史教训的是，小子必会自省己过。”
见到两人都认了错，史佚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免得大家都尴尬，于是翩然离去。
看到史佚远去，君臣二人才双双松了口气。
松完气后的谢琰有点纳闷，他害怕史佚是因为对方既是老师又是太史，能够教育他还能够把他做的错事记到史书里给后人看。但是这个周先干嘛要害怕啊，太史了不起就是记一点他的错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谢琰歪着头看周先：“周大夫好像很害怕太史呀？”
周先一脸的心有余悸，左右看看确定太史走远了以后才说：“君上有所不知啊，在我们申国太史不光记录历史，太史府中还有御史，专门做巡视全国、纠察百官的事情。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他们发现了，不光要记录在史书上，还会被弄到朝堂上批评，甚至会被治罪。”
“就比如说这次全国的登人，太史府往各地派遣了御史巡查，防止有人在登人的过程中数据造假。”
“原来如此啊。”谢琰还是第一次知道太史府还有这种功能，以前他看太史这小老头一直就觉得对方每天都很闲，所以才天天来给他上课，没想对方还有这么多职责，看来只有他叔父谢灵运天天摸鱼是真的。
有了太史的插曲，谢琰也不敢继续逗周先了，还是说回了正题：“周大夫还是仔细跟寡人说说饶平的事情吧。”
周先也立即振奋了精神，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国君面前进行奏对，他还是很想在君上面前获得一个好印象的，思考了一下便沉稳的开口说道：“臣是典农，负责农事。臣便以此地的农业情况对君上汇报吧。”
谢琰大手一挥：“好，你且细细说来。”
“由于饶平的地形复杂，耕地主要分布在谷地、盆地、平原等处，这些地形受到山地的分割而分散，所以在这些地方我们因地制宜的组织百姓采用间作的方式种植作物。”
“什么是间作呢？”一旦涉及到这种专业的事情谢琰就不太懂了，不过作为国君他当然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权利。
“回君上，间作顾名思义就是间隔种植，比如说我国农田基本都是水田，主要种植水稻。那么根据间作的方式就是在水田中一行种水稻，另一行种其他植物，比如慈姑或者水蕹菜。还有就是在水稻田中养鱼养虾养鸭。这样做可以极大的增加了土地的利用效率，提高耕地的产量。”
“嗯嗯，不错。”谢琰虽然不懂，但是他听上去还是觉得挺好的。
“然后考虑到土地连续种植作物会导致肥力下降，影响粮食的产量。所以我们也会采用轮作，比如一块地今年连续种植了两季的粮食后，我们就会暂时不在这块地种粮食，而是给他种上一些豌豆之类的植物，让土地恢复肥力，并且还有一定的产出。”
“这样好，这样很不错。”谢琰一听就觉得这种方式很好很科学，他又继续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回君上。”周先继续说道：“除了这个，我们还进行选种育种，我们淘汰了那些生长颗粒小和少的水稻，对那些生长颗粒多颗粒大的水稻进行培育，这样也逐渐增加我国的粮食产量。”
“这个措施也很好！”作为国君谢琰深知粮食就是财富，粮食产量的增长也代表着人口的增长，人口的增长也意味着国家的强大，所以听着这些兴农的措施谢琰很是高兴。
“还有为了保障粮食的生产，相国这些年在全国兴修水利设施，一是用于灌溉农田，二是防止每年的风灾引起的洪涝灾害。”周先还是暗戳戳的给自己的父亲在国君面前表功劳。
哪知谢琰没有在意相国的功劳，而是想起了他第一次观政的时候相国骂儿子的场景，于是又忍不住对周先开起了玩笑：“寡人第一次上朝的时候，好像就是因为修水利工程的事你被相国骂得可惨了。”
周先尴尬的挠了挠头：“都是臣做事不够严谨，让家父不满意。”
谢琰觉得老是这样揭人短也不太好，于是宽慰了两句：“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继续说说还有其他的吗？”
“再就是我们有考虑过怎么让百姓少吃粮食的事。”周先一脸认真的说。
“啥？”谢琰一脸的震惊，他认真端详这周先的脸，怎么看都不觉得长着这张仪表堂堂正气凛然的脸的人能够干出这么黑心肝的事情来。怎么的？你还要限制老百姓吃饭？这是二十一世纪的黑心资本家都干不出来的事情吧。
周先看到谢琰误会了，赶紧解释道：“臣是说让他们少吃米饭，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存粮了。我们主要是鼓励发展捕鱼业、养殖业。毕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嘛。打鱼和养殖鸡鸭鱼猪羊牛这些牲畜可以让老百姓获得更多的肉类，然后在山地种植蔬菜瓜果等植物。这样就可以让老百姓的餐桌上出现肉食和蔬菜水果，从而达到既增强老百姓的身体体质又减少了粮食的消耗。”
“你早说清楚嘛，险些让寡人误会。”谢琰心说自己没有看错人啊。
周先向谢琰连连道歉，又补充了一句：“之前听说静国将军在山地大量种植甘蔗，司徒府派人询问，但是静国将军说这是商业行为，跟我们农业无关。”
“好好，我知道了，等到了地方，我们去看看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你先下去吧，继续勉励啊。”谢琰谈了半天也有点累了，于是下了逐客令。
周先立即起身告退。
这时芈柔从里侧转出来到谢琰的身边，谢琰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嬉笑的神情，而是严肃的对芈柔说：“夫人，你且记下，回国都后提醒寡人要好好敲打一下大将军。”
芈柔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君上，是否再慎重一下。”
谢琰严厉的说：“就像太史说的那样，国君要有国君的样子，臣子要有臣子的样子。臣子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做好自己职责内的事情，作为大将军管理军务是他的本职，插手政务就是越权。寡人是在救他，不是在害他。”
看到谢琰如此坚定，芈柔也只好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