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2章 43
41 第 41 章
◎(2003)因为你是学建筑的。◎
早上梁彦平出门的时候叶词还没醒, 睡得很沉,他做了早饭放在锅里温着,临走前提醒她快些起来吃, 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
梁彦平到公司后又发了条短信, 但叶词一直没有回复。
下午三点过,手机忽然传来动静,她发信息问:“粥要不要加一点水再热?”
梁彦平蹙眉, 直接打过去, 问:“你现在才起床?”
“嗯。”叶词嗓子哑得不像话:“有点感冒,睡不醒。”
“吃药了吗?”他声音放柔。
“没有, 待会儿下楼看门诊。”
梁彦平说:“今天还是有点冷,你出门穿厚些。那个粥……要加一点热水再煮。”
“好, 知道了。”
叶词其实没什么食欲,但胃里空着难受, 鼻塞,头痛,还怕冷。裹紧毛毯下床, 发现昨晚脱下的内裤已经被梁彦平洗干净, 挂在阳台,飘飘荡荡。
楼下临街的药房有大夫坐诊,这种时节伤寒流行,排队排了好一会儿,看诊拿药,叶词回家烧热水,把苦得掉渣的药片吞完, 倒头又睡。
傍晚梁彦平给她打电话, 响了很久, 最后被挂断。
九点,叶词回电,昏昏沉沉嘀咕:“彦平,我肚子好饿呀……”
撒娇的意味,他略一愣,放下手中的笔,问:“晚上吃的什么?”
“苹果。”
“就一个苹果?”
“嗯,当时没胃口,现在饿得咕咕叫。”
梁彦平问:“那现在想吃什么?”
“番茄鸡蛋面,楼下那家店一绝,可是已经关门了。”叶词打个哈欠:“算了,我忍一忍,明天早上再去吃吧。”
梁彦平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挂断电话。
项目组一小撮人还在加班,实习生买了个三明治回来,说:“梁工走了,我的任务是不是可以明天再交?”
“他走了?”大家颇为惊讶:“不可能,他让我今晚把平面细化图做完,怎么可能先走?”
“真的呀,我刚才看见他出去了。”
“肯定有什么事吧,梁工不会比我们先下班的,我敢打赌,待会儿他还得回来,要不然我请大家喝一周的咖啡。赌赢了你们把我下周的咖啡包了。”
“哈哈哈,不赌不赌,我们又不傻,不上你的当。”
……
梁彦平赶在商场关门前迅速采购了一些食材,开车回叶词的住所,埋头进厨房忙活一阵。然后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抱到餐桌前坐着。
叶词挠挠额头,面前是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还有一碗丝瓜豆腐汤,她看得直咽口水,立马抄起筷子。
“小心烫。”梁彦平把外套搭在她肩头,接着转身走向门口。
叶词愣怔地叫住:“你去哪儿?”
“加班。”
她咬着筷子呆望着他。
梁彦平拿起车钥匙默然片刻,心头一软,又走了过来,叶词抱住他的腰,脑袋缓缓蹭他胸膛,小声呢喃:“别去了吧……”
熟悉的感觉像一根微小的火柴划开,在漆黑石洞里,四周是冰冷墙壁,孱弱的火光投入弃置已久的油灯,一盏一盏点亮。
梁彦平用手掌轻抚她的脑袋,喉结滚了滚:“我晚点儿回来,待会儿见,好吗?”
“不要……”
他深呼吸,婉转拒绝,但语气温柔:“别这样,叶词。”
她仰起头望去,长眉微蹙,可怜兮兮又不能理解地巴望着,目光像月下潋滟的溪流。
梁彦平这人从不喜欢做随性的事,他认为人的本能当中含有许多劣质的品性,比如懒惰,软弱,傲慢,嫉妒。他相信真正的自由源于自律,而非放纵自己滑向本能。
所以当他感觉能够掌控自身情绪与行为,就像能够掌控人生和命运,内心才会笃定。
为数不多的失控,大概都和叶词有关。床上就不说了,当年两人在一起就没有节制,梁彦平承认,跟她干那种事容易放纵,他认了,懒得抵抗约束。
可是床下再放纵就说不过去。
“记得吃药,早点休息。”他的冷静是高山之巅迎霜而立的大树,不受撼动:“我得走了。”
闻言叶词失望地松开手,胳膊垂下来,悻悻地,转过身低头生闷气。
梁彦平揉揉那颗脑袋瓜。
“晚上我等你回来再睡。”她冷言冷语放下这么一句,拿起筷子干面条。
那样子真像小狗发怒。
梁彦平心下轻笑,径直离开。
午夜十二点,他放轻动作开门回家,客厅亮着一盏昏黄台灯,电视播放武打片,叶词裹着毛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彦平去浴室洗澡,出来抱她回房。
“彦平,你搂着我睡,行吗?”叶词稍微睁了下眼,抬起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哑声低喃:“感冒差不多快好了,不会传染给你的。”
梁彦平想,我也不怕你传染啊。
“傻子。”他平躺下来,掖实被角。
叶词考拉似的抱住他的胳膊,一手缠绕,一手顺着摸下去,放在他掌心,然后分开五指插进去,扣紧。
梁彦平微微僵硬。
她是不是只有在醉酒和病中才会歇下防备,露出一点点真心,等精神大好又会变成铜墙铁壁,跟他若即若离,或者吵个天翻地覆。这么下去还有出路吗?他们千疮百孔的关系还禁得起多少磋磨?
梁彦平感到一丝疲倦,关掉台灯,黑暗中揉捏鼻梁,叶词的呼吸轻轻浮荡在他肩下,沉缓,妥帖。
他抽出自己的胳膊,揽她入怀,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软绵绵,热乎乎,两颗扑腾的心脏兵荒马乱,适应好几秒后才逐渐趋于平稳,然后呼吸一致。
次日周六,叶词清早起来,见梁彦平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看,她没太留意,自顾进浴室洗漱。
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面无血色,病两天,好像瘦了四五斤,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收拾清爽出来,叶词想带梁彦平出去吃早饭,正要开口,这时才发现他手里拿着她的课本和作业,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你、你干嘛翻我的书?”叶词刷地耳根子通红。
梁彦平抬眸瞥过来,目色探究,隐而不露,平淡无波地问:“你上夜校读建筑工程?”
“有什么稀奇的?”叶词整张脸都红了,偏要硬做出无所谓的表情:“我两年前决定干这行就开始断断续续上课了。”
梁彦平瞧她片刻:“你过来。”
叶词摸摸鼻尖,心想我有什么好怕的,走过去,被他捞到腿上坐着,心跳一下就乱了。
“你会看图?”
“当然,我跑工地,能不会看图吗?”
“所以这是你画的?”
叶词觉得双颊烫得快要九分熟:“老师布置的作业,我随便画画……”说到这里突然心一横,咬牙瞪过去:“对,是我画的,怎么了,门外汉的图纸入不了你的法眼是吧?”
梁彦平看着她羞臊发怒的神态,耳郭连着脖子都红了,这种时刻还要自尊心作祟,跟他斗气。
“没有,我只是帮你批改了一下。”
他将书本和画纸放回茶几,幽深的瞳孔专注看她:“还没问你,为什么做这行,为什么开建筑公司?”
叶词无所适从,思绪已万分慌乱,好似心房四周抵御风浪的壁垒就要被推倒。
“当然是为了赚钱。”她说。
“你这么聪明,做什么不行,非得累死累活干工程。”
“现在哪一行比得上房地产?再说挣钱哪有不辛苦的。”
“是吗?”梁彦平轻声反问,将她头发别到耳后:“脸红成这样,很紧张?”
叶词也受够自己这副德行,深呼吸,转而直视他,屏息数秒:“我承认,除了赚钱,还有一个原因。”
梁彦平一瞬不瞬打量着。
“因为你是学建筑的。”叶词声音变得沙哑黏腻:“满意了吗?”
她觉得梁彦平会嘲笑她,讥讽她,或者冷言冷语质疑。来就来,她不怕。
等了会儿,他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磕着眼睛跟她接吻,温柔,慢条斯理。
叶词攥拳抵在他胸前,缩起肩膀退开,眉头拧起:“干嘛?”
梁彦平幽深的眼睛像弥漫着混沌的雾:“让我亲一下。”他嗓子很哑,说着话,握住她的手腕搁在自己肩头,细腰搂住,气息紧缠着去寻她的嘴唇。
叶词瑟缩躲避,他的吻乱七八糟落在她的脸颊、下颚、耳根。
“我不要。”
“就一下。”梁彦平循循善诱,声音像清润的水淌过:“听话,别乱动。”
“我感冒还没……唔……”
叶词被捕捉到,含住,酥麻的触感随着湿润的吮吸愈渐加深,他说亲一下。但是一下就好久好久,辗转舐弄,舌尖攻城略地。
砸吧砸吧的声音和粗重呼吸相互交缠,她软得骨头都快融化,而梁彦平正好相反。
叶词觉察那变化,霎时浑身紧绷,神智恢复清明,推他的肩,赶忙说:“我饿了,先吃早饭吧。”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朦胧目光逐渐澄澈,随手拍她大腿外侧:“好,换衣服。”
两人出门时是光鲜亮丽的模样。
梁彦平用手背探她的额头,垂眸瞥着:“不烧了。”
叶词表情不大自然,不知道现在和他应该用怎样的相处模式,于是局促地摸摸鼻尖:“处方药挺管用的。”
“喉咙还有点哑,剩下两副药得吃完。”
“啊?不用吧,很苦的。”
“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梁彦平拉住她的手:“待会儿回来我监督你吃。”
叶词抿嘴哦了声。
两人下楼走到街上,她忽然发现一件惊奇的事。
“你换车了?”
梁彦平怪道:“你现在才看见?”
叶词不理解,他去年买的新车,今年就卖掉,岂不是很亏:“为什么?”
他清淡一笑:“不换一辆,怕你这辈子都不肯坐副驾了。”
叶词霎时语塞,表情愈发尴尬几分,等上了车,讪笑道:“你怎么不把江都金郡的房子也换掉。”
“那套房子本来就是租的。”
“我还以为是你的房产。”
“你误会了,我很穷的。”梁彦平转眸瞧着她:“一起奋斗吧,叶词。”
她不知该接什么话:“我一直在奋斗呀……”
“那你赚多少钱了?”梁彦平用开玩笑的语气:“当初不是豪言壮语,说要包养我吗?”
叶词挠挠头:“你怎么老记得这种话。”
“是你忘得太干净。”
接下来两人都没了言语。
八点过的街道已是一派热闹景象,行人匆匆,车水马龙。
梁彦平发动车子,淡淡开口:“想吃什么?”
“苏记包子,进贤路那边。”
“怎么走?”
“你先往前开,我给你指路。”
十五分钟后,他们坐在包子店外的小桌上吃早饭。热腾腾的八宝粥,小笼包,茶叶蛋,还有蓬松软糯的发糕。
“我一个人能吃完一屉。”叶词骄傲地挑眉:“再加一碗粥,一颗鸡蛋,一块发糕。”
梁彦平点头:“你从小胃口就这么好?”
“嗯,我妈说我好养活。”
“那怎么不长个?”
“……”叶词瞪他一眼,耳聋般转开话题:“你的八宝粥没加糖。”
“我不喜欢吃太甜。”
“可是加糖更好喝一些。”叶词搅拌自己这碗,舀一小勺尝尝,做出夸张的表情竖起大拇指赞叹。
梁彦平笑:“真的假的?”
“你试试嘛。”
“哦,好啊。”他忽然倾身靠近,修长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含住红润的嘴唇,吮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坐回位子。
叶词屏息发愣,正想说什么,这时路边经过一辆嚣张的丰田皇冠,开出数米远,忽而停住,跟着缓缓倒车。
叶词眉尖微蹙。
只听「砰」的一声,许慎下车径直走来。
42 第 42 章
◎(2003)比许慎差远了。◎
通宵的牌局结束, 亢奋过后疲倦侵袭,许慎在会所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开车准备回去休息。
津市修地铁, 有些地段封了路, 他七绕八拐,经过苏记包子,看见一对十分扎眼的男女, 居然当街亲吻。
这个时间一起吃早饭, 说明昨晚也待在一块儿,或者已经同居了。
许慎心脏猛跳几下, 知道跟自己没关系,他和叶词分开那么久, 管得着人家交男朋友吗?
管不着。
但为什么偏偏是梁彦平?
许慎昏沉的脑袋涌入混沌的焦躁,好似堆积着灰烬的炉子复燃, 噼里啪啦烧得热烈。过去压在心底的恩怨一股脑全翻出来,额角那根青筋涨得快要爆裂。
他活二十八年没受过什么委屈,小时候奶奶带他算命, 老道士说他身家富贵, 闲散逍遥,命中带多个桃花星,异性缘和朋友缘都很旺,前半生娇奢享乐,但五十岁后可能会出家。
靠,他才不想出家。
去年许慎又找大师算过,说他四十岁前有结婚的机会, 如果错过, 这辈子很难再有姻缘了。
很大概率他已经错过了。
这笔账算到谁头上呢?算来算去, 罪魁祸首不外乎就是梁彦平。要不是他钻到叶词心里,要不是听到叶词稀里糊涂喊他名字,许慎现在早就功德圆满,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知过得多幸福。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叶词在黑暗里叫出那个人的名字,「梁彦平」三个字变成许慎此生最大的屈辱和阴影,这俩人还能重新走到一起恩恩爱爱,让他怎么接受得了?凭什么?
于是他下车过去。
叶词的神情稍微有点诧异,一时没有从茫然中回神。
梁彦平则毫无波澜,疏离的眉眼透出几分漠视。
“早啊,这么巧。”许慎拉过一只塑料凳坐下,笑着扫了眼桌上的美食,转头对叶词说:“你挺恋旧的,还是喜欢吃这些。”
“那边有空位。”叶词朝隔壁抬抬下巴,脸色不大自在。
“我不是来吃饭的,也不找你。”许慎转而看着梁彦平,眯眼上下打量,想端详个仔细,他除了外表英俊考究以外,到底哪里把人勾得五迷三道,时隔多年还念念不忘。
两任前男友坐在这儿,拿副扑克牌可以斗地主了。叶词感到些微荒谬,想立刻付账走人,刚站起身,梁彦平忽而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说:“去帮我买包烟吧。”
小商店在街角,有一段距离,他想把她支开。
叶词垂下眼帘,闷不吭声地转头走远。
许慎瞧着她的背影冷笑两声:“她居然这么听话?你是给她下蛊了吗?”
梁彦平调整姿势侧坐,双腿交叠,一手搭着桌沿,清冷而沉静。
许慎扬眉嗤道:“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好意思回来找她?叶词家里出事,你拍拍屁股走了,她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是我寸步不离守着她,为她挨鞭子,帮她还债,你凭什么几年后跑回来坐享其成?”
梁彦平不语。
“你们以前在一起,不过就是寒暑假见面,加在一块儿才几个月?我和叶词实打实同居了两年,你知道同居的意思吧?”许慎越讲越气,好似自己辛苦养得白白胖胖的媳妇儿被人撬走:“她喜欢吃零食,我就特意跑去香港给她买,两个行李箱全部装满了带回来;她生病,我连夜从外地开车回津市,背她去医院;她有时太累了懒得动,我就跟伺候老佛爷似的帮她擦脸、洗脚……我他妈还为她去做结扎手术!梁彦平,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吃早饭?你为她做过些什么?”
宽敞的街道行人来往,香樟树长出嫩绿新叶,骑着单车的少年三三两两呼朋唤友,笑闹着乘风而去。叶词逗留在街角,不慌不忙地买了支口香糖,然后站在一旁吹泡泡,两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低头踢踢树坛,没打算回包子铺。
那边梁彦平听完许慎一通数落,并无波澜。但面对最后那句质问,倒是认真思索良久。
当初他和叶词谈恋爱,当然各自都有付出,只是从不认真计较,更遑论拿出来一一细数。说到底都是心甘情愿的,自己也享受其中不是吗?纵使分手后彻夜难眠,经历过十分糟糕的境况。然而种种痛苦时过境迁,他可以在叶词面前装装可怜,但没有和许慎分享的道理。梁彦平不想和许慎做比较,但提起叶词与这人共同生活,亲密如斯,每个字都像石头往他心里塞。
于是梁彦平也绝对不让许慎好过。
琢磨片刻,他轻描淡写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梁彦平略歪着脑袋,目光不含半分挑衅,只有碾压:“我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叶词就已经很爱我了。”
怎么办呢,气不气人?
许慎屏息数秒,用力深呼吸,初春湿冷的空气浸润肺腑,顷刻间遍体生寒。
“她爱你?哈,她爱你??”许慎用力冷笑:“随时可以放弃的那种爱吗?你们感情真那么坚定的话,用得着分开这么久?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早就想不起你这号人了,只可惜我当时在气头上没听她解释,否则……”
“否则怎么样?”梁彦平面无表情打断:“需要我感谢你给她戴绿帽子吗?”
许慎噎住。
梁彦平轻轻瞥了眼:“就算没有我,你们俩也绝无可能,怪来怪去,怎么不怪自己风流?你以为只是一念之差才犯错,其实早晚的事儿。即便叶词没在床上喊错名字,你也会因为别的矛盾放纵自己乱搞。说到底性格使然,况且你和叶词在一块儿就是趁虚而入。要不是她家发生意外,你连个备胎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
许慎气得直发笑:“真够理直气壮的,还没结婚呢,你当自己是她正牌丈夫了?”
“不然呢,除了我还有谁?”梁彦平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神色也一如既往沉定:“我不在的这几年你都没法让叶词回心转意,现在我回来了,你说你还有戏吗?”
梁彦平掏出钱包,放下一张钞票,用筷子筒压好,不再理会许慎,自顾走向路边,上了车,开到街角停下。
叶词钻进副驾,瞅瞅他,说:“还以为你会直接开走。”
梁彦平单手支额,缓慢抚摸眉骨:“我有那么混账吗?”
叶词耸耸肩:“万一你被许慎激怒,不想搭理我呢。”
他转眸看了眼:“这话听上去很没安全感。”
“嗯。”她索性承认:“随便来个人挑拨两句,我都觉得我们会四分五裂。”
梁彦平沉默片刻:“以前你不会这样。”
以前的叶词会牢牢抓紧他,不顾一切地霸占他,别说三言两语,就算机枪炮弹来袭她也会坚守阵地绝不退缩。
“你说过我们回不到从前了。”叶词表情冷淡,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我也不是以前那个人,你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弄清楚了吗?”
梁彦平转头打量她,眉尖微蹙,目光也冷了几分。
车子往江都金郡的方向开。
“干嘛?”叶词问。
“后天出差,回去拿点儿东西。”
叶词不太想重游旧地,但见他脸色冷峻,心情似乎越来越差,于是闭口不语。
到了小区地下车库,她陪他上楼,开门回公寓,梁彦平找出一只提包,招呼她进卧室。
“你来帮我收拾行李。”
叶词犹豫片刻,闷不吭声过去。
梁彦平坐在床边看着她。
打开衣橱,满目整齐摆放的衣物,干净清香,她问:“你出差多久?”
“三四天。”
叶词背对着,但能感觉到他在肆无忌惮地端详自己,目光游走,叫人紧张得脊梁发麻。
“那就准备三套换洗,够吧?”
说着回过头,果然撞进梁彦平幽深的眼中,清冷专注,意味直接。叶词愣了愣,他四肢修长,肩膀宽阔,不仅脸好看,姿态也极漂亮,沉静地坐在那里,实在赏心悦目。
似乎觉察到她的恍神,梁彦平目色懒散几分。
叶词没来由地心脏突突直跳,背过身去不予理会。
“先别收了。”他忽然开口,嗓音微哑:“你过来。”
叶词深呼吸,丢下衬衫,随手关掉衣柜门,看他要耍什么花样,走过去,抬起下巴瞥着:“干嘛?”
梁彦平很直接:“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叶词咬牙,恶狠狠道:“看什么?”
他抬起胳膊,修长食指点在她锁骨中间,缓缓往下:“红樱桃,小白虎。”
轰地一声,叶词头皮发麻,耳朵滚烫,扭头就要走。
梁彦平勾住她的腰,胳膊结实有力,手掌又大,轻而易举就能把人掌控:“谁让你走的?”
“你有病!”
“要不我先脱?”他把她丢到床上,自己也跪上去,居高临下打量着,一边抬手解纽扣,解袖口。
叶词缩起膝盖,别开脸:“我不想看。”
梁彦平轻笑,清俊的眉目舒展:“装什么,你不仅喜欢看,还喜欢摸喜欢亲,不知多享受。”
叶词心里转个弯儿,顺着他的话反客为主:“是吼,你愿意卖弄美色,我有什么害臊的,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要不你让我起来点根烟,慢慢欣赏你的脱衣秀?”
梁彦平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
叶词宁肯当老流氓也不愿做案板上的鱼,揪住他的衣摆,让他往前挪挪,然后主动伸手给他解扣子。
梁彦平垂眸瞧着,冷冷淡淡开口:“许慎对你真不错,掏心掏肺,连结扎手术都做了。”
叶词动作停顿,拧眉与他对视。
梁彦平磕着眼睛端详,丫头今天穿一件贴身的长袖薄毛衣,骨肉匀称,曲线优美。他没控制自己的手,将她的小衣裳拨到最上边,再扯下最后一件遮挡,露出晃荡的雪白景色。
“现在穿哪个码?待会儿要是扯坏了我赔你新的。”这么问的时候,他以手掌覆盖,推波助澜。
叶词呼吸不顺,用力咽一口唾沫:“你自己量不出来?”
梁彦平享受着视觉与触感的冲击,眸色沉沉。
她的脸已然熟透。
众所周知,樱桃这种红通通的小果子是用来吃的。
叶词闭上双眼,禁不住微微扭动身子,不一会儿梁彦平的吻来到耳边,温热的嘴唇哑声低喃:“他也这么亲过你么?”
叶词烦躁不已:“亲过,满意了吧!你还想听什么细节?!”
拉链的声音传来。
“我比较想听你叫错人的那次。”
叶词不知道身上的衣物怎么不翼而飞的,大白天,光线明亮,什么都瞧得清楚。
剧烈的颠簸开始了。
“不要……”仿佛落在晃荡的小舟,风浪不止,随时会有翻船的危险,陡然间叶词难以适应。
梁彦平是会哄人的,温柔吮着嘤咛的嘴唇,看似安抚,可是下边却那么凶,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好紧啊,叶子。”他头发扫下来,擦过漆黑冷峻的眉眼,发丝儿沾着汗:“谁让你更舒服?嗯?我还是他?”
做就做,干嘛老问这种下流问题?男人就那么喜欢比较床上的能耐吗?
叶词用力推开梁彦平的脸:“一点都不舒服,比许慎差远了,你出去做鸭子都没人要!”
话音刚落,颠簸骤然停止,她好容易喘口气,突然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掉转趴跪,半身高翘。
还没来得及反应,利落的巴掌声响起,伴随臀部辣辣的痛感,连续好几下扇打,叶词尖叫,脚丫子紧绷飞翘,慌忙抓住被角。
“混蛋!”
她满脸臊红,费力地扭过头,看见梁彦平俊美冷清的脸,神情沾上肮脏的颓靡,瞳孔里压着恼怒与狠劲,挑衅般抬起下巴,一瞬不瞬望定。
“再骂啊。”他说:“叶词,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43 第 43 章
◎(2003)没怎么,就是想亲你。◎
那句话落下, 像有一只手攥着她的心脏搓揉,翻来覆去,酸涩难当, 陡然一下没忍住, 情绪来得汹涌,毫无道理,叶词大哭, 骂道:“你才是!”
梁彦平愣住, 耳中嗡嗡响,胸膛也像被砸出裂缝。
她把脸埋进床单, 哭得肝肠寸断。真有本事啊梁彦平,把她惹成这样, 一个铜墙铁壁,从来不喜欢悲悲啼啼的人, 被他弄失控几次了?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叶词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肆无忌惮地脆弱、娇气,不用那么要强, 不用扛太多责任, 她甚至可以去随便横冲直撞,不怕撞得头破血流。
可是那种肆意和安全感从他们分手后就封闭起来了。叶词自己封闭的。
现在他跑回来,把她搅得一团乱,好端端一个女孩子,猛然间七情六欲复苏翻涌,心脏都给弄软,会酸会痛, 要她怎么办?
叶词自暴自弃, 什么都懒得管了, 泪珠子淌不停,放声宣泄起来。
梁彦平额角跳得发痛,俯下身去亲她颤抖的肩膀和温热的颈脖,哑声低喃:“别哭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这样……”
叶词抽噎着责怪:“你心里不爽,有本事去打许慎啊!冲我撒气干什么?”
听见这话,梁彦平低头看她臀部被扇红的巴掌印,眉间拧起,是说不出的怪异:“你要我去……打许慎?那不是脏我的手吗?”
叶词愣了愣,险些被荒谬的理解弄笑。但转念想到自己还在生气,便咬牙道:“所以你就会欺负我!”
梁彦平思忖:“很疼么?我帮你揉揉?”
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揉了。
叶词登时哭也不是骂也不是,急得用脚趾头乱蹭:“不准摸……”根本就是趁机占便宜,他怎么那么坏啊?
“我怎么你了?”梁彦平瞧她绯红的脸,泪珠子把发丝浸湿,乱糟糟贴在下颚,整个人孤苦伶仃趴着,身上那个软啊,好像没有骨头。
“要命。”他觉察明显的潮意,将人翻过身,轻言细语:“要不先把正事做完?都这样了。”
商量的语气,底下却已经开始侵门踏户。
叶词看透了他:“梁彦平,你不是人。”
“还没骂够?”为了证明自己绝对还是个人,他给出选择,征求她的意见:“你要轻的还是重的?”
“……”
“嗯?”
“你……”算了,叶词放弃抵抗,攥拳抵住他宽阔的肩:“轻点儿……慢点儿。”
梁彦平进退有度,体贴而耐心地询问:“像这样么?”
叶词没法说话了。她一直费解,为什么每次和他吵架都会变成这样,吵着吵着就来反应。
真没出息。
两人在床上厮磨到中午,懒懒散散,都不愿意起。
叶词打瞌睡,浅浅眯了会儿,忽然闻见香烟的气味,拧眉睁开眼,说:“掐掉,熏死了。”
梁彦平垂眸看她,置若罔闻,翻身压下去亲她的嘴。
唇舌勾缠,烟草清冽刺激,如同他这个人带来的体验与感悟,会成瘾。
叶词被亲得迷蒙慵懒,缓缓眨巴眼睛,四肢伸展,舒服得好似猫儿打盹。
梁彦平见她神思有些恍惚,嘴边弯起浅笑,一副傻样儿。
“想什么呢?”
“那天,”叶词轻声莞尔:“想起那天。”
梁彦平一下失笑:“哪天啊?”
“我们第一次去喜塔旅馆那晚。”
梁彦平心跳停滞。
叶词陷入青涩回忆,用手背蹭他凌厉的下颚:“你特别温柔,服务意识很好,就和刚才一样。”
他闭上眼睛享受她的抚摸:“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就忘干净了。”
叶词动作怔住,梁彦平睁开眼,两人默然对视许久。
“梁彦平,”叶词目光沉静,微微带笑:“我不把你忘掉,还怎么生活下去?整天想着你,以泪洗面,不吃不喝,疼得死去活来喘不了气才好,是吗?”
他屏住呼吸,喉结滚动。
“我不敢那样。”叶词声音婉转,像冬日炭火烧滚的小炉子,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我害怕一想你就沉溺进去,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要不是靠着铁石心肠,我不知道会崩溃多少次,可能早被打趴在地上变成一滩烂泥。我不想做烂泥,你能明白吗?”
梁彦平没有说话,再次闭上眼,贴下去抵着她的额头。
“清明节我要回去扫墓。”叶词喃喃道:“怎么办,见到你外公好尴尬。”
“为什么?”
“瞒他那么久,怪不好意思的。”
梁彦平说:“以前是邻居,现在是外孙媳妇,更亲了,有什么不好意思。”
叶词顿时失笑,咬咬唇:“我可没你脸皮厚。”
梁彦平往下挪动,趴在她心口枕着。
叶词揉他漆黑的头发:“什么时候回去?”
“在这儿住两天吧。”他说:“你那边地方小,伸展不开,动作幅度受限。”
“……”叶词懒得理他。
下午梁彦平出门,不知做什么,傍晚才回来。
吃饭的时候他将一个纸袋递给叶词。
“什么?”
“钞票。”梁彦平面色淡淡:“拿去还给许慎。”
叶词愣了愣,打开袋子,里边果然是厚厚的百元大钞,估计有十来万。
“给许慎?”
“他不是替你还过债么。”梁彦平抬眼瞥过来,挑眉嗤道:“拿这个当勋章还是免死金牌,我看他恨不得在身上写满「叶词的恩人」几个字,跑到大街裸奔,让全世界都知道。”
“……”叶词抚摸额头,想说那笔钱她自己早就还了。但眼瞧着梁彦平心情不爽,知道他在意这个。于是挑眉「哦」一声,自然而然收下,满足他的自尊心和胜负欲。
夜里九点,浴室热气弥漫,白瓷般的浴缸里温水轻晃。
梁彦平推门进来,放下毛巾,然后抱着胳膊靠在门边打量。
叶词在水里缩起膝盖,似笑非笑:“什么癖好,看人家洗澡。”
“怕你睡着了,感冒才刚好。”他说着正准备过去,门铃倒突然响了。
大晚上的会是谁?
梁彦平打开门,杨少钧满身酒气,几乎站立不稳。
“你怎么来了?”
“彦平,蕊涵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
杨少钧等了会儿,哭笑不得:“你也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一点儿都不好奇?”
梁彦平确实不好奇,但见他摇摇晃晃这副模样,怪可怜的,先让人进来,再给倒一杯水。
杨少钧歪在沙发里瘫坐着,半死不活的姿态,留海凌乱,颧骨泛红。
“她把我的孩子打掉,向我要了好大一笔钱,然后远走高飞了。”
“蕊涵?”
“嗯。”杨少钧揉捏眉心,神情难掩挫败与困惑:“跟我在一起不好吗?她想要伴侣的体贴和关注,我自认给足了情感支持,物质方面也是有求必应,她为什么还不满意?我现在真的搞不懂。”
梁彦平说:“下个月你就要举办婚礼了吧。”
“办不办婚礼有什么关系,我早就和她讲清楚,婚姻只是任务,大家互不干涉,日子照样过,有什么不好的?”杨少钧说着用力揉捏眉心:“我看都是她父母逼得太紧,她受不了这个环境才走得那么干脆,你觉得呢?”
梁彦平没做声。他想,黎小姐就是黎小姐,兜了一大圈儿,选择、试错,最后终于找到自己要什么,洒脱而去,倒是简单利落。
“给支烟抽抽。”杨少钧抬手。
梁彦平把打火机和烟盒丢过去,目光若有似无瞥向浴室方向。
“女人狠心起来可真毒啊,孩子说打就打了。”杨少钧沉浸在颓丧中:“尤其你找的女人,怎么都这样?叶小姐也没好到哪儿去,有事献殷勤,无事隔岸观火,个头那么矮,心眼那么多,你可当心了,再落到她手上,扒一层皮。”
梁彦平攥拳放在嘴边清咳。
这时从浴室传来柔软的声音,懒懒散散,飘飘忽忽。
“彦平,帮我拿件衣裳。”她不想裹着毛巾出来。
“哦,来了。”
杨少钧愣在那儿,眼瞧着梁彦平回房,不一会儿拎着浴袍到浴室推开门,将袍子递进去,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谁啊?”杨少钧半晌才转过弯:“叶小姐?”
梁彦平挑挑眉,不然还有谁。
“怎么不提醒我?”他觉得异常尴尬,刚才竟然口无遮拦讲人家的坏话,这下都被听见了,他绅士友善的形象崩塌掉,还怎么见人?
“彦平……要不我先回去?”
“能走吗?我联系司机送你。”
“啊,行,小何就等在楼下呢。”
梁彦平搀扶起杨少钧,送他下楼。叶词收拾好,穿着宽大的浴袍出来,这时忽然门铃响,她过去开门,却见两个造型狂野的年轻人立在门口张望。
应该是802的邻居,不知对面现在住了多少人,这两位叶词没见过。
“那个,梁先生在吗?”
“他出去了,待会儿回来。”
俩青年对看一眼,从松垮垮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演出票递上:“下周我们乐队在体育馆有拼盘演唱会,想请梁先生去看。”
叶词接过,有些莫名,不懂梁彦平这种闷骚男人怎么会和玩摇滚的搭上交情:“你们是朋友?”
“梁先生是我们的知音。”长头发那个说:“我们乐队换过好多地方,老被投诉,晚上排练怕吵着邻居。不料梁先生懂音乐,非但不嫌吵,还鼓励我们放开手脚排练,他肯定有一颗摇滚的心,是同道中人。”
啊?
叶词哑然摸摸鼻尖,清咳一声:“行,我转交给他。”
“谢了。”
叶词看着那张演出票,略微品出几分滑稽之感,梁彦平找借口去她那儿住,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没想到连这个借口都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
梁彦平送完杨少钧回来,叶词还有点失神。
“想什么呢?”
她不语,歪在单座小沙发里,小腿轻晃,盯着他端详,慢慢悠悠,仔细又玩味。
梁彦平不明所以,但觉得好玩儿,弯腰下去,胳膊撑着椅背,瞧她:“怎么了?”
叶词搂住他的脖子,把人拉得更近,慢慢啄他的嘴唇,亲了会儿,脸颊泛红,喃喃嘀咕:“没怎么,就是想亲你,喜欢和你亲近。”
梁彦平屏息打量,眼神温柔得要命。
“我也是。”他说:“你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喜欢。”
叶词仿佛吃到蜜枣,缩起肩膀,表情羞涩甜腻。
梁彦平含住她的嘴唇。
所以别停,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