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初试
车窗外景色后移，冬雪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庄函的神色，相比自己，她觉得庄函应该更不好受。zhaikangpei
庄函一只手放在她的膝头，“别担心，我没事。”
冬雪把他的手又放回方向盘上，“好好开车。”
打破两人沉郁气氛的还是易格瑞的一通电话，庄函按下耳机，听对面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他回道：“知道了。”
然后改变了行驶路线。
“我们不回家吗？”冬雪问。
“我去处理点儿事，很快。”庄函说。
庄函来到了易格瑞订好位置的那家商务咖啡馆，进去以后，他让冬雪在旁边的位置等他一会儿，他去见个人。
冬雪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下，点了杯拿铁，回头看了一眼。
靠窗位置坐着一个白衬衫中年男人，一直双手交错，焦躁不安地看着手表。看到庄函以后立马急不可耐地上前拉住他，“庄总，您终于来了！”
庄函主动和他握了握手，“抱歉，我刚接到易格瑞的消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不不！我们被迫离职和庄总您无关，这我们都清楚！”
庄函伸手，“来，坐下说。”
对方坐下之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庄函，“庄总，您看一下，这是这次离职人员的名单，不少都是厉晟集团的老人啊。庄副总完全是临时起意，丝毫没有任何风声，突然就给大家安排了工作调动，要不我们就必须前往非洲地区工作，要不就只能办理离职！”
“我知道您最近在休假，但是人事那边也不给个说法，我只能接受大家的委托，来请您帮忙。”
白衬衫双手紧握，眼神恳切地看着庄函，“庄总，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庄副总他完全就是乱来！”
庄函把名单看了一遍，心下频频点头，易格瑞事情办的不错，没有伤到自己人。
眼前这人……好像叫什么锦鹏来着，记不清了。
“锦鹏……”庄函叹气。
“对！我是叫祝锦鹏，”白衬衫很激动，“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庄函笑着回：“我当初在业务部还和你一起共事过，咱们可是一个小组的，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的名字。”
只是好几年过去了，庄函已经变成了厉晟的总裁，这位还在业务部当个普通职员，连个小组长都没混上。
说实话，这种老油子，就算庄子焕这次没把他裁了，迟早还是要被淘汰的。
祝锦鹏因为庄函的话亢奋得整张脸通红，也暗自觉得今天求情的事情会容易很多。
他作出一副赤胆忠心的模样，愤懑不平：“庄总，我和被调动的那些同事都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为集团工作，现在莫名受到这种待遇，心里真的觉得难受啊。而且我们都回想了一下，以前也没有什么得罪副总的，所以我……我担心庄副总实际要针对的是您！”
庄函低头抿了一口咖啡，配合地问：“哦？怎么这么说？”
祝锦鹏夸张地左右环顾一圈，低声说道：“因为这次被通知调职的，都是平日里支持庄总您的人！庄副总肯定是看我们不顺眼了，所以趁您不在，削减您的势力！要不然他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没事签签文件的二世祖，怎么会突然在人事调动上起了心？”
庄函神色莫辨，转动食指上的戒指，“庄副总的考量，我尚且不清楚，你们也不要过度揣度。”
“庄总您别太仁慈了！这次就已经证明了，庄副总他下起黑手，可丝毫不手软呐！”
祝锦鹏着急得要上火，这可事关他们十来个人的职业生涯。
“庄副总用调职的理由，逼着大家辞职，看上去是只弄走了我们十几个人，可是如果这次让他得逞了，那您的支持者岂不是要人人自危，那公司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庄函略微思索了一下，把那份名单折叠好，装进了自己兜里，“你放心，这么多年，你们对集团都有贡献，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祝锦鹏大喜过望，站起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然后连连表忠心：“庄总，我就知道只有您才是真心为我们员工着想的，您放心，我们回来以后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您尽一切的绵薄之力！”
庄函脸上挂着极为亲和的微笑，点头表示认可。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先离开，单已经都买过了！”祝锦鹏很有眼色地往冬雪方向瞄了一眼，“还有这个，是给您带的礼物。”
他推过来一袋包装精致昂贵的咖啡豆，是庄函平时爱喝的种类。
庄函当着他的面说“有心了”，后脚人一走，就把咖啡豆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里。
至于兜里的名单，他也掏出来，撕了个粉碎。
然后靠进柔软的皮质座椅里，可能是太久没伪装假笑了，动动表情都觉得累。
自己的心腹和平时用得着的人，他都让易格瑞打过招呼了，最近低调一点，不要让庄子焕抓到把柄。
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些拍马屁的狗腿子，平时在公司争头表现，现在撞到了庄子焕的枪口上。
这种见风两头倒的墙头草，裁了也就裁了。他没推波助澜一把，已经是宅心仁厚了。
庄函突然想起了冬雪之前整他时说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受了气当然应该还回去”，靠在椅背上思绪流转。
庄子焕进入公司以后，最初在他身边殷勤卖好的某些人，都一脸媚笑地凑到了真太子爷身边。连他一手带出来的下属都在背后说他出身恶心，以此来讨好庄子焕。
每次想起那几张谄媚的脸，他就一阵阵地犯恶心，想吐。
庄子焕随口承诺的空头支票，就能换来他身边人实打实的背叛。因为庄子焕的身份，天生带有信服力。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人会蠢到这个地步，现在的厉晟集团，庄函两个字才代表着威信力。
祝锦鹏这样的蠢材，说难听的是墙头草，但说好听了，那叫识时务。以前在庄子焕面前蹦跶得有多欢，后来在他面前就有多殷切。
如果庄函不是一看到这样谄媚的脸就生理性犯恶心的话，说不定还会给他留个位置。
冬雪玩了很长时间的手机，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的已经走了，庄函晦暗不明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他看起来就像株头上顶了朵乌云的野蘑菇，散发着颓废腐烂的气息。
冬雪来到他面前，亲了一下他带着咖啡味道的唇瓣，香浓醇苦的滋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把庄函从乌黑色的回忆里拉回现实。
庄函木木地转过头，反应迟钝。
他伸手轻轻摸着冬雪羊脂玉一样的脸颊，不敢用力，怕一用力她就碎掉了。
“回家吧。”冬雪拉着他起来，心情不好也不能在外面一直发呆。
庄函点点头，结果不知道他着急个什么，车飙得飞快，路上还闯了红灯，车屁股后面一群车主按喇叭痛骂。
肾上腺素也在随着车速飙升，一回到家里，他就往冬雪身上贴，亲了上去。
两个人吻得血气上涌，难舍难分，最后庄函喘着气跌坐在沙发上，头埋在冬雪脖颈中。
冬雪能感觉到，他今天的情绪不太对，脑子里划过一个邪恶的念头——人脆弱的时候是不是更好哄，要不趁现在把他睡了？
这段时间他跟个唐僧一样，只让摸不让吃，那叫一个装。
她清了清嗓子，想想先怎么温柔开导他一下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急色。
谁知庄函先开口了：“洪家的寿宴，你还愿意去吗？”
冬雪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我们为什么要去？”
即使是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也没必要上赶着非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庄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的是。”
可是以往他还真没有选择去不去的机会，第一次去拜寿他才八九岁，家里带他去他就去了，后来就成了每年约定俗成的事情，他也没那个资格跟谁哭闹撒泼说不愿意。
因为来历的不光彩，他在家族中的位置一直很尴尬，二十几年，他不敢作出任何不符合名流公子的事情，生怕被人再提起身世的污点。他的行为举止可以说标准到了极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骨子里流淌的是什么东西。
少年时受过的无数冷眼嘲讽，后来都随着他的成就变成了赞颂，他偶尔也觉得自己成功了，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羞辱嘲弄还是犹如梦魇般回荡在耳边。
老爷子捏着鼻子认下他，可还是更看中名分上的正经孙子。奶奶心疼他，却也同样疼爱其他堂兄弟。
曾几何时，庄弘毅更是把庄函的存在视作自己的污迹，看到这个儿子就觉得膈应。
好笑，事情是他自己干的，他以为自己看到这个所谓的父亲难道就不膈应吗？
现在两人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可要是庄函从小养在他身边，可就未必了。
庄函的存在只会时时提醒他当初干下的荒唐事。
然而庄函从小是在老宅长大，像个透明的摆设一样，无需他过问任何事，好像喝西北风似的突然就长这么大了。
每次见到他，恭敬孺慕，仪态卓绝，并且成长得出乎他意料，人前人后给他挣足了面子，恍然间就让他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庄弘毅这才不免对这个儿子越来越上心，也萌生出了愧疚之心。
这么多年他不曾照料过长子，以至于庄函在公司、在外界都喊他董事长，显得极有规矩，似乎是担心当众喊他爸会让他反感为难，一度让庄弘毅心酸难言。
天晓得，庄函真的就是不想喊他爸。
庄函就这样一步步蚕食了庄子焕原有的优势，也从豪门圈里无人问津的私生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他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多，一个个满眼精光，搔首弄姿，让他倒胃口的很。
出身高贵的名媛在他眼里和夜总会裸露献酒的小姐没什么不同。
都是为了好处，都是为了利益。
看他又沉默了，冬雪偷偷在他头顶给他编小辫，想不到啊，还能有让他这么狼心狗肺的家伙伤怀的事情。
她遗憾地感慨一句：“可惜我胸小，不能让你把头埋进我的胸里，只好靠你自己宽慰你自己了。”
庄函噗嗤笑翻了，挠她痒痒，抱着她在沙发上滚作一团。
“咔嚓！”玄关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会过来，并且有冬雪家钥匙的，就只有赵玥玥了。
看到沙发上的场景，赵玥玥刚一进门就刷地低下了头，“对……对对不起，我……我来给冬雪做饭……”
两人坐起来，庄函仍旧耍赖似的抱着不松手，无比镇静地说：“今天不用做饭了，你直接回去休息吧。”
“好的！”赵玥玥拎着手里买的菜，顶着猴屁股一样的大红脸冲出了门。
冬雪摆烂似的头一歪，倒在抱枕里，庄函顺势躺在她旁边，安静地闭上眼睛。
赵玥玥面红耳赤地回到住处，一直心神恍惚，等到了傍晚，才发现自己给冬雪买的菜也让自己稀里糊涂拎回来了。
易先生之前强调过，每天的菜都必须是新鲜的，这些海鲜放到明天肯定就全死掉了。
晚上和她合租的同乡小姐姐回来后，看到满满一大桌的食材，惊叹：“哇——玥玥，你是发大财了吗！怎么买这么多菜啊！”
赵玥玥把事情跟她解释了一下，她也正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嗐！那咱们自己吃了呗！雪花牛肉，我还从来没吃过！”同乡小姐姐扒拉扒拉袋子，“还有帝王蟹，这就是你说的那户人家啊？”
她只知道赵玥玥最近接了个好活儿，每天特别轻松，薪水不菲，雇主还挺好相处。
赵玥玥说：“对啊，我这次的雇主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儿，她一个人住，房子挺大的，偶尔她男朋友会过来。”
赵玥玥一想到下午开门看见的场面，忍不住又脸红起来。
平常街上的小情侣搂搂抱抱也没让人看着有多不好意思，但是冬雪和庄先生两个人在一块儿，画面就像偶像剧一样。
同乡小姐姐听了眯起眼睛：“一个人住？那她应该挺有钱吧？”
赵玥玥闻言回道：“我也不太清楚，她还在上学，可能家里挺有钱吧。”
“哼！”同乡小姐姐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敲了她脑瓜一下，“你这个傻妞儿！连雇主是什么身份都搞不清楚，八成是有钱人金屋藏娇你知道吗！”
赵玥玥瞪大了眼睛，想说不可能，冬雪是那么好的人。
可是转念一想，冬雪还是个学生，为什么不住在学校里，而是一个人在外面住着？
还不许她当住家保姆，总是过了饭点就让她离开，而且平时也从来没听冬雪提起过她家里，这么贵的房子应该也不是她父母给买的，那……
赵玥玥捂住嘴难以置信，越想越震惊。
同乡小姐姐拍拍她的肩膀，“收起你惊讶的样子！小朋友，有钱人的花样儿多着呢！”
“话说回来，这些菜扔掉太可惜了，玥玥，咱们自己吃了吧，我还从来没吃过你做的大餐呢，好不好啊……”
赵玥玥被她磨得没办法，而且菜吃掉总比扔掉好，于是就答应了。
第二天赵玥玥再次去冬雪家，这次开门就小心翼翼了很多，确定客厅里没人才挤身进去。
冬雪卧室的门依然关着，应该是还没起床。
赵玥玥洗干净手，开始做早餐。不一会儿，听见身后有人出来，她招呼道：“早饭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会儿啊！”
“嗯。”是一个慵懒的男人声音。
赵玥玥应激反应似的回头，看到的就是穿着睡衣的庄函正坐在沙发上沐浴晨阳，懒散随性，微闭着眼，领口露出锁骨和隐约的胸膛。
她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天同乡小姐姐说的话，赶紧回头忙碌，心砰砰地乱跳。
很快，冬雪也起床了，洗漱完毕来到客厅，路过庄函被他牵住手，冬雪懒洋洋地斜睨他一眼。
昨晚本来两个人浓情蜜意，气氛正好，结果庄函抱着她说情话的时候来了一句“你胖了一圈，真好”，气得冬雪一脚给他踹下了床，让他睡了一晚上飘窗。
但庄函是真的觉得冬雪胖了好，气色红润，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他眼里暗了一瞬，又装作无事，坐到餐桌前。
看见冬雪大快朵颐的模样，庄函也胃口大开，吃什么都觉得香。
“汤包做得很好吃。”
“谢谢先生。”赵玥玥受宠若惊。
吃完饭，庄函陪冬雪去逛街，两人顺便挑一身去参加洪老爷子寿宴要穿的行头。
昨晚两个人商议后，还是决定一起去。
庄函不可能不和洪家人打交道，私事是私事，面子工程还得做足了。
他昨天主要是想问冬雪还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在洪家的地盘上，她会跟着他被撂脸色看的。
“恐怕我要带累你了。”他臂弯中挽着冬雪的手，慢慢逛着。
冬雪眼睛扫视着左右两边的店面，“你应该不怕他们吧？”
“怕是不怕，但是他们会恶心你。”庄函说。
冬雪下意识反问：“恶心回去不就行了吗？”
反正是他们洪家的寿宴，搞砸了丢的也不是他们俩的人，洪家人难道还会掀自己家的桌子吗？
庄函停下来看看她，张了下嘴，但冬雪看中了一家店，急忙拉着他进去了。
回去的时候，又顺道去超市买了一些洗漱用品，因为东西太多，就叫了赵玥玥来楼下帮忙一起拿。
庄函拎了那些比较重的，把剩下的衣服鞋子交给了她。
赵玥玥看到包装袋，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想到这里面随随便便一件东西就抵得上她一年甚至好几年的工资，就丝毫不敢放松。
她个子娇小，抱着一堆购物袋几乎看不见路了，差点一头撞到庄函背上去，他哭笑不得地腾出一只手，“算了，那几件也给我吧。”
心想还是易格瑞全能好用，又能当特助，又能当老妈子，嗯……以后结婚都得让他当花童。
“谢……谢谢庄先生，”赵玥玥很汗颜，自己连这点小事都还需要雇主帮忙，“我拎的动，您前面走吧。”
庄函回了句“没事”，轻松从她手里拿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