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柑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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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三醒不见了。msanguwu
在卢青桐和锦衣卫的注视下，姜三醒从卢蕙兰刚才消失的位置人间蒸发。
卢青桐冲到持国天王塑像下，徒手拆开木头护栏，拼命拍打塑像下的石台，一无所获。
她九岁提剑杀人，从不信神佛。
卢青桐胜券在握一整晚，此时仰头看着持国天王戏谑嘲讽的巨大笑容，心里终于开始觉得发慌，慌得厉害。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这绝不可能！
她牙关打着冷战，学着姜三醒刚才的样子看向大殿中央的佛像。
“青桐！”卢夫人将卢青桐一把抱住，拉着她走出殿外道：“听说佛堂乱了，还好你没有事！下山的车队来了，快走吧。”
青桐摇头道：“母亲，你先走吧，我要找人。”
卢夫人厉声道：“该做的都做好了，现在立刻下山，不要横生枝节！”
“呵。”卢青桐拉开袖箭保险，抵住卢夫人下颚，压着声音道：“你没护住祖母，我还没找你算账。要下山你自己走，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不要再干预我的事。”
她走回大殿，不知从哪里来了许多禁军正在拆佛堂。
崔狸脸色苍白趴在一僧人背上，正在问询刚才目击的锦衣卫。
“真的是她？”
卢青桐走上前，刚开口却被崔狸掐住颈子摔到地上。
崔狸从僧人背上翻下，卸掉她身上武器将人反手压在地砖上，声如鬼魅道：“卢青桐，谁当初哭着求我，在我帐子外面假模假样跪了三天？说好我找人劫了你和太子的婚礼，你回西北，其他我来善后。耍我？”
卢青桐挣脱不开，怒视崔狸道：“那你告诉我，李猛坐实通敌，你为何偷天换日把他运回密都？崔狸，你到底在为谁办事？你根本不知道太子对我们做了什么……密都没一个人是干净的，除了姜三醒我谁都不信！”
崔狸松开她，仰靠着墙面坐下哑声道：“卢青桐，你和我娘要做什么我不管。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跟姜三醒什么关系，否则下了山我让你嫁给李狡。”
卢青桐翻了身立刻去捡武器，发现已被崔狸毁成碎铁。
她踢开碎块坐到崔狸身边，开口道：“白鹿女学你知道么？那地方不干净。我和姜三醒小时候是书院的同窗，确切的说，是幸存者。”
她顿了顿笑道：“我们俩算是逃命搭子的关系吧。狸哥，我继续说下去，你不一定想听。”
崔狸望着她道：“我救李猛不是为了李家，你可以信我。”
卢青桐道：“崔家？”
崔狸摇头道：“是溧阳将军，他是李猛的师傅。当年我不懂事违背军纪跑到漠北，溧阳将军为救我们被羯人围困饿死。老头儿临死前在护心镜里留了信，要我保住李猛，我欠他一个人情。”
卢青桐反问道：“那你和姜三醒又是什么关系？”
崔狸冷声道：“卢青桐，要是她因为卷进你们那些破事儿死了，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卢青桐闭眼长叹口气，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平静道：“十年前，文宗皇帝正德四年。白鹿女学死了个女孩。那天湖心岛上所有人都是目击者，现在正德四年所有同窗和教习，只剩下我和姜三醒两个人了。其他人，都死了。”
崔狸心头咯噔一下：“死去的女孩不会就是……”
卢青桐点头道：“对，凤家老太太唯一的亲生孩子，凤老将军的老来女。庭中梧桐树下，被当时的永太子活活……她年纪太小承受不住死了。后来锦衣卫介入，自然是有人下了狠药，但是永太子也因此被废了。很快文宗死在西北，凤老将军被你外公骗回密都斩杀，然后鹤帝上位，李戾成了新的太子。”
崔狸问：“李戾对你们做了什么？”
卢青桐轻嗤道：“白鹿女学里头的猫腻，我不信你没听过。他们没拉你进那个圈子么？”
崔狸有些为难挠挠头，欲言又止。
青桐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忘了。他们说你只喜欢洒金阁里那种比较成熟的。”
崔狸道：“说正事。”
“正事么，我又不想说了。”青桐起身道：“想知道的话，去问你那几位姓李的好兄弟吧。总之，凤老太太一定有问题。姜三醒确实失忆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是我十分确定，她在失忆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至于我们究竟在干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有很多人，除了姜三醒没人知道事情的全貌。希望我们办事的时候，你不要挡路。”
“挡路……”崔狸苦笑道：“也许我已经挡过她的路了。多问一句，你和我娘昨晚办的事，她在里面是什么角色？”
卢青桐看向门外扬长而去的车队，眯着眼道：“那是我们卢家的事，与她无关。如果你娶了大姐姐，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正德四年，正德四年。”崔狸沉吟道：“你可认识那年的状元，叫萧渡？”
卢青桐难得露出笑脸道：“当然，他很好笑的。萧渡入闱前做过我们的临时教习，金榜题名之后就没来了。他在白鹿女学的时候，还没发生那档子事。怎么，你也认识他么？”
“大人！有线索！”
禁军来报，有了重大发现。
起初，禁军凿开了佛像底座，不出意外发现底座是中空的，下方有密道连通。
然而从密道一直走出去，发现不过是障眼法。人一直在密道里打转，转来转去又回到佛堂，根本走不出去。
此时大殿内拆无可拆，只剩几座巨大的佛像和天王像。
由于大宪人笃信佛教，禁军中无人愿意动手拆凿塑像。
灵露寺深处最后一个房间里供奉着元始天尊的香火，有两位道长日夜洒扫侍奉。因此禁军便叫了这两位道长帮忙一看究竟。
道长自然十分为难，他们平日里便与灵露寺众僧人井水不犯河水，此时这拆塑像犯大忌讳的事更不肯做。
二人便施展功夫攀上梁顶做做样子。
这一上梁不打紧，上来之后才发现另有玄机。
本来整个佛堂大殿的顶部挑空虽做得极高，却正大光明没有一处遮掩。因此禁军虽然搜了瓦顶，却没想过要上梁搜寻。
这大殿无论从外面还是里面看，高度至少有十丈开外。可两位道长上了梁顶后才发现，房顶里面实际上比从外面看要矮得多。
虽短时间内无法破解是如何做到的，但屋顶上存在一个巨大的夹层。
灵露寺方丈身份贵重，无人能够得见，更无法问询。
事出紧急，崔狸下令道：“砸！”
禁军带了绳索登上屋顶挂在梁上，用锤子刀械在纯黑色的夹层底板上砸了没几下，便有人晕厥抽搐从梁上掉了下来。
那症状和崔狸刚才的模样如出一辙。
统领忙召回梁上军士，然而此时已有一块木板被掀开条缝隙。
有崔狸在下面亲自督战，那统领不得不硬着头皮屏住呼吸亲自系了绳索上梁。他顺着缝隙将匕首插入底板中，硬是忍着强烈的晕眩感，一寸寸将木板翘掉。
“轰——”
木板虽然面积不大，但被拆掉的瞬间，许多颜色鲜艳的圆形物件倾泻而下。
“戒备！”
“拔刀！”
佛堂内禁军顿时剑拔弩张，将崔狸护在当间。
待看清楚了那圆形物件是什么，众人皆傻了眼。
“柑橘？”
“腐烂的柑橘！”
“有毒气！快开门窗通风！”
“撤！”
然而晚了，屋顶夹层的底板单薄脆弱，承受如此多的柑橘本来就十分勉强。此时缺口处大量柑橘滚落，直接将整个底板压塌。
数不清的腐烂柑橘瞬间从天而降，将军士全部埋在佛堂。
姜三醒道：“平时京兆府收到疑难尸首就会送到醒魂司，不过咱们醒魂司没有仵作，一般情况下会借调京兆府的张爷帮忙验尸，就是小顺他二伯。因为大家都很相熟，所以一开始小顺他们出入东厢停尸房的时候，谁也没有多想。”
“等等。”崔狸打断她：“醒魂司没有仵作？”
姜三醒有些为难道：“醒魂司经费一直比较紧张，之前都是上一位主事大人亲自验的，可惜四年前有个溺水的尸体尸爆了……就”
崔狸扶额：“行，我知道了。醒魂司场院中间有个土砖堆起来的龛位，里头放了六个牌位，不会都是……”
姜三醒同情的看着他道：“对，都是醒魂司之前的主事大人，这里的同事们还都很重感情的。”
“好好好，我感受到了。”崔狸道：“那个张小顺，你跟他很熟吗？”
“小顺哥也是被逼的。”姜三醒眼圈微红道：“上午张爷在摊主肚子里剖出那枚铜钱就回去了，很快京兆府一群衙差来送新的尸块，没人注意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后来我去停尸房，发现许多尸体被翻找过换了地方，就觉得很不对劲。当我把摊主那枚铜钱拿出来细看时，周围的尸体忽然全都坐起来了。”
崔狸觉得自己白冒汗都吓出来了，他心想要是三天后能活着下山，还是得跟老爷子说说换个地方当差。
太邪门了。
三醒道：“我当时就当没看见，把那铜钱忙塞回摊主尸首嘴巴里，装作验尸的样子。嘴里念着，哎呀坏了，还有十四个铜钱，怎么都忘在家里了？这才余光撇到那些尸体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