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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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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匆往来的脚步声响在身后,声音似午夜浪潮,天崩地裂地将她淹没,又在即将溺毙瞬间,大发慈悲地将她托举上岸。

    初弦浑身脱力,被纠缠和辱骂的后怕如阴云盘踞在上空,那是一场下了十年之久的滂沱暴雪。

    她觉得冷。

    面前灰白墙壁上挂着一个老式挂钟,看起来很笨重的款式,白底黑边,视觉上可能是路过早市时随手花十五元买的种类。

    她神情空洞麻木,无法聚焦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挂钟。

    滴答、滴答

    永恒的滴答声经久不衰,以一种强硬姿态推撞着人往前走,在这种七平八稳的动静中,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失序的急促心率。

    “成天勾引人的狐狸精!”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和她妈一个狐媚子模样,小小年纪,就会装这种眼神!”

    “你有我一个男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找其他人?是我对你不好吗!说话、你说话啊!”

    “有我一口气,我绝对不会让她进我应家的门!应华年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私生女?她不是私生女谁是?没名没分的贱种!”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不停交错撕扯,初弦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捂住耳朵,企图抵挡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谩骂。

    去接待室接了一杯热水的江一峻和女警员说了什么,女警员向她投来一个欲言又止的心疼眼神,低声叹道:“唉,这孩子真是苦命。”

    江一峻敏锐地察觉她话里有话,下意识追问,女警员却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审讯室。

    他站了两秒,抬腕看表。

    向来将商务正装穿得一丝不苟的全能江助前所未有的狼狈,在和黑衣男人的打斗过程中,固定好的背头凌乱散下几绺发,衬衫纽扣崩掉一颗,手表磕在哪里凸起的尖锐上,碎了一块。

    最要命的是,眼角连着眉骨的位置还擦伤了。

    江一峻心中又叹一口气,不知道这能不能报工伤。

    他朝坐在木质长椅的初弦走去,手里刚接的热水递给她。

    “初小姐。”

    初弦茫然抬眼,她好像哭过又好像没有,眼尾沁着无法忽略的稠红。

    下眼睫湿漉漉,惶惑不安地眨了眨。

    她扣着手指,手背苍白透明,几乎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还有挣扎时推撞出的淤痕。

    “你还好吗?”

    一次性纸杯递到她手中,初弦一令一动地双手圈紧,试图汲取这份转瞬即逝的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本想迎上他视线,目光却骤停在他破裂的表盘。

    初弦一时哑然,片刻再开口,声音轻微地颤:“江先生,我认识一位技艺不错的修表师傅,你愿意把表交给我吗?”

    江一峻怔了下,倒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不用。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初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她点点头,慌乱无助的情绪容不得她分出更多神思去应对其他暂且算不上很重要的事情,初弦深深垂眸,泛白的唇印着纸杯边缘,小小地抿了一口。

    水很烫,她舌|尖瑟缩,眉心短促地拧了下。

    江一峻陪着她坐在长椅,他录完口供出来,证词和她差不多。

    不认识那个贸然撞门的男人。

    江一峻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他摸出手机,掐头去尾挑拣不重要的部分转述给女朋友,并诚恳认错,对自己今日的缺席会报以更大的补偿。

    好在女朋友善解人意,问了他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你在哪里”;第二个是“你老板的女朋友没事吧?”

    他一一作答。

    女朋友不再回复,他收好手机,眼尾瞥到她坐着的长椅。

    从刚才开始,她就没再动过,穿着薄款的长袖睡衣睡裤,仓促间只来得及拿一件挂在门后的针织外套披上。

    江一峻忧心忡忡地移开目光,尽管南城已经迎来开春,夜间气温仍然不敢苟同,他担心她这么坐着会冻感冒。

    犹豫不决中,有个人快步走向,目标明确,直奔初弦。

    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江一峻瞥一眼他身上的警号,猜测这人的级别应该不低。

    “小初,有没有受伤?”

    他那双手用力地握住她肩膀,初弦对上他不加掩饰的关切目光,眼眶一热,眼底蓄着薄薄水光,摇摇欲坠。

    “李叔叔。”

    她哽咽着,摇头,鼻音重得几乎听不清她说什么。

    离她最近的江一峻却听见了。

    她说,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我也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李警官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他是那种声如洪钟的语气,音量不大,却令人安心。

    “小初,你没有错,不用自证,错的是他们,是那些污蔑你和你妈妈的人。”

    江一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年贺清越命令他做背调时,或多或少了解过她。

    李警官劝她,她太懂事,滔天委屈全部挤在上一句,下一句让李警官不要担心。

    两道刀凿斧刻的浓眉紧紧皱在一起,他笨口拙言,踌躇半天,只吐出一声满含热气的叹息。

    警察局的空气逼仄滞重,他扯开衬衫最顶上的纽扣,到外边透一口气。

    女警员站在审讯室门口,遥遥喊了一声“李队”。

    李警官双手扶着膝盖站起来,偏头冲那端中气十足应了句“马上”。

    初弦吸了吸气,扯出一个笑:“没事的李叔叔,您别担心我。快去忙吧。”

    李警官看她这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一时无言,只得搬出黄立勇,告诉她已经通知过黄立勇了,过不了多久他会过来接你回家。

    回家。

    她如同嚼蜡般咀嚼这两个字,她漂泊多年,只有短暂落脚的去处。

    没有家。

    没有回家。

    出门时只穿了拖鞋,趾头顶着棉拖鞋柔软内衬,不安地动了动。

    外面下雨了,踩过一方空心砖时,白色拖鞋溅上星点泥泞痕迹。

    她俯下身,像是胎儿在母体寻求安全感的姿势,指尖毫无章法地扣着泥点。

    来自不同方向的声语脚步欺近又倒退,她感觉自己成了一叶孤舟,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巨浪汹涌的汪洋里。

    只要有一个浪。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浪。

    足够她窒息,足够她倾翻。

    江一峻拥有自成一套的养生习惯,他不喝酒,抽烟甚少。

    但烦心时偶尔会来一两支,他是在点第二支烟的间隙里看见阔步而来的贺清越。

    江一峻目光往灯火通明的派出所长廊一偏。

    “初小姐在里面。”

    来时已经和江一峻沟通过具体情况,电话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此刻面对面,江一峻顿了下,了然,熄灭指尖的烟。

    “我到的时候,那男人正把初小姐按在地上,门没关紧,我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而入。”

    当时初弦错以为是江助,心无防备地给他开了门。

    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只露一双眼睛,他强行挤身进门时撞破一个玉绿色的琉璃碎纹花瓶,精心养护的小苍兰跌在浅米色的地毯,迅速洇开深色水痕。

    他身上有一种下水道发酵的臭味,一件深黑色的连帽衫不知穿了多久没换,他恶狠狠地瞪着初弦,黑色口罩也挡不住他口中喷出来的浊气。

    “上次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

    布满红血丝的眼底闪动着阴冷幽怨的目光,他抓住初弦两只手并在她头顶上,俯下身,灼热滚烫却腥臭无比的气息尽数喷在她脸上,初弦避之不及,用力偏过头,颈侧绷起嶙峋筋骨。

    男人女人天生体力悬殊,更何况他破门而入时,初弦匆匆一眼,目测对方身高体重在180以上。

    她根本不是对手。

    黑衣男人空出来的那只手掐上她细弱脖颈,空气顿时无限挤压,她双腿乱蹬,她的意图昭然若揭,男人瞬间恼羞成怒,双膝狠狠地叩上她膝盖骨,力道之重,如同一件重物从高空坠落。

    下午扭伤的脚踝连着膝盖痛彻心扉,大脑有一刹那趋近于空茫虚无,初弦冷汗淋漓,宽松的棉质长款睡衣贴着瘦弱脊骨,纤薄后背磨得生疼。

    “我那么喜欢你,我那么爱你,你却要背叛我?!”

    “你这个、这个下贱、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男人贴着初弦耳廓,肮脏下流的谩骂声绕耳不绝,她被迫感受他腥臭的鼻息和溅上侧颊的带着一股令人作呕气味的唾沫。

    “我每天都在等你,每天都送你上班,送你下班,可是你为什么从来看不见我呢?”

    男人反手捂住她的嘴,在她惊惧惶恐而紧缩的瞳孔里直起身怒道:“你真的好会勾引男人啊。你再用这种水汪汪的眼睛看我,我可就忍不住了。”

    他放开拧着她手腕的手,鼠目般贼光四射的狭长眼睛环顾四周,抽了一块装饰用的桌布团成一团,在她惊魂动魄的眼神中狞笑着塞入她唇齿。

    他贴近她,日思夜想许久的人此刻正躺在自己身下,如早市上濒死的鱼,徒劳无力地仍由杀鱼贩高高挥舞着已经寸了锈的砍刀。

    她是美的,甚至比他尾随时看着她和别人聊笑时更美,那个时候他只遗憾站在她对面的人不是自己,可如今细想,能够将她压在身上,欣赏她这番美人折腰的模样,世界上能有几个?

    他不禁恶毒又暧昧地想,说不定,自己是第一个,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越想越无法控制自己箭在弦上的念头,他堪称温柔地抹去她鼻尖虚浮的薄汗,另只手飞快地往自己身下探去,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雷一般炸在耳边,初弦猛然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

    江一峻是在这个时候险险赶到。

    他捏着马上烧到底的烟蒂,最后一丝火星捻在警局门前栽种的香樟树,他单手扶着树杆,不敢回头看贺清越脸色。

    沾着潮湿雨露的大衣下摆擦过江一峻,对方已然踏入明净亮堂的警局大厅,他张望一圈,不费气力找到那个又瘦又小的身影。

    脚步立即向她走去。

    一双因步履匆匆而踩过水洼的高定皮鞋停在她眼底,她维持着扣泥点的动作,眼睫好半天一眨。

    “初弦。”

    贺清越目光沉定,话音落下的后十秒钟,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蹲下身,干净修长的手握住她紧绷至发白的手指。

    她本能抗拒地后缩,在他干燥温暖的掌心里挣了挣。

    他由着她小猫似的挣扎,没松手。

    长廊不算安静,四面八方充斥着各种声音,抱着文件的实习警脚步绊了下,弱弱地询问:“这位先生,您是家属?”

    他轻轻应了声“嗯”。

    脚步来了又远。

    他牵住她一只手,另外抬起她下颌,迫使她迎上整张脸。

    不是含带挑衅或臣服的动作,而是另一种安抚。

    指腹轻轻摁着她下颌,那双明光清润的眼眸此刻失去光彩,精致但暮气沉沉。

    携带暖融气息的掌根拄起她侧脸,她半垂着眸光,唇线抿得苍白。

    细嫩脖颈残留鲜红指印,他敛眉,手指拨开她用来遮掩的发。

    那道青紫掐痕如同一面旗帜明晃昭彰地提醒他半小时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他竟然会将她置于那样生死一线的险地。

    游走在四周的空气冰凉干涩,贺清越慢慢脱下自己大衣,罩在她肩上。

    想再细看,她忽然伸手,凝定几秒,贺清越能察觉她惊颤的双肩和一急一缓的呼吸。

    她小弧度地让开双手,向他靠过来。

    贺清越瞬间怔住。

    在此之前,他们没有逾越过界的亲密举动,尽管他多次预设这个场景,但绝不是眼下。

    绝不是她含着滚烫泪意,雪白小脸埋在他肩颈,细细轻轻地问他:

    “你为什么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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