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午后, 宋虞看着顾氏睡着,才悄悄走出内室。
宋鸿轩正坐在外面的石桌上,手中拿着一个酒瓶, 仰头就要喝。
“爹爹,别喝了。”宋虞取走酒瓶。
宋鸿轩低头用指腹擦了一下眼角, 抬头看着宋虞,露出笑容,“爹爹没事,不要担心。”
宋虞点点头,像是相信他的话。她握住宋鸿轩的手, 慢慢道:“爹爹放宽心,一定会找到妹妹的。先前一直得不到任何消息,如今有了消息更该高兴。”
“嗯,肯定会找到的。”宋鸿轩语气笃定地道。
宋虞不再多说别的, 见他去了演武场也没有多说什么。
情绪总是要发泄的,无论通过什么, 总要有一个发泄口。
晚膳后, 宋虞和顾氏歇在同一屋。
“今夜真不回去了,殿下没说什么?”顾氏拨开宋虞额前的碎发,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毕竟回门最迟晚膳后也该回去了。
宋虞靠在顾氏腿上, 抱着她的手, “阿娘放心,是殿下提议的。阿娘先前还说, 我想回家就回家,如今莫不是嫌弃我了?”
宋虞鼓着脸看着顾氏,顾氏一戳她的脸颊就戳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来,“不嫌弃, 娘高兴还来不及。今夜就让他们两个随便找个地方睡,我们娘俩睡一起。”
宋虞和顾氏睡,宋鸿轩只能睡在厢房,连带着谢辞也是一样的命运。
顾氏吹灭蜡烛上床,宋虞凑过去抱着她,和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会儿是西街新开的成衣店,一会又是南边新开的糕点铺子。
她闭着眼说这些,很快语速越来越慢,渐渐就没了声音。
顾氏低头瞧她,果真已经睡着了。
她把被子盖好,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宋虞闭上眼睛睡觉。
顾氏一向起得早,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醒了。
她起身下床,宋虞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顾氏瞧着外面的天色,没有催她起床。
她去院子里练了一番,回来就见宋虞还睡着。
“阿虞,该起床了。”顾氏轻声喊她。
宋虞嘟哝了几声,拽了拽被子不愿醒来。
顾氏又唤了几声,宋虞才有了些反应,她迷迷糊
糊地睁开眼睛,看向顾氏:“阿娘,怎么了?”
“该起床了,快起来用早膳。”
宋虞揉了揉眼睛,还有些困。青缃和秋月进来,她才稍稍精神起来。
顾氏看着她不大精神的样子,用完早膳后忍不住问道:“这两日你有起早过吗?”
“没有啊。”宋虞茫然地摇头。
顾氏早猜到了,“那殿下没有说什么,他上朝都不会吵醒你?”
“不会啊,昨日他走了,我都没察觉。”
顾氏欲言又止,宋虞很快反应过来她想说什么,“阿娘是觉得我应该起早一点服侍殿下去上朝?”
顾氏点点头,“你啊,算了。他若不让人喊你,你怕是也起不来。不说了,去用早膳。”
顾氏将这话一带而过,宋虞思索着却将这话记在心上。
可谢辞上朝很早,若无人喊,她根本起不来。
如此,便需要想个法子。
宋虞想了许久,直到马车离开侯府,她总算是想到个好法子。
谢辞一直看着她,见她忽然高兴起来,“怎么了,想到什么好事了吗?”
宋虞轻“咳”一声,掩饰地摇摇头,“没有,只是突然想到先前听说的一个笑话,觉得好笑。不过马车怎么走了这么久?”
宋虞掀开帘子往外看,外边的景象并不是回府的路。
“不回府吗?我们要去哪里?”
“看桃花。东坡的桃花开得正好,也有纸鸢。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宋虞愣愣地看着谢辞拿出纸鸢,她竟不知他何时准备的。
她接过纸鸢,笑着看向谢辞,“好,我们一起放纸鸢。”
正值春日,东坡的人不再少数,天上飘着五颜六色的纸鸢。
宋虞拿着纸鸢,乘风放飞纸鸢,奈何技艺不佳,纸鸢飘得极低,不一会儿就落到地上。
宋虞不肯服输,又试了好几下,纸鸢的线忽断开,风吹来,纸鸢歪歪斜斜地飘到桃花林中。
宋虞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风筝线,无奈地回头看向谢辞,特可怜地道:“阿辞,我的纸鸢跑了。”
谢辞听着她可怜巴巴的语调,仿佛看见那个年纪尚小的小丫头哭着说自己的纸鸢不见了。
“我们一起去找。”谢辞拉着宋虞,一起往桃林中走。
林
中桃花正盛,满枝桃花一经风吹悠然飘落。
宋虞抬头去接落下的桃花,忽在树上的枝桠间看到一个纸鸢。她仔细地瞧了瞧,拉着谢辞的衣袖开心地道:“阿辞,阿辞,是我的纸鸢。”
纸鸢落在枝桠上,离地面很远,宋虞够不到。
她正想着法子,一转头身边人不见了。忽然一阵桃花雨落下,宋虞抬头去看,只见谢辞拿着纸鸢,从片片桃花中悠然落下。
宋虞看着面前的场景,莫名
觉得有些熟悉。
仿佛,她见过同样的画面。
一个翩翩少年飞身落于树下,手中拿着纸鸢。
只是隔得太远,她瞧不清那人的模样。
“怎么了?”谢辞拿着纸鸢上前,只见宋虞有些出神地瞧着他。
宋虞回过神来,她仔细地看了谢辞一番,“只是觉得阿辞刚刚飞下来的场景有些熟悉。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以前我也有这种错觉,总觉得同样的事仿佛发生过。应当是我想错了。”
宋虞找到了理由也不再纠结。风筝线已断,她便拉着谢辞在桃林中慢走。
忽而接到一片完整的桃花,宋虞转身就将那桃花插在谢辞耳后,她笑着跑开。
谢辞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任由她满林中乱跑。
他跟在她身后,随她笑闹。忽然脚下一停,谢辞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膝,转瞬又恢复正常。
远处,江景烨不知什么时候看着那副画面出了神,方绾思站在他身边,见他出神,拉了拉他袖子,浅笑道:“王爷,那边的桃花开得很好,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
江景烨猛然回神,见方绾思没有察觉到不对,笑着应道:“好,我们去那边。”
方绾思往前走,江景烨忍不住回头看向刚才的方向。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刚肆意奔跑的小姑娘只是他的错觉。
离开桃林,宋虞拉着谢辞去了几家成衣店,最终才定下一家合心意的。
上次去宫中的衣裳是她千挑万选出来,如今既有时间自是要准备几套成对的衣裳。
谢辞由着她折腾,等到傍晚回府,小姑娘的一身精力算是耗光了。
她怏怏地吃完晚膳,沾了床就要睡过去。
脑中一股弦忽然绷
住,宋虞瞬间想起白日里想到的法子。
她抬头看了看半坐在床上,还在看书的谢辞,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阿辞,你不睡吗?我想抱着你睡。”
谢辞低头看了看宋虞,看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终是合上书,躺下来抱住她,“睡吧。”
宋虞“嗯”了一声,乖乖闭眼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宋虞小心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谢辞,轻轻喊道:“阿辞,阿辞……”
宋虞试着喊了好几遍,谢辞都没什么反应。
她放下心,从被褥下小心地拿出一根红绳,分别栓在她和谢辞的手腕上。
这么一番&xe863;作下来,宋虞又试着喊了几声谢辞,见他没有反应,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两人手上都拴着红绳,明早他一起来,红绳一绷紧,她定能醒来。
宋虞如此想着,渐渐睡着。
她&xe863;了&xe863;,翻了个身离谢辞远了些。身后的人长臂一伸,又将她抱回来。
一夜过去,宋虞从睡梦中醒来,手一&xe863;,正撞到身侧的人。
谢辞如昨夜一样坐在床边看书,见她醒来合上书,“醒了,想吃什么?”
宋虞看了他好一会儿,一掀开被子,只见红绳依然拴在两人的手腕上。
谢辞抬了抬自己的手腕,笑道:“我醒来时见你睡着,不知你绑红绳做什么,又怕吵醒你,就解了红绳。我回来时你还在睡着,我便重新绑上去了。”
所以说,他已经上朝回来了,她自以为的小聪明可能昨夜就被某人识破了。
宋虞鼓着脸起来,“那我是不是该说你体贴啊?”
“夫人要是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谢辞笑着。
宋虞忿忿地将红绳解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谢辞拦腰将她抱住,按在自己怀里,“真生气了?”
“没有。”宋虞摇摇头。
她起不来是自己的问题,阿辞体贴她,她怎好责怪?
“那是觉得没有起床服侍我穿衣,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的不好,难受?”
谢辞戳在点上,宋虞扭头看着他,“你不会觉得我太贪睡了吗?”
“贪睡?你才多大,起那么早做什么。这世上又没谁规定夫人一定要起早。我娶你也不是让你服侍我,你想什么时
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谢辞句句在理,宋虞低头想了一会儿,也不纠结了。
谢辞抱着她,又默默添了一句:“你不能帮我穿衣,总能帮我脱衣,不是吗?”
宋虞挑眉看向他,轻哼一声,不理他的话。
“你起来,我要起床了。”
“我帮夫人穿衣裳好不好?”
谢辞长指按在宋虞的寝衣上,宋虞瞪了他一眼,“不好,我自己穿。”
“我想帮夫人穿。”
谢辞抱着她不撒手,宋虞磨不过他,最后勉勉强强地答应。
一件衣裳穿了一个时辰,宋虞终是忍无可忍地将谢辞一把关到门外。
“今晚你给我睡书房!”
——
开春后,天气愈加暖和。
宋虞理清那些账本,王府的事情也渐渐上手。她和庄叔商议着,
开始重修一些地方。
这日她正在和庄叔商议,一个丫鬟忽然急匆匆地进来,低着头禀报道:“王妃,不好了。”
“怎么了?”
“府外来了,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说,说……”
丫鬟吞吞吐吐的,宋虞皱眉,“说什么?”
“说,说殿下先前救过她,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如今却丢下她不管,乃无情无义之人。府外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侍卫们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来问王妃。”
“不可能,定是有人故意闹事。”庄叔反应很快,“王妃放心,老奴这就叫人把她打发走。”
“庄叔。”
宋虞忽拦住他,又对着那丫鬟道:“你去让人把她带到花厅。”
“王妃,殿下不会是那样的人,他做不出来这种事。”庄叔有些急了,他怕宋虞真的相信那女子的话。
宋虞面色稍缓,“庄叔放心,我不是相信她的话。她如今来闹事,定是背后有人。若是放在外面不管,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我且去见见她。”
侍卫们很快将那女子带到花厅。
宋虞坐在金漆木雕花椅上,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身姿柔弱,面上尤带泪痕。
她抬头看向宋虞,泪珠滑落,“奴家总算见到王妃了,求王妃帮我做主。”
“做主?做什么主?”宋虞淡声道。
云娘见她淡然的模样,低头泪泣道:“奴家名为云娘,早
先家乡战乱,得遇宸王相救,不小心有了肌肤之亲。奴家自知配不上宸王,宸王却说会对我负责。奴家便一直等,却没想到只等来他大婚的消息。”
云娘说着又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宋虞看着她演戏,“不小心,怎么个不小心法?”
云娘擦着泪,慢慢道:“殿下当时独身一人,奴家又伤在背上,若不及时上药性命堪忧,所以殿下便……”
后面的话不必明说,宋虞明白云娘的意思。
她看着云娘,一时竟不知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她一眼便能看出云娘在撒谎,那支使云娘过来的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宋虞尚未想明白,小厮忽进来通报:“王妃,殿下回来了。”
“殿下是回书房了吗?还是往这边来了?”
谢辞一回来,必会有人向他通报云娘的事。宋虞本以为他会直接到花厅,不想小厮回道:“殿下直接去了书房。”
是急事吗?
宋虞心中思量着,她起身往外走,临走时吩咐侍卫看好云娘。
她一路往书房去,只见邬潭守在书房门口。
“殿下在里面吗?”
邬潭点头应是,宋虞想推门进去,邬潭忽&xe863;身挡在她面前,“殿下有要事,王妃请回吧。”
既有要事那便不好打扰。
宋虞往后退了一步,正想离开,忽见书房的窗户支着。
若是和人商议要事,怎么会不关窗?
宋虞收起笑容,冷了脸,看向邬潭:“让开。”
“还请王妃莫要为难属下。”邬潭伸手拦在门前。
宋虞又往前一步,厉声道:“让开。”
宋虞从未在下人面前冷过脸,这是邬潭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冷漠的样子。
邬潭明白她是猜到了什么,犹豫一番终是退开。
宋虞推开书房门,直往里走。
青缃和秋月被拦在门外,邬潭关上书房的门,像刚刚一样守在门口。
宋虞绕过空无一人的书案,转&xe863;花瓶,一面挂着画的墙翻转过来,宋虞急步进去。她看见里面的情形,脚步骤然停下。
密室中间,谢辞侧躺在地上抱着左膝,他额头尽是汗珠,面具不知什么时候扔在一旁,左脸上的红色花纹似乎艳丽了些。
他听见&xe863;静,正要抬头。宋虞小跑到他身旁,跪坐到他旁边,拨开他脸上汗湿的头发,“你骗我,大骗子。”
什么毒已清,花纹祛除不了,根本就是哄她的话。
宋虞看着他疼得浑身汗湿,忍了再忍,泪珠子还是掉了下来。
谢辞伸手去擦她的眼泪,“阿虞,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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