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余霞成绮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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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听完俩人陈述,他跪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陆绮凝跟南珵言完也未多逗留,二人十指相扣一阶一阶下山。modaoge
夕阳渐落,点点金光没落在西山尽头,太子别院炊烟袅袅,色彩鲜活。
俩人归来的路上,看到一间绸缎铺子,软烟罗织满堂,晚霞影空照。
陆绮凝闲暇时,就喜欢坐在秋千上晃悠,风里烟雾有了香气,欣赏之人在画她。
席沈两家的案子是要由她跟南珵去查询不假,但席策跟沈翎二人之间的事,只能自行解决,无人知晓其中之事,今日收获颇多,最起码知晓了杨献夫人大概也参与其中。
而且杨夫人心中铁定知晓那是沈翎,不然莫名其妙地去僧房,岂不怪哉。
不过嘛,杨夫人得等她自己狐狸尾巴裸露才行,坏人做坏事,若留下痕迹,便不叫坏人,但话又说回来,杨夫人知晓昭兰寺住着沈翎,势必会再有一番动作的,至于何番动作不得而知。
是以她和南珵这会儿十分闲暇,她眸光微漾,注视着不远处偶尔抬起清眸与她相视一笑,正在作画的南珵。
陆绮凝心中难免好奇,她俏声道:“过那么久来看我,能记得我眼下的模样嘛?”
人的表情无限,当下面容捕风捉影的,哪有惊鸿一瞥就能落笔全部呢。
但她心中却在窃喜,她比较好奇在南珵心中的她,她起身后那秋千在风中还接着晃悠。
陆绮凝抱着双臂,轻轻几步来到南珵身侧,欣赏之人所做欣赏之画,就在她眼前。
细眉弯弯似柳点缀,长睫全落杏眸阖着,那飘落在一旁的桂花好似携着风的清香,悠悠拂动画卷上那坐在秋千上正在阖眼假寐的少女。
陆绮凝微微吃惊,画中她到了晚间略微松快的发髻中那朵并蒂花依旧盛开,她回想许久,才道:“那个时候有颗种子埋在我心里,在秋日里慢慢发酵。”
婚前她确实并不喜欢南珵,只是因着命劫不得不嫁而已,但婚后嘛,她好像拒绝不了炙热的人,慢慢地还在这人身上发现不少与她共鸣之处,倒是难得的美事一桩。
她言说时,脚步是轻快的,身子是离南珵越来越远的,她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温声软语诉说着她的平常。
南珵抱臂而立,后退几步,侧倾倚在那棵已发芽的柿子树下,跟拴着绳的羊驼站在一处,他眉眼含笑,好似这一刻便是他所向往的,明明二人距离几米,他却依旧感觉这姑娘在他身侧。
未过多久,二人用晚膳时,那桂花酿肆意飘香,南珵抬眸,眉眼皆是银霜,他望着那轮弯月,后将视线转向陆书予,“月下与汝小酌,不枉此生。”
陆绮凝有一瞬会感莫名其妙,但很快便被另一种情绪渲染,那便是月下饮酒,人常在。
人生难得趣味相投,烟消云散乐开怀。
次日,杨献再请假,以借口自家夫人身子不舒服,一同前往昭兰寺的消息被陆绮凝听到,她便确认了,这杨献夫人跟那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但会是她心中思忖的那种干系吗?尚不得而知,不过很快也便能知晓了。
杨献请好假从湖心亭出来时,正好碰到陆绮凝,便朝人施了礼,临走时,却被叫住。
陆绮凝好言相劝:“杨大人,杨夫人身子不好,寺庙最是灵验,可好一求必应才是。”她笑言,温声声地,没一点威胁意。
那杨献连忙道谢,提步离开。
陆绮凝今儿并不是来学堂晚,而是这会儿那授学的正是柳萧,她便在湖心亭这边坐了会儿,倒是碰巧了。
她回坐在湖心那座凉亭里,朝湖中鱼儿喂食,笑竹被她安在柳萧身侧,每每柳萧来,便由笑竹随行,她身侧也有她其他三个婢女轮换,闻晴将鱼食一点点递给她。
陆绮凝头都没抬,不知不觉中她身侧的人就被换成了南珵,当她再从闻晴手中接鱼食时,才猛地回头,“你怎么过来了。”
她竟出神到连南珵脚步都没听出来地步,给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南珵嘴角漾笑,那股子俏劲儿还是老样子,惹人瞩目,“偷来闲暇时。”
陆绮凝记得这些时日,衙门内还有桩案子,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她那次还看过卷宗来着,是江南正在准备今年秋闱的学生,死在书院,家中一致认为是书院故意的,怕这学生考上挡了旁人的名额。
殊不知那日尸首被送来时,笑竹给人验尸,这人老早就有哮喘,只家中穷一直不医治,久病无医,哪来活命。
这学生家人喋喋不休在书院里吵,临了来了湖心亭衙门纠缠,就为让书院道歉赔些银两,贴补家用。
今日未听那家人来吵闹,约摸着是还没来呢。
陆绮凝手指着湖中鱼儿,她另只手刚把一点鱼食扔进湖中,她喂的并不多,是一点点去喂,“你看这湖中鱼,瞄到鱼食,一个赛一个上前,头尾堆砌,足以说明这诱惑大。”
南珵从石凳上起身,挨着陆绮凝面对面坐在美人椅上,目光垂落湖面,碧云晴空应接不暇,鱼起涟漪春光粼,那鱼儿一拥而上,都看不清是头是尾。
那患哮喘救治不及时的学生家人,家中贫寒,任由孩子病症折磨,难以理解也好理解,但千不该万不该利用孩子之死,污蔑他人。
家中贫寒不是外人造就的,城中农耕百姓颇多,也没见多贫寒,自身明知无理,却偏要找事一番,彰显爱子心切。
不过是心中愧疚罢了。
南珵将闻晴临走放在美人椅面上的鱼食从布袋里拿出一些,“我派人查探过了,那学生家中贫寒,是有一双好赌成性的双亲。”
“原本那学生家中并不贫困,男耕女织的,日子和顺,不知怎得着了道,忽而去赌坊,一去不复返,这父母还算有点良心的,知道让自个孩子一直在学堂里,没把孩子也卖掉。”
陆绮凝起先不对这案子上心,这会儿一听赌坊,却令她难以置信,一个勤勤恳恳的人,若无人挑唆,为何要去赌坊,换而言之,好赌成性的赌徒真的会良心发现吗?
南祈都城也设赌坊,不过赌坊是由朝堂所控,全只是供人消遣之地,绝不会有污秽藏匿其中的。
她稍稍正了下坐姿,“这对夫妻良知尚存,不如待会人来,询问一番,看看当时谁让夫妻俩去堵的。”
往往赌坊,若非清明,定是私人所属,赌坊无往不利,最能抓住人心中那抹底色,让人一股脑下注。
说着说着,那死了孩子的夫妻,便又上前来。
往日这夫妻是没见过陆绮凝的,二人视线时不时在她身上打飘,跟看到了天仙似的。
看的陆绮凝难免会觉不自在,她被南珵揽着,那夫妻估摸着心中有数,敛了视线,转述道。
“太子就可怜可怜我们罢,我们家徒四壁的,孩子还死在书院,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老两口身子也不爽利。”
案子解决不难,难的是解决人,陆绮凝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夫妻二人,缄口不言。
南珵将手中剩下的鱼食扔在湖中,鱼儿欢愉摆尾,水面起伏声声。
“您二老当年为何会去赌坊。”南珵语调清凉,跟春日暖阳截然不同,他才不会助纣为虐,事态明摆着不是书院过失,更不是他跟陆绮凝过失,为何要怜惜旁人。
若天下人都要旁人怜惜才能度日,那岂非乱了套。
这对缓缓跪在地上的夫妻,像是被戳穿了谎言,一时慌乱,只得下跪,他们并不会审时度势,南珵耐心有的是,并未计较什么,而是听着辩言。
“想给孩子堵一笔医药钱回来治病。”地上妇人弱弱道。
陆绮凝跟南珵未理会,接着地上男子说了一句话,“是听了谗言。”二人才理睬一番。
南珵之所以不愿回地上妇人的话,便是他知晓妇人说的是假话,已经在给人机会,这跪着的男子倒是透理,“什么人言语?”
“华家信徒,那赌坊就是华家的。”
信徒?
二字南珵只在宫中藏书阁中所见过,是佛教,也是寺庙信徒,商人之家用信徒一词,他倒头一次听。
“那人说了什么?你们就信了。”陆绮凝直言问。
“说能让人多多赚钱。”地上妇人支支吾吾道。
“你们家中孩子那时已查出哮喘,家中本部贫寒,是被你们堵的家徒四壁,你们觉得是旁人的错?”
是,陆绮凝跟南珵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但高高在上并不是不解民情,也并不是不知百姓赚钱艰辛。
家中本稳稳当当,头次去赌坊就说是为了孩子,但在赌输之后不该收手吗,是已经成瘾收不了了,便已经不是爱子,是害子。
地上跪着的二人不再抬头说话,只一股劲流泪,陆绮凝淡淡扫了一眼,接着道:“是你们自己将自家孩子步步推向死亡的,不是书院。”
一次两次的去赌坊,打着为孩子治病的旗号,在钱窟里快活吗,如今孩子死了,难道父母不该尝尝被人捅破真相的痛苦吗。
南珵缓缓道:“是啊,被人引诱并非你二老过失,但污蔑书院,妄图利用亲子作祟,便是有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