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琏儿过往
钟粹宫里，皇后正在修剪着枝丫，精心照料的夜紫月季生长喜人，手上动作干净利落，正笑着看面前长着花骨朵儿的月季。
“等到婳儿及笄，定是比这花还要娇艳几分。”
沁儿闻言一顿，将水盆递过来让皇后净手。
“娘娘，公主前不久才过十四岁生辰。”
皇后闻言双手一顿，拿过一旁的帕子，可以看见她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母后，儿臣来了。”顾凉向她福了福身。
皇后转过身去，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姑娘，脸上有些不自然。
坐在圆桌上，宫人们递上来几盘点心，全是甜的。
“母后看你经常吃甜的，就派人多做了些。”眼神示意顾凉多尝尝。
琏儿眼底划过一道幽光，双手握紧。
“那儿臣可得多尝尝。”说完就忙往嘴里放了一块儿。
“说起来三月三日是你的十四岁生辰，宫里记着历的人也没来提醒，母后都没想起来。若不是方才沁儿提了一嘴，母后怕是还不知晓，都是母后的错，是母后从前对你太过忽视了。”
皇后的言辞恳切，隐隐含着悲伤。
顾凉停下咀嚼，她不知道原身的生辰，却也着实没想到皇后居然也不知晓。
眨了下双眼，心中忽然有些沉重，眸光有些滞愣，看着皇后，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将口中点心吞下。
“母后言重了，儿臣自己都不知晓呢，生辰罢了，明年还有。”顾凉没有说原宥的话，她没资格去替原身原谅她，只能稍微用言语宽慰一下她。
不过她来到这里的日子里，皇后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好，虽然性质上她算是小偷。
“不怪母后就好，不怪就好。”皇后说着说着自己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顾凉看见她掉泪，想抬手去拭干，可是不知为何，手像是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忽然之间，她竟是装笑都装不出来了。
“在你昏迷后，母后常常去城外的乾净山清云寺里去给你祈福，想着前些日子，婳儿你还没好利索，就将这事儿给耽搁下了。明日，母后就想着你也一起去。”皇后抬手接过沁儿递过来的手帕，拭了拭泪水。
“既是还愿，哪能少了儿臣。”顾凉语气肯定，可若是了解她的人，就能听出她的话语中隐隐带着冷意。
皇后双手捧起她的嫩脸，用拇指揉了揉，笑出声来。
“母后是何其的幸运，还有婳儿陪在身边。”
顾凉听后眼睫一颤，不过面色如常，毕竟她只是个占了别人身体的一抹孤魂。
“有母后在，那才是儿臣的幸运呢。”说完站起来伏下身子，脑袋放在皇后腿上，睫毛压下，掩住眼中思绪。
她从来没有在母亲的身上感受过爱，在这个公主的身体里，她有些贪念。
夜明星稀，
邀月宫中。
“琏儿，我从醒过来到现在，倒是没看见过曾经我写过的东西，你知道去哪里了吗？”像是不经意间的询问。
琏儿双手绞紧，眸间有些湿润，对上顾凉的目光。
顾凉清楚的看见她眼里的泪意与隐忍，忽然明白了。
“你……”
没等她开口说完。
“奴婢跟了公主三年，公主喜欢簪花小楷，不喜肆意的行楷；公主喜欢咸的，却不喜欢甜的；公主爱慕衡王殿下，又怎会避之不及？”
句句未提她知不知道，却又句句都知道。
琏儿低下头，没有与顾凉对视，可顾凉明显看见她脸上泪水一滴一滴滑落。
她口中每说出一句，顾凉心里就越清晰。
“你既然发现了，为何不说出去？”顾凉又坐回去，语气不知为何忽然放松了，有些疑惑的问她。
琏儿摇了摇头。
“有一天，奴婢端着洗漱东西进来给公主擦脸，探过公主的鼻息，那个时候就已经断气了，慌张着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物件，公主又忽然发出了一声嘤咛，再探鼻息时，又活过来了。当时还以为是幻觉，没想到……”
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顾凉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失落。
“你就不怀疑我是谁吗？”
琏儿深深的看了顾凉一眼。忽然跪下。
“奴婢不在意，如今公主心智聪慧过人，想也不是什么普通之人，只求您，能够将之前害她死去的人一一收拾干净！”说完向她拜了一礼。
“你倒是忠心。”
顾凉起身移步到窗边，一轮弯月悬挂，清辉夜寒。
叹了一口气，问她：“不过，你不是三年前才进的宫么？”颇有些疑问的意思。
琏儿摇了摇头：“未进宫之时，奴婢就已经见过公主，那个时候奴婢只是一个小乞丐，国家又正逢战事。&34;
“明州正值寒冬，天寒地冻，凛冬霜重。初见公主的时候，瞧着六七岁的样子，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到乞丐窝来的，周围乞丐都面露凶光，死死地盯着。”
说到此，琏儿忽然停顿了一下。
“见到公主虽然穿的金贵，身边却没有下人，便起了心思，夺走了公主身上值钱的东西，除了衣服以外，都没了，包括鞋子。”
“后来呢？”顾凉倚靠在床边，淡淡的月色铺洒下来，给她镀上皎洁的光晕。
“后来，公主站在那片雪地里，双脚冻的发红，身上和脸上都沾上了黑灰色的手印，眼睛大大的，茫然的看着四周，也没大叫。”
“当时奴婢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公主忽然走到奴婢这里来坐下，还好奇的看了我一眼，缩了缩双脚，就十分信任的靠在奴婢身旁。”
琏儿眸子里忽然闪过柔色。
“再后来，奴婢带着公主去了大街，忽然，不知她从哪里扣出来的几文钱，跑去买了包子，奴婢追上时，只看见公主站在不远处大声对着奴婢喊：“姐姐，有包子吃！”
琏儿此刻还记得，那一刻心脏的跳动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
“只是公主叫出这一声后，一个蒙着脸的人忽然出现，转瞬就将公主抱走了，地上只剩下一小袋包子。”
“过了没几日，奴婢被人带到了一户人家里，那人告诉奴婢，倘若想再次见到公主，必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