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苏沉杳回校的第一天冷默就没有上晚自习，他背着空荡荡的书包就走了。
他前脚跟一走，肖瑶后脚跟就凑了上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烁着迫切要八卦的心情。
肖瑶连冷默的座位都不敢去坐，只是站在苏沉杳的旁边。她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恨不得把小姑娘搂进怀里。
“沉杳，你实在是太好看了，不是许叶琴那种俗里俗气的美，而是那种，哎呀，总之说不出来的美。”
肖瑶露出小迷妹般的仰慕之情。
苏沉杳有些无奈，至于这样毫无遮拦地夸奖一个人的外表吗？
“我跟你说，你以后尽量不要跟你这个同桌接触，他挺恐怖的。”
肖瑶朝着空座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经过肖瑶的这番渲染，苏沉杳不自觉认为冷默到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恐怖程度。
“我也是偷偷从办公室里听来的。”肖瑶压低了身体，贴紧了沉杳的耳朵，继续道，“李老师说他父母双亡，反应迟钝，复读了好几届了，就是考不上大学。你别看他苕大个头的，没几分脑子的。”
苏沉杳知道肖瑶说的话绝对有添油加醋，把事情夸大了。
平心而论，冷默那长相一看就不是迟钝的人。
“嗯嗯。”
苏沉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话只听进去半分。
眼睛看到的事情还待商榷，更何况只是道听途说而来的。
“他来班上多久了？”
“也没几天的时间。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情况，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别往外说。他啊，长得的确很帅，但是面色太沉太吓人了，尤其是那道疤痕，没人敢跟他讲话。第一天来的时候，连自我介绍都没有，直接从后门溜进来坐最后一排了。你是不晓得，前两天我回头突然看着那么一个人坐那里，吓得我心脏都快要骤停了。”
苏沉杳右角唇微微勾起，似有若无地笑了笑。这一点跟她很像。
在大家面前堂而皇之地自我介绍，简直就是公开处刑。所以她选择趁同学们神志不清的时候，偷偷溜进教室。
“前几天，他也逃课吗？”
“没待多久就走了，反正李老师也不怎么管他。哦，对了，沉杳，你晚饭吃什么？要我给你带吗？”肖瑶突然把话锋转了。
“待会我妈妈送过来。”
“哦。”
肖瑶有些失望地撇撇嘴，说着：“那我不跟你八卦了，我去食堂吃饭了。真羡慕你。”
肖瑶走后，沉杳拿着手里的试卷仍旧孜孜不倦地写着。
每一张试卷首页的名字都透露了冷默这个人的神秘色彩。
但是作为一个成绩平平的苏沉杳来说，那不是她应该关心的，怎么提高分数才是王道。
一如既往，高三是没有长假的，国庆节补了四天的课，后面三天休息。
整整四天时间，冷默没有来过，班主任也没有问起过这个人。
肖瑶这才敢在课间光明正大地坐在冷默的座位上找沉杳讲讲闲话，因为她觉得那人八成是不会再来了。
10月8号，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苏沉杳已经不需要借助拐杖了，虽然步行缓慢，但终究离完全恢复越来越近了。
两节课后，大家懒懒地从课桌上起身朝着操场走去，准备做广播体操。一大家朝着苏沉杳投来了羡慕嫉妒的眼光，他们一个个恨不得自断双腿不再做早操。
学校响起了久违了的“时代在召唤”。苏沉杳就趴在了栏杆上看着。
有几个男学生跳地过分用力，不安分的腿恨不得跨到别人领地，跳跃时跟个锦鲤一般。还有几个男生独领风骚，分外妖娆。从高处看，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沉杳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影略过，等她回过头，那人已经进了9班的教室。
是同桌冷默，他的穿着意识还停留在夏季，宽阔肩膀下是一件polo短t，搭配着休闲裤。
苏沉杳缓缓走进了教室，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她的校服上身搭在椅子背上，身上穿着一件圆领打底条纹衫。
冷默一眼瞟到了她别在左边头发上带有小珍珠的发卡。
“国庆补课，你怎么没有来？”
苏沉杳随意寒暄着，头并没有偏向冷默。
冷默一脸惺忪的样子，阴鸷的眼神添加了几分的温柔雾气。
回国半个月的时间了，他依旧还在倒时差。晚上睡不着，上午起不来，一直恶性循环，不人不鬼的。
没有得到回应的沉杳略显得尴尬。
“whatwereyousaying”（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冷默的手往寸头上抹了一把，又把脸揉搓了一下。
他刚刚确实没有听清楚，头脑里面嗡嗡的，跟耳鸣耳聋一般。
这
虽然只是一句很日常的英语对话，但是沉杳能够听出他的口音是正宗的伦敦强调，比英语黄老师不知好多少倍。
冷默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国了，立马换上了中文。
“外面有些吵，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国庆补课，你怎么没有来啊？”
苏沉杳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
“国庆节不是放七天假吗？”
这是他对国内教育少有印象中深深扎根脑海里的一个概念。
冷默反倒一脸疑惑地看着沉杳。
额，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理论上是的，但是对于高三的学子来说，放不放假都一样，只是换了个写卷子的场地而已。
苏沉杳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没有回答。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下节课需要的书。
外面的课间操接近尾声了。
“哦，对了，你的校服，我放进抽屉里面了。李老师说要你看看合不合身。”
冷默垂下眼皮往堆满书的桌子里面看了一眼。
他的眉骨略微拧了一下，他记得自己课桌里面没有这么多的书。
看到他面上的微表情有些不对劲，苏沉杳意识到原因了。
因为肖瑶明确推测他不会再来了，她才敢把自己的课本放到他的课桌里。
这下好了，鸠占鹊巢着实逮个正着。
“对不起啊，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苏沉杳侧过身子，歪着小脑袋，急急忙忙把手伸进冷默的课桌里。
她那头粗大的长马尾像是瀑布一般倾泻到了冷默的大腿之间，慢慢散成了一堆，就跟泼了一地的墨汁。
这三千发丝里有淡淡的茉莉花清香。
苏沉杳的身体就那么轻轻地悬挂在了他的面前，要是再往下倾斜，她的身体会落在他的大腿上。
他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向左边倾斜的后颈线条非常柔美。
冷默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瞌睡全部消散了，人完全清醒了。
他下意识是要远离面前的这个少女，这种距离会让他窒息，会让他想起父亲做出的那些难堪的丑事。
他甚至不理解刚刚在心里升起的那股意味不明的情愫是憎恶亦或是其它的什么。
冷默把身子往后一扬，用屁股拱了一下椅子。椅子的裤腿在地板上发出了聒耳的吱吱声，他果断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他从座位上嗖地站起了身，淡然地看着苏沉杳拿书的动作。
摩擦地板的那声跟巨雷一般，同样响在了她的心里。
她把书全部拿出来后，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他的不爽。
她以为是因为占用他的课桌而造成的。
操场上的广播体操已经做完了，苏沉杳这才舒了一口气，等会大家都回来了，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冷默双腿如铁一般深深扎进了地板，看着苏沉杳的背景，他眼眸里的刀片像锈住了。
过了半晌，他暴躁地提着椅子的一头，放回了原处，一屁股把椅子坐得满满当当的。
刚刚那一番小小的别扭像是从他空囊囊的身体里面汲取了太多的养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饿了，还没有吃早饭。
肚子里面的馋虫拱动，发出了鸣叫。他捂着肚子，咽了咽口水。
“你，你没有吃早饭吗？”
苏沉杳本来还想说正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不吃早饭，但是冷默的身体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模样了，好像不需要再长了。
所以，不用吃早饭了？不对，这是什么鬼逻辑。
“我这里有面包。”
苏沉杳从抽屉里面拿出了软胖胖的面包递到了冷默的桌子上，接着又把课桌上玻璃瓶装的牛奶也推到了他的桌上。
就当是还他的人情吧，毕竟是我一声招呼也没打，就把书放进他的抽屉里了。苏沉杳这样想着。
冷默只是朝着面包和牛奶瞟了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去。双手插进衣兜里，他丝毫没有想要去拿的打算。
“面包我没有动过，牛奶也是，都有包装袋。”苏沉杳解释道。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热心肠？”冷默眼里铺上了厚厚一层的敌意。
“没有，只是觉得欠了你的。”苏沉杳的语气也沉了下去，眼睛眨动得更加频繁了。
“欠我的？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们统共只见了两次吧。”
“你把试卷借给了我，我还用了你的课桌。”
“哦，是吗？你还真当在还人情。”
冷默将手从裤袋里面拿了出来，把面包和牛奶推了一下，想还给苏沉杳。
只是这个成年男子天生力气比别人大，一下子没掌握好火候，牛奶一下子从桌面滑了下来，落到了苏沉杳的脚面，溅了她一脚的水渍。
彼此都可以听见鼻息里面吸进呼出的气息。
“不好意思。”说罢，冷默提起书包，朝外面走了。在大众人马赶到之前，他先撤离了。
没关系，可能有些人天生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她能理解。
等他走了后，一声颤抖的冗长的气息带着害怕感从苏沉杳的喉间慢慢滑落，眼泪在她的眼眶里面微微打着转。
苏沉杳用手背抹去了尚未完全形成的眼泪，连忙起身，拿起扫把把玻璃碎渣扫起来。
她柔了柔煞白的脸，在同学们进教室之前心情立马平静了下来。
玻璃杯突然砸下去的声音太吓人了，要是玻璃渣落到了眼睛里，岂不成了瞎子了。
苏沉杳捂住胸口，一阵后怕，想着以后再也不喝玻璃杯装的牛奶了。
她曾经看过有人一把小心把铅笔从眼睛捅到后脑勺的报道，从此对眼睛有谜一般的保护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