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
徐涟涟很快就明白苏望秋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薛怀真确实好几天没回来了。gaoyawx
她左右一思索,霸蛮的爱恋,大约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她环顾了客厅四周,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住下去,于是决定打个电话给薛怀真问问。
第三次电话通了,她张口就说:“真真姐,我——”
对面却是一个低磁沉稳的嗓音,语调疏离,还有一点耳熟:“她还在睡,有事?”
是陆涯的声音!
徐涟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忙道:“没有没有。”
不等对方回话,她立刻挂了电话。
她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的地毯上,恍神地举起玻璃桌前的热拿铁,喝了一口缓了缓神。
她重新捧起手机,编辑了短信发给薛怀真,想着等薛怀真有空看了再回复她。
徐涟涟拨了个电话给苏望秋,滔滔不绝又兴致勃勃地跟她说了这件事。
苏望秋在那边笑哈哈的,她多半是在参加什么派对,电话里时不时传来一些音乐和交谈的杂音,“那你要不要来跟我住嘛?”
苏望秋是做时尚领域的工作,不是去参加派对的路上,就是在参加派对,时不时还会在自己家里开派对,过于闹腾不说,还得会交际、会来事。
徐涟涟从来学不会这套人情世故,有人过来搭讪,问她这么严肃的表情是在想什么,她也只会一句“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很适合开展一场精妙绝伦的谋杀案”,当场把人吓走。
回忆了一下当初,徐涟涟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苏望秋的家距离学校太远了,赖床星人扛不住。
苏望秋“啧”了一声,“你一个人住那儿不怕呀?”
“真真姐也不会一直都……不回来吧?”
“你说呢?”
“唔……我再想想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随后挂了电话。
徐涟涟纠结地趴在沙发上,主要是住在这里很舒服,离学校也不远,打车半小时,方便来回。
薛怀真要是不介意她继续住着,一个人也不是不行,怎样都比待在令人窒息的寝室强。
趴了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来电界面上的名字,蹙了下眉,顿了几秒,继续趴着接起电话,“喂?”
她的声音焉焉的,霍之邈明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关心道:“怎么无精打采的?生病了?”
“没有。”她想了下,随口说:“就……秋冬不是读书天,寒风瑟瑟正好眠。”
电话那头笑了一下,“出来陪我吃饭吧。”
她刚要拒绝,又听他补充:“正好查验一下船员的可信程度。”
她立刻坐起来,铿锵有力地说:“我什么都没说。”
霍之邈:“口说无凭。”
虽觉得可气,但她有把柄被抓着,只好答应。
徐涟涟回到卧室,站在衣柜前,先用手机看了下今天的天气,顺便看到过几天的降温下雪通知,感叹了一声今年的雪下的好早,不到立冬这雪就要下起来了。
上午十一点多,她周末起的晚,早餐也吃的晚,霍之邈问她饿不饿的时候,她自然摇了摇头。
“那就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
霍之邈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我是个守信的人。应下来的承诺,都会做到。”
徐涟涟看着他,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等了半晌,他都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
她没想明白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思路一转,忽然觉得他莫非是在求夸奖?
他身边肯定不缺夸他的人,难道是华美洋溢的夸词听太多了觉得腻,想要一些直白简单的夸奖?
今日天气多云,太阳时不时被厚重的云层遮挡,时阴时晴。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此时正巧路过一段空旷的田野,云层移动,明耀的阳光铺洒苍穹,到处金光灿烂。
他的身后就是这样的美景。
于是她说:“嗯,诚实守信的人就是会发光。”
霍之邈轻轻皱眉。
前面开车的林枫抿着唇,尽力憋笑。
徐涟涟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理解错了,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想听这个啊?”
他的眉眼温和起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想。”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她抬手整理头发时,发顶还留有一点点余温,像是在间接牵手一样。
她尽力克制心跳加速的反应,佯装平静地问:“也?”
他抬了下下巴,看着窗外说:“就到了。”
她云里雾里,转头看向车窗。
黑色迈巴赫驶进林木葱郁的地界,一幢幢别墅交错其间。
仔细一看,别墅的设计参考徽派建筑的风格,青瓦白墙,高墙深院,建筑线条硬朗大气,融在青翠交叠的山林间,写意十足。
这种建筑设计在燕京,很是稀罕。
她惊叹地看了又看,问:“你要看楼?”
他回:“可以这么说。”
她:“……你说话,好严谨。”其实她想说跟你聊天好费脑细胞,似答非答,打的一手好太极。
他但笑不语。
很快,车停在一幢别墅前,他们下了车。
霍之邈接过林枫递来的文件夹,跟捧着手机的徐涟涟说:“进去瞧瞧。”
侧头一看,她正在搜索附近的派出所和公安局,他好笑道:“你这是……”
她坦荡地与之对视,“日剧《非自然死亡》里,隐藏最深的变态连环杀手就是房屋中介,为了抓到他……”
“这栋别墅,目前是我的房产。”他的语气带了点无可奈何。
她轻咳一声,默默收起手机。她哪知道“看楼”,就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看”楼,而不是销售买卖的“看楼”。
暗叹一声汉字文化博大精深,她随着他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偌大的庭院是苏式园林的设计,一路过去有竹有松,有花有草,步石道,青苔路,潺潺小溪边;曲折蜿蜒,藏而不露,漏窗华影,左右叠石迭景,山环水绕,曲径通幽。
一条曲折的木廊道正通屋室大门,自廊道左右分了锦鲤池与荷花潭,青瓦白墙的别墅伫立在盈盈水中央。
荷花潭只余枯枝败荷,稀稀落落支在水面上,寒风吹过,更显一种水墨寂寥山水画的意境。
而异形锦鲤池的水幽绿透彻,碧波轻荡,数条大小不一的锦鲤沉在水底,偶尔摆动一下鱼尾。
水岸上有一条抄手游廊,环绕池边四周,延展到一楼客厅外的阳台。
阳台便做成了木廊结构,对面像是一个水榭的设计。阳台门做的是格扇设计,花鸟山水的雕纹,目前只装了两扇。
四周摆着一些粗细不一,长短各异的木柱,岸上还堆放着一些装修工具,到处都有动工的痕迹。
恍惚间,她看着有点眼熟。
再进屋里一看,又是一番新天地。
整体看下来,徽派的建筑和苏式园林的庭院相结合,融洽得当,很有巧思;加上新中式深褐漆木的禅意装修设计,简直将园林派中一步一景的思维融会贯通进现代日常生活里,令人惊叹十足。
不过屋里虽然干净整洁,却没有半点住过人的痕迹,多半是买来投资升值用的。
只是她有点想不通,如果是投资升值的用途,需要装修得这么完善吗?感觉只要简单收拾一下,就能直接拎包入住一样。
她这么想着,也就问出口了。
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好问题。”
她等了半晌没听到后文,正要再问时,他开口了:“现在看来,装得好比较能拿出手。”
他总是话里有话,短短一句,却藏了几层意思,她想了好一阵都没弄懂,便作罢,“噢”一声以示回应。
他站在客厅中央,问正在瞄来瞄去的小姑娘:“这屋子,你觉得如何?”
他说这话时,日光被云层遮住,四周暗了下来,屋内一片朦胧晦暗的光。
她正在欣赏从木雕花窗望出去的荷花潭风景,因为待着舒服,不由自主地就将心中所想不加修饰地说出来:“很不错,很适合上演一出中式恐怖的荷花潭沉尸案。戏调一起,主角配角粉墨登场,纸醉金迷的晚宴正至兴浓,幽深的荷花潭忽然浮上一具……”
她比划的正欢,忽然与他的目光一对,立刻住嘴。
晦暗的天光照进来,他整个人浸在阴影里。
她很懊恼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像犯了滔天大错一样小心翼翼地看他,急慌慌地试图挽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她是个恐怖悬疑艺术作品爱好者,对于喜爱之情的表达,也会略微异于常人。
他深知这一点,所以走上前,笑意温和地摸了摸快哭出来的人,“你没说错话,不用害怕。”
她愣了一下,缓缓抬眼看他,眼里的慌乱失措渐渐散去。
莹泽的泪噙在眼眸里,将落未落。
眸似秋水,温柔可情。
他的手往下移,捧着温软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怕惊扰一只落于花间的蝶,他的语调又轻又缓:“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喜欢这里。”
要说当时买下这里,也是图个新鲜,他本来只打算简单装修一番,到了实地转了一圈,鬼使神差地决定以入住的标准装修。
半年前装好验房,他看了满意是满意,心里那点兴致却也随之消散。这房子就这么一直搁置着,他也从来没住进来过。
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他忽然想起这栋别墅,翻出当年的合同一看,竟然是两年前买下的。
是弘心法师点出他有情劫的两年前。
好巧不巧,是徽派与苏派相结合的建筑设计;好巧不巧,她是苏市长大的姑娘;好巧不巧,她不仅喜欢,偏偏用荷花潭沉尸表达喜爱之情。
红尘色相,红粉骷髅。
以前无知无觉,如今细想来,那些隐喻都是因果。
她不知晓他心中的那些千回百转,只觉得被理解了很开心,眼眶里的水汽褪去,笑吟吟地重新组织语言:“喜欢得很。这里电影感十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韵味非凡。还有庭院的两处水潭和木质结构设计,风水上说来是水生财,木生金,简直是一块风水宝地。”
他也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喜欢就好。”
他引着她往木廊阳台走去,拉开阳台休憩处的酸枝木扶手椅,示意她坐下。
她步伐轻快地走过去,乖乖坐下。
他坐在对面,指着眼前占了大半庭院的锦鲤池问她:“眼熟吗?”
她看过去,点头:“是有点。可能园林式的庭院都这样?”
他把放在木桌上的文件夹打开,拿出一张设计图递过去,“现在呢?”
她拿来一看,大惊:“这,这不就是……!”
勤峥园里见幽苑的图样设计,怪不得眼熟。
他又将剩余的文件递过去,里面是一些无偿转让需要的合同纸证等文件,“签了字,按了指印,这里就是你的了。”
“那边的设计,”他抬手指了下锦鲤池,“不出两个月就能完工,费用已经付过了,你不用操心。”
她惊愕地抬头看他,微张着嘴,怔了好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原来兜了这么一大圈,是为了一个多星期前,他在见幽苑应下的话。
她揉了揉被寒风吹凉的脸,好似在梦里一样,不太敢相信这是现实。
想问“你是认真的吗”,又想起先前他在车里说的话,她最终也没问出口,毕竟他已经说到做到了。
她沉默许久,直到日光重新从云层里倾泻而出。
她自认不是那种偶像剧里视金钱如粪土的好好女主角,虽然眼前发生的一切过于戏剧性和超出想象,但的确是之前说好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缓了下神,强装镇定地开口:“我得找律师看看,有没有隐藏风险。”
他耐心十足地等到她开口,轻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