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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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许久不语，抬头望天，一边叹气一边埋怨：“还好断的不是主经脉，不得不说，你这体格也太糟糕了，怎么能揍两下筋脉就断了呢？也太脆皮了吧？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zhaikangpei”
男孩眼中噙泪，把头埋得更低了，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经脉被震断非同小可，就算是两条小脉络，医治得不及时很可能这辈子就废了。
少女掂量着自己三脚猫医修造诣，不敢给他随便吃药，想着还是尽快送还本家最好，便问道：“你是狐族吧？你家在哪？我尽快送你回去？”
“我…我家…在…并不能…”
男孩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声还小，断断续续的，少女没听懂一句完整的话。
少女伸手轻轻抬起男生尖瘦的下巴，冰凉的体温从指尖传来，看着他青红交错的脸，她忽然心生顿痛，温柔说道：“你别怕，你的伤我医不好，我得送你回家，这样你能得到救治。”
男孩慢吞吞地看向她清澈的目光，小声说：“我不能回家，我是来南山昆仑虚找灵隐仙君的。”
少女听到灵隐仙君四个字时，扬了扬眉毛。
清水镇作为著名仙乡，灵气充沛，和它背靠南山昆仑虚有极大关系。南山昆仑虚乃是仙族胜地，地处鼎盛灵脉，数千年来长盛不衰，极为适宜修炼闭关。男孩口中的灵隐仙君便是南山昆仑虚当下掌山人。
等她再问男孩为什么一个妖族要找仙族的灵隐仙君，男孩却不再回答，任凭她如何威逼利诱都撬不开男孩的嘴，她双手抱胸绕着男孩转了两圈，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扯过男孩的一条手臂，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转身背到身上。
她的动作有些大，男孩身上痛得他闷哼一声，便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少女纤瘦的背上。他十分抗拒，生怕自己身上的泥污弄脏了少女白洁的衣裙，但她似乎毫不在意，还叫他不要乱动。为了不引人注目，少女翻出一条毯子给男孩盖上，遮住他的狐狸耳朵和尾巴。
少女乌黑如墨的长发不时扫到男孩的脸颊，发间飘散着不知名的花香，混合着身上的药香，让男孩只觉得安稳踏实，不一会儿便把头埋在少女的颈窝里睡着了。
天色漫长，少女就这样背着熟睡的男孩离开了清水镇，沿着乡间一条小溪向南山昆仑虚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只觉得后背越来越烫，像是背了一座火山似的。
她摸了一把男孩的脸，滚烫，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把男孩放下来。她掏出一个帕子到溪水浸湿之后给他擦脸，帮他降温。又把他身上那身脏衣服脱下来，扔在小溪里洗干净，与此同时她发现男孩的里衣透出里面身上的青红颜色，她拨开果然发现他腹胸部大片淤青。
少女叹了口气，她本是羡云节出来游玩的，并没有随身携带药物，只能在附近寻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草药，捣碎了敷在男孩伤处，又扯了自己的衣服为其包扎。
她反复给男孩擦脸降温，半晌，男孩似乎感受到了身上的清凉，迷迷糊糊睁开半只眼睛，只见少女正靠在一棵七叶树下，发髻有些松散，一缕黑发垂在额前，看起来有些疲惫。
男孩想，仙女就算累了也是这么好看。
少女见他转醒，摸了摸他的额头，喜笑颜开，她说道：“烧退了些，你醒了就好，你刚刚发烧都烧晕过去了，还好我在这附近找到了赤芍和茱萸，不然哪能好着么快。”
男孩依然有些头晕目眩，但是身上高热已退，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而他的衣物都挂在旁边火堆旁烘干。他悄悄看了一眼远处他的衣物，脸上一片赧然之色。然而他脸上本就挂彩，又敷了绿色的药膏，现下五彩纷呈，他的那点害羞根本无法被少女注意到。
他们在溪边停留了许久，已经日近西山，晚霞恢弘，绚丽的颜色映在云朵上，层层叠叠仿佛金鱼鳞片般流光溢彩。
少女看着天光，说：“我不喜欢摸黑赶路，我们在这儿将就过一夜吧，明天一早在出发…哎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难受了？”
男孩方才想起身却牵动了伤处，痛得嘶了一声。
“你不要乱动，你这底子，皮肉伤估计要明天才能好。”她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是很想带男孩去昆仑虚，试探道：“要是去找灵隐仙君拜师的话，我可不确定他会不会收你，还要去嘛？”
男孩并不接话，少女无奈闭眼说道：“好吧，那你到了那里要好好修炼哦。”
她百无聊赖，摸过手边一片七叶树的叶子，油绿厚实，放在唇边轻轻送气，吹出一声清脆悠长的音，是树叶颤动发出的特别的音色，与竹笛音相似却比其更为轻快。
少女眼中一亮，看着漫天霞光忽然创作之意大涨，凭空想了一段旋律，便有拿起手中的树叶吹了起来。
树叶毕竟不比真正的乐器，能发出的音节并不多，少女把每个音都拖得老长，为这首即兴之曲添加了几丝悠远。
风声沙沙，少女最后一个音打着旋儿结束了，晚霞已去大半，少女自信挑眉问道：“怎么样，我吹得好听吧？”
她转头看向男孩，迎上一对银灰色的深眸。
……
疏怜从回忆中拉回自己，穆苍影手撑着礁石，直直地看着她。
是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银灰色眼眸。
她一时无言。
现在看来，那首曲子与其说是即兴之作，不如说是各族经典曲目大杂烩。疏怜当年才开始学习音律，尚未谈得上精通，仍然处在对经典之作的鉴赏阶段，要说自己创作那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当年拿破树叶吹了几个曲目的片段，还吹漏了好几个音，自己竟然颇为得意，疏怜真是想一头撞死。
她事后回忆，自知这曲见不得光，故而从来没有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方才见‘穆苍影’疯魔的样子，就好像冥冥之中知道这首曲子能让他安静一样，鬼使神差般地又弹了这首她的拼接曲目。
穆苍影紧紧盯着疏怜，见她脸上神色变换如云，心下已经了然。
人们常说，若是想要让一段时光永远凝固在记忆里，一是赋予这段故事以曲调，二是赋予这段故事以味道，如此这般，这段记忆就和这曲调或味道紧紧连接。哪怕不是每天都会翻出来咀嚼的记忆，再次听到同一首曲、或尝到那种食物、或闻到同样的味道，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得回到那段时光里，就好像暮春之后一定是初夏，黄昏时鸟雀一定会归巢一样，是不需要任何仙术仙法维持的、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
以前每次穆苍影听别人如此说，都是报以其实并不相信的礼貌微笑。他从来都以为这是那些为情所困的人矫情的自我安慰，就跟自愿进入一梦浮生一样，都不是真的。
如今他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当这首曲子再次响起的时候，儿时那一刻他所感受到的感激、崇拜、羞涩、懵懂，哪怕沉淀在记忆里百年之久，全部都回来了，而且仿佛老酒般，时隔过年重新启坛，更加香醇浓烈。
暴雨已去，太阳在云间时隐时现，远处浪涛滚滚。
穆苍影猛然站起身来，被石子拌了一下，踉跄着拉着疏怜的手，他的话因为激动而变得断断续续：“是你吗？是你吗阿怜？…疏怜…阿怜…对呀当初灵隐仙君叫你阿怜，我好蠢啊，竟然没有联系起来！…”
“我…我当初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你…你就走了”
“灵隐仙君就是我说的那个老仙人，我听了你的话，在灵隐仙君那里做了门外弟子，我一直是同门弟子中最刻苦努力的一个…直到后来我实在无法压制蛊虫…”
“真好，我终于找到你了。”
穆苍影灰眸闪闪，泛起的情绪汹涌滚烫，烫到了疏怜。
疏怜和穆苍影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承认有过暧昧和不明不白的情愫，但她的理智把其归结为困境中的惺惺相惜，并不是真的喜欢。
但是现在，她敏感地从穆苍影这份强烈而真诚的感情中，感受到了一些不是感谢的部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且那段记忆于她而言不算十分愉快，尤其是把穆苍影送到南山昆仑虚之后，所以她忽然想起来并没有那么坦然。那时的穆苍影与她而言自始至终不过是她见义勇为随手救治的病患，多年来这样的人成百上千，她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
她是真的忘了当初救过穆苍影了。
疏怜意识到如果她再不回应，她的手就要被穆苍影攥骨折了。
于是她决定，先装蒜。
疏怜假装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道：“当年那个小狐狸是你呀，你当年被收拾的太惨，我都没留意到你有九条尾巴，哈哈，哈哈，哈！”
穆苍影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疏怜会这么回答，他激烈地胡乱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冷静想一想，又不知道想听到疏怜怎样的回答。
一番纠结，他把催动护心气，想悄悄听一下疏怜的心声。
疏怜感受到护心气的变化，怒目道：“把你的护心气撤走！！！”
“好好好，等我们出了青要山我就撤…”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天边御剑而来十几位仙修，黑压压一片。
为首的二人是沈画妍和云皓之。
穆苍影面色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祝自己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