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尼摩
玻璃似的透明墙面构成的方形房间看起来脆弱，实则坚不可摧，里面有基本的生活用品和家具，还有四根连在墙面上的特殊合金锁链，这就是史蒂夫的特殊牢房。
他在那场袭击中猝不及防的被爆炸重伤，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尼摩。
黑发青年身体瘦弱又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他负责平时照顾重伤的史蒂夫，在行动上更加自由，不需要被锁链绑着。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在基地里还有其他小特权。
那些疑点，都由不得史蒂夫不对人抱有戒备。
几天过后，史蒂夫才把一本消遣用的书拿在手上开始试探：“思想与身体的协调关系——这里的人看的书还挺有深度的？”
黑发青年都没意识到史蒂夫是在对他说话，莫名的抬起脸看了看周围的空气。沉默半晌，他才有点无措似的干巴巴回答：“……是吗？不错？”
一副故作不知情的样子，但是演技很差。
史蒂夫不动声色的反问：“这不是你给我找的书吗？”
尼摩被噎住了：“……”
他无言以对的撇开了头假装没听见。史蒂夫也就表情淡淡的低下头，不再追问，房间里的氛围再次下降到了冰点。
史蒂夫闲着没事的时候观察对方好久。
尼摩是个面无表情的人，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真正触动到他，总是日复一日的陪着史蒂夫看书画画，画的还很好。史蒂夫看得分明，那份平静并不是麻木过头，也不是带着恨意的表面隐忍，而是一种脱离了现实，像是从其他视角在看待自己的冷静，他对待自己的目光都足够陌生，所以眼中只有命令。
史蒂夫询问后，毫不意外的得知了黑发青年是失忆状态。
他除了知道自己是这个基地中的实验体以外，没有任何记忆——基地的人让他看管史蒂夫，他就专心致志的做着这件事情，甚至细致到在史蒂夫生日那天，不知怎么的悄悄弄来了一个小蛋糕。
这让史蒂夫在防备的同时，生出了别的心思。
他有一次试探的问道：“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什么？”对方看起来不怎么抗拒，而是只有迷茫。
“你需要一个名字，因为每个人都有名字。我觉得‘萨维里奥’挺不错的？”史蒂夫建议。
黑发青年沉思后第一次拒绝了他：“不，我觉得‘尼摩’更好听。”
“那就叫这个。”史蒂夫从善如流的耸耸肩。
但是——起名后，黑发青年没有什么改变，也没有任何暗示行为。史蒂夫以为无法触动对方，失望之余恢复了常态。
不……不对。
睡梦中的史蒂夫翻了个身，潜意识中似乎有哪些违和感，一些遗忘的细节在梦境中被他回想了起来。
其实是有进展的。
有一天，尼摩冷不丁的复述了一句书中的经典台词：“个体的思想也永远是分裂的，不能整合。”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奇异而挣扎，那双平凡的褐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史蒂夫，然后尼摩就垂下头，恢复成平常的模样了，好像说了一句非常寻常的话。
“……！！”史蒂夫却骤然从梦中惊醒了。
他满头冷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尼摩说那句话时的奇异神态还近在眼前，惟妙惟肖。史蒂夫表情空白，坐在床上几乎脱口而出，“……那本书！”
他是傻子吗？尼摩明明已经三番五次悄悄给他提示了！
第二天早上。
书店刚开门，科尔森就在门口给黑寡妇发了消息：“罗曼诺夫，我想你不用过来了。”
“怎么了？”
“——我们有了新发现。”
那是一本市面上没有发行的书，也没有在资料库或者世界各地被检索到，应该是托马斯的基地自印的。
队长知道尼摩给他的提示是什么意思。
他指点废墟现场的特工们先去东面进行挖掘，在那边的某个方位上层是基地的图书室。果然，这些杂书文献毁的没有那么彻底，特工们从里面找到了一本《思想与身体的协调关系》下册。
书脊上用烫金字印着作者名：奥宾·费舍尔。
旁边看见了的科尔森很震惊：“……我知道这个人？他是一位很有名的生物学博士，十几年前在某次船难中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
史蒂夫下意识诧异：“你认识他吗？”
“特工总要和很多人打交道。”科尔森尴尬一笑，没有多说，“当初看到新闻报道我还挺遗憾的。”
“生物学博士写的哲学书籍……”史蒂夫奇怪的看了书名一眼，他在挖掘现场的帐篷里坐下来，心情沉静的读起了书。
等他通读了一遍，再加上当初看的那本书内容，史蒂夫的神情逐渐沉重了下来：“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上下两册书的核心内容围绕着尼摩当初念出来的那句话，是费舍尔博士提出来的一个概念。这明明是与精神和思考有关的哲学书籍，却字里行间都在用生物学的角度解释。不同的是，上册只是浅显的概念科普、下册却写了猜想与如何实施。
费舍尔博士认为，每个人的思想都是不可控的，过去的观念和现在的观念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人，这些是不断变化着的，连自己都不能完全固化，因此人类的行为有时候自相矛盾。
这就是死物变成智慧的类人生物时最大的发展障碍，是计算机都无法运算出来的神奇之处。这也是“如何控制生物”的灵感来源：
只要掌握了猜想中的这项技术，将正常生物的思想一一拆分固化、挑选其中想要的方向留下、变成可控简单的单向思维；克隆人一类的非正常制造生命技术就不再成为鸡肋。互相配合之后，它们在医疗业在辅助业还能起到更好的发挥。
科学家们也不需要背负社会各界带来的舆论谴责，因为这类生命无法拥有人权，只能算是一款高精密的类人生物造物……
当看到这一段畅想的时候，史蒂夫似懂非懂，却也不寒而栗。
他再次找来了科尔森，知道事情严重性的科尔森和队长面面相觑：“……这是近些年的书籍，大概费舍尔博士当年没有出事，而是暗中和托马斯勾结在了一起。”
“我就猜到托马斯手下一定有个专家！”史蒂夫眉头紧蹙的说。他被解救后也看了神盾局的资料，托马斯有钱有权，是个藏在背后弄鬼的野心家，但他的智商不足以支持他搞出这么大个克隆人实验基地，所以一定有个“费舍尔博士”了。
“那就不太妙了。十几年都过去了，队长你觉得……书里写的猜想被他们实现了多少？”
“多少我不清楚。”史蒂夫突兀沉默了，脸上出现了怒火，他攥紧了拳头，“……我只知道尼摩的状况挺符合书里的描述了。”
“？？？”通过卫星监控在观察现场的西泽瞬间迷茫。因为事情不按计划走，他机体的运算量也骤然暴涨。
怎么回事啊小老弟？他给美国队长留的线索不是这个！
昨晚用黑科技刺激对方，让队长梦到前段时间印象最深刻的东西，队长也按照计划找到了这本书。但关注点难道不是书籍的介绍页吗？内容不重要啊，那本书就是瞎编的，重点是介绍页！！
现在他们想歪了，下一步该怎么进行？
西泽往后一仰，眼神茫然的瘫在扶手椅上。第一次搞这种计划人类就不按着走，他还挺手忙脚乱的，有点无措。
好在——细心的科尔森很快又翻开了书的介绍页，成功避免了西泽烧脑的再一口气算出abcd备选计划。
发际线有些高的特工对着照片上有黑眼圈的大胡子男人怀念的看了半天，很是唏嘘：“没想到费舍尔博士会这么做……虽然废墟还没挖掘出来，但他这次逃脱的可能性不大。嗯？”
敏锐的科尔森突然发现那张照片摸起来不太一样。
他费了些力气把那张贴上去的照片完好取下来，发现它下面覆盖的才是原本印刷在书籍介绍页上的照片——那是一张费舍尔博士和年轻男孩的合照，照片上的男孩十二三岁大，和费舍尔一样有着黑发褐眼，笑容傻乎乎的。
“这是……”史蒂夫的心却像石头一样沉进了深渊，他吃惊的失声，“尼摩？！”
西泽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这就是队长你说的室友，那个特殊的实验体？”科尔森反应极快，他费力回忆着，又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联内网查了查，“我记得费舍尔博士好像是有个儿子……啊，没错！查顿费舍尔。因为六岁的一次发烧导致智力低下，所以对外基本上没提起过。”
科尔森读着资料，突然停顿了一下：“十几年前的那次船难，费舍尔博士和他儿子是一起失踪的。”
“不过为什么小查顿不使用原名字了呢？”科尔森想不通的随口感叹，“‘尼摩’的寓意很精准倒是没错……就是不像给自己亲儿子起的名字，有点讽刺了。”
“什么意思？”史蒂夫有了不详的预感，忍不住沉声问。
科尔森有点奇怪，但他老实的有应必答了：“尼摩是拉丁语名字，直译过来是‘没有此人’，不过原意指的是‘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名字、也从不知道自己是谁、渴望着他人以真诚之心来救助的孤独小人物。’”
渴望着他人以真诚之心来救助的孤独小人物……
史蒂夫几乎没有力气说出来了，他神情悲哀，艰难的呢喃：“那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结合这一连串的线索，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