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果实的酒气
头生尖利的双角, 仅披着一件和服外套的少女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 她的手中托着一个赤漆的浅底酒碗, 里面盛着清凉的酒液, 少女时不时会浅尝一口。她眯着妖艳的眼睛，嘴角含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在料理台前系着围裙的黑发少女。
“咱说，你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哇。”
她舔着嘴唇，笑眯眯地对着留理佳开口。
“别人家在节分都是驱鬼, 偏偏, 在这个时间让咱来到了你身边……鬼，进来咯~”
“现在节分不是在大晦日啦。”
留理佳拿着大勺子撇着锅中煮沸黑豆后产生的泡沫, 以闲适的态度回答着酒吞童子。
“哎呀，好像是这样……”
她若有所思地想着。
“不过无论在什么时候, 把鬼请进家都是很可怕的事哦？”
将勺子中的泡沫抖掉，留理佳给锅盖上盖子, 开火继续煮一会儿。
“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啦, 是人是鬼什么的, 反正酒吞现在又没想害我。”
酒吞童子听着就笑出了声，妖冶的少女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无限的风情, 可惜这个房子里唯一能欣赏到她风情的留理佳正认真地看着锅中翻涌着的黑豆。酒吞童子见状颇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看留理佳关了火, 将黑豆先装在盘子里, 再挑选一部分品相最好的黑豆放进用来装年节菜的套盒里时, 她软在沙发上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柔软的身躯贴在了自己的背后, 留理佳下意识地一僵，鼻尖嗅到了酒吞童子身上萦绕不散的酒气才放松下来。酒吞童子懒懒地倚在留理佳的身上，看似将重量压了上去，其实还是有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的。就是这样看似亲昵无间的动作，酒吞童子却将她的手按在了留理佳经后的脊椎骨上。
“咱现在就要害你了，咱要将你的骨头抽出来，泡在酒里……”
酒吞童子抚摸着留理佳的脊椎骨，头靠在了留理佳的肩膀上，吐息之间都带着芬芳的酒气。
留理佳正要将手中勺子里的黑豆放入套盒中，听了酒吞的话后就一转方向，勺子伸向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颗头。勺子那里传来了被轻轻拉扯的感觉，然后重量略略减轻，耳边传来细细的咀嚼声。留理佳将已经空了的勺子拿了回来，放入了洗碗池，又抽了把新的来舀豆子。
因为在咀嚼，酒吞童子的下巴一动一动的，蹭着留理佳的肩膀，留理佳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着酒吞童子继续挂在她身上——酒吞童子已经移开了放在她脊椎骨上的手，转而用单手揽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仍然捧着酒碗，在黑豆被嚼碎咽下肚后，她又啜饮了一小口美酒。
留理佳将黑豆装盒完毕后，又戴上塑料手套，开始处理早就放在边上了的干青鱼子。
“酒吞，我把这层里的东西做完后给你烤鸡肉串当下酒菜，你能先下来吗？”
酒吞童子是少女的体型，本来就体态轻盈，况且她还卸了许多力，加诸在留理佳身上的重量更不会有多少，只是留理佳被她这样揽抱着，总归是有些不好行动的。
“啊呀……居然用食物这种方法来劝诱鬼……？”
酒吞童子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了留理佳的耳后，带得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点点红。
“留理佳……莫不是将咱当茨木那般心性了？”
不过酒吞童子说完后还真的没再揽抱着留理佳，将自己的手臂松开，靠在了旁边的墙上，转眼看去，脸上依然布满了妖娆的笑意。
“咱要葱肉串，不要酱汁，就盐烤~”
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留理佳自然就应下了，不要酱汁的话还剩了她去做酱汁的麻烦，一会儿将鸡腿肉腌制一下再加上切段的大葱，很快就能把酒吞童子的下酒菜给做好。
因为和酒吞童子约定的是做完一层的年节菜，所以留理佳仍然在处理其他的材料。明天就是新年了，她今天早上开始就又把已经清扫过的家又扫了一遍，用过早饭后就开始为年节菜做准备。反正假期作业在绿谷爆豪以及八百万的敦促下只剩下最后五页了，她也没必要去着急，就算留到最后一天去做也是不困难的。
……不，还是不要这么想，在今晚红白歌会开始前再抓紧写个几页，争取能直接写完。
留理佳晃了晃脑袋，余光瞥见酒吞童子仍在盯着她，偶尔喝一口碗中的酒。
“酒吞，单看我在这里料理东西不会无聊吗？你可以去开电视看的。”
倒不会被盯得不自在，留理佳对于英灵们的适应力总是分外强大，她真只是纯粹觉得酒吞童子这样会无聊。
“看你可不会看厌呐……哈……”
酒吞童子慢悠悠地回答着，顺便呼出一口酒气，即使隔了点距离，留理佳也能感到那醉人的酒气模模糊糊地碰了一下她的鼻子，带得她脑子空白了一瞬。
“酒吞，我还是未成年，没喝过酒，这种酒气闻多了说不定也会醉的。”
吸了吸鼻子，留理佳扭头去正视酒吞童子的眼睛，认真地说。
“嗯？哈哈哈……真抱歉，咱不会再这样使坏了，还请多担待点呐？”
酒吞童子虽然嘴上说着抱歉，实际听上去却是没
有半分的抱歉之意。
“来，多看着咱一点，你那双金色的眼睛……真是漂亮啊……”
那句话刚落，刚刚离留理佳还有那么点距离的酒吞童子又贴在了留理佳的身边，留理佳保持着和酒吞童子的对视，反正她现在不看刀也能切东西，技巧掌握得相当熟练。
透亮的金色眼睛与盛满朦胧醉意的紫色眼睛对视着，酒吞童子凑得离留理佳的眼睛越来越近，语气也逐渐变得飘忽起来。
“近看也很漂亮……咱都要忍不住，想把它挖出来了……”
留理佳听了之后眨巴眨巴眼，酒吞童子的话总是半真半假的，全听信不行，全不信也不行，她又不可能准确地判断出每句话的真假，而且也太费脑子。
“我觉得酒吞的眼睛也很好看。”
虽然作为刚才酒吞童子那句话的回应有些怪怪的，但这确实是实话。酒吞童子紫色的眼睛很深邃，初看只能看到醉醺醺的笑意，细看却又能从能笑意中找到些别的什么，一层套一层，再不及时抽离就会陷入紫色的漩涡当中。
“呼呼……居然用夸赞咱的方法来进攻啊……”
酒吞童子笑呵呵地往后退了一步，左手按在自己的眼角。
“留理佳喜欢的话，要不咱把这双眼睛剜出来，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你吧……？”
“反正咱这种身体，又是灵基构成的姿态……失去一双眼睛也不会有什么事呐。”
酒吞童子这个时候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无比，她定定地看着留理佳，仿佛留理佳一点头她就会真的立刻动手挖出自己的眼睛来。
留理佳淡定地摇了摇头。
“这双眼睛只有在酒吞的身上才漂亮，我不要剜下来的俩紫色眼珠子。”
她不懂那些收藏家为什么会觉得剜下来的俩眼珠子好看。对她来说，眼睛最漂亮的地方就在于其主人的情感在其中的沉淀起伏，要是没了眼睛本人的神采，那还有什么好看的。
“呼呼，哈哈哈哈……”
酒吞童子笑得花枝乱颤，少女身形的鬼消去手中的酒碗，双手抱着自己的小腹，弯着腰尽情地笑着。留理佳挑了挑眉，不是很懂酒吞童子在笑什么的她干脆不去多想，扭头把切好的红白鱼糕放进了盒子的其中一格。
“你呀，说话真是讨鬼喜欢……”
笑得差不多了，酒吞童子直起身来，她仍然咧着嘴，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嘴里的尖牙。
“如果咱还活着的话，真想把你带回大江山去……每天陪咱说说话取取乐……茨木她也会同意的。”
“可惜咱现在是这样子的姿态……要是将你杀了，不知道能不能带走呀？”
酒吞童子伸手拍了拍自己腋下的酒壶，那能将被她所魅惑的猎物给囚禁起来。
“不行，我不想走。”
留理佳也没对酒吞童子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了“杀”感到害怕，如果换作其他人，她一定会早就警惕地招出了从者。但换作英灵的话，她就完全生不出那类的心思了，仿佛冥冥中有谁给了她保证一般。
“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里的很多人。”
“唉……咱就被这么拒绝了……嘤嘤嘤……”
酒吞童子还假情假意地做出了哭声，留理佳扭头看了眼，发现酒吞童子脸上全然是笑意，就把头转了回来。
“别的事我能考虑答应，这件事不行。”
留理佳又开始把最后的海带卷给铺进去，只要完成这个，她就能完成这一层的年节菜了。
“哎呀，那咱能再追加个烤鸡肉丸子串吗？一样要盐烤的。”
“没问题。”
留理佳的生死问题就轻易地被鸡肉丸子给带过去了，酒吞童子不在意，留理佳也不是很在意。
终于把这一层的年节菜完成，留理佳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哼着鼻歌将它用盖子盖上，放到了餐桌上。
接下来是为酒吞童子制作烤鸡肉串，因为追加了鸡肉丸子，所以留理佳将冰箱里的鸡胸肉也拿了些出来，解冻后直接丢进料理机里搅拌成肉泥。她则趁着这段时间将鸡腿肉剔下，然后拿过大葱放在水下进行冲洗，准备一会把它给切成烧烤用的段。
就在这个时候，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还没等留理佳放下手中的东西，酒吞童子就已经主动地过去帮她拿来了手机。
“打电话的是，爆豪亲？呼呼。真是亲昵的称呼呀……”
酒吞童子捧着还在震动的手机，还没有接通。
留理佳向酒吞童子道了声谢，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从她的手中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了免提后随意地摆在了料理台的边上，她则继续揉搓着长长的大葱。
[啧，你怎么接个电话都磨磨蹭蹭的？]
爆豪大爷一上来就是想挑事的语气，突出一个不爽。
“那爆豪亲你把电话挂了，我这次一定三秒内就接起来。”
留理佳稳稳接招，突出一个气人。
[老子有毛病吗挂了再打，要打也是你打——不准挂，没要你打，挂了你就死定了。]
留理佳闻言，悻悻地收回了想去按下挂断键的手，酒吞童子噗嗤地用气音笑了一声，毫无掩饰之意。
[你那边是不是有人？我听见好像有谁笑了。]
爆豪的耳朵贼精，就这么点笑声都被他听到了。
“是我笑了，噗嗤。”
留理佳继续搓着葱，神情淡然地模仿了酒吞童子刚才的笑声，她模仿得有六成像，电话传导过去的又不是很清晰，这样听起来基本就十分像了。
[你笑屁。]
爆豪相信了，并且送了一句脏话作为对她模仿的肯定。
酒吞童子这次不使坏了，捂着嘴去旁边笑去了。
[老子今天打电话是问你初诣的事，二号还是三号去？]
骂完了留理佳，爆豪就提起了正事。新年初诣他们还是会去的，一般绿谷陪着引子，爆豪爸妈一起，爆豪本人则被光己踢去跟留理佳一起，这已经延续好几年了，爆豪也习惯了，一号留理佳是不会去初诣的，原因他们心知肚明，不说罢了。
“二号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早点去好了。”
留理佳洗完了大葱，把它按在案板上，拿起菜刀开始熟练地把它切成均匀的葱段。
[行，那就十点。你咚咚咚地，在切菜啊？]
菜刀切断大葱的声音以及落到案板上的声音都十分清晰，爆豪一听就听出来了。
“是啊，爆豪亲没被光己阿姨拉去帮忙吗？”
爆豪也有一手的好厨艺，只是不轻易展示——不过在他亲妈面前再不愿意也要展示。
[混蛋老爸主动跑去打下手了，老太婆懒得管我。]
爆豪说得还有点洋洋得意的，留理佳想他现在估计是躺在沙发或者床上看看书什么的，因为没听到他锻炼时均匀的喘气声。
“真好啊，我在家里东忙西忙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忙完。”
留理佳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你他妈就是傻子，都叫你今天来老子家吃饭，年节菜去买就行了，非不肯，现在摆出这个瘪样，当老子会同情你哦？]
爆豪冷笑着骂了她，留理佳听见他身下的弹簧响了一下。
“爆豪亲，你都多大了，再激动也不能在沙发或者床上蹦来蹦去的。”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
[仏岛留理佳你今天没事找事是不是，想老子现在冲过来炸烂你的年节菜是不是？]
留理佳还听到了噼啪作响的爆炸声，她还想提醒爆豪不要在电话边上用他的个性，想想算了。
要电话真炸了，爆豪敢来找她算账她就躲光己阿姨身后。
“不行，爆豪胜己你他妈敢炸了我辛苦这么久的年节菜我就和你绝交。”
留理佳把切好的葱段放在了盘子里，又跑去把料理机里的鸡肉泥拿出来，加入准备好的调料，她戴上塑料手套开始搓丸子。
[就你，绝交？]
爆豪的声音一下子提高。
[一个草莓蛋糕。]
“我是那种没骨气的人吗？”
留理佳坚决地拒绝了，两个也不可能的，爆豪胜己把她当什么了。
[五个草莓蛋糕。]
“……不，不行。”
这人加码不按常理出牌的，怎么回事。
[二十个，加一打可乐。]
爆豪胜己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带着绝对的自信。
留理佳真想鄙夷地说一声“爆豪胜己你吃屁去吧”。
“好的爆豪亲，快来炸吧，我永远不会和你绝交的，我们情比金坚。”
[你他妈想得美。]
爆豪胜己嗤笑了她的异想天开。
[拿去给老太婆做祛鱼尾纹的手术也不给你买——]
[胜己你说什么烂话？！谁有鱼尾纹？！！！]
[我操！老太婆你疯了！拿着菜刀冲进来干什么！]
留理佳自觉地挂了电话，并且默默为无助的爆豪胜叔叔祈祷了一下，不要让那对母子撕得大晦日拆了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家。
酒吞童子听完了整个对话，已经笑倒在了沙发上，绑着红带子的白净双脚在空中一甩一甩地，还挺好看。
“哎呀，留理佳，你和那个小子的对话……哈哈哈……真是有意思。”
酒吞童子揉着她的肚子，看来真的是笑得很开心。
“我和爆豪亲从小就这样掐，习惯了。”
留理佳将一个个成型的鸡肉丸子摆在盘子上，三个成一列，还整整齐齐的。
“青梅竹马吗？有意思……”
酒吞童子笑着将酒碗中的就一饮而尽，脸颊绯红。
“看来你果然很喜欢这里……咱也不希望你跟了咱不开心，算了算了……就不带你走了。”
已经拿出了竹签开始慢慢把材料串上去的的留理佳有些茫然地回头看酒吞童子。
“我刚才不是拒绝了？”
“哎呀，是这样来着……？咱又笑又醉的，有些不清楚啦，呼呼……”
酒吞童子露出了个醉态与媚态并存的笑容，留理佳表示理解，点点头后继续串鸡肉。
被拒绝了又如何，鬼本来就是随心所欲掠夺想要东西的存在，怎么会因为拒绝就放弃。
酒吞童子轻轻地笑了，没有拿酒碗，而是直接拿起了酒壶，将壶口对准自己的嘴，
大口大口地饮起了辛辣而甘美的酒液。
不过现在算是主动放弃了……暂时的。
晚上，留理佳和酒吞童子一边看着红白歌会一边闲聊，酒吞童子偶尔会剥个蜜柑，趁留理佳不注意的时候往她嘴里丢一瓣，留理佳的反应也很快，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呢，嘴就自觉地张开叼住了蜜柑。
酒吞童子要是表现出有点无聊的样子，她就跑去给她弄个简单的煎豆腐啊毛豆之类的给她当下酒小菜，反正酒吞童子看到了就又显得很开心，又端着酒碗笑眯眯地喝酒了。
留理佳的生物钟准时地让她在九点半生出了睡意，她今天忙了相当长的时间，身体素质虽然好也会疲惫，况且其他的事都做完了，那种放松下来的感觉也让她的身体更快地进入了休息状态。
睡意朦胧间，她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自己的身体慢慢倒下，枕着柔软的，散发着甜蜜酒香的什么东西。
“好啦好啦，辛苦了辛苦了，小孩子该睡啦。”
带着醺人气息的话语让留理佳更快地撤去了最后一丝意识，陷入了甜美无梦的睡眠当中。
酒吞童子笑眯眯地摸着留理佳枕在她大腿上的头。
“好乖好乖~”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大剑，她伸着手，拿剑尖轻轻戳了戳茶几上的遥控板电源键，还在热闹地播着红白歌会的电视被关闭了。
大剑消失，出现在酒吞童子手上的又是赤漆酒碗。
“嘿嘿，鬼进来，福出去……”
她饮着酒，甜腻的声音带着半真半假的醉意，手不知何时又落在了留理佳的脖颈上。黑发的少女睡得一派安稳，什么也没察觉到。
半晌，酒吞童子移开了自己的手，为她拨了拨头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半睁着眼睛，时不时地喝一口酒罢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