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俞城往事》最快更新 [lw77]
冬天的冰淇淋店冷冷清清,俞昕穿着校服外套,怀里抱着补课专用袋,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nianweige
上二楼,宋晏礼已经到了。
室内温暖,他特意选了靠窗位置,羽绒服挂在椅背,他穿着一件灰色高领薄毛衣,低头翻着英语书。
俞昕拉椅子,他听到声音,抬头,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外面冷吧?”
“还好,”她把外套挂在椅背,拿出英语书放在桌子上,桌面被书本铺满,她看楼下的方向,准备去点餐,“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薯条,咖啡,鸡块,外加两个汉堡。”
“好。”
她离开座位,袖口却被他抓住,“已经点完了,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
俞昕皱眉,本来就是帮她补课,出人又出力的,现在还破费,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她去拿包,问:“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宋晏礼叹气,眼神有些无奈,“不要这样。”
俞昕一下子没了话,怔怔地看他,嚅嗫着,“那你也太亏了。”
他低头,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似是自言自语:“我不亏。”
下午三点,二楼很静,只有他们一桌顾客,桌角摆着没吃完的小食,其余的桌面,都被展开的书占领。
宋晏礼英语很好,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马上知道俞昕的弱项,重点划好后,又制定了专属补习计划。
一个小时以后,对英语呆板无趣的印象倏然消失,她边写边念,眼底闪着光,“好神奇,我竟然听懂了。”
她只是感叹,宋晏礼却有极大的成就感,下意识伸手过来,似乎想摸她的头,可指尖即将触到发顶的一瞬,又仓皇收回,僵硬地抓了抓耳后。
“听懂就好。”
俞昕把书本装好,喝掉杯子里的咖啡底,随口问:“你直接回家吗?”
宋晏礼见她的手已经搭在外套上,似乎等他点头之后,马上穿衣服走人;奇怪,日子明明是望不到头的长,和她在一起,时间却转瞬即逝。
他垂眼,看到桌角已经冷掉的食盘,“我想把这些吃完再走。”
俞昕蹙眉,收回拿外套的手,转而去拉食盘,“这些都凉了,容易坏肚子,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薯条就好。”
从店里出来已经是傍晚,太阳早就沉下去,路灯却还没到亮起的时间,小城被薄薄的夜色笼罩。
俞昕拉链顶到下巴,温度骤降,湿冷的空气轻易穿透衣裤,她往路边走,说:“我去打车。”
刚走一步,手就被拉住,宋晏礼微微用力,她直接回到原位。
他呵出白雾,“不用,我们走路回去。”
“不冷吗?”
“不冷。”
俞昕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低头,视线落在十指紧扣的手上。
这是人行道,行人寥寥,没人在意他们牵起的手,俞昕忽然紧张,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眼睛,磕磕巴巴地说:“你…干嘛拉我的手。”
寒风吹过,他顺势把她的手带进羽绒服的兜里,拉着她往前走。
“又不是第一次了。”
俞昕身体僵硬,“上次是过横道,现在我们走在非常安全的人行道。”
“你记错了。”
“什么?”
宋晏礼停下脚步,在他转过来的这一刻,头顶的路灯忽然亮了,他眼神含笑,直直地看着她,“我说的上次,是你喝醉酒那天。”
啊!那不堪回首的…冻麻的脚趾在鞋里蜷缩,她在心里大呼救命,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拜托,你可不可以忘掉这件事?”
他很慢地摇头,“我忘不掉。”
新的一年开始了,在俞昕眼里,世界被一分两半。
外面虽天寒地冻,却也自由,傍晚的路灯,静谧的小城,厌恶的雪也变成浪漫的背景,衣兜温暖,他抬头看天,给她讲正南方那最亮的三颗星。
幸福在回家时戛然而止,推门进屋,跌回到现实。
空气里飞舞着毛绒,客厅的地上杂乱地堆着衣服,两个女人埋在里面,茶几上摞着药盒,积木似的变换颜色,爷爷大把吃着药,也没见少好转,咳嗽着端起茶缸,声音极大地吸了一口,习惯性叹气,然后继续咳。
里屋的小学生听到门响,噔噔噔地跑出来,一米五的身高,一百来斤,脚步声大,地板震得咣咣响。
沈秀终于抬头,骂他:“说多少次了,走路小点声,楼下又要投诉了。”
俞然不服气地顶嘴:“我已经够小声的了。”
就是这样,生活在巨大的割裂里,俞昕换鞋进屋,好心情也消失无踪。
俞然热情地来拉她的手,小孩的手黏腻,潮热,抓住了就不松,稍一用力,就像有油溢出来,俞昕嫌弃地甩开,“吃完薯片不擦手,恶心死了。”
俞然短短一分钟挨了两次骂,脸皮厚的,就像没听到,神秘兮兮地拽她袖口,“姐,你来我屋,有惊喜。”
俞昕毫无兴趣。
但是客厅挤挤插插的,更不好待,只能回卧室。
俞然的床像猪窝,马上要开学,寒假作业还没写完,乱糟糟地摆了满床,他踩着作业往里爬,从被子下面拽出一个盒子,献宝似的给俞昕。
“给你!”
黑色鞋盒,很旧,上面印着乔丹的logo,俞昕没心情和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冷脸无视,伸手去拽拉门。
“姐~”他着急,索性把盒盖掀开,“我送你的。”
俞昕低头,简陋的鞋盒里摆着一堆零碎,带风车的音乐盒,没开封的同学录,一支明显很贵的笔,还有一沓卡通贴纸,两根粉色发圈,一个水晶小猪。
这些都是曾经被俞然毁掉的东西。
她皱眉,“你买的?”
“对!”他理直气壮,“我以前弄坏了你的东西,是我不对,现在赔给你,你总因为这个找茬揍我,是你不对,也得跟我道歉!”
梗着脖子说完,用力把盒子塞到她手里。
俞昕抿了下唇,把鞋盒放在床上,极慢地把袖子撸到手肘,见小孩如临大敌却硬撑着气势,她微笑,“要我道歉是吧?”
“是!”他心虽虚,气却很足。
俞昕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他正处在男孩最丑的年纪,皮肤很黑,胖成个球,眼睛挤成一条缝,嘴角还粘着薯条碎,自以为有理的喘着粗气,鼻孔还一缩一缩的。
伸手,钳住他的脸,肉很厚,捏住了他就挣脱不开,疼得扯嗓子告状:“妈!妈!你看我姐,她掐我!”
俞昕回手把门关上,另一只手也捏住另一边,左右摇晃他的头。
小孩的脸被扯宽,像极了扁嘴娃娃鱼,他气急败坏,拳打脚踢地反击,“我都赔给你了,你还这样,就知道欺负我。”
俞昕游刃有余地躲避他的拳头,手上加力,慢悠悠说:“赔给我就一笔勾销了?音乐盒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辍学了,不知道在哪个饭店端盘子,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还被你摔烂了。”
“还有同学录,班里五十四个同学,写满了一本,你还我的是空页,我要的是本吗?我要的是里面的字!”
“哦,还有笔,是我初二那年期中考了年级第一的奖励,重要的不是笔,是我努力的凭证,被你丢进厕所里了是吧?”俞然眼睛通红,“听不懂,不知道,不是我!”
俞昕最近心情起本就伏不定,他还没眼色的来撞枪口,不提还好,一提起以前的事她更生气了,使劲拧他脸。
“你啥也不懂,就老实的等着被我揍一辈子吧。”
俞然不服,脸都被掐麻了,平时吃那么多,长了一身肉,一到关键时候就使不上力,他好委屈。
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什么都不管了,扯着嗓子喊:“妈!呜呜,我姐打我,我姐要打死我了。”
见他哭得惨烈,俞昕手也松了,同一时间,门打开,沈秀满脸怒气,手里拎着笤帚头,话都懒得说,直接打在俞昕胳膊上。
挨打的地方痛麻痒热,瞬间没了知觉。
俞昕愣住,捂着胳膊喊:“你打我干嘛?”
旁边站着的俞然本来是小声哭,现在有人来替他撑腰,哭声简直震天,轻松压过俞昕的诘问。
沈秀气得咬牙,笤帚指着他喊:“你也把嘴给我闭上!”
哭到高点不好收,小孩打了两个嗝,一抽一抽收回来,俞昕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站在那,倔强地和她对视。
这样的场面沈秀早就厌倦,一大一小,虽然相差七岁,却从来没有姐亲弟爱过,从小打到大。
最初还想着一碗水端平,断清这姐弟的官司,时间久了,发现怎么着都有人不服,俩狗脑子还没记性,总往一块搅和,累了,索性一刀切,吵到她面前了,都少不了挨揍。
俞然也挨了一笤帚,哭声中掺着委屈。
沈秀叉着腰,也不管扰不扰民了,扯着嗓子开骂:“都快高考了,还有闲心打架,作业写完了吗?出去补课都听懂了吗?上完课就完事了?二百块钱俩小时,跟打水漂了似的,回家包都没放下就打你弟,我看你也就剩这点能耐了。”
一口气吼完,紧接着骂小的,“还有你,没有脸皮,过几天就开学了,寒假作业没写完,成天鼓捣你那堆破烂东西,拖家带口的来这租房子,就是为了供你上学,我看你考试能考几分…”
骂声被由远到近的闷咳打断,爷爷端着茶缸,走到门口,视线落在一红一白两个孙辈脸上,幽幽叹了口气。
不像以前那样拉偏架或看热闹,而是软绵绵地当和事佬,“秀啊,行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当,气坏身体就不好了。”
沈秀的气还顶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气死我了,大的没大的样,小的没小的样,你俩今晚都给我饿着,不许吃饭!”
俞昕不为所动,俞然委屈巴巴地撇嘴。
爷爷心疼地‘哎哟’了一声,搁以前的他一定不管沈秀怎么生气,他都插进来一脚,拉走俞然,心肝大宝贝似的哄好。
此刻却垂着眼皮,捧着茶缸,慢悠悠地回客厅了。
沈秀使劲瞪了一眼他们,转身离开,门关得咣咣响;屋里只剩一大一小,气氛清冷尴尬,俞昕抹了把脸,去床上拿鞋盒。
俞然抱着肚子,声音有些弱,“我中午就没吃饭。”
俞昕淡淡地说:“我吃了,晚上也吃了,一点都不饿。”
他哼了哼,转头看到亲姐打了骂了还要把东西拿走,咬着牙跑去抢,“我不给你了!”
俞昕把鞋盒举到头顶,“我就要,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刚才我是打了你,你也打我了,各方面都扯平,以后不许碰我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1-2314:23:06~2024-01-2417:2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杆杆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