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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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俊良敛了敛唇边的弧度,坐直身子,定定地看向花无颜,“花昌善坠崖后没几日,就是秋闱,若他在世,可有把握中举?”
“爹爹勤勉,学识渊博,学堂里的夫子都说,他一定能考中解元!”
“据我所知,顾长夜与你父亲,参加的是同一场乡试,而顾长夜是那年的解元。mwangzaishuwu”
“”花无颜猛地瞪大眼。
唐俊良欣赏着她五彩纷呈的脸色,勾起唇角,“无颜姑娘这么聪明,还猜不出真相吗?”
花无颜压下心底翻涌的骇然,鼻子泛酸,“你是说大伯与顾临川联手,害死了爹爹?”
唐俊良抚掌,赞道:“不愧是无颜姑娘,一点即通。”
难怪那日,大伯突然邀约爹爹去爬山,说什么祈福,原来早与顾临川暗中勾结,要除掉爹爹,为顾长夜的解元之路,清除障碍。
难怪她去衙门收尸,仵作语焉不详,验尸报告写得那般潦草,只留下盖棺定论的六个字:失足坠崖而亡。
难怪之后没多久,多次不第的大伯一举考中了秀才,想必也是顾临川在背后暗中打点,推波助澜!
“顾长夜知道这事儿吗?”
唐俊良斟酌片刻,摇头,“那时他才十几岁,年轻气盛,顾临川应当不会告诉他。”
花无颜松了口气,好在顾长夜没有参与害死爹爹之事,不然她岂不是救了仇人?
“你之前一直问我,为什么要顾临川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他手上同样沾着我至亲的血!我恨不得杀他千次万次!”
唐俊良咬牙切齿,攥紧掌心,周身围绕着挥之不去的戾气。
“他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强抢民女,结党营私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他手里,这样的人,凭什么还活着?你告诉我,凭什么!”
天色阴沉,满树枝叶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花无颜似被截断退路的河虾,搁浅在滩,进退两难。
知道真相的她该如何抉择?像从前那般心安理地度日,还是如唐俊良这样丧心病狂地复仇?那人是县令,一县之长,她当真斗得过吗?
花无颜渐渐冷静,“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唐俊良双手撑在石桌上,倾身逼近,直勾勾盯着她,“你不想为你爹爹报仇吗?你我联手,岂不快哉?”
花无颜抿了抿唇,目光倒也不闪躲,“你想利用我?”
唐俊良似笑非笑,“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不好吗?”
“顾长夜也是这么被你忽悠的?”
“他”唐俊良轻嗤,摊开掌心,又渐渐收拢,起身,理了理衣袍,“他可麻烦多了无颜姑娘好好考虑,在下的提议。”
花无颜盱视着他,“你就不怕,我去找顾临川告密?”
唐俊良不以为意地笑笑,回眸,眼神冰冷如雪,“你大可以去,只要你不在乎令弟的性命”翩然而去。
花无颜当即沉下脸:“”
躲在窗柩后面偷听的长留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心道完了。顾长夜竟是仇人之子!以花无颜护犊子的性子,不可能再对顾长夜抱有幻想。
“你觉得我该替爹爹报仇吗?”花无颜拉开窗牖,不知是在发问还是自言自语。
长留站起身,长叹一声,“至少先确认他所言是真是假,万一他是为了拉拢你,故意颠倒是非呢?”
花无颜轻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外走。
“太都快黑了,你去哪啊?”
花无颜回首,定定地望着他,身如琴弦,目光凌厉,“去弄清楚真相。”
日落西山,天地如墨,半个时辰后,花无颜扣响门栓。
花母匆匆赶来开门,嘴里嚷嚷道:“谁啊,这么晚了!”
“是我,无颜。”花无颜面无表情道。
花母斜吊着眉眼,瞥她,阴阳怪气道:“无颜啊,今儿怎么有空来?你可是大忙人,平时那可见不着。”
“我来找大伯问点事。”花无颜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瓦片脸。
花母一拳打在棉花上,打了个哈欠,眼泛泪花,“你大伯在房里,自己去吧。”
花无颜进门,踩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膈应从脚底蔓延到心底,“大伯新铺的?”
花母一扫困倦,兴致勃勃道:“这是俊良派人来铺的,说是从佘山运来的,很是名贵,就这点,就要几十两银子,踩在上面,老舒服了,还能什么活血化瘀,一堆好处,我家容儿啊,真真是好命,得了这么个好夫婿——”
“我先进去了。”懒得再听她唠叨,花无颜生硬打断,抬步从中堂走。
“切!不就是看容儿嫁得好,什么人!”花母骂骂咧咧道。
来到中堂,花昌开正在用膳,看见她,放下筷子,“无颜,你怎么来了?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坐下吃点?”
花母撇嘴,挖苦道:“人家现在可是有钱人,哪能看得上咱家这些粗茶淡饭。”
花昌开瞪她一眼,笑眯眯道:“别听你大伯娘瞎说,妇道人家,有口无心,可别和她一般见识。”
花无颜没心情与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敢问大伯,爹爹坠崖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昌开笑容僵在脸上,愣了须臾,叹道:“三弟走了好些年了,你怎么又往事重提?”
“昨日我梦到爹爹,他眼角含泪,字字啼血,说自己死得冤枉,无颜醒后,深感不安,特来问问大伯,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好好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坠崖?”
花昌开垂下眼眸,捋了捋颌下一小撮乌黑发亮的山羊胡。
“那日,三弟与我一同上山去北安寺祈福,祈求我兄弟二人,仕途坦荡,蟾宫折桂”
“跽拜完佛祖,三弟听说,北安寺后山,大片山荷花开得正盛,便想去采些回家,送给弟妹,没成想都怪我没拦住他”
花无颜冷声质问:“敢问大伯当时在何处?”
花昌开微皱眉头,似觉察到她今日之反常。以往花无颜虽心有不满,但面上却始终恭敬,但今日这口吻
“怎和你大伯说话呢!果然是乐妓养出来的好女儿!目无尊卑——”
“啪!”
一记响亮的掌掴掐断了花母喋喋不休的指责。
花母捂着火辣辣的脸,侧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花无颜,“你你敢打我”
“你可以说我,但”花无颜面目沉静,缓缓收回手,一眨不眨地盯着气急败坏的花母,语气冷得像冰。
“我娘,你没资格!”
约莫是被花无颜的气场震慑住了,花母竟忘了反击,闪身,躲到丈夫身后,控诉:“他爹!你看看她,殴打长辈,还不知愧改!”
花昌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点懵,反应了好一会儿,安抚妻子道:“你先进去,我来处理。”
花母狠狠剜了花无颜一眼,拂袖进了里屋。
没了她的咆哮,屋内一片死寂,似一颗从未悸动过的寂寥的心。空气凝滞成浆糊,怎么也抹不开。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像场无声的对峙。
良久,花昌开才道:“无颜,你平时是个孝敬长辈的好孩子,今日情绪一时失控,殴打你大伯母,想来也是无心之举”
“逝者如斯,大伯知道你孝顺,但总不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你就认定大伯有罪吧?三弟生前,最重礼义廉耻,三弟三天有灵,肯定也不愿看到你变成今日这般。”
“呵”花无颜轻笑,幽幽扫向花昌开,一字一句往外蹦,“大伯所言有理。”
“今日是无颜失礼了,还望大伯见谅。”
花昌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阵阵发毛,冷气嗖嗖地往身体里钻。
“孩他爹,你说,她不会知道了什么吧?不然怎么突然跑来,问你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花母掀开珠帘走出来,皱眉看向丈夫。
花昌开双手揣在袖中,遥望着苍穹,一声不吭。
“他爹,你倒是说句话啊!万一她知道,当年是你把花昌善推下山崖的,咱们可——”
“闭嘴!”花昌开拍案,猛地起身,吹胡瞪眼,压低声音道:“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花母赶忙捂住嘴,摇头,怯生生看向丈夫,“我这不是怕吗?她刚刚那巴掌,打得可重了,像是我和她有仇似的。”
花昌开捋着胡子,微微敛起双眸,喃喃:“确实是祸害。”
“不如把此事告诉县令大人,让他寻个罪名,把花无颜抓起来,丢进牢里,这样一来,不仅能除了花无颜这个祸害,还能一并把无愧和配方要过来!反正这事,本来也是他让你干的。”
花昌开思忖片刻,点头,顿时喜笑颜开,“好主意,明日下学,我便去找顾临川商量此事。”
花母抚着被花无颜打过的脸,凑到花昌开跟前,娇嗔:“人家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也不说帮我教训教训那个小蹄子,就这么让她走了?”
花昌开搂住她的肩,笑道:“别急,过不了几日,要杀要剐,随你安排。”
躲在暗处的花无颜攥紧拳心,闭上眼,心中已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