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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参也能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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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迎春被人拿防贼的眼神瞧得一阵火大,就想撸袖子好好跟人说道说道。

    没成想于彩凤那怂货不战而退,把她这口气憋得不上不下的,不得已冲着她麻杆儿似的背影轻啐一口,低骂道:

    “三白眼的果然都不是啥好东西,不说话都膈应人,下辈子投胎顶天了为个奸臣汉奸,呸。”

    嘟囔完才记起自己身处何地,生怕被耳聪目明的判官老爷听着了生恼,慌忙捂住自己的嘴,赔笑找补:

    “过路的大人们别当真,我就一大字不识的乡下妇女,说话直来直去粗俗惯了,就随口那么一说,没啥坏心,别当真啊。”

    边小声祷念着,还心虚地抬手作了个四方揖拜拜,不伦不类的。

    回头送药的于彩凤瞧见了给唬一跳,离老远把装药的小塑料袋砸过来,瞧瞧左右无人,压低声音提醒:

    “你作死啊,青天白日的搁家门口唱大戏,不怕被人瞧见了去革委会举报你搞封建糟粕?发烧了就老实屋里躺着去,别给家里头招祸。

    药给你,拿回去赶紧吃,一片不管用就多吃两片,赶紧把你那个浆糊脑袋治治,给嘴上上把门的!我可啥都没听见啊,真是晦气。”

    于彩凤白眼一翻,拧身就要关门。

    “你站住!”

    岑迎春啪地被药包砸一脸,本就心气不顺,再见着她这副躲瘟神的架势,能乐意才怪。

    “你少拿瞎话吓唬我。数字帮都倒台多少年了,还上革委会举报我,你咋不说要出去贴我的大字报呢?没瞧出来啊于彩凤,你这心思够毒的,咋就不盼我点好?咱俩家当邻居七八年,我没得罪你吧?”

    于彩凤从听她第一句就恨不得冲过来捂她的嘴。

    这个岑大炮真是胆儿肥了,啥话也敢往外瞎咧咧,搁心里头想想都得再三掂量,她倒好,还当街嚷开了!

    “嘘,嘘!你不要命了?快闭嘴别说了!疯了真是疯了,算了不管你了,反正我啥都没听见,问不到我头上。”

    于彩凤劝不住开炮乱轰的病婆娘,明哲保身地关门上栓,自扫门前雪了。

    “怂货,纸老虎!”

    再次不战而胜的岑迎春见没了对手,意兴阑珊地撇撇嘴,也没了对战的兴致,低头瞥一眼手里头的塑料袋,瞧见里头被剪掉大半板的大白片,眉头不悦地又拧起来。

    “给死人上供还带打折的,至于这么抠门?叠纸活的老板也不嫌费劲。安乃近?这药不是不让吃了吗,死丫头果然没盼着我好。”

    嘴上抱怨着,岑迎春却没把药袋子扔掉,而是紧紧攥在手心里头。

    说一千道一万,临了给她送终的,还是只有没良心的儿媳妇一个人。她记这一点好,就把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了吧。

    哪怕小白眼狼只是表面做戏,但能奉承她一辈子也不容易,她多少也得了好处的。

    不哑不聋不做家翁,清官难断家务事,一笔烂账糊涂了了算求,反正她都蹬腿闭眼咽气了,还管以前那些个不省心的干啥?

    有那工夫,不如琢磨待会儿见了鬼差怎么好好表现,求下辈子能投个好点的胎。

    “伯娘,这儿!”

    岑迎春兀自出神,就听见有人噗呲噗呲闹出点动静叫她。

    扭头一看,西边院墙上探出半颗脑袋瓜子的,不是于彩凤那个早夭的病秧子小儿子是谁。

    “伯娘,你说数字帮要倒台是真的吗?啥时候能倒台啊?”

    “狗剩?你咋还没去投胎?是你把你妈给勾下来的?做人可得讲良心,你妈可没对不住你,有口干的都让你嚼了,她自己个儿吃糠咽菜,饿得皮包骨头,比你还像个病人,当妈当成她这份上尽够了!”

    岑迎春走近了,和满脸亢奋的小家伙一齐问出声。

    于彩凤家小儿子打从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好,家里老人迷信,非要给取个贱名压一压,好养活。

    于彩凤嫌难听,从来只喊小宝。家里老人却在外四处跟人说,要喊狗剩,贱名好养活。

    大家伙感念老人一片慈心,也都应下,遇上了有事没事就喊一声,岑迎春也不例外,都喊习惯了。

    这会儿岑迎春脑袋里混沌沌的,小孩子气弱动静又小,她听得不甚分明,先一气儿将人训了一顿。

    看他臊得红了脸皮,岑迎春觉得孺子可教,抬手拍拍他的大脑壳,多劝他两句:

    “你死也真不能怨你妈。赤脚大夫告诉你妈说,你是娘胎里带下来的弱症,必须得拿人参燕窝那样的金贵东西将养着,才有两分希望把你养住了。

    人参那东西多贵啊,你妈卖血攒好久的钱才淘换来一只,她是拿她的血续你的命,谁知道你个不争气的还虚不受补,就这么去了?”

    说起前尘往事,岑迎春还是忍不住唏嘘,瞅着小小子懵逼的俩眼,猜想他可能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

    那她多这句嘴,可别给于彩凤招祸。

    可怜天下父母心!

    岑迎春叹着女人不易,无意间揭穿于彩凤死后还要瞒着的内情,心里颇觉过意不去,赶忙代为解释:

    “咱农村泥腿子啥时候听说过虚不受补这种事儿?你妈要知道你受用不了人参这样的好东西,指定不能给你吃,就算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全打了水漂,她也甘心的。

    她是你妈,在她心里头,啥都没你要紧,你得记她的恩知道不?”

    岑迎春语重心长苦口婆心,这辈子没这样细声细语地哄过人。

    唉,作孽啊。

    祸从口出,下辈子她指定不多嘴了,只不当个哑巴就行。

    岑迎春一门心思全在眼前半懂不懂的小小子身上,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化作厉鬼闹出事来,再连累得于彩凤也跟着投不了胎,那她可做了大孽了。

    “你,你说啥?我家小宝吃不得人参?你是在咒我家小宝出气,还是说真的?”

    出来找儿子的于彩凤听着这话,顾不上先摘儿子下来,踩着梯子也冒出头质问。

    因为心急,她还差点一脚踩空。

    “岑迎春,你对我有啥意见都行,有什么都冲我来,但你别拿我家小宝吓唬我。你说清楚,你怎么知道我买了人参?”

    她亲眼看见许海燕走了的,人参也是许海燕刚才买药工夫从村西头坟地里现挖的,这俩人压根没说上话!

    于彩凤一手兜住儿子,一双三白眼凶狠地瞪向岑迎春,非得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

    龙有逆鳞,小宝就是她的命!

    被她这样瞪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岑迎春,也不自禁打个寒颤。

    她搓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小声咕哝:

    “鬼也怕冷的?还是我太不厉害了?果然还是我做人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啊。”

    于彩凤快急疯了:

    “岑迎春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告诉我这人参到底能不能吃,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岑迎春古怪地看她。

    倒不是奇怪于彩凤听风就是雨,那些年她为救儿子,病急乱投医,做出来的离谱事多了去了,大家伙儿早就见怪不怪。

    问题在于,于彩凤怎么好像也不知道她儿子不能吃人参这件事。

    可瞧着也不像是在演戏,也没必要。

    岑迎春隐约觉出不对劲,可晕乎乎的脑袋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头绪,这会儿被于彩凤盯得瘆得慌,于是便慢吞吞开口说:

    “这还用问?你儿子就是吃了人参死的,你连发了几个月的疯,黑天白夜地说是你害了他。”

    也就是因为受不了她这样没黑没白地疯闹哭嚎,影响孩子写作业睡觉,岑迎春才下定决心搬家,自此没了于彩凤那些人的消息。

    “对了,”岑迎春又想起一茬。“你还后悔错信了人,说什么锦鲤命全都是骗人的。该不会说的就是许海燕吧?你这人参从她那买的?她打哪来的人参,她认识人参长啥样不。”

    岑迎春说的是以前的许海燕。

    她这个儿媳妇十五岁前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每天过得窝窝囊囊憋屈得不行。

    要不是她看不过眼,隔三差五塞个地瓜窝头的接济着,只怕小丫头早被磋磨死了。

    不过后来就不一样了。

    许海燕有天突然顶着一头血找来她家,说听见许家人私底下说漏嘴,原来许海燕并不是许家的亲闺女,而是许老婆子半道捡来的,想给孙子当童养媳。

    只不过新社会不让包办婚姻了,许海燕还上了许家的户口本,压根没法跟许家孙子登记领证。

    许家人原本的算盘落了空,琢磨着不能白养一张嘴,就合计着要给她说个婆家捞回点本钱。

    许家人没有那份慈爱心,给她踅摸的婆家肯定不靠谱。

    说白了就是卖闺女,谁出价高许给谁,哪管是不是火坑。

    许海燕当时都是十五的大姑娘了,肯定不能同意啊,当即就嚷开了,结果反而遭了毒打,好不容易逃出来,就求到了岑迎春这里。

    岑迎春为人正派,嫁的丈夫也是有本事的,在村里说话有点分量,许家人也不敢真拿她怎么的。

    岑迎春帮着许海燕解决了许家那一摊子麻烦,代为垫付了许家这些年的抚养费,接管了许海燕这个“孤儿”。

    再后来欠债的成了儿媳妇,她这个账主子也成了婆婆,婆媳俩情同母女,传为一时佳话。

    许海燕自打那一劫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又跟她打了张借条,求她供她上学。

    岑迎春不差那仨瓜俩枣的,乐见孩子上进,就同意了。

    许海燕人开了窍,自此一飞冲天,转过年自己跑去电影厂毛遂自荐,当上了演员,很快就还清了债务。

    那时候的许明星排场可大,住着别墅开着轿车雇着司机保姆,别说人参了,啥山珍海味没见过?

    但那都是后话了。

    岑迎春思绪飘散,冷不丁被一嗓子惊回神:

    “我害死的小宝?你胡说!我命都能给他!”

    岑迎春一激灵,捂着混浆浆开始绞痛的脑袋,咝咝啦啦倒抽气皱眉:

    “你小点声,我能听见。没说你故意害他,是你儿子身子弱,受不住人参的药性,虚不受补懂不懂?”

    于彩凤显然不懂,此时正一脸费力地尝试去懂。

    反倒是已经懵过劲的小宝在边上弱声弱气插嘴:

    “我听懂了。伯娘的意思是说,我的身子就像是废铁,拿人参给我治病就像是炼钢,只不过火力太猛,我这块儿废铁受不住,没炼成精铁反而化了废了,是这个意思对吧?”

    岑迎春知道这小子的表舅在炼钢厂上班,孩子打小就崇拜舅舅,张嘴闭嘴不离炼钢,最喜欢的书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本书到底讲了啥。

    岑迎春见小孩眼神还算清明,没有要黑化的趋势,悬着的心也放下。

    久病成良医,这孩子心性也算豁达,可惜没的早。

    “就你那破败身子还废铁呢?纸糊的还差不多。你这样想就对了,你妈没错,是你自己个儿身子不争气,别恼别怨,都是命。”

    岑迎春自觉成功扫尾,不耐烦再跟他们废话,反正都要重新做人,化去执念足够了。

    她揉着抽疼的太阳穴,疑心是自己泄露天机遭受警告,便想赶紧脱身去排队。

    于彩凤母子俩身上的古怪她管不着,她不能抢判官的活计是不。

    想明白了,岑迎春毅然转身要走,谁知道转得太快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这轻飘飘的走路方式她还不太习惯,得稳着点来。

    岑迎春正告诫自己个儿呢,耳边听得小小子又冲她噗呲噗呲打暗号。

    她下意识回头,对上小家伙亮晶晶的大眼睛,映着头顶上的日头,不见一丝阴霾。

    “伯娘,你是不是会算命?你说数字帮会倒台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算到我吃了人参会早死?”

    岑迎春被明亮日光晃得眯起眼,不过脑地反驳:

    “我哪会算命,这不都是……”

    嗯?

    日头?地底下也有日头?

    鬼都不怕晒?

    岑迎春缓缓垂眼,看着地上界限分明的明暗光影,狠狠咽口唾沫,脑袋更晕了。

    有影子。

    不是鬼。

    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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