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分明答应我,你不死的。
齐倒发觉,对方便是用抽他血的法子,专门来逼他现身的。mbaiwenzai
若他停下这术法,则底下滂沱冷雨会打透那些耆老。
若他不停,那么对方会寻着血气找到他的所在,趁着他失血将他杀死。
事天殿中。
高允的小腿弯处散发出浅浅金光,比龙袍还要再鲜艳几分,那是缝上的一双好腿。
高允原本的腿和脚,溃烂恶臭不堪一闻。
而他的身体,也因为那金线穿胸而过,在每一处脏器里好似蠕虫盘踞,他这才得以活下来。
高允问一旁道士:“仙师,抓到那妖道了?”
那道士身穿一袭青灰道袍,身上有天宗司“無字印”暗纹,只是头上始终戴着铁面具,不辨男女。
他手里牵着一根血丝,好像寻常红线般如有实质得拽了拽。
他的声音极其暗哑难听,在面具的闷捂中,更是森然可怖,“回陛下,抓到了!”
高允眼珠里都映上了金色,兴奋地笑道:“太好了,仙师,将他给朕绞成肉泥!”
那仙师面具后的眼珠闪过异色,嘴角微微翘起,道:“遵旨。”
高允的语气激动得几近癫狂,“他布下的护佑结界在何处,顾大人在何处?快,将他给朕带来!”
仙师又收回了几缕血丝,道:“已派我宗高手去了,待我将这妖道杀了,结界便会自消,顾大人便能回到陛下身侧!”
高允狂喜,眼神金色几近燃烧,他随手拨落了一枚花瓶,啪一声,碎在了事天殿内。
“太好了,我便要他知道,天子之怒究竟何其可怕!我爱他他无福消受,那我便要让他沦为玩物,痛不欲生!”
那仙师点点头,又牵过了几缕血丝,伸出手,往里加了些不知名的黑色药剂。
“恭喜陛下,即将得偿所愿。天子一怒,浮尸遍野,不听话的,自然要受到惩罚。”
那黑色瞬间蔓延至所有血丝之中,还在往外扩散,甚至能深入齐倒的心肺之中!
高允见了这一幕,兴奋道:“好!我要那妖道死无全尸!”
齐倒的血已被抽出了小半,他眼前有些重影儿。
不过,那血阵他还在勉力维持着。
底下的老大人们在沐浴着温雨时,反倒比之前要好过许多。
只是,夜已过了四更天,宫内仍未传出任何消息,明日,九王爷便要被斩首示众!
恰逢此时,有一道急匆匆的影子,打金銮殿绕过,往事天殿去了。
那人是南部封疆大吏——云贵总督兼布政使宋凛。
此为顾瀚昔日的旧友,多年隔着重山万水未曾见面,顾瀚却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他来干什么?
而宋凛也是远远冲他打了个眼色,那神情,就好像给顾瀚吃了一剂定心丸。
只这么一眼,顾瀚便明白了,宋凛一定是和九王爷、顾旧都通过气了。
他仰天望了望,温雨落在眼中,柔风也尚且和软。
这样大的阵法,齐倒那孩子已经维持了三个时辰了。
再是神通广大,也该累坏了。
顾瀚的膝盖底下,还像被两团白气垫着,跪起来不那样难受。
旁人好像并没有这两团白气,显然,这是齐倒给他的特殊照顾。
老爷子心道,总算享上了儿子的福了。
给他找回来的,是个仁义妖精。
他之前对不起那孩子,齐倒却还对他关照有加。
但愿那宋凛能带来些好消息,早日解了那孩子的布阵之劳。
事实上,宋凛带来的并非什么好消息,而是个大大的坏消息。
云贵地区多山,去年遭过洪灾,山间的田亩被冲垮了,房倒屋塌。
当时宋凛向中央一报再报,硬是一不给赈济粮,二不给派人手。
宋凛只好与地方官互相通气,找川陕地区买粮,给灾民救济。
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来二去,总有大片流离失所的灾民,不是饿死穷死,便是落草为寇。
如今雨季又来,当地可谓颗粒无收,人吃人的情况都时有发生。
宋凛来的意思很简单,若是朝廷再不管,他就撂挑子也不干了,高允他自己去收拾那个烂摊子。
当然,意思是这个意思,他话还得说得圆乎些。
高允听完,当即就头疼了。
徐骋连夜被召进宫来,被高允要求看着办。
徐骋也不是什么八爪鱼,顾头顾不了腚,手头根本无人可用。
必然是得有个铁血手腕的,又能下去传达政令、调兵遣将者,方能治得了匪患和贪蠹。
徐骋当然知道,现下最好的人选就是九王爷!这屁股给他擦,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徐骋是个武将出身,断断没有向文臣们低头的道理。
他心想,外头那些,跪死一个算一个,全是与他作对的老不死。
宋凛可好,他带着手下大大小小几百官印,往那事天殿的地下,哗啦啦一撒。
他高声痛哭,“皇上啊!那云贵就是人间地狱,您得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高允近日听哭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理也不理,提步往里间走,兀自去瞧那仙师怎么把齐倒碎尸万段,其余的都交给他舅舅徐骋。
徐骋好险没拔刀宰了宋凛,而宋凛真就是带着自己的棺材来的。
“徐国舅爷,您宰我可以,麻烦您托人把我尸骨运回,我八十老母和一窝孩子,都等着给我守灵呢!灵堂已经架好了!”
徐骋才不听他呜嗷乱嚎,提刀便要斩去。
可谁知,他鼻子边竟飘来了一股血气。
这让他觉得一阵心神舒畅,脚步不受控制,也随着高允往里头迈去。
只见,那地上赫然是几泓血泉,正在汩汩涌动。
他与高允都是满眼的贪婪与渴望,伸手捋起一把血丝,便急切地要往口中塞去。
事实上,他们被这位天司宗仙师用金丝治愈后,也不算是彻头彻尾的活人了。
闻见了齐倒的血,哪里还控制得了?
那位仙师冷冷一笑,道:“这不过是离体之血,不急,他快被我抽净了,现在,他想收手也已不能了!”
朱漆宫柱之外,齐倒整个儿都轻飘飘好似纸人。
他眼瞳中墨绿如松,捂着心口上的泪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就快了,再忍忍,阿暮说了,天亮之前必有结果。
可是,他腿上没了力气,顺着柱子便要滑倒下去。
此时,竟出现了一丝顾旧在他身边的幻觉。
他伸手抓了一下,没有抓到,便眼前一黑,几乎不省人事。
但手指间的玉环,却突然莹莹发着光,一瞬间晃了他的眼。
自他心底里涌出了顾旧焦急的声音,“齐倒,你怎么了?这戒指……怎么快要消失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答应过我,你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