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任姐采撷
赵珏不知什么时候闻风过来的。
他长得虽然不丑,眉眼深邃,可扛不住他吓人。
小姑娘啃馒头的小手一顿,赶紧扑进何穗的怀里。
何穗领教过他油盐不进,寡义刻薄的性子,立刻三省自身。发现除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外,自己并没有什么能被他抓的把柄。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周围看热闹的人能逃的逃,逃不掉的也赶紧埋下头去。
赵珏:“怎么没有人说话,啊?”
他踩了个重音,周围人吓得哆嗦。
先前给小姑娘馒头的那个嬷嬷赶紧开口,“都是小孩玩闹,没什么要紧的事。”
“是吗?”赵珏的黑靴每向前走一步,地面都像是跟着颤似的。他走过来一把将小孩抱在怀里,看着何穗道:“是谁家的孩子?”
小姑娘先是抱着馒头忍着眼泪,眼皮止不住地在颤抖。
突然她就嚎啕大哭起来,不要命地去抱何穗。
“娘,娘,救我。”
何穗下意识想躲。
突然多出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还在这种危难时候要她的命,换谁谁都接受不了啊。
可是小姑娘的哭声实在是太刺耳了,扎得她哪哪都不舒服。
她只好一鼓作气上去抱住她,“大人,这是我的孩子。”
赵珏抓着小姑娘的手并没有松动,他突然死死地盯着何穗,反应过来朝小姑娘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松开了手。
“小孩哭闹也正常,下次注意点。”他说着低头拢了拢衣袖。
没一会儿带队走了。
何穗抱着小姑娘,想要吓唬她做了一个扔人的动作,她吓得赶紧抱住了她的脖子。
缓过劲来她抱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笑,鼻涕眼泪挂了一脸。
“丢不丢人啊你。”何穗把人放到地上,牵着她大摇大摆地往春风楼里走,“往后你就叫将离。”
天热的汗水打湿了衣襟,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似有千斤重。
几个便服男子隐在春风楼旁的棚子下,春夏对着领头的人道:“王妃看来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嗯。”赵煜低低地应了一声,看到何穗牵着小孩的手欢欢快快地往春风楼走去。
女子轻快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你就叫将离,保佑姐姐顺利和我们家哥哥和离。以后我就带你回梁溪,带你去看烟花三月,带你去闯荡江湖。”
“娘亲为什么要和离?”小孩稚声稚气的声音传来,“是大哥哥长得不好看吗?”
“好看呀,你见过就会知道,他可是全大晞最好看的男子。”女子沉思了一会儿道:“只是,我不喜欢罢了。”
春夏闻言,头皮紧绷地看着了一眼赵煜。
男人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毫无反应。
春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一口气,无形中默默按了按自己“突突”跳的头顶,他问:“王爷,那我们现在跟进去还是……”
“先回王府。”
还未来得及等他抬头,男人就已经走了。
春夏赶紧带着人追上去。
陆英带将离去洗梳,何穗直接倒头就睡。
春风楼的被褥透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何穗抱着香气跌进了梁溪的池子里。
她扭头就看见小赵煜那张白皙干净又带着惊恐的脸。
“小煜哥哥,你是不是怕水啊。要不你求我,求我让你抄十遍琵琶行,”小魔王骄傲地扬着下巴:“我马上就带你上去。”
小赵煜怕得可怜,紧紧地抓着闻离的手臂,粉白的嘴唇却紧紧地抿着,不发一言。
小魔王像一跳鱼一样游了出去,男孩终于忍不住了,紧闭着双眼,眼睫微颤,他小声说,“求你。”
小魔王向后一个扫身,仰躺在水面上,抓着他的手,满脸乐陶陶:“小煜哥哥你同意帮我抄书了吗?太好了!”
“不是,”小男孩颤抖着睁开眼,“我要你教我水。”
小魔王脚下一蹬,将人给按到了水里。
眼前是无止尽的黑暗,她只能听得见耳边咕噜咕噜的水声。
水压着她幼小的胸膛,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听见有人歇斯底里地喊叫声,“小煜哥哥,小煜哥哥。”
然后就看到了池底青藤下缠绕的一个影子,血水顺着他呼吸的方向染红了整个池塘。
何穗大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眼底的恐惧还未消失,被染红的池子还印在她的脑子里,只要一闭上眼,它全都会顺着胸口涌上来。
他一定是来报复我。何穗想。
有人推门进来,陆英怀里抱着个模样标致的小女孩,正鬼机灵地看着她。
门外一阵风吹过来,刮到满是汗的脖子里,浑身一哆嗦,闻离猛得清醒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陆英怀里抱的人是将离。
陆英抱着孩子徐徐走来,揽了揽她耳边散落的头发,“小姑娘如今就长得这般标致了,长大可还得了。”她捏了捏将离的鼻子,道:“都说女儿像爹,何小姐您……”
可没听说煜王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王妃的婚事来的仓促,难道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才成的亲么?
陆英赶紧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将离爬到床上,趴在何穗怀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陆英找了张最近的椅子坐下,看看了窗外漫长到可怕的白日,略有些担忧地朝闻离道:“你说他今夜真得会来吗?来了之后,我们的计划真能成功吗?我会不会从此身败名裂,再无脸出门见人?”
风吹过来正凉快。
何穗迷迷糊糊又有些困了,将离的眼睛也已经快睁不开了。
她慢慢滑了下去,将孩子放在一边,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躺着。
何穗看了眼陆英,神情慵懒:“怕什么,事在人为,不行我去帮你活剐了他。”
风吹起窗外一阵铃铛声。
“想想远道而来的陆夫人陆老爷,想想他们一点一点辛辛苦苦给你攒的嫁妆钱,想想你远嫁,心思敏感脆弱的陆老爷又该流了多少眼泪,所以,凭什么让啊。”
她懒洋洋道。
“过了今夜,天高海阔,什么白面书生世家公子,任姐采撷。不好吗?”
陆英笑了,她坐到铜镜前,将盘了数年的头发散下来。描眉画眼,擦上胭脂水粉,留了几支她自认为最好看的发簪。
闻离困得迷迷糊糊,瞧见人还以为是哪个妹妹来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