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春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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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刘琳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含笑的眼睛顷刻间被泪水填满。nianweige
“我是不是太过于窝囊了。”刘琳把头埋在膝盖里,脸上的阴霾把昔日的笑容挡的严严实实。曾经光芒万丈的小太阳,第一次在宋慈恩这里暗淡了她的光辉。
“不,不是的。”宋慈恩摸着刘琳的头,密密麻麻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我前世会如此迟钝。”她想着,内心的自责几乎要淹没她。“为什么前世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为什么要才知道这些人对刘姐发现姐做的恶事。”
她压抑着自己的哽咽,柔声说:“刘姐姐,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刘琳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泪水湿透了鬓角,手臂上还留着潮湿的红痕。她哽咽着说:“可是,我嘴笨,说不过人家。今天张觅那些伤人的话,我一句都反驳不了,只能任由她说宋叔叔。我,我”眼泪不受控制地澎涌而出,她的声音几乎被哭腔淹没:“我,真的,好没有用。对不起。”
“不,不是的。”宋慈恩用手揩拭着刘琳脸上的泪,“刘姐姐,别这样想,你比别的姑娘厉害多了。”
“真的吗?”
“真的,没有人像你一样,可以舞着红缨枪,杀进敌人堆里。也没有人能单手持缰,搭弓射箭,直取敌人首级于千里之外。这样勇猛的少年将军,可是独一份。”
“可,可是,我不会梳妆打扮。我也不像其他女娘苗条绰约。我皮肤黝黑,头发稀疏,算不得好看。”
“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皮肤的颜色和其他人并无差异,只是她们揩脂抹粉,看上去格外白皙罢了。另外,何必和别人一样呢?世间上会梳妆的姑娘多了去了,可是,会挽弓策马,红缨枪耍的虎虎生威的姑娘只有将军府刘琳一个啊。”
“可是除此之外,我还性情凶恶,比不得其他女娘温顺恬美。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说我‘母夜叉’,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十分厌恶,更何况别人”
“阿姊”宋慈恩忍不住打断她,捧起刘琳泪眼婆娑的脸,郑重地说:“他们这样说你,是他们品行不端,辱没门风。你怎么能因为他人的过错为难自己呢?”
“是他们的问题吗?”刘琳愣住了“可是,为什么其他女娘不会像我这样呢?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亦或者是我得罪她们,还是”
“不。”宋慈恩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们会这样做却不会管是谁的,只是这一次恰好是你而已。若不是你刘琳,还有可能是周琳,王琳。”当然,更大可能是因为刘伯父和这些官员格格不入,这些话就没有必要说了。
“可,可是”
“阿姊。”宋慈恩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自觉带上前世的威仪“你想人虽然有两只眼睛,却只能看一个方向,若你只是盯着别人,那就无法走好自己的路了。”
刘琳被宋慈恩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了,颤颤巍巍地说:“好,我,我醒的了。”
宋慈恩满意地点点头,直立起身体,将刘琳揽入怀中,“哭吧,这样的事,换谁都难以接受。”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准你在为这些人难过。你可是镇西将军的女儿,这沧州府还有人能越过你去。你就应该继续往上爬,让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盘算你的俸禄,气得睡不着。”
刘琳靠在宋慈恩怀里大声哭了出来,随后,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宋慈恩严肃的脸说:“别这么老气横秋的,你咋和我娘一样。”
宋慈恩转念一想,按照前世岁数,可不就是许姨的岁数吗,于是她板着脸,点点头,开口道:“是啊,所以你下次可记得要喊我阿娘啊。”
刘琳怒极反笑,扯着宋慈恩脸颊的肉说:“再说一遍啊?是谁阿娘?”
宋慈恩含含糊糊地说:“你怎么可以目无尊上,放系。”
常宁听着马车的打斗声,笑着摇了摇头,“都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呢。”他想着,眉眼间的郁气却散开了。
“快点走,不然那个位置就要被抢走了。”
马车还没停,刘琳拽着宋慈恩的手,跑向店内,火红的石榴裙裙摆飞旋在眼前,层层楼梯不断闪现,她拉着慈恩,就向着二楼一个拐角跑去。
宋慈恩正腹诽着刘琳,大口喘着粗气,眼前的场景,却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位置半悬在二楼的畸角,被隔断阻挡,不仅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同时整个一楼尽收眼底:来往的小厮,点单的食客。甚至厨房的伙夫,灶台颠勺燃起的火。
“这是?”宋慈恩说不出话来,前世春香楼她也来过几次,却从未记得有这样的地方,餐馆人多眼杂,消息灵通,这倒是个好地方。
“那可是,也不看看是谁找的地方。”刘琳双手叉腰,仰着头,笑得极为灿烂,一口大白牙被阳光照的反光。
宋慈恩笑着拉开了椅座:“那可是?不亏是大小姐。”
“哪家的大小姐?”一人提着茶水走进,夸张地抖动眉眼:“哟,是镇西将军府的大小姐呀!”
刘琳脸上的红晕瞬蔓延到了脖颈,“芸娘,你别拿我寻开心。”
名为芸娘的女子,笑嘻嘻地看着她,手却轻快地将餐具烫好放到一旁。“怎么今天想着要来?今天也不是伯母沐休呀?”
“没。”刘琳拍了拍宋慈恩的背说道:“还不是因为我妹妹,今儿去姚老板那儿给她添点,这不,正好顺路,来看看你。”
芸娘上下打量着宋慈恩,仰头笑道:“你这妹子生得冰雪可爱,就像是城隍奶奶身边的小童女。要是你那天腻歪了,和你老姐我说一声,我马上抱回家,嘿嘿嘿。”
刘琳立刻搂住宋慈恩,瞪大眼睛道;“我和你说想都不要想,这是我妹妹。”
芸娘本想说什么,这时,楼下的喧闹,引起众人的注意。
一个书生打扮醉醺醺的男子,拉扯着一旁看上去像是店里帮工的女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那女子止不住地落泪,听语调,像是吓怕了。
可,宋慈恩发现,一向急公好义的刘琳和一旁的芸娘都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里嘟囔着什么。她凑近一听,发现她们两个都在说着:“菩萨莫怪。”
许是看出了宋慈恩的疑惑,芸娘开口解释道:“楼下那个是苗香,人是个很好的人,就是这个择婿的眼光,实在是”
一旁的刘琳道:“不是吧,那个张生都这样了,还在一起呢?”
芸娘道:“是哪,害,怎么说都没有用,到如今,也只能让菩萨饶恕我的罪过。”她继续对宋慈恩解释道:“苗香姑娘对张生算是害,那张生一直说要考取功名,这家中琐事,全是苗香姑娘一人承担。若是这样也算了,可是那张生不仅酗酒成性,还借着酒劲出手打苗香。”
她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这街坊邻居,那个不是劝苗香姑娘出来单过,就连王媒婆都亲自打包票,保准给她介绍品行好,人也老实的汉子。可她,偏生就是一头栽进张生怀里,我们啷个劝,啷个就是不同意。久而久之,我们就看淡了。”
果不其然,一旁喝茶的轿夫实在是看不过眼,一个过肩摔,那张生就摔了个马趴。但一旁的苗香姑娘,非但不感激,反倒是指责轿夫。
“所以呀,这人的命运啊,厚土娘娘早就写好簿子了。”芸娘说着,突然双手合十道:“无心之举,菩萨莫怪。”
“哎,对。你们包老板还和姚老板闹别扭吗?”刘琳突然说道。
芸娘漫不经心道:“哪能呢,睡一个被窝的感情。床头打架床尾和呗。这不,昨天?我们老板还和姚老板买糕点勒。”
宋慈恩越听越疑惑,忍不住打断道:“你们老板是女子?”
刘琳答:“不是啊,春香楼老板是男子啊。嗷,姚老板也是今天上午那个姚老板呀。”
一旁喝茶的常宁冷不丁呛到,脸都憋紫了。他一边咳嗽一边开口道:“两个男子?”
芸娘道:“对啊。就是‘契兄弟’嘛。”
宋慈恩脑海里还是姚老板那张笑得奸诈的狐狸脸,她犹豫地看着芸娘,开口道:“你们老板,何许人也,竟然能压得住”
芸娘仰头示意“喏,就在下面呐。”
宋慈恩顺着视线望去,第一个看到的是一带着方士头巾,穿着青衫,拨动算盘的男子。察觉宋慈恩的目光,芸娘道:“不是,那是账房郭先生。”
宋慈恩又转向挥着铁锅,露出壮硕的双臂,高大威猛的男子。“那也不是,那是方厨。”芸娘继续道。
直到,宋慈恩指了指一个穿着黄色缎面袍,带着青玉官的男子,芸娘才点点头。那人和宋慈恩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不算高挑的身高,身材圆润,圆头圆脑的,只是脸上和姚老板如出一辙的笑容,能将他们两者联系起来。
似乎看出宋慈恩的吃惊,芸娘解释道:“别看我们老板现在发福了,虽然比不过姚老板清隽,当年也是南城一枝花。当年,哈哈哈哈”
看着宋慈恩充满疑惑的眼神,刘琳解释道:“当年,王媒婆不知道他们两者的关系,愣是提着篮子,簪着花跑到姚老板府上,给他介绍姑娘,可把包老板气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琳突然锤着桌子大笑起来,宋慈恩更加莫名其妙了。
芸娘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道:“那段时间,他就,哈哈哈哈,每天提着一篮猪头肉去拜访王婆,哈哈哈哈。”
“这和猪头肉有什么关系?”宋慈恩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琳边笑边说:“是没什么关系,但是问题是,王婆那段时间要去拜城隍奶奶,正斋戒呐,最损的是啥,他被拒绝了还去送,说是给王婆的孙孙补脑子。哈哈哈哈,可怜王婆这个无肉不欢的人,愣是看着自己的孙孙大口吃肉,自己只能吃素。”
芸娘打断她:“那可不一定,你忘了,那次城隍会,王婆可没去。”
这会儿,是三个人狂笑,不明所以的常宁疑惑地看着他们。
等芸娘走后,刘琳道:“这包老板,可是个大好人。你别看春香楼这么多人,几乎都是包老板捡回来的,你看哪”她指了指一瘸一拐给客人递茶的小厮,“他是逃荒的时候把腿摔坏了,包老板把他捡了回来。那些,是被父母遗弃的女儿家。芸娘呢,当年被父母卖给一个老鳏夫,自己跳河寻死,被包老板救了回来。”
她又指了指厨房爆炒的方厨道:“哪儿,阿爹眼馋好久,每次都过来看他,可人家就是不走。”
“啊?”
“想什么呢,阿爹说他刀法精湛,一看就是练家子。能扛起二十印的铁锅,就能拉开三百石的弓,是行军打仗的好苗子。就想挖他去做百夫长,可人家不愿意呀,就是想报答包老板的救命之恩。”
刘琳抿了一口茶说:“东三门各色酒楼我都吃遍了,唯有这春风楼价格合适,味道甚美。无论是轿夫,脚夫还是忙着双抢的农人,都可以过来歇歇脚。即便包老板从一间小茅屋开到现在四层小楼,也从未变过。”
她突然面色一凛道:“实不相瞒,我今儿挑这个地方,还有个事情。恩恩,你实话告诉我,那晚你在春风楼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收起笑容,目光里的试探意味倒是和刘大柱像了个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