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观里的怪癖药老头
有山民上山看病那老头从不收费，还几乎都会药到病除，被附近山民尊称为药王。
只是那老头脾气古怪、薄情严苛，他身边的道童只要稍年长能逃跑的，都逃走了，观里便只有老头一个人独居着。
药葫芦老头救过悬崖掉下来的狼王，救命之恩让狼王铭记，时不时会给他送些野鸡野兔，和他算有些交情。
这小婴儿就像只野猫一样大小，还是那老头的同类，他总会收留吧？
这时天已经全暗了下来，狼王自如地上了山，从道观前院进入观中，在老头的药炉房门前，把小婴儿放下，再用头撞了几下房门。
过去狼王送过来野味都是死物，直接丢在老头最常待的药炉门前，它便离开了。
可在这么寒冷的冬夜里，它衔着活生生的婴儿，在寒风中奔跑了三十多里，可不能像死物一样扔在他屋前，就一走了之啊。
狼王见药葫芦老头还没有应声开门，继续用头撞或用爪子挠门。
老头还是没有回应。
该让这襁褓里的肉娃哭起来，她的哭声能震天撼地啊。
狼王低头去看那娃，准备用头去蹭，这娃却紧闭着眼睛，双唇发紫，呼吸也变得微弱。
难道她快要死了？
狼王的倨傲矜贵这时全都不要了，它开始学着小婴儿刚在密林里嚎叫的样子，大声嘶吼起来。
狼王一嚎叫，远近四周山野里的狼群或独狼，都在用长长的狼嚎声回应。
一时间，狼嚎声响彻了奇峻山。
这怪异情景，使周围住在山边的村民吓得直哆嗦，连门都不敢靠近，更别说出门，不知山中出了何等大事。
只有那醉醺醺的药葫芦老头，好一会儿才从旁边房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根扁担，支撑着摇晃的身体，指着狼王说：
“你这只死大灰狼，半夜来我这里道观里狼嚎什么狗屁？你送东西放门口就是了，还要我留你吃饭不成？我今天沏了一壶很特别的茶，我都醉茶了，正爽歪歪地做着醉梦呢，可没空搭理你，再嚎我就撵你滚蛋啊！”
狼王苦于无法和他对话，只能上前一把咬着他宽大的衣袖，扯着他过去看襁褓中的婴儿。
药老头很是抗拒，几次用力想要甩开被咬着的衣袖，还要拿扁担打它。
狼王一边低声吼着，一边受着药老头的抽打，直到把他拉近药炉门口。
“医者仁心”的本质，让那老头到了襁褓边上一眼便看到了嘴唇已发绀的婴儿，似乎他的醉意就在瞬间醒了。
药老头立即丢掉手里的扁担，伸手去抱起地上的襁褓，身子丝毫不再摇晃，迅速把她抱进了隔壁房间，里面正烧着木炭，房间里暖烘烘的。
他把小婴儿抱到还暖和着的床上，解开襁褓，用两只粗糙干煸的手，使劲摩搓婴儿的胸背部。
狼王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进了门用两只前爪关回房门挡住山风，它怕火，便离火盆远远的，蹲坐在门边上，昴着头有些无措地看着老头的举动。
不到一刻钟，婴儿的脸终于转至红润，可还没醒过来，闭着眼熟睡着。
老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累极了，跌坐在床沿上。
他深呼吸了几口，再均匀地吐纳一阵，对着蹲坐一旁安静的狼王说道：
“是你捡了这女娃？本该是好好的，给你这一路急速冷风吹得，差一点送她去见了阎王。现在好了，你可以带走了。”
狼王听懂了却毫无动静，还低下头身体趴了下去。
“你不是故意叼来给我养？你可别害我，我过年就满百岁了，你还要我带奶娃子？我又不是女的，我办不到。你快快带走。”
药老头说完，便仰面躺床上睡去，不理狼王了。
狼王趴着低吼几声，并未起身。
半夜三更，忽然一阵震天动地的啼哭声，把熟睡的药老头和狼王都闹醒了。
“怎么回事？地震了？”
药老头从睡梦中惊醒，还迷蒙着，只见狼王前爪正扒拉着那个襁褓低吼。
这是怎么回事？这女娃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哭的声音能这么大，居然震山又动地？
药老头抚着颌下的山羊胡须，凑头过去看那女娃，带着对这聒噪声的厌恶与无奈。
“这女娃很不一般啊，哭声这么骇人？狼王，她这是饿了，要吃奶。可我这里除了药，只有药啊。”
狼王听完这话，一点没犹豫地转身往外跑去。
药老头的胡须这时正被女娃一把揪住了，这个力度哪像是小婴孩的？
“你这烦人的淘气娃娃，敢扯你太祖爹爹的胡子？”
他一只手把胡须扯回来，抚着疼痛的下颌，一只手伸过去要捏女娃的脸，却被她喷出的口水沾上了，顿时被恶心到，不过还是没有收回手，就在她那软棉的脸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你可别惹我，你太祖爹爹我，可是你惹不起的存在，你那吼声只是小儿科。哼！”
那小女娃几乎把整个小肉手一起放进嘴里嚼着，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药老头，喉咙里哼唧哼唧的，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说话。
“这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没有牛和羊，我看那笨狼从哪儿给你找奶吃。哼，最好饿死你得了。我在道观里时常辟谷，想起来才会吃些东西。它把你送我这儿，可有想过我感受？可有想过你会活得下去吗？”
药老头离得那襁褓远远地，坐到一旁，自言自语地叨叨着。
药老头叨叨完，房间里只有那女娃啧口水、吸吮手指的噗噗声，还有偶尔木炭爆裂的声音。
【果然是个怪癖的死老头，要不是我来这星月观，他再孤独几年就该去见阎王了，还肖想活到二百岁，他也太高看自己能力了吧？人不是饿死的，是被自己的无聊无趣闷死的。】
药老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不知是来自哪里，他有了些奇怪的感受。
明明她还只是刚满月的小婴儿，哭声和一些举动却超乎常人，好像什么都懂似地，她居然知道狼王出去给她找吃的去了，不再嚎哭。
那双眼睛提溜提溜转，是个聪明胆大的，长大了定会是人中龙凤，那我就留下她？这么小的娃，每天弄吃的不就小事一桩？
可以让狼王带着它狼徒狼孙弄来每天食材，我动动手也不难，做吃的总比弄药更简单吧？我也不会太辛苦吧。
再说，我还能弄些助开智助生长的药，让她早早会爬会走，让她早早说话，早早启蒙，早早学医悟道，我也辛苦不了太久，她就能早早继承我衣钵，那我活百岁还是两百岁，问题不大了吧。
哼哼，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
天微微亮，狼王带着几只狼回到道观时，药老头和那襁褓里的小婴儿，都在不知所以傻乎乎地乐呵着。
狼王带回来两只母狼，都还是在涨着奶的，而它们的狼娃已经快长大，正在戒断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