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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汤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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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哭什么哭,让王爷看了笑话。北山师兄是正常圆寂的,修成正果,齐明寺上下高兴还来不及。”

    东山一把推开南山,“你……你哄骗……哄骗自己……也就算了,北……北山,向来和我们,我们三,形影不离,何故……何故…… 一个人走夜路!”

    东山话音刚落,梁上蹦下来一个人。

    崔九命抱着拂尘穿着夜行衣,抓耳挠腮。

    “好痒,好痒,该死的,到底是谁要故意支开老夫,若是老夫当时在,北山老头保管现下还生龙活虎着。”

    “你是……”赵风抓着崔九命夜行衣下无几两肉的胳膊,但看他满脸红斑肿得像猪头,一时间真人难辨。

    赵风放开他,“听着声音好是熟悉,本宫先前可曾见过你?”

    就在何穗以为会有人跳出来指认崔九命之时,一众噤声。

    就连平日结巴但是话多到能说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东山,都别过脸去。

    “罢了,定是本宫记错了。”赵风道。“这位大师方才说,是有人故意支开你?你可知‘有人’是谁?他又是用何种方式支开的你?”

    崔九命退后三步,正好撞到西山。

    西山一双明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还是那副招牌式笑容。

    崔九命抱歉地朝他笑笑,却躲在他的身侧不肯走了。

    他半藏着脸,朝赵风弯腰抱拳,“贫道睡至半夜,听到禅房外好一阵动静,心下好奇,便跟了上去。谁知见一身形矮瘦之人,带着斗笠正要下山。那人倒不是别人,她虽换了打扮,但贫道也认得出来,那是齐明寺常住的一位老母亲。想来和大皇子也颇有渊源。”

    “大皇子?”赵风这会儿算是抓到了盲点,“你识得本王?”

    崔九命心下一惊,赶紧遮掩道:“大皇子宅心仁厚,功德无量,日日有人拿您的画像上山要住持为您祈福,贫道如何不识。”

    赵风闻言顿时乐哈哈到脸上的神情藏不住。

    何穗越看他,越觉得就是个年轻上几十岁的老赵头。

    赵风:“也不必如此夸赞本王。不如你先说说,那位同本宫颇有渊源的老母亲是谁?”

    崔九命暗中朝赵煜看了一眼。

    赵煜朝赵风作揖道,“臣弟若是猜得不错,当是少陉老母。”

    “少陉?”赵风思忖了瞬,突然间就想起了这号人物,“当年毛头小子一路过三关斩六将,直进殿试折桂。世人皆称他文曲星下凡。可惜这好好的鲜衣怒马少年郎,父皇欲封的什么官职也没要,听说回乡后吃尽了苦头。”

    赵煜:“说来惭愧。当年是本王极力游说少陉兄南下清寇,本是想待他功成归来,再向父皇讨一番好前程。谁知那海寇是清了,少陉兄在回京途中,却同本王失去了联络,数年间下落不明。本王再寻着他时,他已经被卖进了烟花柳巷之地。”

    赵煜面上所言波澜不惊,一身红衣似火在这一片素雅的禅房中如汤沃雪。

    但何穗知道,他这一团火,还燃不化凛冬的层层积雪。

    他每行一步,老天爷都会变着法子嘲笑他自不量力。

    何穗看向面目全非的崔九命:“大师可还曾见着其他人,若是少陉老母一人,应当闹不出如此大动静,至于将大师从睡梦中吵醒。”

    崔九命一脸红斑,脸上的神情看不清。

    但何穗抓着赵煜的手倒过脑袋来看,见崔九命垂首下的一双眼珠子乱转地厉害。

    “是,是,贫道是见过一人,此男子身段再寻常不过,又着一身黑衣,见他与少陉老母交谈甚是相熟,可惜夜黑路盲,贫道又站得远,实在是看不清来人是谁。”

    何穗站直了看向东山,“昨日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夜宿齐明寺?”

    但见心直口快的东山思索一瞬,却是毫无头绪,摇了摇头。

    南山道:“来往夜宿寺中的施主皆有记录,王妃若是生疑,贫道这就叫人将簿子拿上来便是。”

    赵风继续审问崔九命,“你跟着老母亲出去后,又是几时回来的?”

    “少陉老母同男子交谈完便下山了,贫道心下生疑,跟了她一路。行至山下时,天光大亮,贫道这才觉得不妥,匆匆返回寺中。”

    赵风:“少陉年纪不比本宫小几岁,她老母应当年岁不小,如此没有牛马代行,徒步摸黑走了一晚?”

    “正是!”崔九命后悔莫及,“贫道一路跟着她,当时心中并未多想。也是后来回到齐明寺听说北山大师圆寂了,才知早已上当。”

    赵风指着他脸上的红斑,“你这一脸,也是那妇人所为?”

    “说来惭愧。”崔九命道,“寺中有规矩,在籍僧人必须每日卯正之前出现在主寺晨省自身,贫道为了免受惩罚,及时赶回寺中,便抄了小道。谁知一路杂草丛生,许久未有人清理,贫道脸上染了脏物,几个时辰后,便肿成大皇子所见的这般模样了。”

    赵风转头看向南、东、西山几位身形长相神似的僧人,“你等三人也是在卯正之时才发现北山住持出事了?”

    既然齐明寺有晨省自身的规矩,想必是北山住持长时间未露面,大伙生疑,便找人去寻才发现他已经圆寂。

    东山:“不……不…… ”

    南山替他说道:“老衲四人数年来吃穿住行同在一处,西山起夜欲上茅房之时来叫老衲等人,才知北山师兄的卧榻已经空了。”

    西山还是那副弯嘴带笑的模样。

    只是眼眸不再如往日明亮,似是染上一层混沌。

    是了,他本是南山的眼睛,北山的腿,东山的和煦,如今眼下蒙尘,也不再替人行走,纵使他听不见,也该感受的到。

    何穗翻开僧人递上来的簿子,发现两日前卯正之后就再无来往记录。

    她细抚了内页边缘,并无残纸余骸。

    究竟是这二日寺中无人留宿,还是早已被人毁尸灭迹。

    何穗借着烛火照了照后几张的纸背,果然,上头的墨痕与前几张对不上。

    何穗将簿子在赵煜面前摊开拿指尖在墨痕处点了点,又翻到前页与之作对比。

    见他心下了然,便将簿子扔回给南山。

    “记录都缺页了,不看也罢。”

    南山眼盲,翻开簿子摸不着残骸,便将它递给西山。

    只见西山学着何穗的模样在烛光下比了比墨痕,朝南山难能可贵的开口道:“好像是有人撕了其中几张。最近一次笔录还在前日卯正之前,老衲明明昨日还见着黄山给新来的施主布置禅房。”

    东山伸着脖子想看,簿子却被大皇子拿了过去。

    何穗盯着崔九命身上的夜行衣,心生好奇地问他:“大师怎得这般有空,跟了婆婆一路彻夜未眠,还有闲情雅致换身夜行衣出来趴在梁上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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