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心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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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火光吞噬穹顶一线繁星,姜三醒仰望着山体裂缝过于齐整的边缘,吐出两个字:“有墓。”
触到水面之前,两人相拥着在空中停滞瞬息,随即重重坠入光影斑驳的深潭。
崔狸将三醒死死护在怀中,预料中的剧痛却并未袭来。他闷哼一声,似乎只断了背部两根肋骨便顺利入水。
耳中的声音变得浑浊,明黄色的长绳逆着光火在水中摇曳漂荡,长绳末端就系在姜三醒脚腕上。
崔狸自嘲发笑,原来这女人不傻,自己才是真傻。
刚才他发现林中有异,顺着蒙面人的来向找到此处,正好看见一个婢子拉着姜三醒要一起跳崖。
等他狂奔到近处时却发现那婢子把姜三醒推回崖边,自己一个人跳了。
他刚松下口气,没想到姜三醒竟跟着跳下去拉那女人,害得自己没头没脑一起也跳了下去。
他以为她傻到家了上赶着送死,没想到人家精得很,脚腕子上提前绑好了绳索挂在岩石上。
所以傻的只有自己一个,白白跟着跳下来救这个人精。
崔狸不会游泳,一口气没倒出,肺部抽痛四肢剧烈颤抖起来。他松开手臂,推开怀中人朝潭底的黑暗坠去。
几天几夜没吃过睡过,他累极了。
想见的人也见过了,可以休息了。
“崔大人,崔大人?”
背部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崔狸勉强撑开眼皮。
那双朝思暮想的眸子离得极近,正泪眼汪汪看着自己。
崔狸心里忽然就慌得发紧,忙笨拙抬手去擦,发现她苍白纤细的柔夷正搭在自己手腕的脉搏上。
“崔大人,醒过来好半天干嘛不睁眼睛啊,吓死我了!”
姜三醒见崔狸终于有了动静,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谁能想到壮得跟城墙一样的男人,入了水竟然这么不顶用?菜鸡扔池塘里都知道要扑腾两下,他倒好,直勾勾蹬开腿就往水底沉!
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拖到岸上,又怎么救也救不活。分明吐了水,脉搏强健有力,可人就是醒不来。
要不是她怀疑自己听见呼噜声,趴在他脸上去听,她还真想不到这种情况他竟然能睡着了!
“睡着了?”姜三醒委屈涌上心头,抹掉眼泪将他沉重的手腕子扔在地上,伸出秀气的小手提起男人的衣领,凝眉道:“你怎么睡得着的!”
她注视着他眼中潭水般深不可测的墨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到底是怎么把他救上来的?
凤至不是说她不通水性么?他从不让她去湖边,也不允许她泛舟。
莹润的水珠顺着姜三醒脸颊滴滴答答滑落,浸湿的袄裙收紧她玲珑的身段,勾勒出胸前峰峦粗重的起伏。
她刚才救人时的气息还未平复,现下又气恼着,小脸气鼓鼓的染上一层诱人的红晕。
此刻崔狸在她身下,亦是浑身湿透。被她这么迫着仰望,呼吸逐渐粗重。
两人气息交错,各怀一种心事。
崔狸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林中爆炸的巨响仅持续了几个瞬息,火光迅速黯淡下去,疾风吹散浓烟,繁星重新爬进穹顶罅隙。
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着山林里特有的寂静,泠泠的水声偶尔间杂着几声鸮猿鸣。等崭新的峡谷笼上雾气,那水声和动物的啼鸣声便愈发远淡了。
姜三醒冻得发抖,唇瓣鼻尖上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霜。
一股烦躁的热意正在摧毁崔狸的心智,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捧起那张脸狠狠咬到唇肉上的冲动。
血液逆流横蹿,要炸了他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
“崔大人?”
姜三醒重新拾起他的手腕要摸脉,被崔狸猛的坐起压住手脚。
他单膝撑在地上,利落解开她脚上麻绳反绑住双手,迫她转过身背对着自己。
“别说话。”
他高大的影子从背后笼住她的,压迫感极强。
姜三醒奇道:“崔大人,你要干什么?”
“我说了别说话。”崔狸起身后退,“我怕自己忍不住。”
姜三醒一脸疑惑。
她回头看他,惶惑的眼神透着丝凄楚,她比七年前长得更好了。
七年前他们相遇时每时每刻都在逃命,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血肉模糊,除了那双澄澈的鹿眼,他从未看清她的长相。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的脸,脸上不伦不类画了些碍事的脂粉,浸了水染得一张脸斑驳陆离。
然而这丝毫不妨碍他意识到,原来她是个绝色的美人。
倾国倾城,摄人心魄。
许是手腕子绑得疼了,又不许讲话,姜三醒眸子里染上一团雾气。她轻咬着下唇不出声,眼尾泛红凝视着崔狸。
崔狸踉跄着又退了几步,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几分。
顶不住。
这换谁顶得住?
崔狸让姜三醒转过脸去,上前把她腕子上绳子拆了,振振有词道:“行,我错了,我绑自个儿总行了吧?”
姜三醒揉了揉手腕,听见“扑通”一声忙转过身。
崔狸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真的把自己双手胡乱绑了跳进潭水里,扒着岸边自顾自打着哆嗦。
姜三醒见过疯的,但大多数疯症的行为有迹可循。而任她双目如炬推理过人,也实在无法解读崔狸这一通毫无逻辑可言的操作。
她蹲在他面前,自己也冷得牙齿打抖,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劝道:“崔大人,咱们恐怕落进一个古墓里。湿墓大多有沼气不能冒险生火,万一爆炸就没命了。咱们得想办法赶紧出去找地方生火,要不然不炸死也快冻死了。”
“你也知道这里有墓?”崔狸表情有几分古怪,“你冷的话往前走,找到个点着长明灯的大石门,那里可以生火。”
说完他用嘴拆了手上束绳,解下褪至腰间的包袱扔到三醒脚边:“里头有火折子,你路上捡些掉下来的树枝。对了,有个油纸包自己翻,里面有吃的。”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那油纸包,其实是一朋友托我带给你的。里面的东西全是你的,直接全都拿走吧。”
“朋友?谁?”三醒见他不答,又问:“你不一起走吗?待会儿走散了怎么办?”
崔狸压下半张脸没入水中,心虚道:“那地方就在不远处,我冷静一会儿再来。”
姜三醒将信将疑走了小一刻钟,还真的找到一处能点火的所在,是一个宏伟墓道的入口。
她此刻饥寒交迫无心探秘,拆了崔狸的包袱鼓捣半天,终于燃起一个小小的火堆。她没吃晚饭,如饥似渴打开崔狸说的油纸包,两眼放光。
崔狸那随身不离的包袱看着很大很重,除了柄破铁剑和一些赶路的用具,就剩这个油纸包了。
油纸包里里外外包了七八层桐油纸,最里面还包了层牛皮,里头干干爽爽没浸到一滴水。
姜三醒一开始以为纸包里藏得什么了不起的贵重宝贝。拆开一看,竟全是些好吃的好玩儿的小玩意,大多数花几个铜板跟密都大街上贩夫走卒就能买到。
“全是给我的?”
姜三醒心里一乐,拿起根牛肉干一边嚼着,一边一件件拿在手中细看。
有好些小吃,西域的,南疆的,西洋的。
还有好些女孩的首饰,带羽毛的步摇,能伸缩的钗子……尽是些小女孩喜欢的样式,最值钱的是一整套西域舞娘的宝石头面。
其他还有一罐猫粮,一壶葡萄酒,和一枚没刻字的小印章。
姜三醒心里被这些小玩意儿拨弄得痒痒的,以前她做姑娘时最爱收集这些有趣的小物件。倒是这些年在凤府富贵迷人养刁了手眼,玩的都是巧夺天工的宝器神物,许久未拾起这些当年的心头好了。
“喜欢么?”崔狸脚步停在她身后,脱了湿衣铺在火堆旁,从地上抓一把石子背对着火堆往河里打水漂。
姜三醒自从早上见过崔狸,总觉着心里怪怪的。
具体说来就是她不怕他,无论他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甚至依赖。
姜三醒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口:“崔大人,咱们是不是认识?我记性不好,以前好多事情都忘了,你别见怪。”
崔狸笑了笑,撒一把石子打出几十个漂亮弹跳,阴阳怪气道:“忘了好,忘了的人有福气!像我们这种人活该过得像狗。”
姜三醒被他说的心里不是滋味,问道:“你为什么总说我没有良心?”
崔狸道:“你听错了。”
姜三醒起身问他:“那你刚才为什么绑我?”
崔狸手臂在空中僵了一瞬,石子“咚”一声入水,冷冷回道:“我有病。”
姜三醒绕到他身前,举起一张破旧的公文怼到他面前:“是因为这个吗?”
油纸包里还有一个小牛皮纸包,里面放着一张快要碎掉的信纸。
信纸被折得板板正正,是她的通缉令。上面有她的画像,还有当今太子的亲笔和签章,写着“抓活口,回密都问供”。
崔狸扯过那张破纸,看也不看撕碎揉作一团扔到水中。
若不是那上面画了她的小像,且画工还不错,西北当兵的时候苦熬没个念想,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偶尔拿出来看一看,那破纸他早就扔了。
崔狸光着上身,被篝火炙烤得浑身散着薄薄的热气,映在河水里的影子就有些可笑。
一晚上被这女人牵着鼻子走,七年了也是被这女人牵肠扯肚折磨得不人不鬼。
他痛恨这种感觉,一把将掌心里剩下的石子全部抛进河水,打碎那可笑的影子。
他发了狠把姜三醒推到墓道砖墙上,撑着墙砖俯下身子痞笑道:“七年前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自己心里就没一点儿数?”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线索差不多啦,从这章起开始进感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